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的地方（完）-非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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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 g3 P6 A; }4 a" Z, j終於，來到沒有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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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偷東西？」他手上揚著她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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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4 u' U  R5 k" _. Q6 P( ?: p女孩咬著下唇，賭氣地沈默。

9 m% r- t- a% D) @2 m9 b「我第一次偷東西的時候，才九歲。」語氣很家常便飯，他試圖對女孩露出和善的微笑。

3 d; O* D" f+ Z8 f1 O( v# u) ]聽到這話，她的神情有了反應，先是詫異，然後慢慢地揚起嘴角，她樣子是聰明的，瞬間就懂了他的意思－－他不是來找碴的。

只是在店家的時候，他看見老闆已經在注意她，他仔細一瞧她的樣子，她個頭小小的，穿著附近高中的制服，她沒有染髮、穿著很整齊，無辜的背影像是人生第一次犯錯似的，讓他燃起了憐憫之心，於是還來不及思考，時間緊張的來不及思考，便在店員怒氣騰騰走向她之前，便抓著她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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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妳偷的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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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A3 E5 r9 o/ m! R6 a他看著包裝盒上的設計，長的很像福氣袋，還是是日本進口的，可愛的日文字表現出誇張的效用，上頭圖案有一團熱騰騰火焰。實在想不透是什麼東西，他好奇地直接拆開包裝，原來是貼腰酸背痛的貼布，不過材質很像是豬皮，軟軟綿綿的。沒問過那女生的意見，他直接撕了一塊貼在頸子上，一開始冰冰涼涼的，但沒多久火辣了起來，像火蟻在吞噬皮膚，他按奈不住，只好撕了下來。

「幹！」不小心罵出口時，他偷偷瞄了一眼她的反應，卻發現女孩暗暗地嘻笑，眼神裡有著一抹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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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w: F8 W; ^「這到底是什麼？」他有點尷尬地問。

* @6 {+ o' e2 {! l, N0 M女孩低下頭，不曉得嘟噥些什麼。

「唉，這是減肥用的，可以燃燒脂肪。」

好一會，他才聽見她的回話，她的聲音慵慵懶懶的，不像有任何畏懼，也不是彆扭，單純的只是性格奇怪罷了。

「妳又不胖。」

女孩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拿走他手上的貼布，連同地上的包裝盒也一併收走，最後從莊嚴的書包裡，拿出一個小碎花的布織包後，細心地數了數鈔票，最後丟了一百元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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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r# V8 V: \2 a「給我錢幹嘛？」他看著女孩皮包裡，裝著鼓鼓的錢。

「算你偷的啊。」她語氣像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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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D9 g! Q. ~$ M) a: U他判定應該不是第一次偷竊，他想明白女孩的性格，想知道女孩有多壞，是真正的壞透，還是只是對人性的絕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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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錢也不夠啊。」包裝上是198塊。

「唉！大叔，你都拆了、用了。」

2 m9 r- H3 O8 E女孩一副價格折半還便宜了他的神情，讓他頭疼了起來，現在假如收了她的錢，表示是變成共犯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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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平常的職業是什麼？」女孩主動找起話題。

. f; J- R- u+ v) i: G「我是開計程車的。」

「你知道登尋找情人廣告中，有35%是已婚人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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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1 c2 p  u「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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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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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 D" y" ^/ R「剛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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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w0 x, q% h他拿出菸，走到有風的地方，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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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風吹不動煙霧，他才察覺女孩的不自在，也看見她真正的表情。她很落寞，那種偷竊得逞後，卻沒有受到懲罰的落寞感。而自己抽菸的行為彷彿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劃出一道界線：無比迷茫和無比清醒。只是身在煙霧的自己是想獲得清醒的，可是對女孩來說，清醒的世界中，她卻身陷迷茫中。

