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15 02:03:05

[祝福篇]閉上眼睛,張開大腿(1月28日 結束)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3-1-28 15:26 編輯

閉上眼睛,張開大腿

1
2012年12月21日就快到來,我問我家老爺子,末日來臨、山河驟變之時你最希望幹什麼?老爺子一邊看電影,一邊隨手往嘴裡扔進一粒瓜子,淡淡然說道,幹你。
她說這話時,臉上絲毫沒有往常調情時那樣故作猥瑣的表情,仿佛在說“吃飯”兩個字一般。
“為什麼要在那時候幹我呢?”我起了色心,挑逗問。
“幹你,還要挑良辰吉時嗎?”老爺子不屑地瞥我一眼,繼續啃瓜子,繼續看電影。
老爺子是個人格相當分裂的人:當她用上半身思考的時候,整個人就是一副脫塵入世的智者狀態,嚴肅,認真,專注,半點容不得我在她身邊胡來——包括工作上摸魚偷懶,或者找藉口騙她開門混進去、趁機坐在她大腿上磨蹭,等等,這都是不被允許的。
但是,當老爺子用下半身思考的時候,那情形就截然不同了,仿似淫魔附體,即便我好好炒個菜,她也能悄無聲息躥到我身後,哧溜一下掀起我的裙擺,裝模作樣在我屁股後蹭。
也曾經將兩種人格混合——她用著無比嚴肅的口氣命令我,今後但凡拖地時,不能用拖把,而用抹布,蹲下來用跪姿,狗爬式,且不能穿內褲,上下都穿或者一絲不掛都不合格。
能把一件如此邪淫的事用如此制式的口吻表達出來,恐怕也只有我家老爺子做得出來!也只有我這種老婆,在領命時還能濕潤褲襠;當然,老爺子才懶得理會,他只丟下一句話,“敢跟老子脫得精赤條條,有你好受的!”然後就進書房工作去了。
她真是有夠瞭解我的。
不止人格分裂,老爺子的相貌舉止也很分裂:長得十足的良家婦女模樣,曾背著我偷穿娃娃鞋和中國風復古長裙,喜歡噴白麝香味道的香水,罩杯頗大且內容物洶湧。我曾問老爺子你咋不束胸別人的老公都束胸咧?老爺子邪笑,說“你束,我就束。”
“難道你願意看著一團壓平的肉餅在你身下攤開?”我說。
“那把我的肉團壓成肉餅你就樂意了?”老爺子說。
其實我當然不樂意。當老爺子排山倒海壓住我身體時,我所感受到的,不止是激情如火,不止是甘願時光就此停頓的厚重幸福,還有,她墜向我裸體的堅挺乳尖忽輕忽重摩擦過我裸體的肌膚之親,那會促使我堅定不移的確信:我所深愛的,是女人。
從出娘胎開始,到終其一生,這都是、或必將成為事實。
既然是女人,就有“閉上雙眼、張開大腿”的權利,或者我們(當老婆的)刻意回避這權利,但卻無法忽略一個女人潛藏自體內的炙熱,以及四角底褲上黏濕成潮的另一個事實。於是每每狂歡過後,當屬於我的高潮褪去,我總不忘咬著老爺子耳根問她,“你想要嗎?”但是老爺子都回答,我性冷淡呢。這又是悖論——幹我的時候狂野如牛分明就是一個性饑渴,被討伐時卻成性冷淡了?
這就是老爺子相貌舉止分裂的其二——再是女兒家相貌,一旦上了床,就有點拘泥于踢的傳統定位。去他娘的踢,去他娘的定位,我想好了,老爺子若不能在我手指下浪叫著扭動她的裸體,那麼,我乾脆就去嫁男人生娃娃好了。
不然,找個女人來愛,何苦來哉?

風塵抄 發表於 2013-1-28 15:23:02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3-1-28 15:23 編輯

親愛:

這個長篇,是記錄,是銘刻,是分享,是提示,也是期盼。

中間有笑,有淚,有分,有合,有恩,有怨,更多的,是愛。

縱然不乏跌宕生變,但生活最終都會迴歸輕鬆平淡,因為這才是我們所追求的。

三萬多次的點閱,成就我們這短短幾月的緣分。中間因瑣事纏身,幾次差點棄文。但因著妳們,因著妳們對風塵的好、對真愛的追尋如同對真理的追尋,我堅持一氣呵成,就怕夜長夢多徒生遺憾。

所以說,很大程度而言,妳們的喜愛,是風塵最大的動力。
我會永遠記得,在這個新舊交替的冬天,有妳們陪著我一起聽故事,傾訴和共享我們世界裏不為人知的喜怒哀樂。
在這個過程中,我收到了很多的讚美和鼓勵。還有默默無聞的友情加冕。

更重要的是,結識了很誠懇、很優秀、很智慧的朋友。她們如妳我一樣,都有自己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裏,大多為我們所似曾熟悉,因此輕易撼動人,也因此引發共鳴,驅散了寂寞和憂傷。

我們雖沒見過,也或許終生不見,但這愛,已悄植心田。這是書寫此文的最大收穫。

若妳們也能體會風塵的用心,好好去對待離妳身邊或心中不遠距離的那個人、那些人,知進退,懂得把握與放手,努力工作快樂生活,那麼,我們這個小小的圈子,也許就能更強大一些、更溫暖一些。
風塵請妳們,再努力點,再堅持點。

真希望,我們能在下一個故事裏再相遇,講述和聆聽屬於我們生命中的美好。

又及,有關心風塵的姐妹問到了我與老爺子的近況,我想順便告訴大家,我們很好,雖然相處過程中還是風波不斷,並且頗受人和事的考驗,但都走過來了,並且更加堅定了要繼續走下去的決心,因為——

