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地平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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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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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搖著樹梢，葉掉的稀稀落落，有意無意遮掩了些前頭走過的凌亂。

9 B4 x5 {. h, F% d! Y7 \4 ?$ A透光的薄霧籠罩我們的記憶小道，就這樣一路蔓延，不知迂迴多久；當我回頭時，它們早已化為露水，濕濡了過去。
6 W+ R; F' S, A) E! t) S3 [" @( Q
( y/ ?, z9 Y6 X2 S# _  a我以為記憶是會流淚的，它搜尋著片刻的悲傷、搜尋所有的對白，只是逐字逐句的喃喃自語，然後淒涼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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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7 f6 F# U( `3 b3 j9 A* ~# R朦朧的過去越發清晰，像擦拭過的古鏡，清明的讓人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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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一切就像大雪裡頭渡過的冬眠，冰冷的不像話。

2 Q$ L; d3 g$ U  z# f( R* H7 m還記得我和妳最後一起渡過的夜晚嗎？

$ ]1 X( g! G  f8 R, H7 j5 v5 k' g它就像某副畫作裡的永恆，無語地烙印在我心上。

% P6 l/ H  M- X. N那時妳好似那樣說的――「霧本身會發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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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那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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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應是正確無誤的，這是妳的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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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的氛圍下，妳忘記光的存在。

+ V9 ^; W6 b/ `- M1 A' [於是那些捕捉不到的，變幻莫測的都因此成真。即使在假想的情況下，妳仍願意相信薄霧會發光。

1 D8 J; p% }# b有人說，「相信」的前提是質疑，所以才需要付諸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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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9 J; S' n% N* e相信這兩個字，某種程度上，是在欺騙自己。

小妹，我明白，對於每一個相信，其實妳早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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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們都不忍心，不忍心提早釐清命運，不忍心去知道，愛到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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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什麼樣的薄霧最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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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E9 L) S2 m1994年．我得到了答案。

就在妳的眼眸，我戀戀不忘的眼眸，那是快要落淚前的提示，而我卻在妳哭泣的前一刻，離妳遠去。

) m' v1 `$ R8 g$ ?& E; @% u那年我們二十一歲，妳是我們班上最惹人憐愛的小妹，只要稍稍欺負妳，妳的眸裡便輕易起霧，彷彿裡頭駐紮個氣象台似的，從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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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人家哭。」捏捏妳的臉頰，我警告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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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哭。」難得妳流露出倔強。

# W6 e8 D2 n+ ^「我相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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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妳可以不軟弱的，對吧？

8 l7 H$ y% Q! z" h( x& A" T我們的戀愛順其自然，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牽起了手；不知何時，我們成為一個小圈圈；不知何時，我們陷進你濃我濃的情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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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總是近乎無條件的順從我，而我當然樂得開心，因為妳從來都不會是我的麻煩。

妳沒什麼脾氣，妳沒什麼心眼，妳沒什麼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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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p+ S. Z* S9 E, }那時室友小羅相當欣羨我，覺得我的愛情走得太順遂。

- k& h( P1 ~' i4 w4 f人的一生，不就是如此嗎？小小磨擦，小小不幸，但一帆風順。大多數人都是如此的。我也順理成章過著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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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什麼野心，妳也沒有野心，我以為這是我們最契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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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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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知道妳家裡清寒，是交往兩年後，因為妳籌不出錢畢業旅行。
  k! }/ t" Z! t/ R5 T) a" }
' b/ t: C1 q4 M' j2 g3 n我也真正認識到妳的背景，妳是一個靠著獎學金過生活的人。

我卻從沒聽妳有過任何嘆息，好似妳順服著貧窮，而貧窮也順服著妳，你們彼此相依。

% t  V5 H5 e: g5 W那我呢？我不明白妳將我擺到哪個位置，我只是和妳談戀愛的陌生人。

我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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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過去的兩年甜蜜，一切都是虛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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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鬧了好一陣子的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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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5 T( b8 j4 t「小妹，我是不是不瞭解妳？」請原諒我的憤怒。

