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嗎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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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希望的季節，溫暖的空氣中帶著微微的花香，天是高的，和煦的陽光，潔白的雲，朵朵含苞欲開的花，充滿著期待與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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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嚴冬裡難得一見的陽光露臉，我們整個寢室四位室友集體出遊，走在陽明山盛放的杜鵑花小徑，呼吸到令人振奮的空氣，我的心情是雀躍不已但又隱隱作痛的。因為有陽光，所以，可以把快要發霉的心拿出來曬一曬；但因為面對她，所以即使在這樣大好的季節裡，我仍是酸楚的。

暗戀她已經整整一個學期了。自上學期抽籤分配到同一間寢室起，我對她的愛慕有增無減，日復一日的相處，狀似親密的室友，在外人面前的相接相近，卻始終無法拉近我們之間的心靈距離。她是否喜歡我的問題，困擾我已久，我該如何向她表白？她喜歡我嗎？此時，看著走在前頭的她，腦後紮起的長馬尾左右擺盪著，我的心情也因此跟隨搖擺不停，腳步又慢了下來。

「喬，走快一點啦，別老是慢吞吞的啊。」她回過頭喊我，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卻永遠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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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大小姐，路不好走嘛。」其實是因為喜歡走在她的背後，看著她全部的身影。

& V9 d4 @; x8 ^2 C& u! K她跑過來勾住我的手笑道：「我跟妳一道走好了。」柔軟的手穿過我的手臂彎處，馬尾輕拂過我的肩頭，她笑吟吟地說：「天氣好好，心情也好好，我好想寫詩呢。」她連說了幾個好，聽起來像在歌唱。

「就寫啊！」我因著她的接近而傻笑著，克制自己的心，不要太露骨地表現出愛她的情感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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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l0 I  D: u" [5 S8 N3 P「嗯，春天是朵嗎啡作成的花，聞了就會上癮；我的心已是麻與醉，因為妳就是春天....」她隨口說了段詩句，嗯，多麼希望，我就是她的春天、她的嗎啡花。

「還有呢？」

「妳接啊！」她用鼓勵我的眼神望進我靈魂深處。

「啊？」我略感失望，她的文學氣質，她極佳的文筆，是我最鍾愛的，我總是偷記她的「隨口詩」，她的網路作品，希望在這樣的美麗燦爛的「花前」環境中能聽到更多她的詩句。沒想到她竟要我作詩，天啊，簡直是考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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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妳作嘛！」她撒嬌的樣子真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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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 u; l. @' M「我不會寫詩啊。」我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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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氣很好呢。」

7 o( ]: _! [; m; n6 f「天氣好跟我不會寫詩沒有關係吧？」

「有啊！我說有就有的。」她耍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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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好了，」我央不過她的請求，準備要獻醜一番：「妳是我的森林，即使明天世界末日，我今天仍要種下一顆樹，為妳植滿希望....」突然覺得自己的書沒有白讀，天外飛來一句剛好為我解危。

我正汗顏著，她卻微笑說：「聽起來很不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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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5 A! {1 A& i9 [- n' ]「啊？可是好像是哪本書上的句子呢。」

「喔，是嗎？我都沒發現。」她大笑。聽不出她的笑聲是嘲笑多還是歡喜多，我又開始沉默起來，我想我還是適合當一個「害羞內向」的人吧。

晚上，不知是否因為久未運動導致抗奮，還是因為她主動勾著我的手散步花道讓我遐想連連，深夜裡想她竟想到不能成眠，老是記起她所說的那句嗎啡作成的花，嗎啡的季節，於是，偷偷爬下床舖，看著她熟睡的臉龐，然後在日記裡一遍遍地寫下我對她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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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T8 o, n) v' E( o「妳什麼時候才要跟她表白啊？」學姐熱切地問我。我暗戀她的事，只敢跟也是拉子身份的學姐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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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樣表白，更怕一旦她知道我是拉子的身份後，從此不會再理我。」我進退維谷，一顆心就快要被擠壓變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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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地對她說愛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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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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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敢啊，因為暗戀她的人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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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惡，這樣取笑我。」兩人大笑。