% K4 }& a8 Y% y! J( e- F0 z唉，好不容易他才讓女孩話多了起來，抽菸這件事情顯得多餘了。

他不論作任何事情，總是順著預感的，他感覺女孩此時需要他。

他捻熄了煙，揮散煙霧。重頭開始。

「那現在是上課時間，妳怎麼還沒去上課？」露出腕上的錶，還有五分鐘就十二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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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女孩，女孩只是瞪大眼睛，沒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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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c5 g9 V$ w. |「有人對我說，想死，滾遠一點。」她說的有點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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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能保持沈默，因為勸告她也不是，安慰她也不是，家庭失和的問題，根本不是他能處理的。他不是老師、不是牧師，也不是心理醫師，只是路上隨處可見的計程車司機。他能處理的是漫長的路途，他能處理的是客人指定的目的地。

5 t% v  a' W) [" O9 l4 g# h7 W( E「那妳真的想死嗎？」他認為想死的小孩，只是是想獲得別人的關心或表達不甘心，但不表示真的懂得絕望，簡單來說，只是一時衝動。

0 L% U, _. \9 Q2 {0 \7 K7 ]) y, ]% g「當然不想。」她回答的很敏捷，隨後卻又嘻嘻地笑說：「不想死給人看，我想孤伶伶的死。」

「這樣啊。」他從皮夾裡拿出名片遞給了她。

2 M* m6 j. d$ s* ?1 `& C「李、洛、軍。」她念的很用力。

, {3 ~4 l3 O- A「當妳有死的想法超過一百次的時候，就來找我吧。」

; S  w0 B3 D# w; c$ w「那你現在可以送我回家嗎？」

「妳現在方便回家嗎？不怕被父母發現？」這女孩是「太傻太天真」嗎？陌生人的車也敢亂坐。

「方便。」她神秘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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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不想問得太多。

/ @# f6 n2 R3 u* b; Y9 N一路上他偷偷用後照鏡觀察著她，她一臉白淨，沒什麼血色，嘴唇裂的尤其厲害，並且微微發黑；比較與眾不同的是她勻稱無肉的脖子，上頭套著一圈圈的細紋，
$ T' ~. x  Q+ \2 @7 d精緻的幾乎發亮。她的手半搭在窗上，仰頭引領望著窗外，那朝天延伸的線條優美的像插在花器上的藝術，靜態而靈透。她的眼神很調皮，看起來純真，細扁的嘴一張一闔哼著好幾年前他在廣播裡聽見的流行歌。她唱得很含糊，他也聽不見什麼詞，聽起來好像在發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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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p+ L0 {0 r" l/ o她不直接講自己住在哪，只是一連串的指令，像個蠻橫的小公主，但他一點也不反感。年輕時的自己根本不能縱容這種事情，但是現在呢？一切都是可以等待的。等待搭載客人，等待夜深人靜，等待黎明。

7 d& \  O1 z5 b) t5 t7 J9 `5 `「右轉下一個路口，就可以停了。」她下達最後一個指令。

" S: ^1 A. @4 D% r  j/ ]1 j她的家靠近光復橋，是台北不被引人注意的地方，有點髒亂，有點破舊，是一個沒有什麼發展的地方。他很難想像，這麼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會住在這。她上樓時，車子往來的喧囂聲，幾乎蓋住她道別的聲音，但是他依舊聽見在樓梯間裡微小的迴聲：我、叫、楊、靜、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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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z( S1 t7 o! M5 o0 U" L稍晚，離開後的兩個小時，他收到一封簡訓：『我叫楊靖采，想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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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頭買回早餐時，春美習慣性的看著電視新聞裡下方的標準時間，是七點十分，
$ c$ y! |" P# h, V對自己的「準時」她感到有點氣悶，她應該回來晚一些的！她例行性的摀住耳朵，果然樓上開始傳來女人淒厲的尖叫聲－－「啊！啊！」一聲、兩聲，叫得越來越緊湊，讓人聽了越來越難受。在吶喊什麼勁呢？在掙扎些什麼？在抗議些什麼？不要叫了！STOP！STOP！STOP！在她情緒最激憤時，女人總算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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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M9 Y/ _# T. y公寓裡的人默默忍受這種事情，約莫半年了。二樓的王太太說，五樓姓陳的女人瘋了，丈夫跟她離婚後，三個女兒跟著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歇斯底里，經常一大早就會先對著女兒狂吼。三樓的林大嬸則說，是陳太太的三個女兒其中一個瘋了，管也管不住，每天例行早上發作一次。住在六樓的吳先生看法就很不一樣，他說那是一種聲道訓練，讓女性在緊急情況時可以好好發揮，但顯然地，他說的笑話很冷。