& ~- V0 r$ T5 M0 n5 X1 ?「別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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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7 V1 o$ S2 @6 x- E4 y「不然妳為何要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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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N* ]( K4 `+ u「你要相信我。」妳眼中泛起了霧氣。

我受不了，我不想看見妳難過，我撇過頭，要求妳收拾傷心。

然後我們又繼續。就像過去那樣。相信。只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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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發亮的雙眼暫時撫平我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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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我們的戀情欲振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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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甜蜜空虛的維持著，並非有了縫隙，而是產生了一種搖搖欲墜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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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 c* ?' H我覺得妳說謊，滿滿的謊，可是我拆穿不了妳。

) S. j" L/ }! l  B7 A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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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F: W8 x% p2 n4 K) f妳是這麼卑微，這麼順服，這麼惹人憐愛。

妳殷勤的唸書，殷勤的和我談戀愛，妳是這麼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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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j) d3 }# U6 p2 J. l妳只是瞞著我某些東西而已。瞞著甚過愛我的東西。

2 w: p" \& n5 Q8 l它只是隱隱約約捉弄著我，好似隨時會跑出來毀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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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確切的愛著妳，原諒我，因為我不知道妳在想些什麼。

$ f$ D, x9 M' ]- z女人啊！何苦這麼神秘。

7 K  X2 p0 W0 i$ o2 f小妹，妳真的愛我嗎？妳明知道我怕妳流淚，妳卻利用我的弱點維持我們的關係。

第一次，        我發覺到妳的自私，妳用妳的溫柔折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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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Z" W: d5 ?* ?7 x) g我對妳有點怨懟。

妳發覺我看妳眼神變得不同，妳只是苦笑著，妳只是沈默。

妳說，妳愛我，妳說，妳不能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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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妳說，聽著妳的甜言蜜語，我明白那是妳真誠的聲音，因為每當回想起來，我都還感受得到，妳綿綿細語裡隱藏的顫抖。

/ V" a4 p+ [. g. V6 q# x) f我真的相信妳不能沒有我。真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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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V+ A1 e+ R, z/ \" j然後，我又有了些自信。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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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不平靜。

妳的父親闖進了我們的1997，宣告著我們未來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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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臉色蠟黃、精瘦幹練的男人，讀過些書，脾氣很大，不是一個可以
; S6 b  h& u! c; P, e2 q7 u簡單應付的角色。他跟我不同，他有滿滿的野心，他對妳有滿滿的期望。

認識妳父親之後，我開始懷疑，妳愛上我哪一點？我跟他不同，跟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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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怎麼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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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配不上我女兒，你知道她的未來嗎？她需要的是一個大器的男人，有
+ c( Y: V; V9 }* {$ ~# @前途的男人。」你父親不客氣地拍拍我的胸口。「你擁有什麼？你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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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的口氣不是責備，他只是清楚告訴我，他看不上我，連帶也配不上妳。
, ?) v, \1 U; F2 w1 }, y" e
6 ?1 m* l9 }, X4 o3 R+ c! p看著妳父親充滿權威的神情，看著妳和妳妹妹躲在妳父親巨大的身後，妳變得好渺小，像是個小小孩子，無知天真。縱然我明白，妳不是那樣的角色。可是妳屈服了。妳順服父親，妳順服著貧窮，如同妳順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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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忘了明白，妳所順服的對象會有衝突的時候。

; j( [3 H5 L0 a! \% q但妳作不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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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e+ }1 f7 ]: M, C+ U& d+ }我無法對妳父親有任何承諾，我不是會發憤圖強的小子。我無欲無求，我沒有大志向。

妳的父親很誠實，也一眼望穿我。他真的不是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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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愛妳女兒。」我悶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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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竟是我唯一的條件。妳說，可不可悲？

「我知道，可是只有愛，沒有辦法維持一輩子。」

2 }, u# d- H9 e* u" D5 {妳父親是個聰明人，是貧窮害慘了他，是貧窮助長了他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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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妳真正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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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1 V6 x+ `" m- T0 w# @" G不同的人，怎麼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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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1997年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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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f" N+ W, L' f% C& ?& B$ S) n* K愛的後半段，我們變得折騰，變得好不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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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父親並沒有立即拆散我們，因為妳隱瞞得太好，好到我們的愛紮的太深，他還嚇退不了我。

