花容並蒂芳，也是夫妻樣（9月24日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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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嬋原定農曆年後2月14日情人節這天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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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體能狀態恢復得很理想，令一向追求完美的自己也很滿意。
同樣，心情也收拾好了，壓抑已久的芭蕾之魂從年前就開始躍動，只等著重返舞臺的那一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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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8 d: I8 ~6 y5 S4 L# {( U卻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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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指向2月11日淩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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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3 E3 w  }0 @1 F0 J3 \無夢無擾，梁嬋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她看到手機在床頭震動，發出叩叩的聲音。

她的第一直覺是想到女兒。

這個直覺令她接聽手機的動作猶疑不安。

" b! s" U7 o" o/ Q5 T! m等她終於按下接聽鍵時，那頭已經掛掉了，她閉著眼回撥過去，卻聽見同屬雲門一團的友人驚惶的聲音：

6 J6 a- R' f9 D, c/ j  h“小嬋，排練場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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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a3 _! l  u( X0 j" G3 f“火勢好像控制不了，林老師和一些幹部已經去現場了，天啊，我這是在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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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小時後的台北八里，梁嬋下了計程車，站在熟悉的路口。昔日的大排練場已不復再見，只有燒透的鋼架和鐵皮在濃煙中慢慢傾塌。寒風送來陣陣嗆鼻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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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J* p- A/ w6 K消防車列隊撤退，一輛輛從梁嬋身邊駛進馬路。

, W* F$ k) K8 U6 j* ]4 q1 o她慢慢蹲下去，將外套把自己重新裹緊，但徹骨的寒風依然絲絲滲入，從毛孔鑽進心底，冷得她瑟瑟發抖。

& ~: a8 U2 p, o- i  O( t# Q當街頭的車輛逐漸變多的時候，梁嬋這才走近大排練場廢墟，與如數到齊的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及半夜就守在這裡的幹部會合。連同場地被燒毀殆盡的，還包括音響、鋼琴與燈光等演出器材，所有的資料與圖件，以及，即將要使用的《水月》服裝和道具，全部化為灰燼。

) E" u  x- q3 c5 u% ^* c: C. G) c0 u) g沒有人為她的傷問好，沒有人為她當了媽媽說恭喜，沒有人為她的睽違已久表示歡迎，就好像這長達數月的空缺被橫刀剪去，就好像大家昨天還在一起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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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v8 Z3 t' `! B1 _- s! B/ S* ^男人忙著清理，女人忙著心碎。

幾個年輕一點的女演員依偎在一起，眼眶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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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7 ~* C7 J. G! S九點鐘，雲門兩團演員全部彙聚在未受殃及的小排練場，提前展開新春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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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嬋是一團的，也是參與《水月》編舞及主要演員之一。排練開始約十分鐘後，林懷民老師從熱浪鋪面的廢墟縫隙中鑽出來，出現在正排練水月的演員們面前。他先是朝大家深鞠一躬，說道：“害你們受累了，所有演出都會如期進行，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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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將視線落在梁嬋身上，停頓了幾秒才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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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嬋，妳先暫停一下，我有些話跟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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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 O+ S! w0 X, P兩人站在小排練場門口，視線都落在正在排練的演員們身上。
        
“水月缺少妳，真要失掉不少風采，所以我非常期待這次歐洲巡演，妳能全程參與。但是，作為一名舞者，我們有責任維持舞臺演出的專業水準和公眾形象，有責任杜絕可能出現的任何意外；而我作為雲門的大家長，也有責任保證每個舞者的平安——我不是不相信妳，而是要對那些可能會出現的意外作足防備，哪怕再微小的意外，我們也不容許它發生，因為歐洲太遠且行程滿檔，體力負荷不比國內。我的想法是這樣，妳先參演二團下個月的春鬥，確定膝蓋能挑起任何難度的作品大樑，然後再去歐洲，在此期間，你可能要在一團和二團之間輪流排練，過程會非常辛苦，而妳又剛生完小孩，這些都是要考慮清楚的，我給妳兩天時間，妳在14號回來時，告訴我妳的決定。”

在聆聽這番話時，梁嬋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

當林懷民說完後，她才抬起頭，不帶一絲猶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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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師，我現在先去排水月，下一場會去二團排春鬥，不用再等兩天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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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E, H* K% J棟天建築事務所彌漫著一股低氣壓。

' ~7 `: c9 |% z" y" a. ?7 l社博館案於年前的第一次競標因中標對手被同行爆出賄賂行為，被投標方緊急喊卡，宣佈廢標。鮑曉飛也經歷了心情的大起大落，重振士氣打算年後再戰。

但短短三個月時間，狀況卻急轉直下；年前是惡性競爭為了中標不擇手段，年後卻因招標方鑒於政策調整無預期調低了項目預算，使得投標方紛紛棄標，最後竟只剩兩家參與競標，使得這件龐大的政府工程最後被迫廢標。

剩下的這兩家之一，就有棟天。

) z. H! U& r* ^  H為了贏得社博館招標工程，鮑曉飛投入了大量心血和時間，且先後推掉幾件百萬規模的小建案，以至於連鮑伯區區五十萬的手術費和療養費都要委請弟弟暫付，姐弟兩個還為此鬧不愉快。

. S6 Y: |8 R. Z: R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 N& Z8 w+ b& i  ?2 z承諾年後付給廠商剩餘款的期限已到，向來不過問財務的鮑曉飛卻赫然發現公司流動現金竟然不足以支付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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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致電西苑建設的林總，協商請求對方將總額近兩千萬的設計費及工程應收款從原定的六期改為三期，第一期先支付一千萬，餘下一千萬再分兩期付清。

$ c; d: a& q7 J( g/ D8 ?7 Q+ _做這個決定的鮑曉飛其實也很無奈，單方面更改合約有違她一貫的商業作風，但既然情勢不容，也只能如此。憑著西苑雄厚的資本實力、棟天的良好商譽、以及長期下來互信穩定的合作關係，鮑曉飛深信對方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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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2 e: x: I( h6 D0 S但林總說出的話卻令鮑曉飛有如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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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小姐，我看妳應該是過年沒有好好休息，妳說的那一千萬，我年前就已經支付給你們了！”

好一陣空白後鮑曉飛才回過神來。她從座位上站起，習慣性的靠窗俯瞰街道車流，電話線還因此被拉遠的話筒扯離辦公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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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總，我現在真的沒心思開玩笑，我知道這要求不是很合理，但廠商同時在這個時候催款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也不想以這種方式來考驗我們的合作關係，但我這通電話確實是對您抱有十足信心的，相信您會願意為我開一次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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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吧，鮑小姐，半小時後，我請秘書拿修訂的合約和付款收據過去給妳看，讓妳再核對一下貴公司和妳自己的印鑒，我想妳真的是太忙了。”

7 Z5 o* O  }: C  ^- ^( \/ S! x鮑曉飛跌坐在辦公椅上，後腦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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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將手指用力按壓腦部，待焦灼和疼痛感略微緩解時，才拿起電話撥給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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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l8 ?# g1 N在鮑曉飛看來，煒成不但是事業上的好夥伴，同時也是她工作上的信仰，無論是對設計理念的執著堅持，還是處理突發事件的沉穩睿智，抑或是對公司運作的協調能力，甚至是財務管理，都令鮑曉飛信賴和讚賞，如果把鮑曉飛比作事務所的引擎，那麼煒成必定是方向盤、油門和刹車系統，沒有煒成，事務所難免會失速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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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B* |7 H! O也因此，鮑曉飛雖是第一大股東，但真正做決策的人，還是煒成。
鮑曉飛是優秀的建築設計師，但對公司管理卻是個十足的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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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不通。