- u' l6 g; M  X) ]# x" ^「小喬，她有沒有男朋友啊？」學姐轉為嚴肅地道。

「以前聽過有男孩子追她，不過她現在沒有男友是肯定的事，但是她是不是拉子，能不能接受拉子的感情之類的問題，我又不敢也不能當面問她。」覺得身為拉子好委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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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Y1 \& ]2 i6 }  B" i" P+ w「不過，妳該好好想想，妳去追她，以及她自己愛上妳那一個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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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頭想了想說：「都很難耶。」是啊，追女孩子我還沒有經驗，雖然常看些談情說愛的書籍，但是好像都是紙上談兵，無法符合自己的情況，也難以派上用場，光想到要對她表白，就會令人感受到連骨子裡都透出的恐懼。

「那妳還想不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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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我很愛她的。」我堅決地說。

" X- j* }* l! {3 `2 s2 E% I) m7 w「那就對啦，去追吧，去做妳能做的每件事，直到她也愛上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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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愚頓如我，長得又不夠好看，除了沒有追人的本事外，更沒有讓人主動愛上我的因素，左想右想，還是乖乖地守著她好了，或許有那麼一天，不小心被她發現我的好或者我的愛，甚至被我感動。這樣的結局也差強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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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真的好想當一朵嗎啡花，讓她為我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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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就寢前，我又坐在桌前寫關於她的日記，昏黃的檯燈下，她輕聲地在我耳邊說：「喬，我昨晚夢見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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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D! c6 l) V; R0 R) r. g「什麼？」我沒聽懂她的話，趕緊停筆，閤上日記本。

「我 夢 見 妳。」她一字一字地再說一遍。

. U% p( T6 g' t, X, V: Y「夢到我什麼？」我緊張地問。

' D$ J$ z9 V- }「不告訴妳，我該睡囉。」她伸了懶腰，隨手拿了本書，到床上躺下來，我愣了半晌，覺得自己好呆，面對她時，總是那樣笨拙，說不出得體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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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寫什麼？」她把頭探起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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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p: F2 x* m% ^4 T「嗯，ㄟ，沒什麼。」當然不能告訴她我在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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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b, H: G/ \6 U5 A「這樣好不好，我把我的夢告訴妳，妳把妳每天寫的東西讓我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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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知道妳把我夢成什麼怪物，但是我寫的東西不值得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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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y1 z8 j6 S; B「可是我想看呢，好不好？」她的長髮撩撥著我的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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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著該不該答應她的請求，可是同時自心底深處昇起另一波的恐懼，萬一，她看到我的日記，認為我是個變態的傢伙，從此之後，跟我拒絕往來怎辦？只好說：「真的不能讓妳看，那只是我隨便塗鴉的東西。」沒有睹博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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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 _% s$ P: t「嗯，」她嘴角浮起一絲邪邪的笑容，「不看就算了，那，妳告訴我，妳昨晚為什麼偷看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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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心底的秘密被發現了，怎辦？我感覺心跳快速，臉熱了起來，我乾笑著：「誰看妳睡覺啦。」

& B8 R5 C: t: |/ }「妳啊！我看到妳看我啊，然後又不睡覺地寫東西。」

9 v: M( J' ?+ ?" C& L0 ?「喔，」我突然變聰明起來騙她說：「因為我怕我起床寫東西會吵到妳嘛。」

她深邃的眼光直望著我，欲言又止，只說了句：「這樣種樹很辛苦的，晚安。」

她沒有等我的回答，熄燈便躲入棉被中睡去。我瞪著日記本，一句話也寫不出來，是的，我在種樹，為妳而種的，妳看出來了嗎？一種不安同時產生，很怕她發覺了什麼我至今不敢說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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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期雖然才過了五個星期，系上已經準備要期中考了，這次的考試程期又含蓋整整兩個星期。我為了躲避某種未知的命運，開始躲著她，不到晚上十一點，不回寢室，藉口到圖書館唸書，其實是怕她怕得要命。一連幾天來，見到她說的話都不到幾句，而她總關心我問：「妳沒事吧？最近怪怪的？」 我輕咳著說：「還好呀，只是有點感冒了。」

她皺起眉：「要妳去看醫生，妳都不去！」生氣我了嗎？見不到我，也會動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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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的。真的！」好像睹氣什麼似的，她要我做的事，我偏不想做，像是一種反抗，其實愛她的心卻更添幾分。

「不行！明天上午我陪妳去看醫生。」

「謝謝，真的不用了。」我略帶冷酷地回答。熄了床頭的燈，又咳了幾聲，有點不解自己幹嘛把話說得這麼滿。老實說，真希望她能陪我去看醫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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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5 p2 Z# \3 i0 R8 i清晨醒來，書桌上擺著早餐、一些藥物及她留給我的紙條：『我去上課了，早餐吃過後，把藥吃了吧，這次流行性感冒據說很難好，快要考試了，不希望妳因感冒而受影響。』看著她為我所做的一切，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邊吃早餐，邊把紙條反覆看過後收進日記本裡，然後乖乖地吃了些藥。

