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13 18:09:32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13 18:09 編輯

20

在自己家裡,我一共只待了四天、兩個週末。再也待不下去的理由,還是因為父親。他整日一瓶酒,煙霧滿屋繚繞,折磨我也麻痹他自己。

情人之間,如果不愛了,可以一拍兩散各自神隱。
可是父女之間,就算彼此討厭,也掙不脫那條親情枷鎖。

我討厭和父親一樣,那麼缺乏溫暖,那麼饑渴性愛,那麼怕寂寞,那麼喜歡女子。
我討厭父親癡纏的對象和老爺子同樣性別,同樣年齡,同樣行蹤不明,同樣讓人愛恨交織。

是的,我有多愛她,就有多恨她。
我可以忍受冷落,忍受糟踐,忍受拋棄,忍受夜夜欢愉卻從不肯說一句她愛我——撒謊有那麼難嗎?

唯獨忍受不了杳無訊息。

有時候,真想問父親討一根香菸來抽抽,聽聽他有多難過,告訴他我有多難過。
可是看到那張頹廢的臉,又迫使我念想熄滅。

小時(同學名字)曾八卦問我,“妳愛上女生,該不是因為小時候妳爸對妳怎樣過而留下的陰影吧?”
我笑著回答她,“真要是這樣,那我這同性戀的頑疾也就有藥可治啦!”

自從記憶鮮明開始,父親便不再幫我洗澡——約莫五歲,我一個人泡在洗衣服的盆子裡玩水,稚嫩的雙手怎麼也夠不到後背,出來後頭髮半乾半濕,身體多處還黏有泡沫。
接近一兩年,直到快七歲,我才學會把自己身體洗乾淨。

在盡父責與守倫理之間,父親選擇了後者。
當然,我所謂的倫理,或許只是我對父親不盡父責的單方解讀,但這一點都無損於我對他的感激,讓我若干年後得以確認:我愛女人,只跟當初他把我射進母親體內有關係而已。

“性向天生”這道理,圈外人總是懷疑,而我們自己知道這其實毫無懸念。要做的,無非是確認而已。
所幸,我確認得早。不像很多人,需要花很多成長時間和失戀代價才能弄清。

看到父親那副消極的德行,我知道要做的,是跟他截然相反的事情,避免讓遺傳基因進一步靠近。

讓自己積極消化思念的最佳辦法,我能想到的是彈鋼琴。老爺子鋼琴彈奏技巧不算特別好,但是動人,在她指尖下流動的不只是音符,還有飽滿的熱情。
老爺子彈鋼琴的時間,多半在下午三到五點之間,有時激昂有時舒緩,附近好幾個住戶都曾當面誇老爺子為他們營造了好心情。

而淫賤風塵想到的則通常是,黑白鍵上游走的那雙手指,撫慰了我多少個無以復加的夜啊……

我住回老爺子空蕩的屋子,白天在校,晚上回家。
一邊練琴,一邊等待。
琴藝很差,往往是電腦上看看教學視訊,然後坐回鋼琴前,來來回回幾小時過去。
直到有一天……

這天我因在圖書館查找一些資料,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從地下室爬樓梯到一樓時看見四樓的住戶正要進電梯,我輕聲喊道,“請等等!”這位住戶,是當地黑社會大哥,別人都叫他笙哥。
此刻,笙哥站在電梯裡面,右手按住開門鍵。
我覺得他在看著我,渾身有點不自在。

笙哥身上散發出一股不怒而威的陽剛氣息,跟我父親身上的氣息形成天壤之別。老實說,這氣息不討厭,不能因為我是同性戀就可以否認這種氣息的存在。笙哥長相和風度俱佳,在附近區域口碑很好,生財有方,取財有道,不吃窩邊草,更不欺良善,只擅長黑吃黑,比如,在拉斯維加斯出老千,就算被美國賭場一狀告到台灣來,也絲毫無損他的好口碑和好人脈。

電梯到達四樓時,笙哥用面朝我的方式退出去,非常紳士。
在門即將合上的那一刹那,我依稀聽見他說:

“妳的鋼琴聲可比妳的叫床聲遜多了!”

這個令人窘迫的尷尬事件帶給我很大的覺醒:很多時候,我們以為別人不知道的事,其實別人都知道,只是不說;所以日後看待問題時,換個角度去思考,會客觀得多。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15 20:51:55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15 20:52 編輯

22-1

請笙哥出場,本意是要表達一個女同性戀、一個婆對男性魅力的絕緣程度、以及對同性戀情的再審視與再考驗。

所以本文又進到討論區間:婆跟男人,有無可能激蕩出性?進而擦出愛火花?

根據我極為片面的觀察,發現一個現象:很多色男子對婆有著遠高於異女的性幻想,並且在網路上不遺餘力煽動她們,以期來一場真槍實彈的炮戰。
      
色男獵食婆的理由通常是:女同志身體乾淨,沒被男人“玷污”過。類似男性的處女情結,更有甚者,根本就視之為處女,無論妳交往過多少踢,都不能改變他們這種認知。
但是在此我並不想討論沒跟男性做愛過的女同志算不算處女。我只強調一點:如果有人要把我風塵定義為處女,那就等於是侮辱了我和老爺子的愛情,激動之下我難免會大聲宣告:“我的處女之身早已獻給我愛的女人了!”

色男的煽動方式更是可恥,攜帶極端的男性主義:我有大屌,妳家那假男人有嗎?她能在妳那塊土地上播種嗎?她能當兵作戰嗎?別騙自己了,來,跟我試一下,妳就知道,享受男人那話兒是件多美妙的事!