; j  b7 i. p7 t1 |/ I% t1 L! A+ ~隔了五分鐘後，她又再撥打一次，還是不通。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 |7 B5 a- b9 g/ X6 z. o' u鮑曉飛放下電話叫來小妹，皺著眉頭問：“煒成到底請了幾天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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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回答，“兩天。”

鮑曉飛說：“今天是第三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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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2 v; T* q4 `( q( ]+ N小妹開始吱吱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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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X& X5 L) V) K* \) }6 @1 I鮑曉飛臉色一沉。忙翻開聯絡簿，找到煒成老家的電話號碼，撥過去，接電話的男性聽起來聲音蒼老，還有些耳背，鮑曉飛一連重復了好幾次，最後不得不大聲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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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煒成的同事，請問您是他的什麼人？”

“我是他阿公啦！”

/ ~1 a& z3 s: [$ C4 T鮑曉飛痛苦的閉上眼睛，癱倒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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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初，台灣第四次總統直選已進入最後的造勢階段，藍綠兩路人馬各自佔地為營，敲鑼打鼓呼喊口號，立下沸騰的空口誓言，大街小巷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這股盛世之象當然也投射到拉丁女神阮上卿身上。自年後開始，從中央到地方到機構再到里所的晚會邀請就不曾中斷過，各陣營均伺機在性感舞者的勁辣熱舞帶動下，拉攏舞蹈團體及舞迷選票，如同請作家造勢，拉文學青年選票；請郭台銘造勢，拉台商選票；請當紅明星造勢，拉粉絲選票……無法請大陸人造勢，就承諾放寬兩岸婚姻現行政策，拉大陸配偶和歸根情結深重的外省人選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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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什麼花樣不重要，合不合適宜也不重要。
5 q) Q" b' W( b, G  r" b; c重要的是，拉到選票。

阮上卿電話接到手軟，婉謝之詞也說到嘴軟，最後終有拗不過的情面要顧，在台北中正紀念堂攜搭檔男伴和幾個女舞者秀了一段拉丁恰恰，以明快歡暢的節奏炒氣氛。跳舞花了四分鐘，逃出人堆花了四十分鐘，還被鹹豬手拉扯到斜領舞衣的右肩小吊帶，胸部差點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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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x, z, X3 P. G2 G不參與政治演出的原則是其一，另外還有別的情由：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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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著為4月底的議員及民代競選做準備。

# m7 _$ x4 A" p: Y% Z$ C: \4 j% a對總統選舉造勢都毫無熱情的國標舞者兼政治絕緣體阮上卿，卻又為議員民代競選做什麼準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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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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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要做準備，還要準備充份，確保能贏。

但不是某個議員或市代贏，而是她阮上卿贏。

4 w* Q! D- i) t" U& V要做的準備已經靠自己獨立完成了一半，剩下另一半，要運用選民心理和自己的智慧。

6 s% y# i5 L( }) J- a5 P) C  f, ^/ G阮上卿不光擁有美貌，連智慧也非常不缺；美貌常要用到，譬如泡泡妞、誘誘踢、騙騙男人，上舞台迷惑觀眾——鮑曉飛不就是這樣被她“迷”到手的麼？但智慧不常用到，簡單而怡情的生活本就不需要太多智慧，只需要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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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就是讓智慧發光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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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F% v+ Q2 z1 N# u& L% ]另外還有很多別的事要忙，譬如樂樂。

2 T2 L' w8 a" B$ U樂樂已經四個月了，坐在床上能好維持幾秒不歪倒一邊去，小臉蛋小胳膊都圓滾滾的，已經追上了足月孩子的體重。因為每天醒來就有新的變化，暫時看不出來長得有多像梁嬋，但起碼愛笑這點不像梁嬋。也不似頭兩個月那麼認生了，但最喜歡的懷抱還是阮上卿的，對鮑曉飛也很喜歡，儘管鮑曉飛不常過來，可是認得，只要鮑曉飛伸開雙手，樂樂就會將身體往她那邊傾斜過去，要抱抱。

! i0 x) q7 L8 L) E阮上卿一度覺得不解：按理說，母女連心，且梁嬋陪伴女兒的時間更密集更長，樂樂應該喜歡梁嬋遠勝於鮑曉飛才對。可是事實並非如此。處在梁嬋懷中的樂樂雖沒有不樂意，但是不愛笑，安安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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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想到兩個原因：一是，梁嬋不愛笑，所以樂樂也很少看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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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L  j$ |' d! v二是，拿狗來譬喻好了，狗很聰明，當見到陌生人來家裡後，先是看主人的反應，如果主人對來客表示熱情，那麼狗就會低眉順眼的扭著屁股；如果主人對來客表現冷漠，那狗就會張牙舞爪的吠，萬一主人跟來客打起來了，那可不得了，狗難免會撲過去朝來客的腿狠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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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鮑曉飛每次過來，都會跟阮上卿有親昵舉動，說話、表情都明顯表示出她們是一家人，那麼小樂樂就會感受到這股氛圍，喜歡鮑曉飛便在情理之中了。

7 U# k9 G0 K) u# G* z當然，鮑曉飛對樂樂的寵愛也是主因。

自從樂樂來這裡後，鮑曉飛每次進門視線落下的位置就變了——以前是落在阮上卿的明眸中，現在是落在小樂樂的笑靨上。小樂樂在哪，她就朝哪飛奔而去，抱起來先啃上一口粉肉，再仔細端詳一番，確定是個發育良好的健康寶寶，這才含情脈脈的看向阮上卿，臉上滿是激賞和讚譽之色。帶孩子這種事，天下女人都會做，但若經過阮上卿的手，那看在鮑曉飛眼裡就是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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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曉飛……

鮑曉飛有幾天沒過來了？

應該超過十天了吧，可能更久。因為都忙，阮上卿沒抽到空上去台北，鮑曉飛也分身乏術下來新竹，畢竟，情侶聚守比不得一般人的尋常會面，一盞茶的寒暄功夫就可走人，要見就見久一些，否則不如不見。

電話倒是常打。可惜，不管誰撥給誰，總容易碰到對方的手機佔綫，要麼就是還沒講幾句，就有電話插撥進來，以至於不得不暫時中斷。等通訊正常時，可能已到了晚安電話的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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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f. |5 m) h8 v“妳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白天在電話中覺察到鮑曉飛好幾次欲言又止，待晚上洗澡上床後，阮上卿特意問起。

“不，沒事，就是想跟妳聊聊天而已，有些想妳了。”鮑曉飛這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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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還是想女兒？”

“都想。”鮑曉飛說，語氣異常柔軟：“想妳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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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d& O9 Z) e! n閉眼睡著前，阮上卿想：真奇妙，有了樂樂後，鮑曉飛明顯溫柔多了，個性沒以前那麼生硬倔強，情話也說得格外小女人。

阮上卿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能擁有這樣的鮑曉飛，她是懷著對天長地久的甜美夢想沉入睡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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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 D: N% }3 J" y# c3月22日，馬英九宣佈當選總統，各黨立委席次和勝選名單也同時出爐。

8 z! p% \8 j9 Z3 ^5 I3月24日，台灣各地議員（長）及民代（主席）競選進入造勢階段。

3月26日，阮上卿去新舞臺觀看梁嬋參演春鬥，也是雲門年後的首檔公演。接連五場，梁嬋參與三場，烈焰奔騰的青春舞風被梁嬋演繹得淋漓盡致，一點不輸年輕演員；膝蓋也很給力，順利獲得歐洲演出水月的通行證。