她們是一年前搬過來的，跟鄰居幾乎任何互動，行為非常神秘封閉。很奇怪的是，鄰居們包含自己本身，都沒有人有向警察檢舉的衝動。或許這是因為凡是看過她們一家的人，都會覺得她們在正常不過了，即使不小心照到面她們也十分客氣有禮；而且發生尖叫時也沒有其它聲響，只是平靜的，真像是發聲練習般，傳來幾道淒厲悲涼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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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們都研判這不是家暴，只是有人瘋了。所以對於早上的異常行為，縱使再怎麼不自然，甚至極度令人討厭，也不會有想揭發她們的想法。林大嬸說，咬著牙就過了，就當作是惹人厭的母雞在叫吧；王太太則搖著頭喃喃自語：這是悲劇，悲劇啊！

$ N; I* ^0 Z, P% ^春美對於光怪陸離的事情早見怪不怪了，但想到往後要一直忍受這種痛苦，仍然很不悅。可是沒辦法，鄰居們異常的寬容，自己倘若表態，反而顯得自己很不厚道。她向丈夫抱怨過，但他早出晚歸，甚至對於家也愛回不回，這種事情他連遇都沒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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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樓上的女人，春美的怨氣越積越深，甚至開始產生報復的想法。她也很悲慘了，她也要過生活，可是她不會用自己的痛苦去打攪別人的安寧。要叫，可以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叫，這裡是城市，四處都有人的，大肆宣揚自己的悲慘，很光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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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P, G7 R3 F她回憶起自己「猝死的初戀」，幾乎要論及婚嫁的戀人，某一天，某一刻，無聲無息的在人間蒸發了。而她根本猜不透為什麼，那幾個月裡，她幾乎痛苦的快死掉，胸口滯悶，常常喘不過氣來。她對愛也因此絕望，再怎麼付出，再怎麼自以為是的「相愛」，都是場空。可是她沒有瘋掉，她心臟依舊強壯。後來她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那男人對她還不錯，結婚十幾年，每個月都按時給家用（簡單說來是個人零用金，因為他不回家用膳，也無須幫他打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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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6 ~7 T8 s- x( `0 p( n這樣的日子，她理當很愜意的，但雖然胸口不悶了，可是生活卻悶的快死掉。她無聊的丈夫，她無聊的家庭（她沒有孩子），她無聊的自我。

7 X1 r* x! I& A6 E& z) b8 x( r可是她很有骨氣，即使生活就像是一場悲劇，她也會隱瞞自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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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城市啊，四處都是人，四處都是水泥牆，四處都是鄰居，四處都是閒言閒語，所以樓上的女人，要叫可以到沒有人的地方嗎？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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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架橋下，車子往來密切，一圈圈的萬花筒激起地面淌濕的水花。

洛軍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對面穿著裸露的檳榔西施，已經偷偷察看他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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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她買過幾包菸，但沒交談過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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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m; u' ?( o1 S& d3 r這位檳榔西施還是個妙齡小姐，氣質還不錯，她拿著一包菸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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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B, ~) w& h, d- U. j穿過車陣時，幾個沒戴安全帽的年輕台客低級的向她吹口哨，但她反應很鎮定，依舊大剌剌的走到他車邊。

2 Q$ c$ I) `9 r4 ^「要買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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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_$ d( u; l( ~9 j0 ~) O+ M「嗯…好吧。」

: d/ @* y$ u* T6 H「其實，我不是一定要你買菸的，只是想跟你說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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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眉，自己老來俏嗎？以前異性緣也沒這麼好。

「上次你來買菸的時候，你載了一個頭髮亂糟糟、臉上有瘤的老頭子，後來過幾天我看到新聞，那人自殺死在一座深山裡，你有注意到那則新聞嗎？」她輕描淡寫，不仔細聽，還以為是再談阿貓阿狗。

