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GIRL女子拉拉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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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 噬罪罐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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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7-31 01:35:5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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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12-7-31 01:53 編輯 * G4 G: E. |( P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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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壞得太過份了。」皺著眉,碧玉將一只瓶身油膩的罐頭扔進左手拎著的黑垃圾袋裡,隨後垃圾袋便傳出清脆鏗鏘的響聲,鼓滿的垃圾袋顯然已經躺進不少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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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發冷的冰箱內,可以看見澄紅的燈下有一張慘白憔悴的臉,她正漫不經心的巡視駐守在裡頭的老兵老將——那些陪她度過漫漫長日而過期腐敗的罐頭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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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挑選女婿似的,碧玉仔細選了一瓶樣子最醜陋巨大的,那是一瓶豆腐乳,她卸下瓶蓋後,一股發釀、不新鮮的氣息便從裡頭散發出來,而且藏著些微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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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將這吃下肚後,那個夜晚可就精彩了,百分之百絕對出不了門。她真的嘗試這樣做過,例如遇上一些拒絕不了的約會時,她就吸一口氣吞下這些。當然這並不是她舊有的習慣,而是有一天她心情很壞時,無意中領悟的。人在心情惡劣時,難免都會想作些特別荒唐的事,例如裸泳、穿著奇怪的衣服上街,或抹上難看的妝、去些不習慣的場合,而她只是選擇吃下一瓶過期的罐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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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她就像上癮的吸毒犯,屢試不爽,一方面不違逆客觀的事實,一方面又不違逆自己的良心。這是一個壞的開始,一旦她想逃避某個約會、某件事物時,她便會這麼做。逃避的動機很單純,最後的結果也如出一轍:她會不辭辛勞的到醫院掛急診,然後撥一通電話告知對方後,便會獲得對方的同情與安慰,接著她再拒絕對方的探望後,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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蒐藏過期的罐頭已轉變為她的嗜好,像是醬瓜、鮪魚、竹筍、鰻魚的罐頭,很多都已經發黴或是枯掉了,當她仍小心翼翼地仔細收藏著。當然另一方面也是作為她逃避約會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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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拒絕對方並不是這麼困難,扯些小謊即成,但那並不是碧玉擅長的事情,唯有面臨真正的意外,她才能理直氣壯的說謊——即使是個自己惡意促成的意外。當她選擇說謊的同時,她也會施予懲罰給自己。她無須依賴宗教,因為她擁有比神更嚴苛的尺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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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完冰箱裡部分空間後,碧玉該添些新同伴了。今天是去超商的好日子,而且她好想吃鮪魚罐頭。掏了掏口袋後,她還剩下幾百塊,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窘迫,她趕緊翻一下月曆,看一看離月底果然只剩下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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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勉強還可以吃廉價泡麵度過,可是如果多買了罐頭,就必須要餓幾餐才行她到底要不要忍耐呢?碧玉猶疑的同時,又將錢數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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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耐,要忍耐!碧玉心裡不斷地掙扎著,可存於她腦海中的想像實在是過於
誘人,讓她徹底投降。記憶中那鮪魚油膩的香味,好像一層脂肪在舌尖滑動。酸酸甜甜的拌飯吃時,隨著口水的分解,那味道是以驚人的香氣滑入食道。馬上,她好想吃下一大口鬆軟的鮪魚,欲發妄想,胃也跟著絞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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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錢塞進口袋,她感覺到一同塞進牛仔褲的手指有點刺痛,她一定要吃到鮪魚罐頭!每當碧玉下定決心時,什麼樣的代價她都不放在眼裡。稍微熟識的人都察覺得到她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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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興高采烈的來到超商,她看著架子上的罐頭是整齊劃一地排排站,彷彿挺起胸膛的軍官,正雄赳赳氣昂昂的迎接她的到來。她摸著它們筆挺的邊緣與光滑的瓶蓋。她露出嘲弄的笑容,取笑它們命運和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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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頭是因了人們貪圖便利所開發出來的食品,它們必須在限定的時間中去完成它們的任務——去取悅人們的胃與提高時間的效率。它們被封存著,像是食品最美麗的標本,保持著鮮味和香氣,只求在某刻綻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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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淪落到碧玉手裡時,它們將變成她的囚犯,在她的冰箱渡過漫漫的保存期限。君無用武之地,它們的生命將從來都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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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有一天碧玉得到的領悟,當她發現「物盡不能其用時」,那種抹弄他人人生的感覺,非常悲哀,也相當爽快。就像潑了別人一桶冷水,那種糟蹋他人的惡意,確實可以帶給自身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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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到碧玉想要的東西後,她心滿意足地從超商走回家。