世間情緣,有今生,無來世。
必得珍惜。

但願笑容環繞於妳們的每一天。

深深祝福大家,好姐妹!
謝謝。

2013年1月28日


風塵抄 發表於 2013-1-14 12:12:06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3-1-14 12:12 編輯

38

我的腦海中清晰浮現一個個畫面,像江湖電影裏的暴力血腥鏡頭,一腳腳踢向我最心愛的人,心如鈍刀切割,我又哭了。
她胸前那莫名奇妙終生不退的淤痕,原來是這麼來的。

但方健很平靜,始終保持一貫的、輕柔的腔調,繼續說,“葉子為什麼會逃票,我想可能是沒上車前錢包就被偷走了,大陸那時的火車站啊,根本就是流浪漢和小偷的集中營,但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這樣,只知道她抵達杭州後,身上已經沒有一毛錢了,我無從得知接下來的行程,她是怎麼做到的,她吃什麼,她晚上睡在哪裡,她買票的錢怎麼來的?”

說到這裡時,方健又轉頭看著我,問:“風塵,妳想知道,那一天葉子生日,她耗盡千辛萬苦來到我身邊,我送她什麼禮物嗎?”不待我答,方健幽幽地說道,“我跟別人在一起了,一個男人。”

床那頭,老爺子的鼾聲平穩,早已在夢鄉裏徜徉了。

“葉子首先不相信,她說‘方健妳開我玩笑的吧?’我拿出一疊證據告訴她,‘這是真的,在一起三個月多了,葉子,對不起,我承受不了跟妳在一起的壓力,我再也提不起勇氣跟妳繼續走下去,請不必原諒我。’”

“隔了很久,葉子才問道,‘他很有錢嗎?’我說‘是的,他是有錢人,但是,就算他不是有錢人,出現在我身邊的,也有可能是世間任何一個……男人。’葉子問,‘妳愛他嗎?’我說,‘愛。’葉子又問,‘妳愛我嗎?’我說,‘以前愛過,現在不愛了,請妳走吧,等妳平靜後我們再聯絡。’”

“傾盆之雨從葉子的眼裏落下。她死死的盯著我,像要把滿腔的仇恨灌進我眼中去:‘方健,妳等著,我會賺很多很多錢,來到妳身邊,把錢砸在妳臉上,唾棄妳這個背信絕情的女人。妳放心,我不會原諒妳的!方健,我認識妳嗎,我遭了多大的罪才來到妳身邊妳怎麼都不會心疼?妳怎麼會變得這樣殘忍???’”

方健的口氣愈發溫柔了,她說,“風塵妳知道嗎,念大學那會,葉子常常說,她以後要開一間大公司,讓我當小秘,像花瓶一樣,把我供在她的辦公室裏。”

然後她接著說道,“離開杭州後,葉子就從我生活中消失了,我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在幹什麼,過得好不好?我也嘗試著寫信到她家裡,從來都沒有回訊。葉子要面子,從不讓我去她家裡,那時她家裡也沒電話。後來,我結婚了,就是現在的美國老公,再後來,我開始創業,做過好幾個項目,但都失敗了。最後在加州旅遊時,找到國內的葡萄酒商機,從此進入這行。”

“但是最開始營運百般艱難,跟無頭蒼蠅一樣,總是摸不準市場的脈動,眼看著公司陷入困境,這時,葉子出現了——我後來才知道,她始終關心我的景況,透過管道瞭解我的公司營運進展,還為此離開了她鍾情的金融圈,一頭栽進葡萄酒世界,離鄉背井從零出發、東奔西走調查市場和千萬次以味蕾親做嘗試後,她帶著準備充分的資料,出現在我面前。然後,我的公司慢慢的,起死回生。當然,我不否認團隊的力量,但我可以肯定,沒有葉子,我也將早失去信念,不可能撐不到今天。”

“風塵,如果妳好奇,或者不安於我與葉子的關係,那麼我可以明確告訴妳,世上有一種感情,千百倍勝過愛情,它是由時間、韌執、得失、寬容、甚至是恩仇構成,不受世間萬事萬事所阻滯。”

“我生日宴會上的那瓶酒,妳看到了,那是一份極具風險的產品,在它問世前我受到了公司團隊的極大阻撓,但我還是堅持將它推出。風塵,也許妳終將會瞭解,人活這一輩子,什麼才是真正為自己靈魂所需要的,我身體不是很好,不知道能在這個位置呆多久,但趁著我還有能力做到,我便竭力完成它。這個決定也讓我與葉子爭辯了許久,攻防半年,才說服她提筆簽名及寫下授權書。”

說到這裡時,方健釋然一笑,對我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力量讓葉子這樣做?是愛,還是恨?我想不明白,只能一廂情願地解釋,她恨我,她窮極全副精力、用了這樣一種方式來‘恨’我,報復我對她的虧欠和重傷害,使得我再也遇不到一個比她還要狠、還要讓人牽絆記掛至死方休的人。”

我轉過身,緊緊的抱住方健,一點也不怕唐突了她。

方健輕撫我的頭髮,像在自語:

“愛就這麼一個字,誰都可以說,問問自己的心,當我們牽著那個不被世人祝福的人,前路荊棘滿佈,妳敢和她亡命前奔嗎?”