能不能、有沒有煽動成功的例子,我不知道。即使有,也沒有人願意提供給風塵這樣的事實和依據,沒有人願意承擔同性戀群體背叛者的污名。
相較那些把同性戀行為當作流行事物趨之若鶩的某些異性戀人士來說,這兩者形成荒謬而可笑的對比。

色男獵食女同志的心路歷程在此也不納入討論。我所關注的是:婆在赤裸裸的男色誘惑下,到底會不會產生性激蕩?肉體嘗試的意願有多大?

因為我也是婆,所以我可以試著自己來回答——

性激蕩是有可能產生的,肉體嘗試的意願也確實存在……在夢裡,或者在某些特定時刻比如月經來潮前夕,彼時在腦海構築畫面,並且因那畫面過於真切而產生羞愧;似乎意念出軌,也足以構成背叛罪名。

也就是說,我幻想過跟男人做愛,幻想過一些不同於女女之間的姿勢和體位。但是我很確定,那幻想不會威脅到我的性向。換句話說,在那種幻想之下,男人不過是作為一種虛擬符號,暫時性地充當了助興工具而已。

舉例說,社會版面不時冒出的新聞說,有男子潛入豬寮,將別人飼養的母豬上了,但是,無論他有多變態,也不可能會愛上母豬。
這樣的比方可能會令男同胞不爽。在此純粹是為了佐證自己堅定的性取向而已。

新聞中的男子會將一時的意念轉變為事實狀態,但風塵再淫蕩,亦不過夢一夢或想一想而已。不是我自詡貞潔,而是那種偶然的意念持續時間短到根本不足以令我動真格。那一閃而過的意念如同摩擦火柴棒,倏地燃燒,瞬間冷卻。
當夢醒或特定時刻過去,我會對那些虛擬的畫面感到匪夷所思,並且充滿厭惡。

由此推斷,性和愛能自行切割並非男人專利。女人亦然,女同志也會,只是想當然爾,頻率自然低得多,且大都只停留在意念階段。

至於那些少部分的、或許被色男成功獵食的女同志,我想,呃,其實,我真的也能夠理解。老爺子也曾經半真半假的暗示我,她不介意我跟男生嘗試性愛。她的理由是,我還年輕,她應該要給我機會,以清晰地認識自己。

她還說過,有很多女生,到了二十好幾都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愛男生還是女生,白白蹉跎光陰和感情。這很可悲。

只是我不知道要如何讓老爺子相信:我七歲就已經明確了自己愛女生的事實,絕不需要到了二十歲還要以肉身做試驗。
更何況,擁有她以及她施於我的肉體盛宴,已然阻絕其他任何變數。

但是,對男人沒興趣,也並不代表男人就是我眼中的洪水猛獸——尤其遇見笙哥這號人物之後。

~continue~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18 16:29:20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18 16:31 編輯


22-2

黑社會大哥的典型,耳熟能詳的當推《上海灘》裏面的許文強。幾年前中視熱播時,老爺子曾向我介紹這部電視劇的背景,同時還一併回憶了周潤發征服普世年輕男女的年代。中視播放的是黃曉明版本,距離老爺子觀看上海灘已經相隔二十多年。

我想要老爺子陪我一起看《新上海灘》,感受亂世兒女的豪情與柔情,但是老爺子執意不肯,她不想破壞心中的經典,對此我能理解,不願偶像被複製,是多數人的美好堅持。
於是我獨自看完全部劇情。很慶倖,在黃曉明之前,我腦中沒有“許文強”的既定畫面,因此,感慨便無所牽制,融入劇情很徹底,並且由衷喜歡上了“強哥”斜叼著香菸的酷樣。

也或許,我對老爺子抽菸的包容和溺許程度,也莫不受此影響。

老爺子是否算傳說中的“癮君子”,很難說。有時工作陷入瓶頸或癲狂中,可以拿菸當飯吃,推門進去,房內如同仙境般煙雲裊裊。
這時候,我知道,此刻最好少惹她為妙,哪怕她熏成一塊臘肉,也最好隨她去。

但她也堅決奉行“六不抽”原則——
非紅色大衛杜夫不抽。      
正常工作狀態不抽。
公共場合不抽。
陌生人面前不抽。
家人面前不抽。這很好理解,有幾個女子能夠當著家人面隨心所欲抽大煙呢?只不過,我從沒見過老爺子的家人,因此無法想像她被抓包的畫面。
男人面前不抽。以維護一個女性該具備的優雅形象,不因女同志的腦部構造相似於男人,便模糊兩者之間該有的性徵差異。紅塵男女被上帝賦予了各自的權利和自由,就像男人不可以經常大哭而女人卻可以,這比法律更具約束力的潛規則讓世界變得繽紛有趣,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其散發的性別魅力不該被性向扭曲。我喜歡老爺子由衷接受自己的女體,我喜歡老爺子身上時不時冒出的女人味,那使我沉醉,令我著迷。

我喜歡呵護自己胸部就像美女呵護自己臉蛋一般細心的踢們,小可堅挺,大可豐腴,一樣秀色可餐,一樣自信傲人。

有點跑題,回到抽煙上。老爺子那可大可小的煙癮,給了我表達愛意的絕佳機會,幾年下來,我前後大約送她不下十隻ZIPPO打火機,每一隻的圖案、顏色、款式都是我通過各種渠道精挑細選買來的,連郵費轉讓費等算在內共花掉四萬多塊,差不多耗掉我接案賺來的三分之一。網路和實體店淘來的不多,輕易能買到的東西沒法彰顯特色,我不喜歡。更多是通過外國遊學的同學代買、二手店尋寶所獲,禮物被我精心包裹,放到老爺子抽屜裏,猜測她打開時的驚喜神情,很幸福。