由於傍晚時天空下了些雨,到半夜地都還是濕的,風雖然吹拂的不過份,但仍她感覺得穿著涼鞋的腳踝有一些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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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打開家門,碧玉從手裡迫不及待的從袋中拿起罐頭轉身要關門時,卻遇上一個突發意外。她低下頭的視線,看見一隻腳卡進她正要闔上的門。那是一隻男性的球鞋,表面已經污損,順著刷白的牛仔褲望上去,是一個消瘦的肩膀,接著是充分突出的喉節,像小小的圓球嵌在裡頭。她的視線不由得停頓了一下,她開始想像著球鞋主人的聲音,彷彿隱約會發出尖銳的唧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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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不敢瞟向男子的臉,她放開門任對方進入。她背著男子,有一股欲死的衝動。她希望自己遇上壞人,然後結束自己。有一年在治安最敗壞的時候,她整日都等待著這種好事發生,但沒有,每個犯罪都忽略了她,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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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對方放下行李的聲音,猶豫了一會兒後,男子低沈地喊道:「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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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斷對方好像是熟識,她突然鬆了一口氣,但感覺有點遺憾,因為當妳鼓起勇氣願意奉獻人生被命運玩弄時,卻赫然發現世上其實沒這麼多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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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叫她小碧的人,還會有誰呢?只有一個人了
碧玉微微轉過頭,看到預料中的臉,卻還是不得不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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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張熟悉而落魄的臉,有一雙像金魚般突出的雙眼,過份削瘦的雙頰,他鼻翼豐厚,但髮色很淡,甚至摻雜好幾道白髮。男子臉色灰沉沉的,皮膚很乾又單薄,隱約浮出青筋,且還長了些乾癬在脖子上。大體來說,他還不到老態,但也不年輕了。碧玉回想起男子十七歲時,他樣子還很好看,白晰的皮膚、明亮的大眼,完全是她酷愛的類型,但如今年輕氣息卻不復存在了。雖然他不再具備迷倒她的魅力,卻也足夠掀起她另一種複雜的感覺。他曾經所給予她的,已沈重到她無法形容、也無力描述。那不是愛與恨的感覺,而是幽暗、陰濕、骯髒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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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麼多年,妳都沒來看過我?」男子語氣並沒有特別譴責,但卻淡淡透露出心底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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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碧玉保持沈默,拒絕回應。她只是不斷地回想著,男子是如何找到她的。是無意中遇到她的嗎?在她選擇鮪魚罐頭的時候,還是在十字路口等待紅燈的時候呢?她相信絕對不是母親透露行蹤的,最大嫌疑犯有可能是昔日朋友阿珠,對方一向口風不緊。這名男子叫做阿神,十四年前,他們曾經交往過,那是一段恐怖的歲月,令人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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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犯了一個錯。」阿神語氣突然激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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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錯?」擦過阿神的肩膀,碧玉在桌上用力放下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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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了,一切都應該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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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玻璃罐撞擊聲,感受到碧玉微微的怒氣後,阿神因恐懼而不自覺地握緊雙手。在過去長年歲月裡,即使愛她、恨她的情緒如潮水起起伏伏,可一旦面對她陰晴不定的性格,他依舊怕她。他從來不知道她想些什麼,她經常表現出來像是惡意,但卻又像是對他好。他以為到某一天結局的時候,他終究會明白她在想些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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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知道該開口了,她試圖平靜地說:「時間可以彌補嗎?其實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時間是一種慢性毒藥,你以為消逝了,其實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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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不想聽到她任何的勸說或總結,他心急的插嘴:「我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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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碧玉想將過去推得更遠,而他卻是想將昔日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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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補?」她發出可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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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背著自己的碧玉,肩膀古怪地抖動著,像是笑著,又像是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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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才躲我嗎?我都不知道妳是這麼現實、自私的女人,妳以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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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以前了,我們早就結束了...」碧玉惡狠狠的打斷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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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結束」收起強硬的態度,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立場居於弱勢,但