$ T; ^& D6 l+ y9 b  o9 s& q  `: h9 j雖然我們愛的很堅持，可是我們不快樂。

妳早知道的，我們不會快樂，這是妳父親預料得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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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子，我和妳分手的謠言，班上傳得沸沸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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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羅像看好戲般，見到妳來找我，風涼地說：「你的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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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A+ w! h0 C: S我不爽的推開了他。

「麻煩？小妹從來都不是我的麻煩。」我故意說給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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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應該明白，麻煩的是妳所隱瞞的。

「我…對不起你。」妳有點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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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副想坦承的模樣，讓我有點難過。

命運逼我們走到這步田地了嗎？

: o7 K; M  o, r# X2 ~究竟是妳的不幸，還是我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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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妳知道會這樣，為什麼還要跟我交往。」

我怪妳的狠心，妳拖我下水來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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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回應我，妳只是嘆息。深深的嘆息。彷彿那口氣，是從心靈深處吐出的悲哀。妳的眼又起霧了，好濃的霧。我伸手蓋住妳的眼。我要妳別哭，至少，不要在我眼前哭。

3 Y+ S8 ?9 @) ~" d1 n! M2 Y妳知道的，我自小就死了母親。我母親死前正在流淚。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我們的愛，讓我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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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為什麼妳要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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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a: m* T; S/ Q" h$ M難道這是妳對父親默默的反抗？我只能這樣猜想著。

1 Q  J; \6 ?, N  V; z7 ?1 Q' U妳並不是誠心順服，妳有妳的叛逆，妳也想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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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8 L0 X& [, W) x' v0 J- E可是，我們走投無路。

1998年，我和妳父親有了私下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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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找我「聊聊天」。

一方面要我瞭解妳的成長背景，一方面打擊我的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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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唸過一些書，可是我沒有機會成功，我從來沒有讓家人過過好生活。」他一口飲盡一杯酒，不斷責備自己：「如果我有能力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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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n: \/ z3 e, Z# X, j5 @「小子，這是我的遺憾，你也會這樣的。」他從來沒喊過我的名字，我甚至以為他壓根底不想知道我的姓氏。

「你不能這樣斷定我，每個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不一定要大富大貴，也可以過好日子。」

) S( i2 _+ R  _! o  e「什麼好日子呢？沒有錢，就只有悲哀，被人看不起，常常想辦法跟別人借錢，別人都當你是個麻煩。」他很有感慨地說：「窮人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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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6 b$ U% w. @: n突然，我覺得妳的謊，好悲哀，好可憐，我更覺得自己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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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要我的同情，妳已經試圖不想成為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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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f5 f4 H妳甚至害怕我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妳。

為什麼妳要愛我？

是不是，妳希望得到平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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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需要尊嚴，難道這就是妳甚過愛我的東西？

4 o' N5 v) T, V+ ?/ r小妹，我不敢直視妳的眼眸，我害怕看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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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 ?1 M4 e9 O0 f1 r我有一股強烈的怒氣。

「妳作什麼這麼努力？」我奪走妳正閱讀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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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搖搖頭，無力地說：「我沒辦法不努力。」

6 ]" z! O3 ^  \& g' y* o逼迫妳的是命運嗎？是貧窮嗎？還是尊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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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U$ p/ L4 m, b  `) b我們的愛情陷入一種悲哀，我們被算計著，被命運考驗著。

妳的父親只是提早釐清我們愛情的軟弱。

( K+ {( q* ^: |這次哭的人是我，很抱歉，我居然在妳面前流淚。

/ _0 H; K9 H/ M" H' ]3 ~2 |( R「小妹，我真的很愛妳，可是我們沒有未來，我沒辦法爭氣。」富貴不是我渴望的生活，成功不是我追求的價值。小妹，妳知道的，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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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r7 A2 B+ z+ O淚水朦朧裡，我只是看見妳舉起那細嫩的手。妳學習我的肢態，妳學習我的語言，
4 v: B6 I9 p7 O. m& \3 d妳用蒼白的手遮住我的雙眼。