……

靜夜闌珊。

杭州方十日,我心已千年。

改變我風塵的,豈止是歲月?又豈止是愛情?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24 18:47:41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4 18:48 編輯

25

讀者們一路跟到這裡,想必看得出來,我用的是“倒敘法”來講我們的故事,人物並未經過創作美化處理,一切依照真實生活呈現,因此必有人性羞於啟齒的那部分流淌在我筆下。

但是我不避諱,也不會假裝高潔。這不僅來自我的本性使然,更因為一個內心膨脹已久的使命——分享我們女同志圈內的情、慾、相處之道、處世謀生;昭示我們的黑與白,我們的陰暗與光明,我們的平淡與精彩,我們的棄守和堅持,我們的信念和期待,我們的愛和苦難,我們的痛和快樂,我們的歡笑和淚水,我們的懦弱和勇敢。

如果妳有過共鳴和似曾相識的感受,那麼,我書寫本文的目的便達到了。

一直以來,女同志就是個弱勢群體,大家習慣大隱隱於市,默默的尋覓,默默的受傷害,默默的打落牙齒和血吞。孑孓而行,愛比不愛更寂寞,皆因幸與不幸都難以被分享或分擔,當妳牽著她的手迎接大眾目光的檢閱,卻只能違心的說:“這是我最好的麻吉。”氾濫於心的,是喜悅多還是苦澀多?

寫這篇連載的始發動機,其實是源於兩則新聞:

一則是朱慧珍之女朱安捷的那縱身一躍,狠狠地刺痛了我,但更刺痛我的,是親人的眼淚。悲哀之餘,我不禁思考:26年的人生路,難道只是為了用自己的生命和親人的眼淚,去懲罰一個不再愛妳的人?

千般情由,萬般道理,不如一個願意。

這是我引用得多最多的一句話,用在愛情裏,實在恰當不過。如果彼此還有愛,那我們所有的糾纏都有了意義;如果對方不愛了,那麼只剩一條路可以走:果斷放手。千萬別向一個已經不再愛妳的人索要道理,不願意就是硬道理。

愛的時候深情厚意,不愛的時候薄情寡義,這是愛情的必修課,一定要牢記。女同志愛恨交織的背後孤立無援,更容易陷入心靈絕境,此時切不可幽怨自憐,一定要把機會和愛留給真正的有緣人。

另一則是“21歲台中女同志遭3女淩虐致死”的圈內血案。這裡就不再浪費筆墨用來憤慨了,殺人者固然罪惡滔天人神共憤,被殺者也誠然可恨,拿著感情當兒戲,迷蒙了雙眼。情感百態大抵兩種:一種寧缺毋濫,一種聊勝於無。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態度已然揭示了命運走向。

在孤獨如同傳染病蔓延的這個時代,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什麼樣的人才值得自己義無反顧放膽去愛,再加上遇見圈內人的幾率本來就低,還要能勉強湊合更是不易,因此,但凡條件大抵相當,或者自己也意識到條件不怎麼相當,對方的性情和背景更缺乏相應瞭解,便匆促結伴,像買樂透一樣來賭幸福,賭得起嗎?

生活需要智慧,愛情亦如是。

我風塵能夠死乞白賴的守住老爺子,不單是因為我用情至深,更因為這個人值得;我花的代價再大,也大不過我收穫的幸福。

所以,相反的現象是:有的人遇到了最好的那個人,卻不懂得珍惜,白白的錯失機緣,就像有的人遇到濫咖,卻死也不放手一樣的道理,其結局不言而喻,令人慨歎。
這很像炒股票:有些股票讓妳虧損連連,但妳就是捨不得止損出清,潛意識裏,妳不甘心自己的虧損,總幻想有朝一日它不再讓妳失望,但事實是在抱著它的每一天,妳都在失望。

文章進行到這裡,已經達到中篇的份量了,然屬於妳我的高潮卻還在後面,所以故事仍將繼續進行。我感謝在這片相對清冷的所在,還有一些熱情的姐妹予以持續關注。如前所言,這是真實生活的具體呈現,所以,風塵並不能保證爽到每一位,但是我相信,唯有真實,才能雋永。

每次登陸進來都會收到站內短信,有的我回了,有的我沒回,單視內容而定;如果是問題或問候,我能答就答以禮相待;如果是心靈呼應,我也就以默契做回應,無聲勝有聲。
圈子又小又散,我珍惜這樣抱團取暖的情義。

文章中的風塵看似豪放不羈,但實際上非常木訥害羞,這都拜網路所賜,它是我的遮羞布。

我愛妳們,我愛女人。
讓我們好好愛,好好活。

感謝妳們一路相挺,請繼續期待下文。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15 15:58:40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0-15 16:03 編輯