他沒說結束以前,他們是不可能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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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將行李提袋丟向位在客廳的老舊沙發上,開始自顧自地環顧四周。
碧玉突然感到心煩,她有預感阿神是來找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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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不論碧玉多麼委婉,甚至暗示他時間晚了,單身男女是不宜共處的,但阿神卻一直我行我素,把這當自家一樣享受了起來。最後迫於無奈,她請著眼前的麻煩坐下後,她先是泡了一杯咖啡給自己,然後貪心地吃下一整罐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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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當她看見阿神仍一如往常習慣性地撇嘴傻笑時,她感到深沈地難過,因為他一點變都沒有。彷彿這十四年來,時間的軌跡在他的感情跟思考中,一點點改變都沒有,而且他身上仍是那股濃厚的狐臭味、汗水味,一種愚昧可笑地濕臭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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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是就算坐著不動,也能滿頭大汗的男人。在她印象裡,他總是汗水淋漓,卻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就像是在瀑布下修行的和尚,把持著堅定的決心來面對混亂的外界。任何人都撬不開他,他封閉著自己,只是像鋼鐵般的愚昧。即使他的母親警告他:離小碧遠一點!他還是私底下偷偷來找她。
這個男人,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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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一種骯髒齷齪的感覺瞬間浮了上來,碧玉不安地想:難道阿神仍舊想像以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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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不再是十七歲了,自暴自棄的生活方式已經不一樣了。不能只是貪歡享樂、無所事事,現在身邊的大人是不會原諒他們的。雖然碧玉想跟阿神切斷關係,但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阿神之所以敢死纏著她不放,是因為他認為當初那該死的錯是在幫助她。但他鐵定不知道,那才是最可悲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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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一定不知道,然後便懷抱著英雄主義的心情,渡過這十四年吧?碧玉苦苦地露出微笑。她決定暫時先不趕走他,現在撕破臉對彼此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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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決定不趕走他,她要讓他自己離開,於是在阿神閉上眼入睡前,她低頭在他耳邊這麼說著:「走的時候,請記得把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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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學會殺人的時候,阿神有點驚慌,他反應很遲鈍,膽子卻又異常地大,例如像殺人這種事情,他一次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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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可以這樣殺掉一個人嗎…」他心情有點陰暗,他終於作了無可挽回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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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J% z8 i0 ^4 E; d% [「你不是說他的人生很糟糕嗎?」碧玉小心翼翼蹲在男子屍體旁邊,她將頭伏在屍體胸口上,試圖聆聽對方的心跳還有無跳動。判定對方死亡後,她還表情俏皮地向阿神眨了眨眼睛,絲毫沒有任何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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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抬頭看著這寧靜的夜空,月亮被削去了一半,斜瞪著眼看著底下他們的罪行。總有一天,他們一定逃不過法律的制裁吧。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他並不是喜歡殺人,也不是心理變態。而是小碧說,這世界上有些惡人是應該要死的,可是他們卻逃過法律而為所欲為。他曾疑惑地問過小碧:他們這樣不就跟那些惡人沒有兩樣嗎?可是小碧卻漲紅著臉,尖銳地吼叫: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這麼做啊!後來,他就不敢再接著探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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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A4 ]7 P4 D/ A( U) \/ v1 K- h每個人都說他笨,或許他真的笨吧,但他不至於做出不利自己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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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保護小碧,她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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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記得,當時小碧的臉陰沈的可怕,狹長的眼睛裡的黑眸又沈又暗,像是受了什麼可怕的傷害,情緒極為敏感,彷彿為了捍衛她的地盤而張牙舞爪。他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可是他明白她是個好人,只是方式錯了而已。母親曾告訴他,小碧不是壞人,但不要再接近她了,不要再讓兩個家庭都受到傷害了。可是他不能停止自己的行為,他聽得見小碧在誘喚他,即使表面上看來是他蓄意接近,可事實上,他卻聽得見小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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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寂寞的聲音,如玻璃般易碎,那是只有他才聽得見的頻率。小碧在呼救啊,她在冷冽的寒風裡呼救著。可是沒有人可以幫助她,即使是他也不行。他無法給她溫暖,只能給她一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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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愛她的方式,就是跟她一起自暴自棄,跟她一起自甘墮落,他們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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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呢?我應該怎麼作。」他詢問小碧下一步動作,要如何滅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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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發我、供出我,說我才是指使你的壞女人。