「真的嗎？我沒注意到。」

! L1 J3 u4 W$ C  F; @# H6 p「也許是我看錯了，可是那人長的很特別，有一顆瘤，跟沈玉琳很像。」她指著自己嫣紅色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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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或許不是，但我沒有載客人到那種地方。」他間接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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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太奇怪了，你知道計程車的鬼故事嗎？通常載到要去那種地方的客人，司機收到的錢最後都會變成冥紙喔。」她故作神秘兮兮，裝恐怖的模樣挺可愛的。

「我不相信有鬼。」他笑著回答，但語氣很篤定。

% P$ T! E& V# |3 W0 E" S, ]# r3 Y* U兩人又閒談了一陣，最後還交換了電話。等到她母親在對面大聲催她，她才依依不捨離開。很顯然的，她似乎一直對他很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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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c- I/ K: s那檳榔西施叫作百合，還沒滿十八，高中休學，檳榔攤是母親經營的，她偶爾會出來幫忙。她母親是標準的美人胚子，年紀大仍風韻猶存，但女兒就不是那種會引人側目的長相，臉部五官都很小，而且沒什麼特色，但聲音甜美，聊久了便讓人覺得她很賞心悅目。她說，她很想再去上學，只是還需要在半學期。他沒有問休學的原因，但不認為跟經濟因素有關，因為她家經營的檳榔攤生意都超好的，也常常看見她父親和朋友在旁邊泡茶聊天。

0 |9 }. l* l# H. u* O- a也許，她只是寂寞吧。當別人都在求學時，她卻待在一個低俗求生的地方。當別人吐露芬芳時，她卻濃妝豔抹。當別人和同齡孩子擦出火花時，她卻只能接觸滿臉鬍渣、滿嘴紅牙的卡車司機，或是像他這種整天閒晃的計程車司機。花樣年華的少女，青春理應不該消耗在這裡，縱使學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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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手機簡訊鈴聲響起，他有預感是靖采傳來的。

『發明電燈的愛迪生其實是怕黑的，那你呢？想死，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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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個月，她就萌生死意的念頭就高達六十五次，簡訊傳來的時間，通常是一大早，或是放學時間。而伴隨想死的簡訊中，總會摻雜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或新知。諸如：古代的保險套是腸子作的、有一個國王享用過兩萬名女性的處子之身、瑪麗蓮夢露有六隻腳趾頭、豬不能仰頭望天空、有一個丈夫因為討厭妻子而活在樹上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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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軍感到好笑的地方是，有時間想這類的問題，怎還能想著死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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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t2 Z3 P* Q/ M他和靖采出去過幾次，她說她想去墾丁的海邊，所以他載她去了；她說她想去高美濕地，他也陪她去了；她說她想去離天邊近一點的地方，他就在陽明山上將她扛在肩頭。他對她出奇意外的好，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善待過。但她呢？對自己卻是一點一滴的報復，每次總是偷他一點東西，鑰匙圈、打火機、還有帳單。

原本他是打算幫助她的，可是他從沒有和他想「幫助」的人有過這種親密關係。越是熟絡，越是發現對方的可愛，就越無法真心幫助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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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J5 r+ I' Q+ d; {6 S% m百合沒有看走眼，那個老頭最後一程確實是他載的，那是他們的約定－－「當你有死的想法超過一百次的時候，就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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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 b2 h" V- y2 N他們是在一間公廁認識的，當時那個老頭尿急，但走進公廁裡卻還是憋不住，尿濕了褲子，老頭當場抱頭痛哭，而跟在後頭的他則大發慈悲買了件褲子給老頭，但老頭並沒有特別感激。老頭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就像他臉上難看的瘤，即使醜陋，卻也不想遮掩，因為那是自己的驕傲。可是自從老頭年紀大毛病多了後，每天都生不如死，不是忘東忘西，就是飽受尿失禁的困擾，他是絕不使用紙尿褲那種玩意兒的。而真正令他萌生死意的，就是自己的那話兒出了毛病，每天都必須讓媳婦用嫌惡的眼光幫他更換藥膏。醫生說那種莫名的潰爛，因為老頭的糖尿病關係，就算一年半載也很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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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 }' y8 |- Y' U+ J老頭說他想死，超想死，可是他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他想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靜靜的，有尊嚴的死去。他不要任何人打擾，所以洛軍決定送老頭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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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失蹤的人，你可以當他永遠活著，雖然會痛苦不安，卻不會承受極致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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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頭不幸地屍體還是被發現了，但他的家人很難過嗎？他的媳婦呢？會後悔沒和顏悅色善待過老頭私處嗎？但想必彼此都鬆一口氣吧。如果還要承受好幾年沒有自尊的煎熬，那老頭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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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軍的父親是個酒鬼，爛酒鬼，醉了便找親人打，打爺爺奶奶、打兄弟姊妹、打妻小。他從不認為父親真的醉了，只是在迷茫中放縱自己罷了。否則怎還識得了人？他父親從沒有打過親人以外的人。警察來勸架，他雖然模樣看起來迷迷糊糊的，但態度也能好生好氣，等到警察前腳一走，他又回復成目露兇光的醉鬼老爸。然後隔天清醒後，他便裝得什麼都不明白，怪罪一切都是酒的錯。

