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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16-11-14 20: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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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Y% s' Y8 a3 u( r明亮,溫暖,微微刺痛,乾燥。
8 f5 t) e/ a) y# l6 f0 N「新鮮的麵包出爐!大特價!」「老闆,多切幾磅起司,對,可以。」「叮叮叮,叮叮叮。」「晚上來我家嗎?我們開一瓶紅酒...」「過兩天可能會下雨吧,我猜,我昨天傍晚看到紅色的雲。」「噹~~~噹~~~噹~~~」「嘩啦啦嘩啦啦...」
: K% j( N/ @- `. P6 w) n空間像一塊蛋糕,被扭曲的刀切成一半,明亮溫暖微微刺痛乾燥的那一半,現在待在裡面很舒服。另一半一格一格的是廣場地上的陰影,紫色,藍色,淡藍色,一桶污水被潑到陰影上,伴隨著清爽的聲音,陰影突然奇蹟似地變得耀眼。那一半黑暗中,有星星的光芒,色彩不一的。現在被一雙沾了泥的皮靴踩破,星星在流動。" ^ z4 c/ J; {' O4 w- i/ i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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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丁迎娶了公主,從此兩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配著一張插畫,兩個人乘坐著魔毯。
, z( s2 a4 Q ^" w! v3 v1 w2 v2 _我從最後一頁開始讀故事書。事先知道結局讓我有安全感。明亮的陰影又有一雙帆布鞋踩過,我絕不會去設想陰影的故事。它們不像我手中的故事書,總是不會讓我失望。我怎麼會知道下一雙鞋是什麼?什麼時候星星會蒸發,陰影會完全沒入旁邊的陰影?我怎麼會知道往我的裙襬悄悄移過來的,是光明或黑暗的界線?2 e, s& V4 ^0 }" {
我討厭不安,所以我總是先翻開書的最後一頁。7 C" W2 F1 P7 {, \$ Q
然後我就能慢慢猜想,阿拉丁是誰,公主是誰,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才讓他們走向這個結局。! C O: p/ n' E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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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沫水珠輕輕的濺到我的手臂上,從我這邊看過去,它們像金色的鑽石。水珠的微涼觸感提醒了我,我突然困惑得出神。阿拉丁有一張魔毯,魔毯會飛,阿拉丁能坐著魔毯飛翔,公主也可以。為什麼我不行呢?
3 x1 c5 |$ B& s. s; L: L, |為什麼我不是阿拉丁,不是公主,也不是魔毯?明明我坐在這兒閱讀他們的故事,的結局。
& l, ^: C4 J b% v: u& A2 q5 h. t+ e為什麼我的手上有水珠?為什麼我不是我白襪子上的皺摺,也不是我手臂上的水珠?# D8 K N( P9 b) r
為什麼水珠漸漸的消失,而「我」感覺著那丁點涼意,「我」卻還在這裡?. x5 Y- p' S8 I6 M3 i- c
我的手指動了一下。我看著它動了一下,我也感覺它動了一下。那是一隻指甲有點凹損變形的大拇指,指甲是粉紅色還帶著白白的月牙彎。為什麼我不是我的手指?別人能看著它動了一下,卻無法叫它動這一下,也無法感覺它磨過紙面生澀惱人的觸感。那一下讓我起了雞皮疙瘩,只有我知道,我察覺,我承受。* t0 B# g* ]+ r/ f% F; S) u2 ^) ~0 M
我剛剛擁有了一個祕密。在這個瞬間,只有我知道,我的手指刮過紙面,而且我的背脊好像爬過一條冰涼的蛇。
% m+ z* u9 S9 E, g$ Z8 O" w如果我什麼都不說,這就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_; p0 X% f, m# A( k
等等,如果有人看見我,在這個水池邊,動了一下手指,也許我臉上出現什麼訊息,讓他們發現我起了雞皮疙瘩。這就不是秘密了。$ e: g# Z8 m* `3 `
我突然感覺不安。我不知道我和「它們」,這片溫暖的,明亮的,微微刺痛的,乾燥的,可以說是陽光吧,還有磨得光滑的廣場地磚,那些聲音,氣味,幾沫水珠,的界線在哪裡。; i) x% U9 U, F# T6 S4 X$ W1 B4 G
水珠剛才還在,現在已經不在了。但我的手還在。! i5 l! s! M: L( i* t/ F; V: k* T
「它們」是什麼呢?「我」是什麼呢?我所「思考」著的是什麼呢?那個秘密,是不是就像剛才跑過的斑紋貓一樣,雖然無聲無息,其實大家都知道呢?' t* |$ R6 w, W& X5 ~! b
或者,它根本就像教堂的鐘聲一樣昭然若揭呢?8 h# L+ \, s6 C( p
