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慾(上)2.3.4

薔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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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節到了十月，就像在黑夜裡的沖天炮，在最後做沸騰的燦爛結尾。蟬鳴漸去，冷熱交替之際，最是曖昧尷尬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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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x$ u+ y+ e+ A# p    「喔，天啊，妳辦公的地方跟殯儀館的冰庫有甚麼兩樣？」

    小波的咒罵聲音充斥在空蕩蕩的病理解剖室，黑色細肩帶小可愛把她纖細的身子包裹了起來，但仍遮掩不住她D CUP的好身材，人名總是跟身體特徵不一致，小波不會只是小波。就像叫英俊的不英俊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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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半球上泛出電腦螢幕投射出來的光束，腰際間露出了一節白皙的肌膚，我知道那是怎樣柔軟的感覺，也知道那裡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只要舔弄那兒，她那張得理不饒人的毒嘴，馬上就會吐出如貓般溫馴的叫床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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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c5 s8 U5 Y% T& M+ T5 `    「醫院的冷氣本來就比較強，再忍忍吧，我快打完最後一份病理報告了。」我在她對面打著枯燥乏味的子宮頸抹片報告，「我早就告訴過妳，我今天輪值病理部的周末班，是妳自己硬要跟來的。」

   「沒辦法，妳不知道周末是失戀人種最難熬的兩天嗎？」

    失戀人種就像是需要保母的寶寶。周一到周五，有『工作∕學校』托兒所看著，周末假日便開始無所適從，手足無措。小波嘖嘖嘖了幾聲，啪啦啪啦地壓著滑鼠左鍵，流覽著五花八門花俏的網頁，把無聊的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唉〜要是能買到夏娃號的入場券就好了，現在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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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娃號』是近幾個月來在圈子裡相當火紅的一個話題，是全國有名的幾個大型T 吧跟女同志團體一起舉辦的一個郵輪三日遊，郵輪上有大型秀、賭場、游泳池等等的娛樂設施，由於標榜著純蕾絲邊的聚會，因此門票幾乎是供不應求，很快就銷售一空，根本等不著像我這種對流行慢半拍的人上門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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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小波要像人體蚊聲一樣不斷重複抱怨沒有買到夏娃號入場券的怨念，我連忙提了一個小波特愛的東西:「妳不是很愛看BBS上那個甚麼逃的蕾絲邊小說嗎？去看啊！」

   「逃花啦！」小波沒好氣地補充著，「跟妳講過很多遍，妳沒有一次記得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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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C+ b( n! e& S   「對啦對啦，那妳就去看啊！從第一篇看到最後一篇，時間很快就會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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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P; z- |2 }) u; E   「她的小說從來沒有在網路上有完整連載的啦！都要到出版成冊，在博客來買啦！」小波又開始哀怨，「唉唷，沒辦法看免錢的，每次到快要高潮就斷頭，又要等她把書寫完，就像做愛沒有直奔本壘那種爽快。」

    看來我開的話題都無法轉移她的哀怨，我連忙火速將最後一個字母打上後，我立刻按下儲存鍵，漫不經心的再轉移一個話題。「這是妳第幾次分手啦？」

    「不告訴妳。」小波以特有的嬌憨嗓音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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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9 w* O    是的，她沒有必要告訴我，一如我沒有資格問她。

    我叫方雲寧，二十八歲，是台北某地區醫院病理室的醫檢師，她是黃綾波，別號小波，二十一歲，大學生，是我在BBS徵一夜情認識的婆。

    俗話說，一夜情，顧名思義做了一夜之後，就該各走各的。但不知我跟小波上輩子是誰欠了誰、誰負了誰，以至於我們的緣分似乎就不只一夜。

% ~* C( X% v. `6 b) _5 N+ G    說好了不放感情的性愛，痛快過後，我們聊了一下，發現兩個人的興趣和喜好還蠻相似的，於是便建立了『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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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真的是純粹的朋友。我這個人的個性就跟新型的洗衣機一樣，乾濕分明，性愛分離，要甚麼先講清楚，以後才不會不乾不淨，別說誰染了誰，也別說誰糾纏了誰打了死結不放。