直到後來，父親因為肝硬化必須戒酒，他整個人就變得萎靡不振。洛軍明白，他的父親無法在清醒時發洩他的慾望，他沒辦法揍人。父親只能將一切寄託在「醉」中，讓自己處於迷茫中而可以逞凶。就像是成龍打醉拳，喝越醉拳打的越好，還可以藉由喝醉的拙樣戲弄別人。簡單來說，父親以為自己醉了，就可以把別人當笨蛋。

, C7 c! ]7 z3 n7 L後來父親死在水塔裡，因為無法喝醉的人生，都沒有任何意義。可是家人還是傷心、痛苦、激憤，他的家人並不是天生愛討皮肉痛，但凡是生物都有感情，就連他也忍不住哭了，雖然當時的他，只要隨便看到一隻壓的扁皮的老鼠，就可以同情哭個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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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死，就到沒有人的地方吧！」當時的他，還為將來的自己立下這種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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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止載過老頭，至少數十來人了。有幾個人的屍體被發現他並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至少擁有死亡的權利跟尊嚴，而不用受到家庭、醫院、社會機構的嚴格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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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最後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殺大權，也算是沒有遺憾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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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後第一次相聚，春美以為自己會說些什麼，但她只是說：「胖了！」

其實明輝沒有什麼變，他長的更壯了，也更結實了。反觀自己，皮膚變得又皺又老，還有一些痘疤，肚子也多了好幾圈肥油，雖然她努力化妝遮瑕，但無奈乾燥的皮膚，粉都浮在上頭，她直覺自己倘若笑得太過份，粉底肯定會裂開吧。衣服也選擇特別穿深色一點，並且找有點腰身的寬鬆剪裁企圖製造些錯覺，不過在明輝穿的如此明亮對照下，自己顯得庸俗老氣。也許她符合自己年紀該有的樣子，可是明輝呢？他怎能活得比自己更好，甚至更年輕呢？他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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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5 Z! K, g2 M+ W4 b2 j  f. M% T" d2 J「妳還是一樣，沒什麼變。」他講的到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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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F5 f8 B& P5 ^0 {覺得自己虧欠我，才這麼有禮？春美不悅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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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生氣，我一直當你是死的。」她不客氣的表態，內心的憤怒壓抑幾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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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很抱歉。」他頭低的彎彎的，模樣看來很有誠意。

: V" Y9 w4 b" T0 S「你是來道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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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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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美屏氣凝神，她等了十多年的解釋終於要來了嗎？她猝死的初戀，她絕望的愛，終於找得到兇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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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q! h! Y0 D# G  d! d; `「當年我父親被懷疑是共匪，也就是大陸派來的間諜，所以情勢很緊張，我父親怕家人受到牽累，必須帶我們躲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我們連夜偷渡到大陸，再逃到菲律賓，並且在那裡定居。後來有機會，我才又到美國發展。」他解釋的不疾不徐，態度平靜的像是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喝了口茶，他接著說：「我沒辦法跟妳聯絡，不然妳會受到連累的，這幾年政局改變，我父親也算是沈冤得雪，去年他收到台灣政府善意的回應，只要我們願意回台灣居住，以前在台灣的不動產都願意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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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o& {+ B# g! a聽完，春美兩眼直發楞，明輝看了有些不安，又補充一句：「我是身不由己的。」