可惜,這樣一隻隻愛心無價的ZIPPO們,並沒有獲得老爺子特別的垂青使用,反而更常見她拿便利商店的二十元打火機點火。倒是我,像照顧孩子一樣將它們細心收藏和維護,有時添加機油,有時更換火石,有時拉長棉芯,然後擦亮火光,看著那團火舌在我左右擺動中搖曳不滅。

真心想要獲得一樣東西其實不難。
難的是真心獲得一個人。

繞過了《新上海灘》,繞過了許文強,繞過了老爺子,繞過了紅色大衛杜夫和ZIPPO,現在回到笙哥身上來。“笙”這個字是否本名,很啟疑,我想大約和民國早期的上海教父杜月笙有關,每個男人的內心都有自小種下的英雄崇拜主義,以圖騰的模式鐫刻在生命中,影響一輩子。

笙哥住在老爺子樓下(老爺子五樓笙哥四樓)。但實際上,本樓棟的四樓兩戶、三樓兩戶、二樓一戶總共五戶,全都是笙哥的房產,算是該社區的管理費繳交大戶,至於裏面都住了些什麼人,沒有人完全說得清,血脈至親和幫派兄弟,總歸得靠笙哥罩著。作為一名影響遍及全桃園、有錢有勢的幫派大哥,笙哥攔的是哪路財,也是個說法不一的神秘傳說,江湖一入深似海,哪裡讓人摸得著道?摸著了卻要怎麼混?

但是,以笙哥的好口碑,好人脈,以及他那總是顯得氣定神閑的瀟灑模樣來看,笙哥攔的應該是不義之財。也只有不義之財,才會令黑白兩道皆不容,失者才會甘願忍氣吞聲,企圖破財消災。
當然也有破功的,比如他在拉斯維加斯出老千狂贏幾百萬美金的事跡,就惹惱了賭場,弄得國際官司纏身。但笙哥究竟有沒有出老千,這又是個疑問。局外人終究只能憑常理推斷:在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弄錢,若不使用非常手段,豈不是癡心妄想麼?

以上這些關於笙哥的全部情形,都是當地婦孺皆知的公開秘密。而我不惜專文書寫笙哥,自然有我的理由。

一是,有次我在電梯外看見笙哥手裏拿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是紅色大衛杜夫。他恪守電梯內禁止抽煙的規定,不像樓上的男人總是將電梯裏弄得一股嗆鼻的七星味,這也側面說明盜亦有道。見微知著,笙哥是君子。

二是,笙哥長相似極像黃曉明,蘋果下巴和迷人酒窩,溫柔與殺氣兼具。
      
三是,笙哥彈得一手好鋼琴。如果說老爺子是業餘鋼琴手,那麼,笙哥簡直能稱得上鋼琴大師了。

四是,在笙哥那次評價我的鋼琴聲遠不如叫床聲的十五天後,一個還不算太晚的晚上,八點多,我請他來到樓上、老爺子家中,向他求教鋼琴技巧。這也是我和老爺子同居兩年多以來,第一次有男人進到她家中,並且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像在偷漢。

捫心自問,我不是個蕩婦。可是偏偏,我總是弄巧成拙,給了老爺子錯覺。當笙哥與我的背影雙雙靠近,坐在鋼琴前彈奏出《總是一次又一次》時,我聽見轉動門鎖的聲音。

等我回過神來轉頭望去的時候,老爺子已經站在客廳了。

於是,一百多個日夜錐心刺骨的思念結束後的這個晚上,我迎來的不是顫抖著身體撫摸對方臉頰的重聚之喜,不是銷魂蝕骨的激烈纏綿,而是——

無語凝噎。

這該死的靜夜。

~continue~


wingb 發表於 2012-12-19 12:58:12

回復 風塵抄 的帖子

如何如何~~~~~好緊張啊~~~~~真的寫得很好呢~~~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19 18:39:50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19 18:40 編輯

22-3

一千萬句話想說,卻不知道先挑哪句開口。
兩人橫躺在床上,“屍摆”姿勢如昨。老爺子沉靜的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不動,像我眼中浮現的幻覺,咫尺天涯遠。

多想擁抱她,把生命融進她的臂彎中。
多想她擁抱我,用最殘忍的力度,把我咬得體無完膚,證實她真的回來。

最終我先開口,“妳有沒有話要說?”

她答:“我累了。”

我問:“不問點什麼?”

她答:“沒有。”

我說:“可是我有話要問妳。”

她回:“無可奉告。”

我說:“這樣子我沒辦法睡。”

老爺子翻身坐起,將枕頭扔到我臉上,猝不及防——

“段風塵,我應該是提醒過妳,不要讓陌生人進我家,更不要碰我的琴,妳是不是該長點記性?妳要是想男人,妳要是憋得慌,請妳直接去旅館,那才是屬於妳的地方,別讓我請妳滾,好嗎?”

我問:“那我算什麼?”

她冷哼:“什麼也不是。”

我說:“我或多或少認為,這個家,我至少有一絲自主權利,我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庸。”

她駁:“段風塵,搞清楚,我從來沒‘召’妳來。”

我說:“是我賤。”

她問:“你們的關係到哪裡了?”