/ |$ p. k! y* z- h8 F. }. g   一夜情之後，我便沒有再碰過小波，小波也沒再提出上床的要求，反而演變成了至今的朋友模式，偶爾她來找我，我去找她，或許就是因為我們都夠爽快，所以才能至今還有所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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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m' _7 j& _" f   「嘖嘖嘖，嘖嘖嘖。」小波那張塗著亮光唇膏的嘴巴不斷發出怪聲，我知道這是她在等我詢問的暗號，我沒好氣地問道:「又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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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N- J3 }$ U! E『囧女孩』是近六年來崛起的一個女同志BBS大站，裡面細分了食衣住行育樂的選項，小到處女膜，大到地球大氣層，只要妳是女同志，有手會打鍵盤，上天下地皆可談，像小波喜歡的那個『逃花』，也是裡面的寫手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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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囧女孩』促成了不少女同志佳偶，當然，佳偶變怨偶的更不用說了。只要有情感糾葛，就不會有耳根安詳的一天。圈子裡有太多的慘痛前例，大家都想談一場天長地久的戀愛，卻沒有人告訴我們在天長地久的終極目標之前，有太多陷阱與凹凸不平的意外。有情感，就難免牽扯金錢關係；有金錢關係，就難免撕破臉。

    這也就是我為甚麼要保持單身，只談性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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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心做一件事情，並且把它做好，這就是我的原則；外表也替我加了分，寂寞午夜，總有人要抓我當浮木，也有人要我當她的垃圾桶，更不乏一夜春宵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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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總有寂寞的時候，廣納百川也分得明理細緻，有些人我知道碰不得，當丟水球的朋友即可；有些人愛打嘴砲，我便曖昧她幾分，有些人性愛分離，那也就跟我同成一氣，快活快活。

3 m/ A+ m9 G5 D. m    我歸類，我快樂，這就是我選擇的生活，沒人有資格評斷。我單身，而且沒有傷害任何人，一切都是兩情相悅，你情我願的情況下發生的。世間痛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何必自找麻煩？不如痛快快樂一番，各自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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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快地轉到了LES LOVE的版面，這個地方是專門開放給孤單寂寞的拉子徵一夜情、徵友的地方，果然發現了一個叫做「offer2008(小丑魚)」的人，發了一篇極其聳動的換伴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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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圈子，只要一點點的小突出，一點點的小火花，都足以引起一連串無限迴圈的月經文，或者打口砲的討論串。點進去看了一連串的回文，果真引起討論熱潮，每個人都在討論曾經有過的一夜情機會，也有人討論跟伴侶交往乏味的情況，但是從後面開始的幾篇，便有人陸陸續續開始討論自己一夜情的對象，小丑魚的徵求，反而完全變調離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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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去應徵，妳覺得如何？」

   就在這個時候，小波說出了這樣的驚人之語。

   「妳幹嘛去淌這趟渾水？妳又沒伴！」我沒好氣地跳開了畫面，準備關電腦，離開冷得嚇人的病理室。

' Z4 }) t  ], o% w   「方雲寧，是誰去年開盲腸需要人家照顧的？」

    小波雙手插腰，理直氣壯地站了起來，把我去年有氣無力的病懨懨模樣表演得活靈活現。「那時候是誰說:『小波，妳真是我的好朋友，我欠妳一次……』的啊？」

% g, Z) v( _3 u9 c    女人這種生物之所以會讓人又愛又恨的原因，其一便是會細數舊帳。

    當年盲腸炎來得又急又快，手邊無人，親戚又遠在南部，同事每個班都卡得死死的，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情況下，小波義無反顧來顧了我七天，還秀了清燉鱸魚湯來給我補身子，生病的人總容易感動，一感動就胡天胡地開了支票，導致今日兌現的苦果就在眼前。

   「反正現在我失戀沒伴，妳也沒伴，咱們也熟了很久，一夜情玩過，卻沒有玩過換伴，不是挺刺激的嗎？」

+ m3 L* [( j9 l0 m) u* |    欲玩之罪，何患無辭？小波硬是說了很多不是理由的理由，「更何況妳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對不？這一次的換伴，可以當做實習啊！人總不能老是停留在一夜情的階段吧？萬一妳皮鬆肉弛，美色衰老，至少還有個人照顧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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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若再不出聲，難保小波要把我後半段的人生講得更為悲慘，只得舉白旗投降:「好啦！要玩就去玩啦！我陪妳啦！」