啪一聲，她用力打了他一巴掌，巴掌聲響之大，驚動了整個咖啡廳的人。明輝也動怒了，但只要一想到過去美好的回憶，想到自己害她傷心，便又忍了下來。

, e, y! B5 t& l接著，春美肩膀晃了幾下，便嘩啦嘩啦哭了起來。她的淚水之多，多到將綿厚的粉底刷下一半，她老態的樣貌畢露，著實也嚇著了明輝。尤其是哭泣的醜態，那深陷的法令紋勾勒出一道難看的哭臉。

「我就討厭這樣，你為何要解釋呢？你失蹤一輩子，我還可以怪你一輩子，我可以理直氣壯的怪你一輩子。」春美邊說邊打著明輝，他的臉、他的肩、他的手，都被打的紅通通的。

「妳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美好的回憶，我一直想見妳。」雖然事隔多年，春美結婚了，也老了，他承認見到的瞬間確實有些許失望，但是他不後悔，因為他想還自己一個清白，當年他並不是負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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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吃同樣的糖，你吃剩的融化了，融在心裡，可是我呢？我吃剩的卻是藏毒，毒了我十多年。我因為你失蹤，我墮落了，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我過著無聊的人生，我沒辦法愛任何人，甚至也不愛自己。我好生氣，好生氣。可是最後你告訴我，這不是你的錯，你、身、不、由、己。那我呢？」她面目猙獰了，她哭的好悽慘，再也沒什麼比知道真相來的悽慘。更甚的是，她早有預感這一天會來到，事實上，誰都沒有錯，是她不夠堅強，讓自己墮落了去。

「我該怎麼作呢？」明輝當真覺得她可憐，過去他自認瀟灑，可以輕易卸下愛情，屬於政治的錯誤讓他十多年來都活得沒有罪惡。可是春美「什麼都不知道」，這種對命運的無知造成她自身的墮落。他不能彌補了，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算了，算了！」春美擺擺手，裝作一切都無所謂了，她失魂的從濺滿淚水的皮夾中，掏了五百塊出來放在桌上，她哽咽地說：「算我欠你的。」

, I8 z  [3 m3 Z3 W, I! i( V她試圖更瀟灑一點，想轉過身大方離去，可是降臨的悲慘實在太過龐大，她只好邊抽搐著身子，隱忍哭聲離去。

* v( x/ R) Q$ H' \9 V春美在心裡暗暗地計畫著，以後他們不要再見面了，她不要讓明輝找到她，這是她最後維持一點自尊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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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 w2 I5 s% \% j清晨，靖采來了一封簡訊；『想死，100，帶我走，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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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了嗎？洛軍胸口有點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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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決定怎麼走了嗎？』

『農藥吧…』
. W1 i8 y% V( U( X『去買一件妳平常根本不會穿的衣服，我不能保證，妳一輩子都不會被發現，但是至少當妳家人知道妳死的時候，可以拖一陣子。所有的證件都拿來，妳身上不能有任何東西，只留幾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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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殺好幾次了，但是都沒有成功。有人後悔過嗎？』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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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U' x7 A5 d/ u! u! Z『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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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G* X; x! A『沒有為什麼，路程開到一半，他們只是告訴我，他要活下去。』

『那我們約在什麼時候呢？』

『明天中午12點，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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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x) M6 I8 o『好，不見不散。』