「為什麼?」他愣住了,這就是小碧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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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我應得的,我給我自己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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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妳就不用懲罰妳自己啊。」他露出「妳還是好人」的眼神,何況沾了血腥的人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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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啊,我就是想啊!我這一輩子就是在等這樣的事。」小碧側著臉冷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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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瘋了瘋了啦」他不禁放大聲調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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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碧想當他背後的壞女人嗎?這可不是什麼偉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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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阿神不顧小碧的反對,找了個工地將屍體埋了起來。他們所殺死的男人,是一個性侵過小女孩的前科犯,他出獄後似乎還在伺機而動,成天在社區裡繞來繞去,讓每個鄰居都提心吊膽的。據他所知,有幾個大人私底下教訓過他好幾次。他曾經對小碧說,那個男人所剩的人生太糟糕了,即使他什麼都不作,也依舊揹著性侵犯的名聲活下去,只要他繼續選擇寄生在這個社區,那麼他就沒有選擇。阿神並沒有想到他的感想居然刺激了小碧,當下她用力抓著他的衣袖說:
「那麼我們就替他結束他所剩的人生吧,反正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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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阿神沒有任何反對是因為小碧的眼神太悲傷了,那一雙永遠像是哭過的眼睛正祈求著他,結束那個人的剩餘人生吧,結束他以前所幹過的壞事吧。結束一切吧。所以他殺了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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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阿神都不在,雖說他是找工作去了,卻常常三更半夜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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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並沒有過問,也沒有任何阻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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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希望一個月後,阿神能依照約定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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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裝模作樣地簽了張合同,上頭白紙黑字規定,他何時必須搬走。
阿神不在的時候,碧玉開始聞到一股惡臭,一種悶濕的血腥味,彷彿從她體內流出來的。恐怖的是,一旦她嗅久了,那味的骯髒就越鮮明,並肆無忌憚地在她鼻息裡亂竄,幾乎就要直搗到五肺六腑。那種臭的裸露程度如同腐熟屍體上爬滿了蛆,令人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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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捏著鼻子,碧玉費心地在家四處搜尋。她揣測著,莫非是房間某個角落死了隻臭老鼠?難不成是緊跟著阿神背後溜到家裡的?可仔仔細細翻了家裡一圈,卻連隻蟑螂屍體都見不著。在百思不得其解時,一絲絲的臭氣就從她指尖散出,她終於嗅到了自己的指尖,隱隱約約就藏著那個味。她的煙癮並不大重,一天偶爾會抽個幾根,但很顯然的是,那味並不是長壽,不是萬寶路,確確實實是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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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腐朽,並濃郁的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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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用力扳開指紋,表皮幾乎猙獰的要裂開,她視線穿透進去,附屬於惡臭的霉子就卡在指紋裡。她覺得噁心,衝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只是拼命的洗皺了手。碧玉明白自己作得還不夠,因為惡臭還在散播,她只是微微張開鼻翼一吸,便發覺浴室早已充斥著那個味。感受到味的勢力威脅,她必須儘早清除那味才行,於是她急忙隨手抓起鐵絲刷,蠻橫地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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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得刷乾淨才行,那味正在擴散,怎麼樣都得封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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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指尖沁出了血,肉也變得糊透了,碧玉靠近一聞,令人憎恨的氣息卻還是沾在指尖上。惡魔,簡直是惡魔,有好幾日,她活在一種煎熬的折磨裡,她想順著指節剁了她的指尖。掙扎了幾天後,她毅然決然地打定主意:只要剁了,就一了百了,不過就是指頭罷了,還是能寫字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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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起心,碧玉將手指頭擺在沾板上,專注對準焦距後就要大刀一揮,沒料到隔壁的住戶竟傳來牙牙學語的聲音——男童聲調清亮地喊著:我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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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她失了方寸,指尖的皮便被削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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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菜刀,碧玉感覺到一種俐落的痛感傳開來,削去的指尖上裸露著一片紅嫩的皮。