失戀的人總會搞些瘋狂的事情來轉移痛苦的情緒，身為朋友，這一點我倒還挺能包容的。

% ?0 \0 }' j( Y* f5 D0 `1 R小波對這樁『換伴遊戲』似乎挺為投入，所有的事情幾乎是她一手包辦，包括見面、時間、地點等等的細節，我像裡面的一只棋子，等著小波拿起我，再移動到目的地。
這也就是為甚麼三天後，我會拎著簡便的行李，開車到基隆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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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 c6 R, \% W! B. Z# ]基隆，這個地方嚴格來說，並不是我非常喜歡的都市。一個令我傾心的都市，應該是風光明媚，四季分明，最好能有個暖暖太陽、和煦清麗的微風，就像我喜歡的類型，開朗苗條又火辣的正妹。但是基隆這個地方，像是個有太多憂傷哀愁的哀怨少婦。三不五十愁眉不展，又來個微微細雨，一時躁鬱症發作還雷電交加，大風大浪，說有多灰暗就有多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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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P, I3 y, Z" V+ b但小波不曉得怎麼跟人家商量的，居然最後的結果是小波跟對方的T到墾丁玩三天，然後對方的婆在基隆跟我玩三天。而且最奇怪的是，對方要我一定要帶護照。雖然覺得奇怪，但是我還是帶了。一南一北，看來這對情侶是徹底要換伴，玩個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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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D* V5 T* ~4 \  }4 @『妳像隻蝴蝶在天上飛，飛來飛去飛不到我身邊……』
就在我坐在自家轎車上，等待對方來臨之際，突然間我的手機傳來小波的專屬來電答鈴，我連忙抓起電話:「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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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1 h) ?1 p& L3 f+ ]/ b+ N5 o) o7 q「妳接到對方了沒？」
電話那一端傳來小波極為興奮的聲音，一聽到她這麼問，我便沒好氣地回答:「還沒啦！妳這死女人，到底怎麼跟人家約的，我真的很討厭基隆耶，這個地方超級會下雨的，濕濕答答的很難過，現在好像又開始飄起小雨了……而且到底要帶護照幹嘛，我們換伴三天會出國嗎？幹嘛帶護照……」

" w7 ^& P. z2 L7 \& T5 ?「唉唷〜這是對方的條件咩，忍一忍啦，如果妳真的不喜歡對方，吃個飯之後散會，對方說見面後感覺不對可以散場，不會埋怨的。」

, f0 j, z; \, ^( ?) t# b小波這女人，感覺上好像眉開眼笑，大學生藏不住喜怒哀樂，我忍不住問道:「是怎樣，妳是很滿意對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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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好啦，不過出手很闊氣！她現在去上廁所，我才打電話給妳的。」小波像是特急洪水，一問就嘩啦嘩啦的講了起來:「談吐很幽默，跟妳有得拼！」

) h1 \7 g& K( h5 B「哼，甚麼跟我有得拼！」人比人，氣死人，特別是從婆裡吐出的評論，更叫我無法服氣。

「幹嘛？吃醋了唷？別這樣咩，阿那大〜」小波故意裝出甜膩膩的聲音，還不忘耳提面命地說著:「喂，別忘了交代的虛構背景要一致喔，我們交往五年，然後最近也是有點膩了，所以才想在妳生日的這天有換伴遊戲……」

5 S% r6 H! [( h3 a「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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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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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c  r+ G5 C「妳說那個婆，她是甚麼穿著？」

「她今天會穿白色短版外套，黑白色的運動棒球帽，上面會有一隻恐龍，可以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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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O; K" y" o$ r9 _微微飄雨的擋風玻璃上，遠遠的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隨著人影越來越近，我越聽不清楚小波所說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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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 ~9 p" z0 r% z下午三點，基隆的天色卻是灰茫茫的雲朵堆積。然而飄下的雨絲還不足以抵擋我的視線，我看清楚了遠方那個人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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