3月28日，梁嬋來新竹看樂樂，並攜同阮上卿一同向法院申請收養認可，兌現當初協議；隨後，梁加樂更名為阮加樂。

3月31日，阮上卿一早將阮母和樂樂送回南部高雄。

0 L$ f, z& E9 t9 a- b2 g同一日，阮上卿再度變裝及化名，潛入高雄議員和民代競選的核心選民區，完成她準備工作的剩餘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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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9 i; Y6 Q; T8 A" ?這次的阮上卿不再是外表艷麗、氣質不俗的酒店公關女郎，而是一名年約五十多歲、背部佝僂的掃地歐巴桑。

掃地歐巴桑是不會被人注意的，掃地歐巴桑的名字亦不會被人記得，所以這次，阮上卿沒有為自己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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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 ~3 a( n0 c( k3 C% m城市霓虹已經點亮，下班時間早就過了。

辦公室只剩下鮑曉飛一個人，靠在十六樓的窗前，看著台北熟悉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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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街繽紛依舊。

  D) J7 Y, a  ^3 R此刻，她感受到無邊無際深不見底的寂寞，像茫茫蒼穹的一顆孤星，懸浮在幽冥的空曠裡，無所依托。直到這寂寞變成蝕骨的痛楚，令她難以承受，便從抽屜裡翻出很久以前的半包煙，抽出一支點燃。

2 T6 S: S. x5 R應該是發黴了。味苦。苦到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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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計師提交的數據還擺在辦公桌上。事務所帳面短缺的流動現金不是應收款未收回，不是營收意外下滑，而是蓄意掏空。而掏空資產的人已經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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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m6 Z. g  C0 l1 p除了西苑支付的一千萬，另有一千多萬被捲走。幾大廠商聯手發出了一個月內支付剩餘款項的最後通牒。正值事務所生死攸關之際，另兩名小股東宣佈退出股份，並向鮑曉飛提出要求返還部分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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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不抵債。若不增加注資，破產清償債務將是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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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r) c% `( V4 g7 w更大的危機逐一浮上臺面。

" G* d# O* U% M: \3 j; H' [西苑建設宣佈破產的消息在建築行業投下了一顆震撼彈。彷佛是一夕之間，同業內資金紛紛出現斷裂，並延燒到相關產業。這時候，鮑曉飛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一場來勢洶洶的金融風暴已率先在建築行業引爆了。

提前嗅到風聲的，早就在暗中鋪設後路了，有人還不惜以犧牲別人的利益為手段，犧牲別人的信任，犧牲別人的……感情。她是那樣信賴煒成，當他是自己的親兄弟；對曉龍她還略有設防，但對煒成從不設防。八年創業，甘苦與共，從租金低廉的社區套房為起點，到如今位在台北黃金地段的拔地高樓，哪一步沒有兩人共同心血的辛勞和收成的喜悅？
( x0 T6 ~: a4 [, _; V# @& l
, t. c# H" m. N1 y2 s' m她靜靜的站在高樓窗口，眼望這座城市的浮光掠影，一遍遍想煒成。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但那個熟悉的影像卻硬是盤踞在腦海，深夜加班時大口吃泡麵的他，擠在方寸空間揮汗畫圖的他，創業初期三個月沒領到一毛錢也滿不在乎的他，只差沒在辦公室熬夜時鑽進同一個被窩的他，接到大單時開香檳與大家擊掌歡呼的他，誓言要與鮑曉飛永遠同進退的他——這個煒成，冒用事務所名義私簽協議，利用財務管理漏洞盜走公款，總共兩千多萬，等於是鮑曉飛眼下的一條活路，他斷得乾乾淨淨，逃得無蹤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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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 a( V) `: i! t當年憑著一股年輕熱血召集大家合開事務所，不但沒顧慮到本身對公司及財務管理的弱項，就連人性洞悉這一塊，她都還沒畢業。多麼痛的領悟啊！

痛極的鮑曉飛，終於下定決心向阮上卿坦承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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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S6 x多年來，苦了累了病了，都習慣了自己先消化掉，都習慣了不主動示弱，尤其是在生病的時候，總是一句“我正忙呢，空了再找妳”，不願意以病懨懨的姿態，讓阮上卿瞧見；若不得已剛好趕上兩人聚首時刻，疲勞性感冒也在放鬆時侵襲，鮑曉飛便強打精神，陪阮上卿看電影或逛街什麼的，到了就寢時，兩人閒話家常，阮上卿說得正起勁，卻發現鮑曉飛沒動靜了，偏頭一看，鮑曉飛已經睡著了，臉上紅撲撲的，額頭都燒熱到滾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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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心中惱恨，怪鮑曉飛逞強剛硬不夠小女人，且三令五申警告：再這樣下去，我就當妳是男人了喔！

" d0 n; k, O# h/ y' U6 S工作上就更不消提：兩人剛認識時，正值鮑曉飛創業初期，口袋裡常常捉襟見肘，偏又愛搶著付賬，有次掏出一疊零鈔，連帶硬幣嘩啦啦掉滿地，還沒湊夠一頓情人大餐的錢。她自己也窘了，不好意思的退到一邊，讓阮上卿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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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3 x3 Y; C1 B! d% Q約完會後，阮上卿拿出提款卡，說：“要不要先拿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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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曉飛急忙搖頭，說：“不不，不用，只是客戶推遲兩天付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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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T1 ^0 x明白了她的個性，阮上卿便折衷施援——偷偷在她錢包裡塞現金，或往她帳戶上轉賬。鮑曉飛發現後，就會傳小簡訊或畫個小插畫塞在她信箱，加注一個溫柔的笑臉和“謝謝”二字。然而謝歸謝，鮑曉飛還是會在手頭方便時將這筆錢還回來，只不過換了其他的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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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 r# D3 K% M9 Z& R阮上卿曾一度不滿：既然她連兩人相處的賬目都如此計較，那麼她對兩人之間的愛情是不是也同樣愛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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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只對了一半：鮑曉飛的確愛計較，但她只計較獲得，卻不計較付出。

4 e7 W4 ?$ V- m- W. z1 I4 u- U當她的業務越來越穩定，收入也越來越高的時候，花起錢來絲毫不手軟，兩人外出度假時，訂最好的酒店；逛百貨公司時，不看標籤只挑喜歡的衣服——不是她最喜歡的，而是阮上卿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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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e; Z8 V8 m' i/ X理由只有一個：阮上卿是知名舞者，高品質的消費才合乎她的公眾形象。
8 x. a% L$ g: A而至於她對自己，不挑吃也不挑穿，對物質生活全無挑剔之心；而精神的信仰，端賴工作、愛情和友誼，已經讓她覺得莫大的幸福和滿足。

因為她的執意，阮上卿也拿她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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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7 R5 D, l  A2 x: j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讓鮑曉飛始終遲疑著不對阮上卿坦承困境：兩人在一起雖然並不常談論各自的工作狀況，但日子久了，阮上卿對鮑曉飛事務所裡那位垂簾聽政的煒成也時有耳聞，煒成大膽激進的工作作風，和越權干涉事務所行政和財務管理等舉動，令阮上卿不止一次提醒鮑曉飛要公私分明，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莫要太過混淆，以免將來牽扯不清，徒傷腦筋。

1 e1 `1 p1 L' h) U( A, m2 O: Y鮑曉飛只個不當回事，深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信任煒成的赤膽忠心更勝過他的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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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語成讖。再回想阮上卿的逆耳忠言，感到格外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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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跟她說呢？說“煒成捲款而逃，害我身陷囫圇”？
還是羞愧的說“對不起，我沒有聽妳的，現在嘗到苦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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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K% a3 I* ^" [: ]" U  A% x( _她知道阮上卿絕不會以旁觀者之姿嘲弄她，也相信阮上卿的痛心疾首絲毫不亞於她自己，但因了那份要強和不示弱，因了自己的深深自責，因了這份痛到說不出的痛，故而一直無法開口順利說出這一切。