2昨夜濃情時分,老爺子雙手捧著我的臉,細細凝望,感傷道:“你老了!”
其實,要是老爺子說的是這句之外的任何一句話,我都沒有異議。但是她說我老,我就有意見了。我反問“多大才不老?”
老爺子沉吟片刻才說道,十八歲。正好是我遇见她时的年龄。而那一年,老爺子三十三歲。
我摸摸自己柔滑的面頰。其實我不怕老,只怕不能跟老爺子相愛。也正因為可以跟老爺子相愛,便再無懼怕,如文首所言,就算末日如期來臨,能夠在果敢熱烈的愛裡、纏綿交織的性裡迎向死亡,那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便由它去吧。
於是我熄滅燈光,讓時間恍若倒回,告訴老爺子,只要她喜歡,我願以十八歲的姿勢和叫聲,為她編織美夢,在任何一個她需要的時刻。
豈料老爺子竟然自顧自打開燈光,無視我的裸體,伸手拿起床頭的一本書翻閱起來,真的有夠邪惡。我摸索著欲纏住她,讓她主動棄甲投降,誰知道那惡人竟高舉右手散開五指,得意地說,這書灰塵多厚啊,全部被我拂拭乾淨啦!
說罷,又開始分裂成嚴肅淡定的超脫智者,靜靜的看起書來。
及至這一個夜晚為止,我整整二十二歲,老爺子三十七歲多。我得到的祝福不是“生日快樂”,而是一句“你老了”。而我做賊一般偷偷買來的指險套,放置在老爺子視線可及的位置,卻枉受冷落。無論怎樣猜度老爺子,最後一定是錯的——當我期待驚喜,卻總是無奈落空;當我無所期待,卻總是驚喜連連。
也罷,看書就看書吧,我隨手抽出一本從相戀迄今看到如今也沒看完的《藍調石牆T》,百無聊賴的培養起瞌睡來,期間問了老爺子一句“如果你是婆,你會如何看待自己心愛的踢被壞男人惡意報復輪奸?你如何平復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碎心上演?”
正當我期待老爺子放下自己手裡的書本、蹙眉思考我的難題時,老爺子淡淡地說了句,“我會祈禱她獲得快感。”我想了想,從愛的角度而言,好像有點道理;但是從人性的角度而言,又似乎說不通。就在我的思緒左右碰撞的力度慢慢減弱時,我睡著了。醒來後已是東方泛白,我想伸展筋骨,但只覺得渾身酥麻酸軟,一弓身子,竟又跌倒在床。
這才發現,雙手已被毛巾捆縛在頭頂了。左右洞開的大腿內側,放著一個神秘的包裝禮盒,禮盒上貼著一張小紙條:我從你的眼裡,看到我老了。
原來,老爺子說“你老了”,竟然是指我眼球上浮現的她的影像。
原來,凝視自己喜歡的人時,會把自己嵌到對方的身體裡去。
西元2012年10月15日,我,風塵抄,抄錄風塵紀實,掀開女同戀人們企圖緊捂的腰帶或皮帶,直面人生。放得開,才能走得遠。
今天起我邁進二十三歲。我的職業是…慢著,老爺子說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妓女,縱然冠以名目堂皇的職業名稱,依舊改變不了妓女本色;不過,我的服務對象僅此一人。老爺子還說,一個專職伺候單一對象的妓女,總比那些閱踢無數卻又高喊世道無情的非妓女要好得多。
要命的是,我也非常認同這句話。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15 19:29:18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3-1-6 13:21 編輯

3

在遇見老爺子之前,我有過兩段戀愛。

第一個是班上最不起眼也最缺乏人氣的女孩,奇怪,本來我也沒怎麼注意她的,但有次無意中接收到她傳遞過來的眼神,我懵了,心想,怪不得整天下來都覺得哪裡不對勁,原來有人對我示好呐,於是,我喜滋滋地朝那女孩靠過去,說“我當妳的好朋友吧!”

哪曉得,那女孩丟給我一句話後,轉身就跑:“妳的小辮子散了,左邊的,像瘋子。”

媽呀敢情我的兩隻小辮子就這樣一邊翹起一邊散落度過了整天?

我連忙摸向後腦勺,果然摸到一團散髮。因為記憶中那個畫面實在真切不過,所以多年後我回想,實際上是右邊的辮子散了,那女孩給我說成左邊;但是我偏偏到現在都左右不分,也就陰錯陽差摸到右邊。

不過,其實不管是哪邊的辮子散掉了,其後果都是一樣的——回家後,我主動讓父親帶我去剪成短髮,活像個假小子。儘管幼稚園的小朋友大都不在乎誰誰頭髮零亂、又誰誰的褲襠縫隙裂開,但總有那麼一兩雙幾乎要被人遺忘的眼神,冷不丁朝我心上蟄一下。

剪成短髮還有一個影響至今的後果:老爺子偷偷抽走我幼稚園時的假小子照片,每在我母狼般把她撲到在床上企圖獵食之際,老爺子便情不自禁地哀歎:妳真是踢性不改呀!

只此一句,我便敗下陣來,翻身落馬。

因為我說不出,我欲征討老爺子,其實並非出自性意念的呐喊,而是我想要挖掘她身體的快感,一如她挖掘我那般。我想要帶給老爺子高潮的願望,絲毫不亞於老爺子帶給我高潮的慾望。這兩者的形式不一樣,但性質是一樣的。

都是期望取悅對方,進而達成自己。
很明顯,這人生初始的第一個戀愛對象,分明就不是動真格的。之所以如此歸類,是因為,那個女孩的冥冥一望,點燃了我內心的某個火種,並使我將這火種延續下來,直到能夠盡情燃燒的年月。

所以,每當別人問我“妳是從哪時知曉自己是一個愛女生的人”時,我可以當機立斷回答,六歲,幼稚園。而那種自作多情胡亂解讀女生眼神的壞習慣,至今仍病根難除。

第二段戀愛的女主角,嗯,很抱歉,從高二到大二之間的三年過後,我還是處女之身。不是對方手指頭不夠硬,也不是我不願意獻身,而是…每當我淫水涔涔忍不住呻吟出聲時,竟然聽見耳畔傳來跟我一模一樣的呻吟聲!我迅速冷卻,迅速乾涸,激情頃刻間淪為調笑,我翻身坐起來,嗔怪道,“妳叫什麼呀?”

對方愣愣看著我,不解問道,“我不能叫嗎?”

我思索了一下回答,“總之不是妳這種叫法。”事實上,當時我也不知道對方應該怎麼個叫法才是合情理又合我心意的,總之覺得彆扭。直到一年後我紅杏出牆被老爺子騎在身下縱情馳騁時,耳朵裏傳來間歇不斷的悶吼或者把我當成婊子一樣糟踐的髒話時,我才豁然開朗,內心連同身體一起共振,很快就抵達慾望巔峰。

在旅館的床上,婊子一樣的我,順利終結處女人生。

第一波過後,老爺子翻身坐起,看一眼自己染紅的手指,又看一眼我鮮艷欲滴的那裡,齜牙罵道,“靠,妳大姨媽來了!”