我要我要,聽到男童天真的聲音,她的恐懼奇異的獲得了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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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種情況卻是詭異的,隔壁的男童是不會說話的,他應是無止盡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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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重度身心障礙男童,他成天都躲在那暗濕的房內,只是蜷縮小小的身子,等待別人溫柔攤開。那孩子的母親每週都委託幾名保母輪流來照護他。他是一個被母愛囚禁的孩子、被上帝遺棄的孩子,因為他永遠都無法張開翅膀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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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他卻開口說話了,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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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察覺到有什麼悄悄在改變了,她的心情、周遭的環境就要改變了。時間雖開始流動,死水本質卻還是死水,只是把惡臭蔓延開來罷了。埋在碧玉深處那張陰暗的臉,因為阿神的回歸而逐漸浮起。骯髒的自己,惡臭的自己,終於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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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碧,我是壞人嗎?」
「你不是,因為那是我教會你的。」
「那妳是嗎?」
「我不是,那是我爸媽教會我的。」
「所以你爸媽是壞人?」
「我爸媽的爸媽又教會他們的。」
「那世上不都沒有壞人啦?」
「本來就沒有壞人,我們是惡人,對這世界所有一切懷抱著惡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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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阿神十二歲時天真無邪的口氣,而她卻已經相當早熟而壞心,大概是本質的不同吧。在他們二十歲以前,兩人關係密不可分。他們當過鄰居、當過同學、甚至發生過關係,他們是如此的緊密。碧玉的人生在二十歲以前就已經總結了,如今活著只是生為人的義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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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想過不下千百次,人生如果可以重來,那她希望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那麼也就不會導致所有的一切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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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阿神家真的很有錢耶,你為什麼不能也開銀樓呢?」
「爸爸沒那本事…」父親摸了摸鬍渣,眼神有點寂寞。
小碧天真的地說:「所以爸爸只能用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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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知道,當時自己無知天真的話語,正是打開父親地獄之門的惡魔。她
在八歲時,就已經腐壞了,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已。所以她必須懲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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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我們的罪行有保存期限嗎?」碧玉躺在阿神的懷裡,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瞧,她不停幻想水晶燈架會突然崩塌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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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什麼?」阿神不了解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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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人,不會因為時間而有任何改變吧?不會因為我現在是個好人,而以為沒有發生過吧?作事情不能這樣的,對吧?」眼眸對上阿神,她嚴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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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這樣沒錯」阿神裝作慢不經心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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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剩餘人生,你替我結束吧。」閉上眼睛,她彷彿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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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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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神直覺碧玉是認真的,他無力解決眼前的難題,他終於明白了碧玉的用意,從一開始她要求自己犯案就是為了最後謀殺她的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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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不了碧玉百般要求,阿神逃跑了,他跑去向警方自首,他承認自己殺了兩個人。他知道他背叛了碧玉。可是與其要他親手殺了她,那麼坐牢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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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留下一封信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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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要是自首或是自殺,我不會原諒妳的,就像我不能原諒妳父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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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接受了十四年的精神治療,而在這期間,碧玉從來沒探望過他,一次也沒有。可是他知道她還活著,是阿珠說的,這麼一來他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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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時,有一天阿神到當鋪當了一個價值不斐的名錶,接著他將那筆當得的金錢捐給孤兒院。幾個禮拜後,警察來到學校逮人,因為實際上那隻錶是個贓物。阿神被警察帶走後,他的所作所為引起學校一陣轟動,也因此有了「神偷」這個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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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同班同學阿珠看來,整件事情卻是異常詭異的。因為阿神不是那種個性的人,他不會想出這種鋒頭,他沒這麼有正義感,可以的話,他是個寧願變成空氣的人。這樣一個喜歡毫無存在感的男生,怎麼會作得出那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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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直接聯想到的是碧玉這個人,那是阿神的青梅竹馬,她記得碧玉讀的是另一所夜校。有一次她和母親逛西門町時,她撞見了他們,她穿的便是該夜校的制服。後來阿神有介紹她們認識,她只是躲在阿神背後露出淺淺地微笑。她對碧玉印象很深,因為她母親事後說:這女生磁場不是很好,陰森森地,彷彿背後藏了些什麼。而阿珠跟母親是有同感的,那個叫碧玉的女人,令她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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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阿神情況越來越糟,經常好幾天都沒來上學,徹底變成一個壞孩子。他打架鬧事、偷東西,甚至還破壞公物。每次只要有同學看著他汗流浹背的來上學,就會鬧著說:「你又作了什麼壞勾當啊?」基本上,阿神是不會生氣的,他通常