此刻，她將灑向夜空的目光收回，拿出手機，深深吸氣，按下阮上卿的名字暱稱。

' w% p9 s) o: k& q  a1 F! ]通了。但馬上被切斷。

1 r. e+ \+ E9 d9 w2 R' _再撥一次，電話依然被切。

) s" S: [2 X2 o1 p她忍住眼眶中團團打轉的淚水，打通陳設樓的電話，說肚子餓了，要他叫上蔡哥，買點酒菜來。

6 v) o) l! ]2 ~) ]5 L娘們一樣的陳設樓很豪邁的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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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姐妹，妳知道不，我一直在妳樓下等候號令呢，猜猜這棟樓現在還亮著燈的有幾個窗口？我都數過了。”

鮑曉飛眼眶一熱，淚水終於落下來。

& d/ w5 }) x3 P/ A她清清喉嚨，笑著說：“你這死女人就沒正經事幹，記得啊，我還要一包煙，什麼牌子啊，什麼牌子都無所謂，只要不是你抽的萬寶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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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抄

40

大約淩晨一點的時候，阮上卿打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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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A9 |9 P/ O6 T  @鮑曉飛盯著來電顯示的暱稱好一會兒，沒接，也沒放下手機，好像在判斷一個陌生來電。

3 i6 ~  ~) Y$ h0 _% D& I陳設樓見狀，向蔡哥使了個眼色，兩人遂起身，說道：“走嘍！要回家睡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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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曉飛連忙放下手機，說道：“不是說不醉不歸？這些酒瓶空了才准走，倒了就睡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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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8 X; }2 K/ z- o9 H. V0 z* t陳設樓笑道：“那妳吃大虧了，酒後亂性，就算胡來妳也怨不得誰！”

鮑曉飛故作嬌羞地伏在陳設樓肩膀上，肉麻地說：“人家願意嘛！”

陳設樓水蛇腰一扭，順勢抱住鮑曉飛的腰身，兩人齊喊：“蔡哥哥，留下來嘛！”

蔡哥被這對活寶逗得哈哈大笑，說道：“那好，小樓你就留下來，反正天也快亮了，換成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 h2 C  |7 Z3 a% ?' ]# `% u鮑曉飛止住笑，正色道：“都請回吧，我也不是第一次睡辦公室了，蔡哥，我給你寫張紙條吧，你帶去給嫂子過目，免得你一身酒氣解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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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陳二人走到辦公室門口，又回頭叮嚀了幾句。陳設樓走近鮑曉飛，朝她胳膊揮了一記勵志拳，慎重地說：“曉飛，現在論輸贏還太早，千萬別灰心，我遲早會捉到煒成那混蛋，把他撕爛給妳當下酒菜，現在苗頭不對，妳先穩住，別自亂陣腳，想喝酒時記得找我。”

看著他們消失在電梯後，鮑曉飛想，陳設樓那記拳頭還真爺們，他說的那幾句話也更是豪氣干雲。以前怎麼不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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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f( N* @9 O' y以前覺得煒成是肝膽相照的好夥伴，是一起吃苦一起享福的好兄弟，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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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覺得上卿是永不離棄的好伴侶，是遇見伊人頓覺人生不虛此行的無上良緣，現在呢？她人在哪呢？在幹什麼呢？為什麼在最需要她的時候總是找不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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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c. d5 H$ {低度酒精的後勁開始發作了，有些頭痛，她按住太陽穴，疼痛的感覺又擴散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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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N) S; N5 _9 B0 l( K思慮再三，還是拿起手機，撥給阮上卿，才響第一聲就接通了：

% w: m2 I3 H7 N/ e. w, e& r“曉飛，妳忙完了？”阮上卿的聲音聽起來很清醒。

“嗯。妳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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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在等妳電話。”

“妳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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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音樂，翻翻書，想說妳在忙，就陪妳熬夜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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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曉飛差一點就要被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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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理性又將她拉回現實。

“我是說在此之前。”鮑曉飛的聲音有點冷淡，“十點多的時候，我打妳兩通電話，妳都掛斷了，那時妳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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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t) w- v8 Z; u" b5 w# z/ x不等阮上卿回應，鮑曉飛又補充道：“如果不是實話，就請妳不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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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8 r) s3 @“嗯，我在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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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吧！”鮑曉飛說：“我要睡了，祝妳好夢！”

  p5 {! s; H# O: b; s+ R/ V5 V8 t“等一下！”阮上卿急急說道：“我真的是在掃地，我在高雄掃地，就六合夜市附近，現在我睡在我媽這兒，樂樂就在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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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夜深人靜的時候，鼎鼎大名的國標舞者阮上卿在大街掃地！”鮑曉飛笑得眼淚磅礴，“是妳瘋了還是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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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t  y) q+ x# R( a“曉飛，妳先聽我說，我很抱歉，的確是瞞了妳一些事，但請妳相信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妳知道或不知道，都不會對我們的感情有絲毫影響，但是會對別人有影響，我有我做人的原則，請妳諒解我，不要太好奇，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好。我相信妳，我不會再好奇，不會再問妳。”鮑曉飛沙啞地說，“妳可以為了無關我們之間的人或事作踐自己深夜跑去掃大街，可否願意花個一通電話的時間聽聽我的苦衷？”

“妳說，我在聽。”阮上卿耐心的說道，語氣十分溫柔：“只是，我一直以為，妳很堅強，妳比我更會處理所有棘手的事，我甚至以為，除了愛情，妳基本上不需要我，對不起，我不是抱怨，我是真的覺得很安慰，那麼多軟弱的人，對自己的事都無能為力，而我的曉飛，卻集合了男人和女人的堅韌、勇敢、智慧、大氣。但是以後我會調整，明天我就回台北了，事情已經結束了，以後不會再有亂七八糟的事讓妳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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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曉飛喃喃問道：“愛哭的小孩才要得到糖果，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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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說：“寶貝，對不起，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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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S- ?9 f- m8 o" u& s& P鮑曉飛答：“沒事。我就是想聽聽妳的聲音，聽到妳的聲音，我就會覺得妳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妳都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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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b* f2 p8 c阮上卿柔聲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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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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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千金阿凱現在有了足夠的理由和機會接近鮑曉飛。只要一有空，她就會出現在棟天事務所，鞍前馬後的為鮑曉飛效勞，並且無需介意旁人的眼光，因為棟天已經沒有“旁人”了，連打工小妹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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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2 o# D1 U小妹走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令鮑曉飛不得不懷疑：煒成從精心佈局到捲款潛逃，前後時間跨度長達三個月，且局部環節若沒有小妹的嚴密配合，估計他也沒辦法做得這麼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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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2 B) R5 J聖經中馬太福音記載：你們饒恕人的過犯，你們的天父也必饒恕你們的過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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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s5 S" w6 _- U又說：彼得進前來，對耶穌說：主啊，我弟兄得罪我，我當饒恕他幾次呢？到七次可以嗎？
! P  V. O6 E$ m0 R- J) ]7 G% p耶穌回答：我對你說，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個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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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基督教徒，鮑曉飛對聖經談不上“篤信”，但關於“寬恕”的篇章，卻始終銘記於心。尋回鮑伯所在的安養院，並一肩扛起所有費用，病床前頭顧念父女之情，並非她比弟弟更“不恨”父親，而是比弟弟更懂得寬恕。寬恕了，恨也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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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 h3 _- ?& e4 e但對煒成和小妹，鮑曉飛的信念開始動搖。

4 ~6 F# }9 {9 P8 z, G有生之年，無論有沒有狹路相逢的時刻，無論這樣的傷害和背叛將被如何粉飾，她都不打算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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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下，鮑曉飛無暇旁顧，只能先將恩怨暫拋一邊，於山窮水盡處，找一條柳暗花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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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麼倒閉，淪落成無業的建築設計師，將近十年的心血親手摧毀；要麼增加注資，在負債累累中撐下去。