原來，妳也不喜歡看人流淚。

0 u4 O- ?( O1 D9 d6 Z* g# c! r「你要放棄了我嗎？」妳打破了沈默，妳的聲音在顫抖。

我無語以對。

「你要放棄了我嗎？」妳再一次問我，妳用力的看著我。

妳那雙起霧的眼眸，染上淡淡的哀愁。

6 O" ^' a( N) f0 [! H) {' S我一發不響，我故意忽視妳的難過，我徹底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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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妳做出抉擇，我要妳替我說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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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明白，在妳心底甚過愛我的是什麼。

$ D; q# n' k1 p2 Y妳真的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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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5 f; i4 U- X" l9 `1998年的冬天，我們必須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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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學校後，妳到了一間大公司上班，而我等著接兵單。

妳的父親已經無法忍耐了，他索性揍了我一頓，弄壞我們的私交，他要我馬上離開妳。

. m, `# k: X1 e4 z8 d他急了，他怕我毀了妳。就像當年他毀了妳母親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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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i) l2 o! ^$ I2 {* a& U他總是不斷的自責，我知道，妳父親真的很愛妳，甚過我。

如果我們還是情人，恐怕妳會喪失很多好機會。

妳父親只能勉強通融我們到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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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下了一個決定。

小妹，妳或許會怪我無情，我以為這是解脫我們痛苦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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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U- |9 A, X: q" Y就怪罪命運吧。

我不可能背負著妳的一生，我們只會陷入悲哀，妳父親的頑固一定會傷害往後的
我們。妳和妳的家庭是絕對分不開的，那天我看著妳躲進父親的背後時，我就明
白了，妳的父親是妳的依靠、妳的驕傲。

如果我愛妳，受傷的會是我，如果妳愛我，受傷的是妳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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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怎樣選擇？只好假裝不愛，只好讓命運順勢而走。僅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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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9 |1 g4 _2 E! F+ g更何況，我敏感察覺到，在妳心底還擁有甚過愛我的東西。

那一定能維繫著妳的未來，沒有我，妳依然可以自在。

這是我自私的想法，請原諒我的軟弱。

0 ], u& W( X& f. W+ Z: F十二月的某一天，城市起了霧，我和妳相約渡過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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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本身會發亮呢？」妳笑著說，像是賣火柴的女孩。

「妳忘記光的存在，沒有光，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不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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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妳面對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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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相信，有一天會成真的。」妳的聲音聽起來很誠懇，好似在禱告。

, c+ F9 i, ^5 P8 A5 I! c我已經不了解妳了，只有透過妳的聲音，我才能相信妳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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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沒有為難你，今晚妳擁有作夢的權利。

我們擁抱著，就像回復到學生時代的熱戀般，窒息的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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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5 c! j# ]) L剎那間，我以為我們能相愛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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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1 y1 ~. T: [6 H, [$ J我能愛妳多久呢？十年？還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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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的未來，我其實也不曉得。


' y3 A. |, c& F就這樣，直到了清晨，濃霧漸漸退散，街頭上開始有三三兩兩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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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鼓起勇氣，用醞釀了好久好久的情緒說：「小妹，我們來玩個遊戲。」

「遊戲？」妳楞楞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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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妳一分鐘找我，倘若，妳找不到我，我們就分手吧，倘若，妳找到了我
6 z' c4 ~" B  H0 @3 a; a& k，那即使再怎樣悲哀，我都會撐下去的。」

「這是賭注，你想知道誰會賭贏嗎？」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在提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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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4 k. E, V, n我點點頭，同意妳的結論。

# {& K$ j' G  I- g+ x妳沈默好一陣子，久到我以為妳和這個都市一同冬眠。

- M2 u5 R3 l1 G4 `" h妳低下頭，發出了奇怪的啜泣聲，細細的，沙沙的，像是嬰兒。

我緊張的左顧右盼，幸好霧色很濃，妳的表情我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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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遮住了我的眼，小妹，別再利用我的弱點了。

