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在被車撞之時我竟沒有叫,荒寂地我只感到身體痛。空氣凝結,周遭的人袖手旁觀在竊竊私語,我像隻被撞的小狗夾著尾巴趕緊跑掉。是台約莫三噸半的小貨車,我並不想和他計較,我想他還有家要支撐,妻小要養,趕緊跑掉他也才不難為情吧。走後才發現撞到舊傷了,愈發疼痛。
想起第一次被撞飛也是無人插手,我倒在柏油路上無法起身,視線所及是正在等紅燈的車輪,車燈的光暈營出朦朧的既視感。我不斷尖叫、尖叫,可沒人理我。綠燈了,所有的車繞過我騎去,彷彿我不過是個擋路的東西。忘了過多久我才爬起來去路邊哭泣,回去的路程只需五分鐘,而那天我花了半小時。我想我應該沒事,沒明顯的外傷,可能和冬季衣物有關,那時是元宵花燈正熱鬧的時節。夜半,身子愈來愈痛,實在受不了只好請保全叫車送我去急診。
急診室向來人滿為患,會看見許多怵目驚心的畫面,空氣瀰漫著生老病死的氣味,還有更多更多年少輕狂的血淚。大家面無表情,尤其有些人看上去很是空洞。我看見一位婆婆露出難看的臉色,用責難的口氣對他兒子說,就說不要救我。兒子很是無奈,想必婆婆並非第一次這樣和他說,也想必送婆婆來的過程是多麽不易。當兒子聽見年邁的母親這樣說,心裡又承受多大的心疼與痛惜呢。同時我看見另一位婆婆穿著以白色為基底的毛衣,中間的玫瑰圖騰大肆綻放,為婆婆添增不少氣色。穿毛衣的婆婆看起來祥和,很習慣出入急診的樣子,她和我一樣沉靜地看著急診的來來去去。
那一整個禮拜我沒吃東西,我並沒意識到自己沒吃飯,我只知道睡不好、睡很淺、睡很少,了不起幾十分鐘。不舒服得難以言喻,活了那麼久什麼不舒服沒見過,卻真正說不上那時時刻刻的煎熬,絲毫無法休息,身子就要崩解。我開始有些焦慮,畢竟期末,我可不能這樣下去。終於我身子堪不住,被跩到醫院,又是令我心底發寒的儀器與液體流進我血管裡。
很躁,身子很鼓譟,感覺身體某個地方被抽掉,無傷大雅卻萬分難熬。由於躁了一禮拜,我便放自己去北部流浪,我不知道除了出發北部我還能幹嘛,好像我不去會死一樣。在流浪時才發現原來我一禮拜沒吃藥,產生戒斷症狀。天哪,一切不舒服得到解釋,通通有了去向。戒斷是很危險的,成天就感到要暈倒,從不在學校睡覺的我終於忍不住趴下,真會不知道自己在幹嘛,譬如我便因此恍惚到被車撞。
而原來都是,沒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