她問阿凱，“妳說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那風流凱子只是聳聳肩，戲言道：“破產，我養妳。”

; X) T8 i( n% y6 c! L3 V鮑曉飛翻翻白眼說：“當我沒問。”

! ?$ v  L; }! B' N* |阿凱說：“我是認真的，妳就先讓我養一陣子，再找份設計師的活幹，不要再開公司了，妳不適合的。”

鮑曉飛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才問道：“妳要不要考慮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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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說：“我只有幾百萬，杯水車薪，幫不了忙。”

3 M, T% a; L! W+ w' z+ ^鮑曉飛說：“妳可以做業務，錢的問題我來想辦法，另外，把陳設樓拉進來，再另外聘請顧問，我專心做設計。”

阿凱說：“又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

) U& w6 U1 B5 f; A鮑曉飛不理會她的揶揄，只問：“妳肯不肯和我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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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飛快答道：“我肯和你一起做——”故意頓了頓，才接著說，“愛。”

/ W. y4 j/ k& V! F! X鮑曉飛歎口氣，說：“林凱玉，認真說話啦，我現在沒心思跟妳開玩笑，妳不要總是一副混世太妹的樣子嘛，妳其實很不錯的，我不是今天才這麼認為。”

阿凱說：“跟妳在一起，無論幹什麼，我都很樂意。”

鮑曉飛說：“講真的，我現在心中只有工作，只想著如何讓事務所繼續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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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K: M6 I8 n* ?! r阿凱問：“那個拽不拉幾的舞孃呢？”

. g& @) X( p; u* r鮑曉飛說道：“我這樣跟妳說吧阿凱，愛情這東西，擁有的時候它就是一切，失去的時候一切都不是，並且來去都不受我們的意志所控制；但工作就不一樣了，只要我們對它懷有熱忱，任何時刻它都屬於我們，聽命於我們的意志，即使是現在，只要我攤開圖紙，我與工作之間就能馬上建立起關係，並且互為所有。”

2 }3 B$ b4 D) `" F3 Z阿凱說：“這樣聽起來，妳應該是失戀了。”

鮑曉飛說：“剛好相反，從沒有一個時刻像現在這樣，對彼此的需要是那麼強烈。”

阿凱做出一副吃醋的神色來，說：“妳說成這樣，那我要再考慮考慮。”

+ M8 Y% S6 _  S# ^! t- |) |然而，嘴巴說要“考慮考慮”的阿凱，隔天就將自己的工作筆電和一些簡單的辦公用品搬到了棟天，並著手整理業務資料，配合鮑曉飛起草新的方案和制度。

3 ^& v" c) ^7 u2 O除此之外，阿凱還交給鮑曉飛一張兩百萬的銀行卡，以解租金、水電等營業費用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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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_$ G2 `9 p8 P8 P2 s同時，鮑曉飛以一千五百萬售價將台北的住宅賣出，用來增資和清償部分債務。

暫時沒有另外租房，而是將原來股東的一間辦公室清空，作為臨時住所。鮑曉飛的生活用品本來就極其簡單，一般女生常用的化妝品首飾這些她通通不愛，只有幾本喜歡的小說、必用的工具書和幾套換洗衣物，就這樣組成一個住商混合的“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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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窮盡最大努力，卻依然面臨高達一千多萬的資金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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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2 C2 |$ N0 m- r+ G: w0 e; ^5 `鏡花水月終成空！

梁嬋在歐洲第一場水月巡演時摔倒了，摔倒在鎂光燈齊閃的倫敦大劇院舞臺中央，她的舞姿定格在出場後的第三分鐘四十八秒，先是膝蓋一軟，然後整個人就像風中落葉一般飄飄的倒下去。
" t4 Y- }6 W% A" g; |1 P, G- ]現場一片嘩然。媒體一片嘩然。

消息傳回台灣時，阮上卿第一個念頭是：如果可以，我願意替她摔這一跤。因為舞臺是梁嬋的生命，而阮上卿的生命中卻不僅僅只有舞臺；梁嬋是塊玉石，一破碎便難以修復，而阮上卿是顆皮球，拍下去馬上就能彈起來。

8 J: s) N9 ~3 w5 Z她不關心梁嬋遭受二度撕裂的膝傷有多痛，她只關心梁嬋的心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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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Y5 T: O9 ^8 x倫敦飛台灣的班機一落地，阮上卿就等候在機場，會同雲門的一位工作人員坐上救護車，將梁嬋送往苗栗賴康生聯合醫院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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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D1 c/ E. l& l& h1 t  t之前那位骨科醫生一看到梁嬋就連連搖頭嘆氣，火速安排檢查化驗，確認是在側副韌帶舊傷復原不足的情況下過度使用膝力引起的複合傷，且伴有交叉韌帶損傷、關節積液、軟組織淤血等併發症，情勢比上一次來得更為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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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f+ z* \& `% P0 S阮上卿仔細觀察梁嬋的反應，發現她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平靜得多！於是她鬆了一口氣，打電話拜託母親帶樂樂上來，直接來醫院就好，讓梁嬋趁此機會陪陪女兒，且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沒看到樂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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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c$ f5 y半歲多的樂樂長得煞是喜人，小胳膊小腿就跟白蓮藕似的，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只要在她眼前扮個鬼臉，她就咯咯的笑個不停，連梁嬋也忍不住對阮上卿直呼：真像妳呀！

+ P2 h+ n6 U9 L) s9 y  V阮上卿得意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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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嬋說：“她是妳的女兒。”

阮上卿沒接話，只是把小樂樂放在梁嬋的病床上，端坐著，像個不倒翁一樣，倒下去就被梁嬋的臂彎勾住，母女兩個笑聲不斷。看起來，母性真能激起一個女人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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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G. S8 ]阮上卿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但是……還有另一塊大石頭，懸在心中已經好幾天了，卻找不到落地的辦法。

2 [7 Q% ~3 g: z& J這塊石頭，就是鮑曉飛的財務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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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p2 d$ Z7 h/ u! ~鮑曉飛雖然沒跟她明說，但棟天出了這麼大的事，聰慧如阮上卿，又豈會不去查探？豈會真的不知？

7 _4 ^# |/ ]. U之所以沒有密切的聯絡鮑曉飛，甚至沒有過去為她送上愛的抱抱，是因為：就鮑曉飛目前的處境而言，情人的精神依靠確實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實質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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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G8 }% w; {% [: g+ v* U% i如果過去了，說一堆類似“沒關係，都會過去的，我會陪在妳身邊”這樣的空洞情話，卻拿不出任何有助於解決問題的辦法，那就不如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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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v- m  r' d: b$ A: s$ D阮上卿當屬高消費群體，但因沒有居安思危的意識，所以並沒多少存款。一千萬也許不是什麼天文數目，但也確實令她無計可施。

她想過要變賣父親贈予給她的高雄土地求現，但又背負不起家族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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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阮上卿還想到……也許，可以從洪丕安手上獲取一千萬？用一疊照片來當作交換籌碼？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阮上卿渾身便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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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險不說，法律不說，道德不說，光是掂量兩者之間的價值，阮上卿的心理就已經嚴重失衡了——那疊照片何止區區一千萬？那叠照片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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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8 K/ m2 W) O8 ]最後，阮上卿想到胡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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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q0 n3 S+ V7 ^* i- o明白自己一旦過多思忖，這個想法必定會被自己否決掉，因此阮上卿直截了當說道：“有沒有一千萬可以借我一年，明年這時候連本帶息還妳。”