指的是笙哥,我不想裝傻,便回答:“如果我一字不漏告訴妳,妳會相信我、還要我嗎?”

老爺子沉聲應道:“我若愛一個人,不會因對方做了對不起我的事而改變。”

這話我聽懂了:她若不愛我,我就算再貞潔、操守再好她都不會愛。

於是我問:“那妳愛我嗎?”

她拿起手机看了下,回答:“現在兩點了,天亮之前我希望還能睡一覺,妳長話短說吧。”

OK,我便將第一次笙哥電梯外評價我的鋼琴聲、到今晚他進來教我鋼琴、這前後十六天中發生的事簡略地訴與老爺子。
具體說,也不是“事”,而是一些對話。我在重複這些對話時,既是說給老爺子聽,也是復述給自己聽。

我跟笙哥一共說過五次話——

第一次嚴格來講不算“說話”,因為只有走出電梯的笙哥說了一句話,然後電梯就關了。那句話是“妳的鋼琴聲比妳的叫床聲遜多了”……(此時我停頓了一下,留心老爺子的反應,但是她毫無反應,於是我繼續說)這其實要怪妳,喜歡橫著睡覺,這樣我們的頭部剛好貼近窗邊,聲音很容易傳出去……

第二次是早上去學校時,電梯到四樓時門開了,我下意識往外走,剛好笙哥要進來,他說“還沒到一樓呢,哈哈,我也經常這樣。”我回答“早啊!”在電梯往下的過程中,笙哥說他苦練過二十年鋼琴,直到母親去世就沒再摸鋼琴了。
到了停車場,笙哥問我學校在哪裡,我說新竹,他就說,“外面下雨,騎機車不安全,我送妳吧,反正也是要往新竹方向,還算順路。”
我說,“我晚上下課回來會很麻煩,而且我騎車習慣了,謝謝。”
笙哥說,“我也是要回來的,這樣子好了,妳幾點下課,我順道去載妳。”

(我跳過了心理層面的各種聲音,不想給老爺子越描越黑的感受)在去學校的路上,笙哥大都在談論他的母親,他說他母親是一位鋼琴教師,嘔心瀝血希望將兒子栽培成一流鋼琴師,可惜,命運跟他開了玩笑……我想這“玩笑”大約是指他步入黑道的事,很有興趣聽,但笙哥打住沒說了,只把話題轉到我的鋼琴學習上來,他問我,“既然想學,為什麼不去鋼琴教室上課?”

我如實回答他,“我只是想學會幾首曲子而已。”

笙哥就笑,“神隱少女?”

我說是的,我喜歡這個故事,我朋友喜歡那裏面的曲子,她現在出國了,我想等她回來彈給她聽。

笙哥說,“我有久石讓的大部分鋼琴譜,千尋的《那一年的河川》,《總是一次又一次》,《那個夏天》這些都有。”

我沒答話。正在生澀練習的曲譜都是從網路上下載的,是否正確我也不知道,只是傻傻地一個個音符彈著。但我不敢在笙哥面前流露我的驚喜,事實上,我也並沒有打算再跟他有多接觸。這不光因為他是個黑道人物,還是個男人。

快到學校時笙哥突然問我缺不缺錢用?

我說還好,生活沒問題,學貸慢慢還。說完就意識到這問題不對勁。

果然,他隨後便說,“妳給我半年時間,我給妳一百萬,要求不高,每個禮拜一次而已,若妳不方便,半個月一次也可以,金額不變,地點隨妳定。”

我心內如遭鼓捶,卻故作老成地說,“以你開出的條件,網路上隨便一抓就有一大把比我漂亮得多的美女。”

笙哥鄙夷地說,“那些女人都很髒,我看不上。”

我說,“我不愛男生。”

笙哥聳聳肩,淡淡說道,“我知道,所以才用錢做等價交換,不然的話,我就直接追求妳了。”

我說,“一百萬太有誘惑力了,可惜我實在无福消受。”

笙哥笑笑,“沒關係,但是這協議可以隨時生效,可以永遠無效,我不會主動再提了。”

~continue~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20 17:55:15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0 17:56 編輯

22-4

第三次,自然就是當天下課後笙哥如約來載我了。
有了早上的“性愛協議”事件,我話就更少了,基本沒吭聲。笙哥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專心開車。

(笙哥開車非常平穩,連緊急刹車都不會讓人身體前傾,閉上眼睛,會讓人遺忘此刻正在馳騁中;但老爺子開車很“殺”,不太熟悉她開車路數的人乘坐她車,每每手心會冒出冷汗,這也是老爺子的調皮之處,她覺得開自排車實在太無聊了,不故意折騰一下難免會打瞌睡~~這點我認同,不管是危險系數大到隨時可能會灰飛煙滅,還是有驚無險的玩車技巧,我都無所畏懼,只要老爺子在身邊,死都是幸福的……但是這些話,只是在我心裏走過場而已,不能說出來的~~)

快到地下室時,笙哥問我,“需不需要我教妳彈千尋曲子?”

不待我回答,他又補充道,“妳放心好了,無條件的。我只是受不了妳把一首優美的曲子彈得那麼吵。”

畢竟樓上樓下的鄰居,我對他的君子風度也素不起疑,若再矜持推卻就顯得我風塵太小家子氣了。

於是我說,“那麻煩你了唷!”

第四次,依舊是電梯中。對於公寓鄰居而言,電梯可能是最普及的溝通模式了:在電梯裏張貼禁煙標示,電梯裏警告某位住戶的小狗不要亂撒尿,電梯裏說早安,電梯裏聊天氣,電梯裏聞到不知誰放的臭屁……

這次是我主動開口。
我問笙哥,“後天下午我沒課,你有時間嗎?”