8 x" l+ R9 j8 _: K( k收到最後一封簡訊後，他將手機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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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再度見到她時，他就後悔了和她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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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o% j! F! ~- l她太年輕、太純真，怎麼會想死呢？
% \3 \8 R9 T. C6 k7 ]# r9 t# E! `
, j) x( H/ F' ~# H5 Y: B; E  U6 r但他不敢開口問，倘若一旦涉入太深，怕會損毀他對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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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I5 c" [5 K- y0 Q/ q4 ~他從抽屜裡的袋子找出一張CD，是前天在跳蚤市場買的，CD裡頭有第一次相遇時，靖采哼的那首歌──是王菲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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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翹盼
, }5 J( t( b5 C% Y* G6 B2 \: \安然的醉酒微酣
紅鬍子的老人
6 K7 O" P+ I: \0 M$ s: F: L微笑多恬淡
我的舞鞋旋轉
9 j, J; i7 ~( Y3 q; d8 d; v# M我唱到瘋癲
1 R0 W0 f- J4 K1 S( ?$ n我願棄世登仙
旋轉的車輪來為我獻歡
我怎會疲倦
/ y  H* x0 F  A4 G' M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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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j9 S9 K6 X" A6 P# R) m06.
- Z+ V2 n- f/ p( D隔天見面時，靖采面色紅潤，而洛軍卻兩雙黑眼圈，像吸毒犯似的。
山上的風景很明媚，可是他的心情很慘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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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u9 m; l+ a, F8 x0 s; }「這裡很少人來，不，沒有人會來，這裡是被遺忘的地方。」

8 Q( O) |! w- B# _一路上，他自顧自的解說如何減少痛苦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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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心情顯然很平靜，幾乎不發一語。

為什麼不說些什麼呢？洛軍期盼她一掃死亡的陰霾。

8 B  g; A6 G8 V* K1 h! ^8 Q" S「妳真的沒辦法活下去嗎？」開到旅程的一半時，他還是問了。

彷彿這句話，她等了很久似的，眼神裡依舊帶著一抹嘲弄。

「唉，你愛上我了嗎？」

. l- Q1 h. {' p「好像是吧。」

「大叔，我是一個要死的人勒，愛上我沒有好處的喔。」

洛軍再也忍受不住地煞了車，他沒辦法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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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認真嘛！」拍拍他的頭，她從依舊莊嚴的書包裡，掏出一張被折的皺皺的紙，她將它攤開遞給他看。

( p: ]" i3 E* J1 Z1 {上頭字跡很醜，用紅筆寫著：「想死，滾遠一點，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妳高興怎麼叫，怎麼死，都隨妳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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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5 n2 W3 p  M7 F0 V「這是什麼？」他覺得那張紙很熟悉。

「第一次跟你見面時，有人貼在我家門口的。」

「所以妳說有人叫妳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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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應該的，我們家裡每天一大早都會狂叫，瘋狂的叫，我猜附近鄰居應該都想殺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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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個瘋狂女孩，腦子裡到底都裝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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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人都有躁鬱症，我家三個姐妹的老爸都不一樣，所以我有四個家。小我一歲的妹妹是同性戀，她的女朋友因為她還休學，變成檳榔西施；小我兩歲的妹妹說將來要出家，因為她已經看透七情六欲。後來我看書說，有時候學習大叫，不要壓抑，對身體會好一點，所以我們就輪流叫。」她數著指頭介紹她的妹妹們，樣子看起來很天真。

0 z% |5 b' n3 K聽完，洛軍才明白，原來瘋狂女孩的背後有個瘋狂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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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檳榔西施我認識，我還以為她喜歡我。」他還以為自己當真老來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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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巧合很多的。」

3 V; @2 D: v8 I雖然從靖采的敘述中，他沒聽到太悲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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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作一口深呼吸後，他還是嚴肅地問：「那妳真的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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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4 _( S8 I9 K, o她只是低下頭，露出細白的頸子，手裡敲敲打打的，頭也蠕動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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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o" }# o( n$ G5 F洛軍一直學不會怎麼愛一個人，他只懂得幫助人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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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t6 D8 X( C" B; Z& _可是，出自生命的第一次，他希望靖采熱衷活著，他想載她到有生命的地方。

2 c) o) X( y9 V% H  N6 }0 W6 F08.
8 w; ?2 z6 H0 d% U7 w春美決定不再壓抑了，不管是樓上的瘋癲女人，還是她的無聊丈夫，她都不再壓抑了。想起王太太說的悲劇？她才不理會，什麼是悲劇？忍耐才是悲劇。

與明輝見完面後，她就去剪了頭髮、報名了減肥課程，順便還去拿了離婚證書回來。隔天一早，她拿了丈夫廢棄的舊紙，在上頭寫了她連夢裡都會喃喃自語的話，然後偷偷貼在那女人的門上。