$ ]* A9 v: h; \1 D; k- r, O: `阮上卿並不認為胡梨拿得出或籌得出一千萬，更不認為她即便能拿出來卻能爽快應承說借就借；同時，她也從來不把自己的魅力當作高價籌碼沽售，因此，她平靜以待，等候回絕。

" s) N" d& C. O7 M. U約四十秒的時間過去後，阮上卿想說不用為難人家了，便欲掛掉電話，那頭卻傳出回應：

“妳讓我先考慮幾天，一個禮拜後我去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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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H( M" o2 }一個禮拜後，胡梨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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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一張收款人不記名的現金支票擺在茶幾上，說：“這是一千萬。”

' k- W. s2 b1 F2 w  T/ r+ E阮上卿瞥了一眼那張支票，坦承說道：“我真的沒有想到。”

# j' X( Q% m$ V: q9 C( t胡梨問：“沒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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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M$ ]$ J& u; D. R阮上卿答：“沒想到妳肯借，也沒想到妳有借。”

胡梨回答：“辦法總是想出來的，對我來說，錢不是難事，愛情才真正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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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不想置評，只是道謝，說：“明年這時候，我會還妳一千一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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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梨沒有表態。她站起身來對阮上卿說：“妳請我吃飯吧，就是妳第一次帶我去吃的那家海鮮快炒店，我覺得還不錯，可惜那次我被詐騙集團纏住，沒能好好吃。”

6 P0 {, @+ P# P- _; O( L, h阮上卿爽快地說：“好。”

- J  V% }" T. z5 ?/ C8 l; V' o" K飯後已經是夜幕降臨的時分了。

阮上卿看胡梨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樣子，又不好直接攆人，便試探性的問：“妳還要再上樓坐坐嗎？”她故意把“還要”這兩個字語氣加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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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2 ~1 z0 C2 W4 H& G6 t" m: k4 [胡梨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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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t; g' ^3 J) t! L( `  h走出海鮮店時，胡梨又順便買了杯珍珠奶茶，半糖，去冰，多放珍珠。慢慢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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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g6 Y3 n/ d8 ~但是阮上卿覺得有點苦澀，有點煎熬。

胡梨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看著阿基師的料理節目。差不多半小時候，手上的奶茶才被她吸光，剩下一大堆珍珠，烏溜溜的積在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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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w( A- ^6 k3 T阮上卿看著胡梨手中盛著珍珠的飲料杯，腦海中竟浮現出那個淩晨和她在早餐店的那幕光景，胡梨將盤中的蘿蔔糕搗碎，卻一口都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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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在心中嘆息：這女人其實不是要擁有什麼，而是要佔有什麼。
$ I& {  L# V0 `擁有時通常應該想要珍惜，而佔有時卻常常只會糟蹋。

料理節目上的那道紅燒牛腩總算完成了。胡梨也站起身，往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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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忙叫住她：“妳的包沒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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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L! q! f9 U- p胡梨說：“我先去車上拿點東西，妳要一起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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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0 n! {- t當胡梨打開車門的那一霎那，阮上卿驚得下巴都差點掉出來——先是從車內彈出棉被的一角，然後滾出來幾個小盒子小包包，車內包括副駕駛座、後座、後備箱，全部塞滿了東西，棉被、毛毯、衣服、洗浴用品、化妝品、熟食、乾貨、整箱水果、沒拆封的宅配，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直頂到車頂、車門、車窗，就連駕駛座和排擋杆旁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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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結巴道：“這……妳……妳要辦跳蚤市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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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梨說：“快幫我搬，食物和水果要儘快進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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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問：“妳搬家了？”

8 [* S" X( t/ h+ P5 X( g胡梨說：“房子賣了，不然妳以為那一千萬是怎麼來的？”

阮上卿蹲下身，腦袋轟然作響：原來她把梅林苑的房子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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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b+ W# d6 Q" z, i/ G& A( }胡梨的口氣很平淡：“沒差啦，反正妳也知道，我不喜歡那個房子，不喜歡住那裡。”

見阮上卿沒反應，胡梨又說道：

) g; `- y6 z# @# ?/ ?4 |' |“所以，暫時我可能要住在妳家，我知道妳父母和朋友常會來住，不過沒關係，妳就說我是短租客好了。房子我遲早是要賣的，妳不必有壓力。我有個想法，不過妳要理解成是交易也可以——讓我跟妳同居一年，最多一年，我不太知道同居這個詞的準確定義，但是妳放心，妳不需要做任何妳不願意做的事，我這樣說妳聽懂了嗎？到了明年這時候，如果妳愛上我，那一千萬自然不用還；如果不愛，沒關係，妳可以在未來任何方便的時候償還本金就好……等一下，妳先別插話，讓我先說完，我絕對沒有想要插足妳和妳女朋友的意思，好啦，我知道妳不信，但這是真的，我保證不會干涉妳們的交往，我只是想製造一點接近妳的機會，實際上，這也是妳們之間的機會，妳懂我的意思嗎？如果這樣的考驗妳們都禁受不起，那說明妳們的愛情還不夠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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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站起身，冷冷地說道：“滿嘴荒唐言，我一句都聽不懂，不過錢的事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支票請妳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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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t, B( m5 L' \2 I2 o9 d/ }5 P話雖這樣說，實際上胡梨說的每個字她都聽明白了，尤其是最後那句——“如果這樣的考驗妳們都禁受不起，那說明妳們的愛情還不夠穩固。”阮上卿覺得有道理，甚至有所共鳴：最近發生的這一连串事，不都在考驗她們的愛情麼？不都是對“信任”的考驗麼？並且，鮑曉飛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情人的心都是敏感的，阮上卿又怎麼感受不到？只是她有自己的苦衷，需保有做人的基本原則：守信！除此之外，她也只能暗自祈求鮑曉飛的信任。只要能獲得鮑曉飛的信任，她們之間的感情危機就可解除，她們的愛情就是穩固而禁得起考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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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U; u( a4 G兀自遐想中，聽見胡梨說：“房子都已經是別人的了，支票拿回去我現在還是沒地方住呀！況且，這一千萬是妳女朋友東山再起的機會，她等得起嗎？”

阮上卿冷哼一聲說：“身為電信客服主管，妳果然有特別的本事，就連打探別人八卦的功力也很不一般。”

; Y; A& C3 R/ k" O! e胡梨說：“我認識的阮上卿那麼拽，是絕對不會為了自己向別人、尤其是我這樣的女人低頭求助的，且妳也沒有龐大資金的需求；而妳女朋友是開公司的，她登記的地址和法人代表我都很清楚，因為我處理過她公司打來的客服投訴，說到這裡我還要跟妳澄清一件事——妳指責我偷翻妳的手機，找到妳女朋友的號碼然後給她發簡訊，其實我並沒有翻妳的手機，因為我從那樁客服投訴中已經知道她的號碼，當然，我必須要先知道她的名字，這點不難吧，妳跟她講電話時我又不是沒聽到過妳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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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番話後，胡梨動手開始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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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N8 q/ w. L+ L邊搬邊繼續說：“金融風暴來襲，很多行業都被卷進去，我最近處理過的多起投訴，都是一些受不了衝擊而情緒失控的人，他們打123到我們客服中心，找藉口挑釁，狂罵客服來宣洩壓力，有些新進不久的小姑娘經常是哭著接電話的。建築行業是第一個重災區，我怎會不知道這一千萬是要給妳女朋友、棟天事務所的首席設計師兼法人代表鮑曉飛小姐救急的？阮上卿，我知道妳一直當我是大白癡、大花癡，妳向來喜歡憑單一的細節印象去給一個人下定論，並且總是對自己的判斷能力深信不疑，妳真的這麼有自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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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0 E6 h/ }2 ~  i" Y1 w: x“在愛情這一塊，我的確是個大白癡，每次真心去愛，到頭來總是被拋棄，我也想不通我到底是哪裡不夠好？拜託妳不要對我擺出一副受了奇恥大辱的樣子，真正做出犧牲的人，其實是我！妳以為我很願意像個乞丐一樣求妳施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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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阮上卿從舞蹈教室離開後，直接開車北上，在信義誠品書店的咖啡館內，等一個人。