我像一條扭動的花蛇,鑽到老爺子懷裏,嬌聲仰笑道,“再來一次,我讓大姨媽回家去。”然後我幾乎是癱軟著爬進浴室,把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清洗乾淨,像完成神聖的使命。

在氤氳的霧氣中,我的眼淚一把又一把滑下臉頰。放肆而痛快。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16 13:45:19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0-16 13:54 編輯

4

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有太多事我不敢確定,比方說,我大概能活多久,我下午出門還能否平安歸來,我剛剛交出的作品是否獲得客戶滿意,我的職業選擇是否精準合乎我的個性呈現,等等……但有件事我很確定:愛上老爺子,我只花一秒鐘,只需第一眼。

爾後的情感遞增到什麼地步,很難形容。愛似乎深不可測,無法見底;而我也越跌越深,不知所以——就像夢境裡最常經歷的,妳被關進封閉的電梯,一個人,然後那電梯一直下墜一直下墜,直到妳大汗淋漓醒過來。所謂婊子,大概就是說我這副為愛癲狂而放蕩的德行吧。。

但是老爺子有多愛我,卻是懸疑重重。也或許,她從未愛過我,誰知道呢。在那些變化莫測的答案裏,“風塵,妳好可愛喔,我好愛你喔”,或者,“風塵妳他媽就是個婊子,配談什麼情啊愛啊!”,甜蜜如少年的率真也好,草莽如流氓的託詞也好,都不是老爺子的真實心態。她那張嘴說著說著,就讓我陷入虛實莫辨的境地裏。

有時,趁老爺子開心得像隻老麻雀一樣唧唧歪歪時,我趕忙勾住她脖子問,“爺,妳愛我喔?”

“愛。”

“又騙我。”

“不愛。”

“就知道。”

“賤人,你到底想聽什麼?”老爺子難得有耐心追究我的情緒。

“我只是想聽句實話,而且好聽。”我耍賴說。

這時候,老爺子歎了口氣。她拉著我的手,坐到客廳沙發上去,讓我看著她的眼睛。她說——

“風塵,等妳到了我這個年齡的時候,也或者更早更晚些,但是總會有這一天,妳會明白,“我愛妳”這個字眼是多麼廉價,它使你的靈魂飽受折磨但妳卻甘之如飴,妳吸毒上癮卻還以為這玩意有益健康。假設某一天我們分手後,妳遇到新的戀人,她每天不厭其煩說“愛妳”,試圖用這詞為感情加溫,或拿它推卸責任、粉飾謊言,請記得用一邊耳朵開心開心就好,重要的不是她對妳說了什麼,而是她為妳做了什麼。真要我說的話,我會說,風塵,妳就把這窮琢磨的時間拿去好好學習和工作,搞點名堂出來,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妳至少可以不必依賴誰。”

我起身抱住老爺子,將頭埋在她頸脖處,用力呼吸。不可否認,這是一番既好聽又實用的話,按理說我應該幸福得流下眼淚來,可我竟然悲傷得難以自持。

我閉著眼睛問,“爺,我們會一直好好過下去嗎?”

老爺子輕拍我的背,柔聲應道,“我們好好過。”

也有時候,我丟下案頭的工作,跑去對面房間乒乒乓乓敲老爺子的門。我們都選擇了自由職業的工作方式,迴避了職場起伏和冷暖,但迴避不了的是自己內心的起伏和冷暖。

“我有事要找妳!”我在門外大聲說。

“有事請說,無事退朝!”裏面列表機吱吱呀呀的聲音跟老爺子的聲音混在一塊。

“我要進來說!”

“就妳事多,跟個事媽一樣!”老爺子罵罵咧咧打開門。

“我……”我東瞅西瞅,看見老爺子零亂的工作臺上擺著一疊正在翻閱的資料,心虛得不敢說下去。

“幹嘛?”

“睡覺。”我心一橫,乾脆躺在床上。老爺子房間的擺放的是浪漫柔軟的大床,是我們的戰場也是天堂;我房間是小床,是吵架過後屬於我的冷宮。我總是很疑惑,身邊擺著那麼誘惑的一張大床,工作狀態中的老爺子絕不會因犯困而躺上去,實在太累,她也只是仰躺在椅子上或者馬趴在工作臺上小寐片刻。

而誘惑我敲門進來的,其實也不是大床,而是老爺子。這才是我抗拒不了的巨大誘惑。所以說,我的職業方式是否精準合乎我的個性,實在耐人尋味。

老爺子一巴掌朝我屁股拍過來,“我打死妳!”老爺子耍狠說。口氣重重的,下手輕輕的。

“妳愛不愛我?”

“就這事?”