我在哪裡呢?我是誰呢?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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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丁迎娶了公主,從此兩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2 Y6 ?# e/ T0 U9 `9 p6 g0 h% L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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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隻有凹痕粉紅色指甲和淺色月牙的手指,把書往前翻一頁。就像阿拉丁和公主在前面的故事裡定義自己,我也期待我能在這些字裡面發現些什麼。' Z$ ?/ a2 M' A: E$ K- f4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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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丹說,我決定取消公主十六歲就必須找一個王子結婚的規定。」0 n+ o' f' n' N( x8 I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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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丹又是誰?為什麼他會說話?魔毯會不會說話呢?1 [% d: i5 p; j7 L4 Z2 `
我繼續往下看,但是我的故事出現意外的轉折。% u1 S6 v0 V* q2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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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見了。
, Z- @) j( u; C& H/ H" `" K" H9 P一隻長著灰白鬍鬚黃色長牙的怪物,吃掉了我的故事。牠方型的眼睛看著兩邊,唇吻沾著濕濕的口水。% [$ {9 k, _$ Q9 L6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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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見了,就算我已經知道結局,但我再也不可能知道在接近結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X/ q. ~. |* A+ k4 S7 B$ u
我以為待在故事裡面,和阿拉丁、公主、魔毯、蘇丹在一起,我就會很安全,但我的故事還是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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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4 q9 e) S; c( W! x突然我又重新強烈的感覺「我」的消失和存在。巨大的沮喪出現,我只能讓它出現,旁邊有人圍過來。常常在這種時候,旁邊都會突然圍過來很多人,他們就和我的沮喪一樣,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想來就來,說一些他們想說的話,然後慢慢離開。可是它們和我的大腦同時說話,我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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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又慢慢找回「我」的時候,我已經快走到我家門前。; i3 v2 |& d. v8 }3 d$ a8 u0 y
「真的很對不起。」
/ ]. k1 k/ x" f8 j x我看到一雙沒穿鞋子也沒穿襪子的腳,旁邊還有四隻長了灰毛的腳。那是羊,我認得的,我家也有養羊,只是我現在才想起來。7 B* o0 P* U+ x1 D- b# T3 F; C
「嘿,真的,很對不起。」/ F2 B6 x8 ]$ ~/ N
沒穿鞋子的腳上出現一張臉,她的眼睛白色的部分在褐色的臉上很明顯。我沒看過長這樣的人,她長得像書上的公主。她蹲在地上抬頭看我,眼睛綠色的部分閃爍著陌生的光,暗紫色的裙襬蓋住她的腳背。她皺著眉。
* E6 ~2 T% _+ E, \% y9 t我想告訴她我已經不在意了,不,我仍然在意故事的開頭,但書被羊撕去幾頁的事,我已經不在意了。再說,她也不是羊,沒道理是她來道歉。
- ?4 q$ t4 W2 D) P0 ?. }你回家吧。就這幾個字,我卻說不出口。你回家吧,你,回,家,吧,你,回家,吧。我的字還是我的字,它們卡在我的舌頭。
- n$ l( R& A( c# [2 E7 i我費盡力氣伸出手,爸爸總是教我,這個動作能表示友善。然後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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