* \% K. T* j; l, h# q# H+ }這次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妳說些什麼、作些什麼，我都不再被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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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3 o  r' \8 b+ @我放棄等待妳的回應，我自顧地數了起來：「1…2…3…4……」

9 V: k" K, A) N# U. t; T0 A- I+ t, x我慢慢往後退了幾步，離開與妳的親暱，然後以接近踉愴的樣子跑了起來。

# o9 K* K5 B3 Z. w8 G6 a1 [. a縱使我感覺到妳在我背後的視線是如此哀傷，我也不能回頭。

7 w( [$ K- n/ w0 ]我知道，妳站在原地，妳在等待我的離去。

1 }: x4 q8 M# }2 N# i6 `等到我聲音離妳遠去時，我已經躲在預先想好的地點。

沒多久，我聽見妳的腳步聲，很急促，彷彿快跌倒似的。我聽見妳在喚我，我摀住耳朵，我不敢聽。倘若我聽見妳的誠實，我會瘋狂的，我會哀傷的。

請不要叫我的名字，請妳忘記我。

% g- G; l1 T' r. \約莫兩個小時，天空下起了細細雨絲，我還感覺到妳的存在。直到轉為滂陀大雨，
妳才不甘心的離去。

# z6 b+ I. P2 S# m. W小妹，在妳心底，還擁有甚過愛我的東西，那一定能維繫著妳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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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3 U* M* S$ z3 [就這樣，在清晨的地平線，我們靜靜地分離。

往後無論怎麼走，我們都不會再相遇，這是我們的默契，也為了妳的幸福。

10.
# X: w/ i( d7 J: u& F" u8 v0 |十年了，我不敢擁有妳的消息。

小羅曾說：「當不成情人，還可以當朋友。」他無法理解我們的關係。

1 `( Q7 |$ Z4 j7 |; `1 t; @: c; O我和妳都是死心眼的人，都不是能雲淡風輕的人。

我們之間的愛，充滿著道德的眼光、充滿著家庭的束縛、充滿著社會的限制，這
是我們的軟弱、我們的不快樂、我們的悲哀。

3 W8 F5 ~; Q7 n3 V小妹，愛情倘若可以很純粹，我們當然能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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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辦法，這是命運的捉弄。

妳父親幾乎是狼狽的求我。我明白，我一輩子也不可能達成妳父親的期望。

我只能選擇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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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那天清晨，我可以一時的消失，但是往後的一輩子，但我躲不過風聲，躲
& d8 L( k+ `' ~' E1 z不過所有的過去，前年，透過朋友無心的插柳，我仍舊知道妳和一個主管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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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妳幸福，我很高興，真心祝福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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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 t6 z# r2 ]# m雖然每當想過去的回憶，我的心還是會微微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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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C1 x5 Q0 J我會想著，當我轉身離開的時候，妳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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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選擇背叛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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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年，我翻來覆去的不斷想著這些，但沒有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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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B6 U, I+ m9 S; b我依舊平凡，人生沒有大風大浪，當然，也娶了一個很平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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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6 T* K  n8 L$ I咚…咚…咚…

+ {$ r- [; r4 ^* v. s$ o聽到敲門聲，我回過頭，是我的妻子。

她笑了笑，遞了手機給我，隨後在我耳邊悄聲地說：「是個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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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沒有預防。

「小子，還記得我嗎？」這是妳父親的聲音，帶著頑固的倔強，我依舊沒有名字。

「記得。」我楞楞的。

& t: {9 e' A& D% r/ Z  _5 [「小妹，她出了車禍，你可以來看她一下嗎？」似乎怕我忘記妳，他用了我慣用的小名稱呼妳。

唯有妳父親同意我來看妳，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很想很想妳。

% _' k8 A" x' ~, w我答應了妳的父親，沒有遲疑。

我甚至有些期待。
1 ~9 @- @) d0 V( C' ^
起初，我以為只是小意外，因為妳的父親聲音好平靜。

; M: j1 U: _0 a4 n# c" n# q來到醫院，匆匆走到妳病房門外，我很緊張，想著久別重逢後，我該用什麼樣的
( r: J' q- G* }& H3 \! y語言祝福妳。