笙哥說,“還不確定,到時再敲妳門,妳OK就沒問題。”
笙哥還問,“去我家還是妳那裡?”
他不說“妳家”,顯然知道樓上的真正主人不是我。

我想了想,“還是去樓上吧,你家有人我會不好意思,這麼大的人還在學鋼琴。”

那麼第五次,嗯,妳都看見了。本來約的是下午,但是他晚上才回來,所以……就是這樣了,我能回憶得起來的,就是這些了。

我對老爺子的“彙報”就此完畢。時間指向了淩晨三點半,自始至終,老爺子都沒打斷我一句話,安靜得幾度讓我以為她已經睡著了,非得我問“妳有在聽嗎?”確定她的反應後我才繼續往下說。

終於輪到老爺子開口了:“一百萬,六個月,每個禮拜一次,四六二十四次,平均每次有四萬多,夠得上三流小明星的價碼了,好生意!

我無力地說,“爺,抱抱我,好不好?”

她說,“段風塵,看在我倆好了兩年多的份上,對我說句實話,妳有沒有動心?”

我問,“動什麼心?”

她說,“兩者都算,一百萬,以及,和有魅力的男人做愛。” 在說後面這句話時,老爺子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我飛快答,“沒有。”

她問,“笙哥不夠有魅力嗎?”

我說,“他很有魅力。”

她說,“我想聽句實話,風塵,這對我很重要,妳喜歡聽謊言,但我喜歡聽實話。”

在回答之前,笙哥專注開車的樣子竄進了我腦海,他的側臉有如雕塑,既立體又精美。四十出頭的中年熟男,風度翩翩的黑道大哥,技藝嫺熟的鋼琴好手,是的,在笙哥遒勁有力的雙手往黑白鍵按下去的刹那,音樂像天籟一般傾泄而出,我是真的被征服了。

二十歲的巨蟹女子,段風塵,難以抗拒這歲月加載的熟齡誘惑,智慧與滄桑並襲。

如果沒有老爺子,很可能,女同性戀段風塵,真的會成為笙哥的胯下玩物,不單為那一百萬,更為那四六二十四次的躍躍欲試。

這樣的實話,能坦白嗎?

一個出軌的意念,能構成不貞的罪名而被老爺子逐出幸福之門嗎?

於是我回答,“我沒有動心,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

事實證明,如果真話太傷人,沒有人會喜歡聽。

時間拉長到四年以後的今天來看,我的謊言是明智的。每個人都有秘密,有的人深藏不露,有的人掩耳盜鈴,不管是哪一種,只要能讓深愛的人不難過,那麼,當事人就有義務保留這秘密,當作從沒發生過。這是相守的哲學。

更何況,意念是個很抽象的東西,有時輕,有時重;可以有,可以無。
很難界定是非。
而我從來都相信,老爺子也有秘密,而且不會比我少,也肯定真實存在。

老爺子輕歎一聲,我不明白那是否因為我不肯說“實話”而表達的遺憾,還是她獲得安心的表現,總之她不再問我什麼了,只是提了一個小小請求——

“風塵,讓我好好睡一覺,好嗎?”

看著她進入酣睡,我不捨得合眼,只是貪戀地看著她的臉,偷偷親吻她的額頭和唇,將思念一滴一滴輸出來,直至成潮。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21 18:20:07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1 18:21 編輯

23

老爺子回到台灣的第二天,是星期五,這天我蹺課了。

早在搬去與老爺子同居之時,她就開出“四不准一要”五項守則:

不准在未經她允許的情形下帶人回家。
不准叫她老公。
不准動她電腦。
不准蹺課。
要每星期至少閱讀一本書。

我全都諾許了。
也全都違背了。

人,還是男人,被我“帶”回家了。

也曾不小心喊她“老公”——有次家裡來了個保險業務員,老爺子吩咐我去泡茶,我拿起只剩下細屑的茶葉罐,對著她大喊:“老公,沒茶葉啦!”

我看見,那女保險員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裝作沒聽到的樣子繼續給老爺子講解條款。
等她走後,老爺子揪住我胸前衣服,惡狠狠的說:“我真想撕爛妳的嘴巴。”
還好她比我矮小,不然,我肯定會像隻可憐的貓咪,被淩空一個拋物線扔出去。

動她電腦那回,我實在是沒辦法,剛好自己的筆電送修了,我又急著跟客戶回郵,就趁著她出門買菸的間隙用她的電腦回了封郵件。
匆匆退出網頁時,我餘光瞥見三個字,小葉子。

“小葉子”是個文件夾,被放置在電腦桌布上一處極為隱蔽的保護色中。
還好我這個視覺系的人對顏色十分敏感,一眼就發現了。
出於好奇,我點進這個檔案。沒想到,裏面文件夾包藏著文件夾,我點啊點就像剝洋蔥一樣層層剝下去,最後終於見到WORD本尊。但是打不開,上鎖了。

從此,“小葉子”這三個字就幻化為我心中的一個問號。
我想最有可能的是,“小葉子”應該是個女人的小名,而且深為老爺子所銘記和鍾愛。至於文件裏面是什麼內容,想必不言而喻了?

老爺子應該很愛“小葉子”吧?