只是趴在桌上,等待鐘聲的來臨。但有時,他要是帶著壞心情來上課,出聲的同學,就會他狠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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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有點擔心他,那是出自友愛,純粹對同學的關懷。她跑去找了碧玉。她在放學的校門口逮住了她,她劈頭就問:「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照理說,她原本預測碧玉的反應是要驚訝或是嚇一跳的,她是那樣打算震住她的,最好能讓碧玉什麼都通通說出來。可是碧玉卻一反正常人的態度,居然靜靜地笑了,像是在嘲弄她似的。那雙狹長又陰險的的眼睛,令人渾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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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女人的直覺吧,阿珠覺得碧玉是個不祥的女人,她的氣息就像是個壞女人,她的微笑一點都不單純,像是在算計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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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說,如果想知道答案,就跟在她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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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跟了,她知道這個女人很恐怖,可是為了友愛,她提著膽子跟了過去。
她們來到一個暗巷內,碧玉側著臉靠在牆壁上,靜靜地抽起了菸。阿珠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是感覺到暗巷內的潮濕的氣息令人覺得骯髒。她們站在排水溝上面,裡頭正緩緩流著污水。阿珠情緒有點緊張,因為她感受到老鼠在水溝裡面竄動著,
甚至看不見的烏黑處,隱隱約約有什麼蟲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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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得在這邊談嗎?阿珠有點反抗,可是碧玉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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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碧玉將菸抽完,用她那瘦弱的小腿踩熄後,她失去慣有的微笑,然後沈靜地道:「有一個搶劫毀了兩個家庭,銀樓的老闆死了,搶劫的歹徒入獄服刑。阿神的爸爸就是銀樓的老闆,我爸爸就是入獄服刑的歹徒。我們的父親本來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發生那種事情後,一切都毀了,我家為了逃避鄰居的指責,我搬了家,換了小學,雖然阿神的媽媽並沒有恨除了我爸爸以外的人,可是我跟阿神已經不能是朋友。然後有一天,我開始厭倦了。沒有人因為我爸的事情責怪我,沒有!大家都覺得我爸已經獲得應有的懲罰。可是不是這樣的,我想我應該打從我父親開始,我們家族的人就注定是個偽裝好人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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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碧玉的坦白,阿珠嚇到了,那不是她期待聽到的。她期待是:「阿神為了我,什麼傻事都作得出來,因為我喜歡錢…」阿珠期待聽到這種愛慕虛榮的答案,那麼在她心裡,就不會有心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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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很讓人討厭!」這是阿珠聽完故事後的回應,接著她就轉身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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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9 M5 T" t+ C* b0 A0 W0 W: ~從此,她的友愛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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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神投靠碧玉的第五個禮拜時,每天早出晚歸的他,有一天突然扛著一個行李提早回來,他樣子神采奕奕,行李裡頭似乎裝了什麼值錢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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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將門關上,阿神就不斷慫恿碧玉打開行李,他想炫耀這個寶物,碧玉也不得不順著他的意打開,因為他是這麼難得的展現愉悅,這是即使是他們年輕時也不曾擁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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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行李後,裡頭的東西簡直令她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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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具屍體,一個人以膜拜的姿態蜷曲在行李箱內,像個純潔無暇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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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神殺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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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次不是碧玉指使的,她感到害怕,難道阿神真的瘋了嗎?她真的把他給逼瘋了嗎?她眼淚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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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神瞬間明瞭她的反應,他好心地拍一拍她的肩膀,要她看個仔細。