問完,也不待我說上半句,她就把我攆出房間,還劈啪一聲給反鎖了。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16 22:03:57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0-16 22:04 編輯

5

四年前的深秋,我還只是街頭一名漫無目的的閑晃女,不是無家可歸,而是不願意;也不是無學可上,而是沒興趣;更不是無情可談,那時我有個女友,當然,早已經不做愛了,但若有人硬要將兩個女生之間的摟摟抱抱解讀成性愛,那我也沒話說。

套用維基百科裏的解釋,廣義上的性行為不但包含陰道性交、肛交、口交、乳交,還包含彼此間的手淫、接吻和視訊性交或愛撫等,照此說來,滿大街亂竄的男男女女就沒有一個純淨之身了。

女友是我的小學妹,看起來像個悶騷貨,實際上不解風情。當然,這是一個相對的結論,沒有哪個女人天生就不解風情,除非沒遇到可意良人。事實上,那時我只確定自己喜歡女生,但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我也弄不清楚,以一個女生的直觀審美標準來看,當女友穿著一件學校的普通白制服和藏青短裙出現在我視線中時,我的心就翩翩躍動起來仿佛置身春暖花開時節,當下便感覺到我的愛情來了。如今回頭細想,畢竟那時我已經十五歲了,初戀這件事本身比起戀愛對象的屬性、兩人步調是否合拍、以及能不能天長地久重要得多。

更迷糊的是,我決定要將小學妹變成女友的理由,竟然是因為對方長得漂亮!這句話的意思是,如今我要推翻的不是當時的審美觀(儘管那小學妹的美色及不上老爺子的十分之一),而是……好吧,我說直白一點,在同性戀的範疇裡,不能再鬧“同性糾葛”了呀,小學妹非但稱不上婆,分明就是個異女!

所以,比較起來,異性戀情萌動時,人家至少還有個明確的性別符號做參考;而同性戀呢,就瞎子摸象,摸到哪是哪,摸到大象也不高興了,這才恍然大悟:媽耶,搞錯了!於是百轉千回兜兜轉轉,一次又一次無功而返的性愛試練,終於將兩條原期待交錯的直線硬生生變成了兩條平行線,代價是三年青春。這是後話。

第一次寬衣解帶釋放激情時,記不清到底是誰把誰放平了,印象中兩隻躍躍欲試的大白兔在四下無人的宿舍裡,驚惶而又澎湃,光親吻都嫌不夠了,沒顧上也沒察覺身體其他部位的原始慾望已經激發,倒是小學妹竟比我還老練,她伸出手朝我身下一摸,再低頭一看,驚訝大叫:“妳這裡是這樣子的!”

我害羞得睜不開眼,低聲說,“不然應該是怎樣子的?”然後小學妹大方讓我臨床觀摩,我才嚇一跳,小小一叢暗處,那小小一朵花兒,有人盛開著,有人含苞待放;有人生得精美絕倫仿似天工巧做,有人草草率率形似枯萎的芭蕉葉;有人嫩白如玉,有人仿似生下來就沒洗乾淨過。

與其說這是一場情竇初開的肉體試探,還不如說是一堂生動寫實的生理課。可惜老爺子不相信,她色迷迷問我,“那個,第一次感覺怎樣?銷魂不?”

我嬉笑說,眼睛很銷魂。

期待老爺子會追問我與她之間的第一次感受,期待在那一問一答之間,所有的悲傷和無以預知的未來皆在此刻隱去,只剩下夢繞魂牽的幸福滋味。

但老爺子從來不問,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跟小學妹那段有名無實的初戀,就在我與老爺子那一個狹路相逢的深秋時刻,快刀亂麻斬斷了。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19 15:02:34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0-19 15:20 編輯

6

還是承接四年前。

桃園火車站的便利商店前,我正坐在一條破舊的長椅上,猶豫著要不要踏上南下的火車,去苗栗見一個從未謀面的女網友。

坦白說,我是為尋覓情緣而打算赴約的。更坦白點說,我當時兼負大二生和戀愛者雙重身份,且學校正上著課,這種赴約目的和時間委實令人不齒,我知道。

我還必須坦白,當一名讓父母驕傲、老師器重、業主爭搶的資優學生,從來都不是我的理想,況且我也並沒有母親。至於我的理想是什麼,嗯,蝸牛也有爬藤吃葡萄的理想,我也有,儘管那理想看起來離一個壞女孩是那麼遙遠和飄渺,儘管我一度不願承認那理想,但是,它畢竟存在。

我坐在長椅上已經很久,直到秋風的沁涼之意穿透皮膚鑽進心裡來,我才打了個寒噤,抬起頭,四下看了看——

然後我看到,有個泰勞模樣的男子貓腰欺近一輛路邊停靠的機車,以疾如閃電的身手拿走機車踏板上的挎包;但那坐騎主人頭偏向別處,雕像般屹然不動。眼看搶奪變成盜竊,我驚呼一聲,站起身來。

這時,坐騎主人回過頭來。她看了我一眼。

命中註定,劫數難逃。

我愣愣地看著那女子,頓失心竅。良久才說,“妳的包被人偷了。”

女子一低頭,閉上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幾秒鐘後睜開,神情微怒對我說,“妳怎麼才說?”

問得好,我怎麼不快點說?我要怎麼說出口?

我回答,“趕快報警吧!”

“報個屁。”冷冷說罷,便要驅車離開。

“妳要接人還是打算去哪裡?錢沒了?”

“我沒錢了,難道妳有?”對方又殺過來一個不屑的眼神。

直到同居以後,我才發現,老爺子那冷冽的眼神,並非只有針對我、一個笨到賊走了才喊捉賊的落魄大二女生。像我們常去的便當店,應該是老闆眼中的熟面孔了,但老爺子每次都冷冰冰點菜、付賬、走人,連句謝謝都沒有。有次那男老闆可能是憋不住了,對她轉過的背影說了句,“怎麼從來不見妳笑?”

於是老爺子轉回去露出春風一笑,樂得對方直說,“妳笑起來很好看嘛!”