不過我風塵想得開。沒有刻骨愛過的人不會瞭解,愛一個人固然辛苦,但卻比被愛有意思得多——我是說,如果註定無法彼此相愛的話。

是的,我愛老爺子,不會因她心裏裝了別的女人而有所改變。

至於她要求我每星期至少閱讀一本書,時間拉長平攤來看,我應該是完成得綽綽有餘。但是最初的日子可真令人汗顏,讓我閱讀簡直是叫嗜睡的人再吃上一粒安眠藥。不看書時一尾活龍,拿起書就眼皮打架。

那時書市剛推出村上春樹的《1Q84》三冊,老爺子就命令我分三個禮拜讀完。企圖摸魚是混不過的,因為睡前老爺子會問我讀到哪裡了,有什麼感想?(很像在上作文課)

第一回被問時,我答:“…毛豆從擁塞的高速公路下車,來到一間旅館殺人…”

老爺子疑惑著:“毛豆?”

我忙改口:“記錯了,是黃豆。”

老爺子皺眉了。

我又改口:“豌豆。”

老爺子眼球泛白了。

我再改口:“綠…綠豆?”

老爺子一巴掌揮過來,打得我的劉海亂飛。

這段對話確有其事。
但是兩年後的風塵已經蛻變成一個能在一天之內海吞下二十萬字閱讀量的書蟲。

現在,老爺子叫我去市場買菜時,不用再刻意交代,我也能區分“毛豆”與“青豆”——毛豆連皮帶殼,通常是用胡椒鹽和八角水煮而成的;青豆則是剝了殼的毛豆,通常用來小炒肉泥。
看來,廚娘風塵的名號也是指日可待了。

兜兜轉轉細敘了“四不准一要”的具體守則,回到主題上來。

那天,我為什麼會蹺課?為什麼連最後一條守則都忍不住破功?

與老爺子分別近百天,我當然很想飽訴相思之苦,但這並非我蹺課的理由。

真正理由是:看著老爺子日月無光的睡相,我慾望潮湧,把她剝得光光的,也把自己剝得光光的,然後……(此處省略三百餘字)現在回想起來,那畫面怎麼看,怎麼像日本A片裏面的女女情色表演,花招有餘,內力不足,不但沒爽到老爺子,反而把她惹毛了。
用她的原話是“好夢剛做到一半,就被妳這死淫貨弄醒了……”

我想要繼續纏綿,她想要把剩下的夢做完,兩個光溜溜的女人爆發肢體拉扯。那時天剛亮,老爺子才睡不到兩小時,火氣特別大。
但因為光著身體,攻擊力變得薄弱,於是她胡亂抓起衣服套在身上,揪住我的頭髮,劈頭蓋臉朝我痛毆,拳頭似雨點,落在我的裸體各處,打得我青紅紫綠。

我清楚知曉:那拳拳出擊的力度,並非肇因於起床氣,而是我將笙哥帶進家來;帶進家也不至於引發她如此怒火,而是,她懷疑我有跟笙哥上床。
儘管我很冤枉,但老爺子的懷疑很合理,所以她的拳擊也很合理。

當我手臂、嘴角的淤青已然浮現時,老爺子終於停手了。

她悻悻然說:“我最討厭別人吵我睡覺了!”

我嫣然一笑,撲進她懷裏。
兩個人瘋狂做愛。

不知道過了幾百個回合,我們休戰,發現時間已指向上午十一點半了。
差不多接近學校下課時間了。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23 18:37:54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3 18:38 編輯

24

有些事,不提,不代表不記得。
有些惑,不問,不代表不好奇。

譬如“小葉子”。

“小葉子”究竟是事,是物,還是人,我其實並不確定。
單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和小心眼,我認為“小葉子”是人,還是個女人。

莫非,就是這個女人,讓老爺子對我總是豁不出足夠熾熱的愛?

如果猜測屬實的話,那麼,我該怎麼辦?

揣著這一股腦的疑問,好長時間,我都鬱鬱寡歡,心頭像卡到一根魚刺,吐不出也吞不下。

最後我決定,把這根魚刺吐出來。

毫無懸念,我用的是任何人第一時間都會想到的方法:打開那個名為“小葉子”的文件。
因為是加密檔案,這讓我費了些小心思,終於打開了。

在做這個動作的過程中,我內心也閃過道德的掙扎——承諾不碰她的電腦,怎能食言?
可是,道德終究輸給了愛情,不,應該說好奇心和佔有欲更準確。

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又一個獨立標題的檔案,有的是PPT,有的是EXCEL,有的是WORD。我逐一點開,快速瀏覽,沒發現半個跟風花雪月有關的文字,更無關感情和女人,何來“小葉子”的蛛絲馬跡?

PPT檔案是一些奢侈品譬如進口紅酒和品牌服飾的市調報告,我對這些沒興趣,草草瞄了一眼就退出來。

EXCEL記錄了投資理財相關的內容,包括幾月幾日買進或賣出那種財務商品,盈虧如何,調整額度如何,支付手段如何,以及幾個熱門幣種之間的即時匯率。同樣,數字也是令我深感頭痛的東西之一,關掉。

WORD裏面用條文式羅列了很多帳號和金鑰匙。金鑰匙大概就是密碼吧我猜。隨著科技的日趨高端化,密碼也逐漸演變成衣食住行的通行證,閱讀購物刷卡提款交易都離不開密碼,鑒於安全和設定需要,又不能設置同樣密碼,因此我們可憐的小腦袋瓜裏面就勢必要裝載很多數字,不能忘也不敢忘。

但是老爺子顯然不是個含糊的人,她所記錄的金鑰匙,並非數字組成,而是暗號,類似我們常見的“索要密碼提問”,比如,父母的名字,小學是哪個學校,等等。

我按照老爺子標識的暗號,GOOGLE了她所記錄的小學名稱,可是,全台灣也沒有這樣一所小學。
我想,因為出生率一直下降,很多學校被收編也是常有的事。幾十年風雲變幻,改變的那些豈容我們想像?