出發前，阮上卿稍稍整理了下儀容：一件淺綠色長版襯衣，因為修長圓實的腰身顯出了天然去雕飾的收腰效果，也映襯出春天氣息。腳穿白色的半跟包頭休閒皮鞋。長髮像黑瀑布一樣過肩垂落。為了讓氣色更精神些，她還上了一層淡淡的唇蜜。

等待的這個人，阮上卿實在不想見，但又自覺非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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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5 n" Z% m, o0 e9 F$ V6 Y儀容好整理，但心情卻難調適到自己滿意的狀態。一方面有著酸澀交雜的釋然，一方面又心懷壯士斷腕的悲壯。

* r2 c) [+ j& D+ ^; F半杯檸檬水啜飲的時間，她等的人到了，一點也不拘泥的坐在阮上卿對面，一點也不覺冒失的招呼道：“嘿，美女！”

阮上卿真誠的笑了笑。

9 H$ w( ]9 F% P$ Z! s- }“我這人，很少讓別人等，尤其是美女，要是妳不這麼突然，我一定會提前恭候美女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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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名字就好了。”阮上卿提醒道。

) ?( z+ O2 T  O$ b# D- L那人作勢的捂了捂嘴巴。滑稽而不做作的模樣令阮上卿很想敲一下那顆起碼有三種顏色的頭。

8 @  e4 ~; m! i氣氛融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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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發現，才短短三兩句對白，其實對方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令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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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抱歉，因為最近太忙，一件事緊接著另一件事，只能想到哪就做到哪，行程倉促得很，來不及預約——沒耽誤妳吧？”

7 I* l7 Q" F7 Z8 |% D2 r8 \( ~# s“我可以再說一句——被美女耽誤很榮幸嗎？”那人調皮的眨眨眼，不給阮上卿回應的時間，馬上接道：“不知怎麼回事，感覺最近每個人都很忙，好像世界末日就要來了似的，還真讓我這隻閑雲野鶴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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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經濟突然變壞，大家都覺得惶恐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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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天要塌下來，”那人一臉輕鬆的說，“台灣人就是受不得一點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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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想，這種話從眼前這年輕人嘴裡說出來，真有點不知人間疾苦的味道。不過也說得在理，又不是天要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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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Q. c2 t) M: S5 @+ E於是她點頭表示認同，轉入正題：“事務所運轉還正常嗎？”

“正常就怪了。一個客戶的山莊才開挖地基，忽然喊卡，復工無期，連個說法也沒有，設計費也打了水漂。鮑曉飛臉皮薄，不好意思要。且近期根本沒新案子進來，再這樣撐下去，恐怕要吃泡麵了。吃泡麵也無所謂，問題是，增資的錢一日籌不到，事務所一日就有關門的危機。”

. e+ S8 X5 K) K4 f$ w) j+ k“聽起來妳有點事不關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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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W- h: h1 e% R: T# H那人咧嘴一笑，看著阮上卿說：

“我喜歡鮑曉飛的事，對妳來說應該不是秘密吧？我這人不喜歡遮遮掩掩，妳也更不是局外人，我就坦白了說，我希望鮑曉飛收掉公司，可惜她太執意。”

“她收掉公司對妳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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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3 F+ O4 y0 w3 N2 M“當然有好處，”那人嘻笑著說，“只要她收掉公司，就等於有了時間，妳想想看，兩個都有大把空閒時間的人相處久了，會出現什麼結果？妳想像一下。”

# v, B% F" V7 @  ~6 L7 _“會餓死。”阮上卿說。

  d8 Y8 n: m* n9 n7 C“好吧，我理解妳肯定不會祝福。不過我還說要明說，我不會放棄鮑曉飛，不管妳今天約我的目的是不是如此，我都可以明確、肯定的先回覆妳。”

: R5 @5 m- ]4 i' M7 w3 h阮上卿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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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0 [2 n+ o! P6 ?) o" x然後從包裡取出那張不記名支票，放在對方的咖啡杯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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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人狐疑的注視中，阮上卿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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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C8 n9 v5 p% h. a/ O4 [“這張千萬支票本該是直接交到鮑曉飛手上的，但我選擇由妳轉交，理由只有一個，我不想讓她知道錢是我給的，所以妳要保密。至於怎麼解釋，我倒有個建議，妳不妨告訴曉飛，就說是妳父親償還的賬款——如果妳要借機向鮑曉飛邀功，甚至可以說成妳遊說妳父親還債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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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瞞不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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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 P) s0 o+ d- d9 n“度過危機再說吧。”阮上卿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讓人無法猜度她此時的心理，“這個機會如果運用得好，妳完全可以在鮑曉飛面前講話更大聲，我說得有理嗎？”

9 d8 t' d8 ~/ O' P8 M“妳這樣說，好像貶低了曉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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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任何人都不應該對別人的恩情無動於衷。”

1 Q& _7 j( M% F& T, Z  L# T“妳不是為了甩掉鮑曉飛而作的情感補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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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妳還愛她嗎？”

“當然。”

“喔，這就好。我喜歡競爭，尤其是跟妳這樣的美女對手競爭，雖然沒什麼勝算。”

“那好，記得先把支票處理一下。”阮上卿指指出票人簽章，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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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盯著胡梨的簽章仔細看了看，忽然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

2 Q. p5 Y/ U+ _, R阮上卿明白對方在笑什麼，也不惱。只是從椅背拿起自己的提包，起身說道，“謝謝妳願意幫忙，請務必記得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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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舉起右手，對著阮上卿的背影問道：“妳真的不怕我把鮑曉飛追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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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U! O. X# z0 @" u! Y  B6 \8 p重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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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L6 G# N5 s阮上卿大可以直接將支票兌現後交付鮑曉飛，讓後者飽受不安的愛情和事業同時撥雲見日，然後兩人再來一齣互訴衷腸的催淚戲碼，將起了皺褶的愛情熨得圓圓滿滿的，豈不美妙？何苦還將這美事拱手讓人且帶央請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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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阮上卿知道，鮑曉飛若從她手上接過這筆錢，定會順藤摸瓜查出這筆千萬款項的真正主人，然後抓狂動怒，寧願公司倒閉也絕不肯受這不清白的恩施。
3 f/ Z9 D9 f5 S$ x) n% `阮上卿自然不願意見到這種假設成真，因為事業是鮑曉飛愛情的源頭活水。

: n% `5 g/ u" _8 u- E; v# B第二，既然鮑曉飛並沒有主動告之阮上卿棟天目前的困境，那麼她應該就是不想讓阮上卿知道並且為她擔憂。既然這樣，那麼，阮上卿覺得不妨就依了她，乾脆裝作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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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嗯……重點是第三……阮上卿為了梁嬋做了一些不得已的舉動，儘管說出真相必能獲得曉飛的諒解，但就算沒說出，曉飛也應該相信自己啊；還有胡梨那個冤孽，究竟為什麼會讓自己弄到有口難辯的地步呢？曉飛為何總是對此人耿耿於懷呢？多年裡，對自己與曉飛的這份愛情，寧願相信海枯石爛，也從不懷疑她們的情緣會散，不管曉飛身邊有誰追逐，不管兩人之間如何冷戰，她都堅信曉飛對自己從無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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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瀟灑不羈的阮上卿有些小小的心傷。有些小小的悵惘。有些小小的不平。