回到火車站街頭——面對丟了包卻依然神情淡漠的女子,我全然遺忘赴約的事實,迅速撒了句謊,“我有錢,妳要去哪裡?我幫妳買票。”當時的實際情形是,我身上只有兩百多塊。

隨後我聽見一句簡直令人不可思議的話來,“陪我上旅館吧,錢你先墊著。”

然後我也說出一句更加不可思議的話來,“好。不過我要先回家一趟,等我四十分鐘。”女子隨手指向附近一家旅館說,“我就在那裡等妳吧,超過時間妳就別趕來了。”

我以騎士的速度,將老爸的老爺機車騎得呼呼作響。到家後,翻遍老爸的所有抽屜,才湊到兩千塊,再度風馳電掣騎到旅館,那女子看見我,嘴角微微一笑。

事隔多時以後我才弄懂那微笑的含義:小婊子!
我蹺課、約網友、搭訕陌生人還大膽跟她上旅館,全都指向這三個字,成為老爺子言語討伐我的強力把柄。不過,我並不在意,如果這是我的錯,那真是用生命換取也在所不惜的美麗錯誤啊!

當夜,就在那間旅館,那個冷若冰霜的絕塵女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狼性勃發的饑餓野獸,它無數次撕裂我又無數次為我撫平傷口,它把我拎起來又扔下去,它用利爪穿過我的陰道直搗心坎。它讓我烈火焚身,痛並快樂。它是她,我深深愛戀的老爺子。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事情,同樣的人,有人歷歷在目,有人卻一知半解。我落下的處女紅,老爺子說那是大姨媽;我整宿未眠抱著老爺子的頭就像懷抱一個嬰兒,但這個嬰兒早已睡翻過去,殊然不覺滾熱的淚水點點滴滴灑落她面頰。

從上床做愛,到天亮離開,我的眼淚似乎就沒停過。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21 17:36:26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0-21 17:37 編輯

本段非正文—— 一,本文歸類為散文,但內容前後呼應上下連接且篇幅較長,所以諸位拿它當小說消遣也無妨(儘管真實得離譜)。 二,敘事方式採用了倒述,插敘等手法,如果各位是連續看下來,會發現其實時間順位交代得很清楚。 三,如果單篇看,那麼就請當作單純散文閱讀。 四,本文以感情為軸,但儘量讓它不僅僅是感情書寫,更多是人性和思維探討。 五,老爺子是個極具生活智慧的人,我因此受惠的意義甚至大於愛情本身。也是撰寫本文的原動力。 六,一併感謝每位閱讀者和點評者,圈子太小而我們太孤單。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21 17:39:06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0-21 17:41 編輯

7

儘管我恨不得自己是一隻七十二變的孫猴子,化成汗毛附著在老爺子皮膚上,或者變成一隻小小的童偶被她裝進貼身口袋,只為求二十四小時黏在老爺子身邊,但促使我搬去與她同居卻不是因為這個理由。

而是,向來對我不聞不問的父親,竟然將工作以外的所有時間和精力放在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大陸女人身上。

以我的個性來說,父親要幹嘛要找誰要過怎樣的生活,我無權過問也不想要過問,可是,若事情與我扯上關係,我就不得不過問——某個淩晨的六點左右,我從高中同學家返回,進門就看到一雙醒目的亮粉色皮鞋擺在玄關處,我心想,是台中的表姐來找我了嗎,她怎麼不打我手機呢?疑惑之間,廁所門打開,走出來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她光著赤腳,頂著亂蓬蓬的褐色雞窩頭,穿著一件千尋圖案的綿柔睡衣……等一下,她穿的睡衣怎麼如此面熟?

我朝父親敞開的房間尖叫,“爸!你為什麼讓別人穿我的睡衣???”嚴格說,我並不是個有潔癖的女孩亦不像很多女生那樣絕不容許他人觸碰自己的任何私人物品,但是貼身衣物除外。今天這個跑到我家、爬到我爸床上的陌生女人穿了我最心愛的貼身睡衣,不可能就是洗一洗或者直接扔掉新買一件那樣簡單;睡衣固然是我珍愛但已然不僅僅是睡衣的事。

父親狼狽地走到我身邊,把我拉到離那個女人遠距離的位置,小聲地說:“拜託,她嫌妳媽的睡衣太老氣了。”

說這話的父親滿臉謙卑和無奈,晨曦中已然可辨超越實際年齡的老態,縱然一夜風流快活,也絲毫不見容光煥發之姿,才五十歲不到的男人,已垂垂老矣。

很多時候我回味這個晨曦父女寥寥對談的畫面,總會忍不住感慨:儘管性取向與家庭背景和成長環境並無多大關聯,但父親的軟蛋個性和卑微神色,無疑給我樹立了更加堅定和明確的情感參照——誓將女女之愛行進到底,或者孤獨一個人。

我平靜地說,“爸你進去睡吧,別著涼了。”

老爸壓低聲音,急切的說,“乖女兒,你爸是認真的,別怪我好嗎?”

我隨口問,“她多大年紀?”

“三十三呢,比我小十五歲。”老爸說這話時精神大振,“比妳大十五歲。”

我心頭一凜,老爺子也是三十三歲——這是我們認識兩個月內歷經五次約會上床、五次傾心說話之後我唯一獲得的、關於老爺子的個人資料,連真實名字她都沒告訴我;我亦不敢多嘴,生怕一個唐突不留神,老爺子就會從我身邊莫名隱退,讓我再也找尋不見。

我面無表情沒有回應父親,草草收拾筆電和一些衣物之後,沒多作停留就背起包裹再度離開。臨走,我故意朝父親房間大聲喊,“爸,那件睡衣我送你!”然後頭也不回走進黎明拂曉中。

我決定去找老爺子,不因時無容身之地,單為愛情。我已經寂寞了那麼久,我實在太累了,只有躺在老爺子懷中、或者她的視線裡,我才能安心。

我想好了,無論老爺子家中有些什麼人、他們又將怎麼對我,我都會謹守本分、多做少說;而我要以什麼身份出現呢,這個問題著實困擾了我一番,最後我想出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笨主意:就說我是老爺子同事的女兒,我父母出國度長假了,臨走託付老爺子照看一下這段時間的我。

當然,這個主意在實施過程中還需要老爺子配合,並且我還不確定她是否答應。此外還有其他問題,“父母回國”之後,我要何去何從?我捨得從老爺子身邊離開嗎?老爺子會想辦法把我留下嗎?