大約半小時偷看檔案的時間裏,我基本斷定,“小葉子”這個檔案名稱跟它的內容毫無瓜葛。

也就是說,我的疑問沒有獲得解決。

但我卻堅定認為:“小葉子”不可能是三個信手拈來的字,它一定有意義。
以老爺子那一絲不苟的個性來看,她不可能會為一份重要檔案隨意命名。

離開老爺子電腦後,我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直到晚間看電視新聞時,看到一段取自大陸網站的新聞截圖,才恍然大悟——“小葉子”檔案內容,全部都是簡體字。
怪不得我讀得那麼吃力,那麼興致缺缺。

這就怪了,老爺子注音輸入的速度快到能晃花我的眼睛,何必捨近求遠用難搞的漢語拼音去輸入簡體字?
難道只是為了阻礙我閱讀?
或者另有目的?

一個疑問還沒解決,更多的疑問又浮上心頭。
魚刺越卡越多了。

最後我打算改弦易轍,不吐出來,而是直接硬吞下去。
對著一個影子舞刀弄槍的,累的還是自己,何必自尋煩惱?

只要老爺子還在我身邊,只要她還讓我覺得這顛沛的人世間其實挺溫暖,那麼,隨便吧,小葉子小花小草,通通給我滾蛋。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24 18:47:41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4 18:48 編輯

25

讀者們一路跟到這裡,想必看得出來,我用的是“倒敘法”來講我們的故事,人物並未經過創作美化處理,一切依照真實生活呈現,因此必有人性羞於啟齒的那部分流淌在我筆下。

但是我不避諱,也不會假裝高潔。這不僅來自我的本性使然,更因為一個內心膨脹已久的使命——分享我們女同志圈內的情、慾、相處之道、處世謀生;昭示我們的黑與白,我們的陰暗與光明,我們的平淡與精彩,我們的棄守和堅持,我們的信念和期待,我們的愛和苦難,我們的痛和快樂,我們的歡笑和淚水,我們的懦弱和勇敢。

如果妳有過共鳴和似曾相識的感受,那麼,我書寫本文的目的便達到了。

一直以來,女同志就是個弱勢群體,大家習慣大隱隱於市,默默的尋覓,默默的受傷害,默默的打落牙齒和血吞。孑孓而行,愛比不愛更寂寞,皆因幸與不幸都難以被分享或分擔,當妳牽著她的手迎接大眾目光的檢閱,卻只能違心的說:“這是我最好的麻吉。”氾濫於心的,是喜悅多還是苦澀多?

寫這篇連載的始發動機,其實是源於兩則新聞:

一則是朱慧珍之女朱安捷的那縱身一躍,狠狠地刺痛了我,但更刺痛我的,是親人的眼淚。悲哀之餘,我不禁思考:26年的人生路,難道只是為了用自己的生命和親人的眼淚,去懲罰一個不再愛妳的人?

千般情由,萬般道理,不如一個願意。

這是我引用得多最多的一句話,用在愛情裏,實在恰當不過。如果彼此還有愛,那我們所有的糾纏都有了意義;如果對方不愛了,那麼只剩一條路可以走:果斷放手。千萬別向一個已經不再愛妳的人索要道理,不願意就是硬道理。

愛的時候深情厚意,不愛的時候薄情寡義,這是愛情的必修課,一定要牢記。女同志愛恨交織的背後孤立無援,更容易陷入心靈絕境,此時切不可幽怨自憐,一定要把機會和愛留給真正的有緣人。

另一則是“21歲台中女同志遭3女淩虐致死”的圈內血案。這裡就不再浪費筆墨用來憤慨了,殺人者固然罪惡滔天人神共憤,被殺者也誠然可恨,拿著感情當兒戲,迷蒙了雙眼。情感百態大抵兩種:一種寧缺毋濫,一種聊勝於無。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態度已然揭示了命運走向。

在孤獨如同傳染病蔓延的這個時代,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什麼樣的人才值得自己義無反顧放膽去愛,再加上遇見圈內人的幾率本來就低,還要能勉強湊合更是不易,因此,但凡條件大抵相當,或者自己也意識到條件不怎麼相當,對方的性情和背景更缺乏相應瞭解,便匆促結伴,像買樂透一樣來賭幸福,賭得起嗎?

生活需要智慧,愛情亦如是。

我風塵能夠死乞白賴的守住老爺子,不單是因為我用情至深,更因為這個人值得;我花的代價再大,也大不過我收穫的幸福。

所以,相反的現象是:有的人遇到了最好的那個人,卻不懂得珍惜,白白的錯失機緣,就像有的人遇到濫咖,卻死也不放手一樣的道理,其結局不言而喻,令人慨歎。
這很像炒股票:有些股票讓妳虧損連連,但妳就是捨不得止損出清,潛意識裏,妳不甘心自己的虧損,總幻想有朝一日它不再讓妳失望,但事實是在抱著它的每一天,妳都在失望。

文章進行到這裡,已經達到中篇的份量了,然屬於妳我的高潮卻還在後面,所以故事仍將繼續進行。我感謝在這片相對清冷的所在,還有一些熱情的姐妹予以持續關注。如前所言,這是真實生活的具體呈現,所以,風塵並不能保證爽到每一位,但是我相信,唯有真實,才能雋永。