諸多“小小的”加總起來，就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想法——她想試試看，抱著千萬挽救公司也趁機討好追求她的林凱玉，會不會顛破自己對鮑曉飛的信任？

就像胡梨說的——“如果這樣的考驗妳們都禁受不起，那說明妳們的愛情還不夠穩固。”被質疑了那麼久，現在，阮上卿也想認真的、合理的質疑鮑曉飛一回，以考驗愛情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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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w! R3 f3 R! _- G此刻，阮上卿回頭，看著那人說：

3 Z2 i* `0 H* {. A2 C“怕。但如果她愛我的心堅定不移，聽憑妳怎麼枉費心思也追不走她的，但還是祝妳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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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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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阮上卿最期待又最緊張的時刻終於在4月25日這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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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阮上卿踩著如同以往每個工作日的步伐，來到舞蹈教室，與學員們親切寒暄幾句後，便開始示範華爾茲分解動作。由於男老師有事要晚一個小時才到，因此阮上卿點名一位與她差不多身高的高個少婦搭檔，原本由自己為大家示範女步，少婦點到為止配合一下男步就好。

8 V- U0 ?5 B+ S5 j8 N但是……在起步預備步時，阮上卿很自然的伸出左手握住少婦的右手，右手則流暢的搭在少婦的左肩胛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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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跳成了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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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少婦臉上掠過一抹害羞的神色，阮上卿內心也暗暗窘了一下，旋即不動聲色的說：“我先以男步完整的示範一次！”幾乎是連拉帶拽的擁著少婦把右轉步、右旋轉步、迂迴步快速跳完，然後才不慌不忙的換成女步分解詳細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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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還不是最窘的……

在分解動作的過程中，阮上卿發現有幾個女人的眼神沒有跟隨她的舞步移動，而是定定的盯著她，明顯走神了。這次阮上卿很遲鈍，直到跟她伴舞的少婦小聲問了句：“阮老師今天怎麼沒換衣服？”阮上卿才猛然驚覺：每天進教室做的第一件事——換舞衣，居然被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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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出門穿的是一件非常休閒的V領黑T-SHIRT搭配米色長褲，平平常常的中性裝束，套在阮上卿身上，卻很帥，帥氣莫名。
3 a- J4 q+ W' s6 ^; w工作日她很少這樣穿出門的。
6 I# [+ A+ h" I  x/ V! \8 Y) m但是今天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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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沒辦法拗了。只好硬著頭皮，努力把焦點轉到女步教學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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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素來自我要求嚴苛的專業國標老師，接連犯下兩個錯誤，看在學員眼中，這錯誤雖然可愛，但在自己心中，卻實在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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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P) A. E# E; o- u$ I! {阮上卿感覺有點撐不住場面了。

她想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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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男老師又一直沒來。
真是個缺乏職業操守的傢夥，說好晚一個小時到，現在還遲遲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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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0 s0 {- L直到中場休息時，男老師這才出現了。
他一手端杯7-11的咖啡，一手拿著份還沒拆閱的蘋果日報。

阮上卿快速朝報紙的頭版頭瞄一眼，只瞄一眼，她便看到了……

' ^% Q4 h- ~+ D  m- O, c她便看到了她自己。

; T) X% P, Y* ~: ?看到了那個蝴蝶飛舞的裸背刺青，和旁邊那顆鮮明奪目的黑毛痣。
. j. w; a( l7 J6 u1 U) M; P: ^) V) {( U兩具淫欲的肉體。一張淩亂的床單。

% M/ J' l# B0 e6 e二零零八。浮生亂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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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b( {" @& c7 T7 ?8 ?6 B$ C一切，還只是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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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員們湊做堆爭看報紙。邊看邊發出各種各樣的驚歎和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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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g  Q" \* P有聲音惋惜的說：“這刺青女子的身材跟阮老師有得比，可惜了遭豬拱——阮老師妳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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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3 I( b6 x' M/ @+ ~阮上卿笑笑，回答：“我對娛樂八掛不感興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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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m* G. `" b, i. H“這不是娛樂八掛，這是政治新聞，主角是民代主席候選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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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更沒興趣了。”阮上卿說完，閃進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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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進廁所吐氣，以及平緩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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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0 b! ^" }" K* c下午的時間令阮上卿度日如年。有生以來從未如此強烈的厭惡舞蹈教學過。因為違心的強擠笑顏，到了下班時，她發現自己嘴角都酸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跟自己的耐心多較量了十幾分鐘，這才走出舞蹈教室。

+ R2 z6 W6 G: F5 q一上車，便立刻往家的方向疾駛。

! e* l5 W5 `( z7 ?0 t站在門口，阮上卿聽見了客廳傳來的電視新聞播報的聲音。

她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只見胡梨正對著電視看得津津有味，手中還拿著阮上卿的紅酒杯，杯裡盛滿不知從哪家購物台買來的液態保健食品，橙黃橙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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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0 {* C8 D( A# ]7 x/ y阮上卿站在電視機前面，心亂如麻。為了轉移焦點，她擋住胡梨的視線，裝出一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表情的說道：

“胡小姐，妳可以用妳自己的杯子嗎？”

2 _2 R) S/ c, A( |) s) b胡梨往餐桌上一指，說：“我杯子裝了葡萄籽萃取汁——還沒喝的，妳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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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不再多說，轉身往房間走，耳朵卻靈敏的豎起來，仔細聆聽新聞內容——高雄民代主席候選人洪丕安捲入桃色風波，酒店不知名刺青女疑設仙人跳。

阮上卿略略鬆了口氣。看起來，她的身份應該是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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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酒店女設仙人跳”，那麼新聞的立場就是，洪丕安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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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4 k+ j) Z阮上卿神經緊繃。放下包包後，她寬慰自己：這齣戲上集才登場，還有中集、下集呢！況且，選民的眼睛是雪亮的，美人計再好使，能誘得到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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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Q+ @9 ~% t想到這裡，阮上卿走進客廳，坐在胡梨身邊，一派輕鬆的盯著電視畫面。

胡梨說：“耶！妳不是最討厭看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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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上卿說：“我爸也是高雄地區候選人啊！”

胡梨說：“那妳爸有希望了！”
* ]% K; B/ I7 w3 m
. z; b4 m- p" A7 E9 Q( M阮上卿看了她一眼，問：“是嗎？妳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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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5 `* K2 Q6 [- {1 O9 P胡梨說：“妳看洪丕安，睡著都是一副色相，就算不用仙人跳，他看起來也不像安份的人。”

3 h0 G1 d& S7 V5 k阮上卿嗯了聲，主動提道：“旁邊那酒店女子身材還可以，可惜看不到臉。”

“她不是酒店女子！”胡梨篤定的說，轉頭看著阮上卿：“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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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P' g, f& v+ s" S0 x阮上卿感到心臟一陣緊縮。

“黑道大哥的情婦，”胡梨神秘兮兮的說，“為愛獻身。”

阮上卿笑得很愉悅，心中卻暗暗自嘲著，瞧自己整天下來這副孬樣，窮緊張啥呢？不就露個背而已麼？全天下但凡高瘦點兒的女子不都長這樣的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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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v3 b$ `, N這樣一想，阮上卿更坦然了，她輕鬆翹起二郎腿， 以旁觀者姿態，看著電視畫面中雙雙裸著的自己和那個仰面八叉的黑毛痣男，聽著新聞主播不斷以“身份不明的神秘女子”來注解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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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w6 J- e0 k  [* O3 m看著看著，聽著聽著，阮上卿就真的把那裸背女子當成了別人，她就認真的投入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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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人生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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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鈴響起，樓下有人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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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該令阮上卿緊張的時刻，終於到了。

可惜她錯把這緊張時刻當成了美好時刻，就如同白天她被那場虛驚狠狠的嚇了一嚇般，徹底搞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