但是，我的感冒卻越來越嚴重，伏在圖書館的大桌上閉著眼，我頭痛欲裂，四肢無力，手腳發軟，覺得越來越冷，該不會是發燒了吧，心想，這樣下去怎行。正著急時，耳邊響起她的聲音，「喬，妳怎了？要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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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B& u* z; A5 u0 t4 `「我好像發燒了。」

她摸摸我的額頭：「很燙呢，妳不能再不去看醫生啦，跟我去醫院好嗎？」我點點頭，現在要我跟她去哪，我都願意的。

0 K$ g; g* w+ ?+ u% N& k, G在醫院裡她陪著我打點滴，看著她，我除了幸福的感覺外，沒有厭惡過這次的嚴重感冒，甚至得要感謝這次感冒讓我能跟她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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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一直傻笑啊？」她不解地問我，「是不是燒壞了頭啊？」

) z, J, O5 W& Y8 {; W「沒有。因為妳在我身邊，所以想笑。」

8 L2 D- f; [' V5 Y0 a「閉起眼睛休息吧，醫生說妳再燒就要轉成肺炎了。」她溫柔地摸摸我的短髮。

我隨口嗯了聲，但卻捨不得將眼光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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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Q% B9 Z& B$ m. n「喬。」她欲言又止。

1 |* L& u' q& @2 f/ L, d3 M' ~  S「什麼？」

「我偷看過妳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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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可以這樣？」我大叫起來，激動不已。 「妳先別生氣，聽我說，剛開始我都是無意間看到的，妳忘了我沒近視，晚上妳在我身邊寫日記的時候，我都會瞄見大概的內容....。」她越說越小聲。

6 `. T5 E% @) a: P& |: O" s9 U; K我轉過頭去，不敢面對她，原來她早已知道我暗戀她的事。我生氣得說不出話來。

「現實生活中，我只能感覺到妳喜歡著我，沒想到妳的日記竟然掩藏著那麼多的情感，」她悠悠地道：「其實，我也好喜歡妳，只是那種被人暗戀的虛榮心作祟，老想看妳能如何愛我，能愛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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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8 J5 [+ P1 Y) E「難道妳....是故意磨我的？」我紅著臉吞吞吐吐地說。覺得點滴怎不快點滴完，好讓我鑽個地洞躲起來。

「有一點啦，不過，前幾天妳都不太理我，反而是我快要被妳逼瘋了，沒想到生活中看不到妳，會那麼難受，而我也才更確定我也喜歡妳。」她撥撥長髮又說：「好幾次都暗示妳可以跟我說妳喜歡我的，沒想到妳這個呆瓜，每次都沒有反應，最明顯的就是那次在陽明山上，我的詩句，還有那次我說我夢見妳，結果..結果....，討厭啦，現在反而是我在跟妳表白啦....」她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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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M8 I. k( M老天，我聽到的話都是真的嗎？她也喜歡我，只是故意在磨我的啊？我又傻笑起來：「我是不是在作夢啊？」

' \( _3 b! q) g, w, k「是啊，妳種樹種到昏了，被送到醫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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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我變成一朵嗎啡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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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6 b* j+ Z+ z4 {「什麼？」這回換她不懂我的話了。

" ?. {6 a- H, P「沒事，問妳，怎會喜歡我？」這當然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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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個性很溫和，總善體人意，妳很規矩，總不會讓人厭煩，妳很有深度，跟妳說話不會太無聊....反正，喜歡妳，這點就夠了吧，不用太多理由吧。」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光明。

「妳也是拉子嗎？」好想再更確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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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D" s% l2 P「呵呵，被發現啦。」她微笑著說，這句話聽來病已經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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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_/ S1 Y% L1 h「可以要求妳做一件事嗎？」

& k4 g" x) u9 [「妳要喝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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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妳親我。」

她深情地吻了我的額頭說：「我也想吻妳想了很久呢，不過我更想看妳完整的日記。」

' R  a8 }  {' R% J. \5 @「那沒有問題的。咳咳咳。」我邊咳邊笑邊說。

' q6 V$ g2 X+ o7 ~! l3 m$ s春天真的來了吧，連病房都如此溫柔，充滿著希望與愛。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