每次登陸進來都會收到站內短信,有的我回了,有的我沒回,單視內容而定;如果是問題或問候,我能答就答以禮相待;如果是心靈呼應,我也就以默契做回應,無聲勝有聲。
圈子又小又散,我珍惜這樣抱團取暖的情義。

文章中的風塵看似豪放不羈,但實際上非常木訥害羞,這都拜網路所賜,它是我的遮羞布。

我愛妳們,我愛女人。
讓我們好好愛,好好活。

感謝妳們一路相挺,請繼續期待下文。



風塵抄 發表於 2012-12-25 17:42:33

本帖最後由 風塵抄 於 2012-12-25 17:43 編輯

26-1

隔年六月,我大學畢業。

在作為畢業生代表上台致辭時,末尾我說道:“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因為她的陪伴和耐心,我走出了憂鬱症的陰霾;因為她的指點和鼓勵,我才能以生命的全新姿態站在這裡。她是我永遠的親人……”然後我開始哽咽,說不出餘下的話來。
台下掌聲一片,我臉上淚水一片。

沒錯,我風塵曾經是個無可救藥的憂鬱症患者。

如果諸位感到驚訝,那不奇怪。世事再再告訴我們:有時妳親眼所見,可能並非真相;然真相卻往往藏在有跡可循的細節裏,只待慧眼明辨。

早在我們相處約莫半年左右,老爺子便發現了我的問題。

首先是,我黏答答的,已超出她認可的合理尺度,自然,也超出她的忍受範圍。在家時,無論她進廚房、上廁所、倒垃圾、看電影、買香煙我都會黏在她身邊,尤其是上大號,總喜歡一屁股坐在她大腿上磨蹭,惹得她頗為不快,翻著白眼直瞪我,“妳不怕臭嗎?”

我笑嘻嘻的勾著她脖子回答:“一點都不臭。”

老爺子說,“廢話,我還沒開始拉。”

然後把我強推出去,再反鎖門。
她是那種對幽閉環境極為不適的人,也因家裡無其他成員,所以上廁所一般都開著門,被我這麼一攪合,她只好強迫自己改掉習慣。

此外,在公眾場合,我也幾乎寸步不離她左右,她影子在哪,我的人就在哪,亦步亦趨,再好的美景在老爺子身邊都會黯然失色。
連她吃東西時,我也無視旁人的眼光,把自己的正面對著她的側面,一副滿足的甜蜜狀,像母親看著自己罹患厭食症的孩子終於張嘴進食。

“妳到底是守了幾輩子寡啊,這麼缺愛?”在第N次丟下這句戲謔的話後,老爺子怔了一怔,突然問我,“風塵,妳有毛病吧?”

我當她是罵我,回說,“對,我的毛病就是太愛妳了!”

老爺子眨眨眼,不再多說。在她充滿疑惑的目光裏,我突地打了一個冷顫。

再來就是,我愛吃醋。按理說,老爺子已經算得上脫塵出世的隱士了,缺社交少應酬,我還是會因為她與別人的互動稍微熱情,而陷入不愉快。只是這種不愉快我隱藏得很深,小心翼翼,像捂住一件贓物,努力不讓它露面。

我吃醋的對象還有枕頭。
老爺子有一個長長的大抱枕,她每晚必定要緊緊摟著抱枕才能入眠,被我戲稱為她的小三。剛開始,我會直接建議,“爺,不如妳抱著我,更溫暖些。”

老爺子乾脆俐落的回絕:“警告妳,別試圖改變我的生活習慣,那只會適得其反!”

在經過幾次拉鋸之後,我們達成協議:睡前她抱我,入睡後她抱小三。久了我發現,在她該抱我的時間,她還是抱著小三。

既然她不遵守協議,那我便也亮出損招:在她睡覺前,把抱枕藏起來。
結果她工作完畢後的戲碼卻變成,到處找枕頭,像一個技術拙劣的小偷,亂翻一氣,就是不肯低頭問我。

如果我執意跟她拗,她也不啰嗦,直接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分床睡,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又認輸了。

以上這些戀人之間常發生的小戲碼,放在我風塵身上,只指向一條:我是真的有問題。

我好怕。

我怕失去。

我失去過太多東西了,出生失去母親,幼年失去關愛,童年失去友誼,少年失去愛情,成年失去方向。總是貧窮,總是孤單,總是懼怕,總是迷惘,總是不自信。

在搬去老爺子家裡前,我還刻意檢查包裹,丟掉了醫生給我開的藥。大大小小一包一包的藥丸,用來對抗失眠和憂鬱症。一來,愛上老爺子令我滿心歡喜,我以為她就是醫我的良藥;二來,我不想讓她知道,那個看起來快樂風騷的風塵,原來是一個精神不健康的病患。

用“愛”來粉飾內心的缺失,不但對老爺子不公平,對我自己,也很殘忍。

我努力地改啊改,調適又調適,她愛抱枕頭,就每晚主動把枕頭擺在她入睡的位置;她和別人過從甚密,我就當作沒看見。
並且我儘量讓自己流下的每一滴淚,都避免她看見。

我以為自己變得康復了,哪曉得病得更重——在作繭自縛的掙扎裏,我越來越不快樂,直到演變成絕望——

時至如今,我仍記得,那一夜下著暴雨,老爺子氣極離家。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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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祝福篇]閉上眼睛,張開大腿(1月28日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