: W4 u% V; ?! ^, R只是走進病房後，看著過份誇張的醫療設備，看著昏迷不醒的妳，看著妳丈夫哀
愁的神色，我心裡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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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9 j. W% F* V' N妳父親從門外走進，他暗示妳丈夫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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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c! g7 l2 H3 F「小子，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小妹的狀況。」

我點了點頭，就像當年第一次見到妳父親那樣，心情很悶。

我感到深層的難過，淚水快洶湧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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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6 C+ m  {! e2 m! K, |如果知道再次見到妳，是如此情境，我寧可沒有妳的消息。

& H3 d) G1 D+ p% X& N! r至少我可以假裝，妳如妳父親期望那樣，過得很幸福。

「沒想到她的幸福只有十年。」妳父親似乎和我有默契般，說著我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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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好長，又好短。」勉強湊出一些感慨，小妹，我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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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嚎啕大哭了起來，沒有尊嚴的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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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N/ ]7 M; A" h7 u. U$ Q  p這是當年我畏懼的他嗎？妳父親其實也很軟弱。

「如果知道她只剩下十年，我會讓妳們在一起的，如果知道她只剩下十年，她想作什麼，我都不會阻止她…我都會順著她的…我…」他之後說了什麼，我都不聽不清了。

小妹，妳見過妳父親傷心嗎？他的眼淚，真的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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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我們的十年，換來了妳父親十分鐘的悔恨，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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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0 D& P) a, ~0 ^. I「她真的很愛你，有一次她想跟你私奔，被我抓回來打。」妳父親坦承了一件我

不敢相信的事實。

; ?$ e6 b5 \( m1 |* v私奔？這是妳有過的念頭嗎？為什麼妳從來沒有提起？

# S8 [/ ?9 s6 F9 ]0 f那就是妳甚過愛我的東西嗎？

- @8 n+ |* P9 Y$ K1 \4 {走進病床，我撫摸著妳消瘦的雙頰，妳細薄的眼皮上浮著淡淡的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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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打開妳的眼睛，我想知道這裡頭積了多少淚水。

1 p, B4 M4 T# ^十年了，小妹，妳是否依然愛著我？
- |" X5 p7 {$ q# Z, X& ]看見妳父親哭的越來越狼狽，我真的不忍心，我並不想報復妳的父親。

因為我們同樣都是深愛妳的人。

他無須祈求我的原諒。

有人說，「相信」的前提是質疑，所以才需要付諸信任。

8 {& s8 r# O: T相信這兩個字，某種程度上，是在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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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p4 D% M% l' F( n小妹，我明白，對於每一個相信，其實妳早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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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沒有選擇相信妳。

11.
透光的薄霧籠罩我們的記憶小道，就這樣一路蔓延，不知迂迴多久；當我回頭時，它們早已化為露水，濕濡了過去。

小妹，在妳心底，還擁有甚過愛我的東西，那一定能維繫著妳的未來。

我終於知道了謎底，只是來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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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1 _+ b0 J4 n8 N對不起，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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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8-11-22 04:58 編輯 ]

a90932

寫這篇小說很突然，深夜迸出來的。
7 y2 x6 n- J$ d1 v0 d然後搞的心情很差。
有點不高興。

阿垣

寫得很好~

; ^, E: {- g0 t+ q# u% `+ X7 Q真的觸動了我的心...

Mer

"我是死心眼的人，不是能雲淡風輕的人。
我們之間的愛，充滿著道德的眼光、充滿著家庭的束縛、充滿著社會的限制，這
是我們的軟弱、我們的不快樂、我們的悲哀。
# g! z& Y! h. J7 B愛情不是那麼純粹，沒辦法這麼無憂無慮。"

8 g. N3 J' q' F! p4 L; D+ ?我小小改了你以上的句子
' l* D, _7 U6 z& ~& Z" C我很喜歡很喜歡
可是讓我用在我的網誌裡嗎？
. h, e3 d* s7 k# U% Z/ ^% w4 L因為
1 w; N7 d, m/ \+ {. V% e* _你就像是替我說出藏在心裡的情緒一樣
深切

a90932

可以啊，喜歡就拿去用。
能有共鳴，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