過沒多久，丈夫難得回來，依舊是那一副不理人的鳥樣。她不再保持沈默，她主動開口說：「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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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丈夫會問：妳有別人嗎？還是妳覺得錢拿的不夠？但丈夫沒有特別的反應，
) `% ?9 c6 P$ c& i2 i! l1 }只是沈默了半晌，他當下就蓋章簽名。

6 m, g( I1 F7 x% _; O4 F! {7 `( N春美很高興丈夫不拖泥帶水，雖然他們習慣不相愛，可是他始終是照顧她的。

: a( X! t; d9 \# J  P5 ~% z在配偶欄沈寂十多年的名字，今天終於可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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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軍，我要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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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y9 X- ]) s8 [+ e, @* q春美笑了，第一次如釋重負的笑了。

3 P: S! K, o" I- h突然成為前夫的他，還沒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咧著牙，微微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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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V5 ^/ c8 I沒多久，洛軍的簡訊鈴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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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8 n* A% a7 P# I他緊張的打開它。

- y% T7 h3 _: |上頭寫著：
『只有一種食物不會變壞，叫做蜜糖，要餵我吃嗎？我愛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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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p- M) a, M2 A一抬頭，他看到靖采全身發紅，尤其是脖子滿滿漲紅到臉，好像是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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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p& v2 h+ }, C% [8 p. i' S他沒有會錯意，這次真的是老來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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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到沒有人的地方吧。」他在她耳邊，這麼輕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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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喜歡特麗莎大大的文章
0 \$ o1 s4 m2 R: D: {詭異的很自然
好像現實生活真的會發生這種事一樣
搞不好在世界某個角落
真的發生像小說裡的情節!

a90932

絕對有的。

3 `7 |- q; [1 E+ }* y5 W; R: @* |我生活裡圍繞的盡是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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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也有認識一堆「蕭查某」（很粗俗用法，哈）

2 h/ |) k! |& H3 t8 t話說，妳也是一位詭異的很自然的帥T啊！

自由調調

妳身邊有這樣的事
真好！
其實我好愛恐怖小說，但偏偏我寫不出來！
" ?; @. L+ M5 G. [# t# H我沒辦法憑空想像這些東西......
所以大大的小說就變成我精神上的依靠......

a90932

補充寫作動機：

我看過徐四金寫的「夏先生的故事」。
裡頭的夏先生是個怪人，他非常孤僻，每天每天不停的在滑雪，總是疾速的走來走去，不曾停歇，
. c: I$ _3 i# `! x有一次他跟男主角大聲地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要求男主角不要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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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故事，我始終印象深刻。
人都有過這種渴望吧，情緒低落的時候，想一個人靜一靜，想到沒有人的地方。
所以我寫下這個故事。
只是在台灣，幾乎沒有所謂「沒有人的地方」了。
$ a  F, o8 L5 i- a( l4 a但我想，沒有人的地方，只是一種象徵，象徵內心渴求平靜，得到解脫。

. s9 p" M4 N3 a2 P/ s重新開始也好，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不就等於「沒有人的地方」嗎？
1 t. Q% T2 r- Y  ?" r0 V死亡也好，那就到深山荒嶺去吧。
愛情也好，私密的會面。
逃亡也好，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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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許，或許，在城市中放肆的尖叫，像一個瘋子一樣。
內心才是真正處於「沒有人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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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j0 w# Z# Y希望一切都不要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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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動機看完
) t6 r2 N* F8 \1 ]9 [) \! B) p8 {我思考了很久
對，人真的很常需要靜一靜
至少我就是這樣
但是我沒辦法像那三姐妹那樣
在城市裡，不在意他人想法的放聲大叫
或許真的只有瘋子才做得出來

a90932

我也在想  哪裡才是 「沒有人的地方」
每一個人都需要擁有。

原來的我

我也在想  哪裡才是 「沒有人的地方」
每一個人都需要擁有。
& V: W% d$ {% K3 ba90932 發表於 2010-2-2 01:40

「沒有人的地方」
; i3 a. O3 R, I7 x: N3 R" b  我也好想擁有。

a90932

要擁有，容易，也不簡單。

陶淵明的詩句「心遠地自偏」

我深信唯有平靜，抒解...
內心才能真正處於「沒有人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