他小心翼翼將屍體翻了過來,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碧玉認出了那屍體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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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爸爸啊!一個她不願意再想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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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知道父親已經假釋出獄一年了,可是她從來沒跟他聯絡。她沒想到阿神會默不吭聲的殺掉他,難道這就是阿神出獄後的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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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意地看經碧玉吃驚的反應,阿神宣布了他十四年才領悟出來的答案——我已經結束掉妳父親的剩餘人生了,妳不用替妳父親贖罪了——這卻是碧玉最不想坦誠的——她才是使喚父親犯罪的主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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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對於自己過往所作的一切感到後悔極了,她察覺這麼多年來,兩人早已是腐朽的食物,只是巧妙的被封存起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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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V- k7 O# u  e: ~0 Y那他們的剩餘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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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試圖冷靜,並佯裝眼前的屍體與她無關。她僵直地起身,走路搖搖擺擺地從冰箱裡拿出一個白色罈子,她顫抖地打開了它,並走向前讓阿神靠近一看,他瞥見罈內裝滿細細白粉,並傳來刺鼻的味道,那是冰封許久的生冷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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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並不急著解釋罈子的由來,她將背打直,優雅的將雙腳曲跪,並以武士的姿態慎重拜託阿神:「請你結束我的剩餘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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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碧玉請求地模樣是這麼卑微,阿神搖搖頭,不可置信地說:「為什麼妳還是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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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神,你背叛了我,你讓我犯下的罪變得一點用處都沒有。」彎著身體,碧玉將頭貼著地,並伸出雙手擺出請求的動作,她的鼻息因伏地而絮亂,接著喑啞地說:「我曾經殺了我們的小孩,我不能讓他跟我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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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手掐住了秒針,阿神知道碧玉秘密的那一刻,時間彷彿如流蜜般地進行。在十四年前,他還來不及哀傷時,親生孩子已變成一罈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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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竟然連自己的骨肉都下手,是不是再也不必多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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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明白這是碧玉最後的請求,多年過去了,他們都證明了自己不論相隔幾年、不管距離多遠、不管人生曾經發生過什麼奇蹟,彼此都是無法相通的。埋藏在她心裡的幽暗之路,像蛇身般曲折;他以為的呼救聲,不過是引領他犯罪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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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除了是惡人,更是罪不可饒恕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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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著臉,他拿起藏在腰間殺死碧玉父親的兇刀,朝她美麗的頸部俐落一劃,這是他獻給她完美的殺人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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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碧玉頭滾落地,輾轉翻過她的表情,他看見了,那是如朝聖般沉靜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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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她製成了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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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費了七天七夜,阿神才將碧玉製成了兩百瓶大小不一的罐頭,她的臟器、皮膚、五官、四肢每一個部位都要仔細分裝。由於製作過程繁複,阿神已經沒有時間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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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和碧玉的態度不同,阿神下了一個重大決定,在七七四十九日內,他要一天一天把碧玉吞下肚,協助進行她未完成的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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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口吞進碧玉的手指,咕嚕咕嚕手指一下子滑進了食道,接著從胃裡傳來手指的搔動聲,她溫柔地敲打著胃壁,訴說著如往常一般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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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阿神一眼就認出,從罈內飄揚而出的白色粉末是屬於太白粉的標記,他也決定不戳破她的詭計,他選擇相信,那是他聽見了她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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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了今天要與高中同學阿珠會面,內心盤算著要不要送幾瓶碧玉罐頭給她。聽見了嘈雜聲,他回過頭發覺大門始終還沒關上,而門口卻擠滿了人潮湊熱鬧,其中有好幾雙眼睛直盯著他瞧。他悠閒地走向窗外,滿心期待與阿珠會面時間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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