我有把握讓自己看向老爺子的眼神只是單純的、“同事女兒”的眼神嗎?

一個笨主意加一堆預設問題,弄得我苦惱不已。

可是萬萬沒想到,當我幾經折騰終於走進老爺子的家門時,才赫然發現,這個笨主意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也就無所謂其他附加難題。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0-23 19:47:49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8 18:15 編輯

8

從家中出來、迎著蕭瑟冷風騎了一段路程後,我猛地怔住了:連老爺子住在東西南北哪個方向我都不清楚,要上哪去找她?

老爺子沒給我手機號碼,她說她從來不用手機;更未告訴我地址,因為……有次歡愉過後,我抱著老爺子的腰,仰頭問她“妳住哪裡”,老爺子卻面色驟變,冷冷說道,“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個陌生人之間的一場取暖遊戲、且遊戲終究要散場,何必知道那麼多?”

“可是如果我想找妳怎麼辦?”

“我會打電話給妳,”老爺子頓了一頓,“如果有緣的話。”

我將機車停在路邊,又在心中默數了一遍:整整十三天,老爺子都沒有打我電話。一次次手機鈴響,一次次欣喜過望,一次次黯然失落,十八年歲月從不曾在意的流水日子,卻在遇見老爺子後,短短十三天都恨透它如此漫長。

我的老爺子,我的十三日,我的猶大,她從未許我以承諾而我卻以這具受過她洗禮的身體而感覺遭受背棄,並令自己深受折磨。

路邊蹲了一陣後,我又騎上機車,不自覺來到第一次約會的旅館旁邊,進了一家麥當勞吃早點,同時上網登錄即時通。老爺子也有即時帳號,但很少見她上線,上線也只是匆匆幾分鐘就灰掉頭像,即使我像漁夫撒網般全副精力用以捕捉她,但是能跟她聊到的時刻卻少得可憐,往往在我矜持著思索要如何啟口說出我的想念和千言萬語時,老爺子敲過來一句“我下了啊,掰”,便消失在網路那頭。

可是我風塵,從不曾絕望。

我對老爺子說過,“我一定會讓妳愛上我的,我保證那一天會來。妳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還是會找到妳。”

彼時的老爺子縱聲大笑說,“妳知道天涯海角在哪裡嗎?”

我傻傻說,“根本就沒有天涯海角。”

老爺子笑得更燦爛了,“可妳剛說要去天涯海角找我。”

我說,“妳欺負小女生。”

老爺子裝腔作勢地說,“告訴妳哦,真的有這個地方,不信我帶妳去看。”每次她說假話時,臉上會露出真誠的表情;而當她說真話時,聽起來假得冒泡。四年來我總結,實際上老爺子幾乎沒說過玩笑以外的假話,要麼不說,言出必真。而我就在那真真假假虛實難辨的戲言中被她牽著鼻子走。

(三年後,老爺子真的兌現了她的“諾言”,帶我去天涯海角——海南省三亞市一處依山面海的著名景區。)

天不負有心人,就在我盤踞在麥當勞餐廳直到快要變成活化石的九個小時後,謝天謝地,老爺子的頭像亮了。為確保沒弄錯,我將又頭像連同帳號多核對了兩次。

“我有事找妳,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妳。”怕她一下又消失,我不敢有半句廢話。

“妳說,”老爺子敲字過來,“我在這。”

“我要當面說,我真的有急事,很重要很重要!”我飛快傳訊息。

“好吧,那妳說地方。”大約是在考慮,隔了半分鐘久才回應。

“妳家!”至簡的兩個字,我用了極大勇氣打出來,“不要旅館,不要咖啡座。”

“不行!”她快速回絕。

眼淚瞬間噴出。我實在撐不住了,敲訊息過去:“我在麥當勞坐了一整天,我沒地方可去了,我求妳,我想妳,我要見妳我好想見妳,我好想妳……”

半個小時後,老爺子出現在麥當勞門口。

五十分鐘後,我們出現在老爺子家門口。

我深深呼吸,心中快快模擬一遍:阿公好阿嬤好,阿姨好阿伯好,大哥大姐好,貓貓狗狗乖……

老爺子一邊轉動鑰匙一邊轉頭看我,“妳嘴巴抽筋了?”      

我輕輕說,“牙疼。”跟著一腳踏進客廳。

然後我看到,寬敞明亮的大客廳裡,只擺放了一台鋥亮的鋼琴、一張芥末綠真皮沙發、一張白雲石茶幾、一套進口組合音響、一套IKEA餐桌椅,一個鞋櫃及上面的小魚缸,除此之外,半個人影也沒有。

沒寵物,沒電視,也沒尋常家庭那些雞零狗碎既不重要又捨不得扔的雜物。

我嗅出了獨居者的氣味,拉著老爺子的手快步走到主臥室,精準得如同上輩子就是這裡的女主人,而我現在才搬進來。
      

豬排天使 發表於 2012-10-25 00:10:23

好文 精采
筆風辛辣直接
偶透出一絲婉轉柔情更引人入勝
樓主的風格 令我想起這一位''蘋果麵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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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祝福篇]閉上眼睛,張開大腿(1月28日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