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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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當下，人們多麼用心記下此時的氛圍與感動：「嗯，我一定
　　要記下現在這一刻的感覺，因為我的生命起了光彩。」「啊！今天是
& B/ a  w& I$ U% e! B0 f) H　　個快樂美妙的一天，值得一輩子都記得。」但是，過了一段時日，除
" z: `/ X! h2 o8 j　　非留下隻字片語，足以驗證，否則那個所謂「感動」與「美好」的時
　　光，不過像許許多多逝去的光陰，遠遠的遺棄在生命行進的途中。
　　　　人總是想要記下很多以為值得紀念的事情，可是，卻往往遺忘更
　　多。更糟糕的是，那些想要遺忘的部分，卻總在不經意中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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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3 M; {4 ~8 y0 M/ q　　　　一個很特別的清晨，天濛濛亮，太陽尚未探出頭來，莫約在清晨
/ E7 _9 h3 G2 d- u　　五時，她揹著書包從「她家」走出來往學校的方向行進，看起來跟一
5 d" O4 f$ ~. `5 g　　般學生無異，除了她臉上的淚水像關不緊的水龍頭流個不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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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頭冷冷清清的，幾個看起來像「街友」的行人，對她投以冷漠
( y; P* m% `' [* n* L/ r5 ~% T) m7 X　　又好奇的眼光。她反射機警的揹好書包巡顧四周，漸漸的，她止住淚
& @( w" j  }4 N. Y" j( R2 T  M8 K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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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T; a5 I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一覺醒來世界就全變了？不是說好，都是好
, O9 C1 q$ J# G) d( n5 {9 L　　朋友嗎？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那樣？！想到那個畫面，她的淚水又泛
9 F8 e. P9 M: o' c; A　　濫了，眼前的路模糊一片。

4 `  `" Z! m0 s# r- H& k1 u3 Y: b　　　　往學校的路到底該怎麼走，她其實並不清楚，第一次住到「她家
　　」去，之前根本未曾來過這裡啊！筆直的走在人行道上，尋覓著哪個
. S/ K2 X# K) a* Y/ {. F+ H4 r" ~1 G　　站牌會有她認得的路名。

　　　　突地，背後傳來一陣嘶吼叫聲：「啊∼∼」

2 Q) d7 e0 c5 U　　　　她嚇了一大跳，一回頭，看見三個少年每人持一支棒球棒，朝她
8 X; L9 N9 x/ t　　這方向奔過來，她馬上退到商店門口避著，只見少年們對著停在路旁
　　的小客車一一痛擊，「啊」聲喝起，玻璃碎裂聲跟著爆來。天啊！她
! U7 ?( I! T" ]* [4 G　　睜大眼動彈不得。「看什麼看！」其中一個少年發現她冷眼瞪她一眼。
& h. T5 Q' C' f% @# x7 ?　　她慌了，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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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跑真的讓她迷了路，不知跑過幾條街道，她只是一直一直跑，
　　直到再也聽不見暴徒少年們的叱喝，她才緩了腳步，一抬頭遠遠看到
6 ~7 C7 b/ W4 Y7 ?　　公車，拼命揮手，感覺像遇上救星般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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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這班車不會經過妳們學校。」司機說。

　　　　「啊..那..怎辦？..嗚..哎..沒關係，我再轉別的車..可以嗎？
1 j) I) `6 G! M, K% m, X: W* E3 }( i　　」她驚魂未定，說話語無倫次。

2 |2 E, ~- K1 m# K& H+ K5 |　　　　好心的司機讓她在可以轉到學校的站牌下車。她跟司機道了謝下
, J9 z& m3 q; h7 i6 k0 @, a" m　　車。「嗶嗶」腕上的手錶剛好響起，六點了。這原本是她起床的時間，
9 {, O$ q, R  [! l5 L$ V　　在這個與平日相同地點不同的時間裡，經歷了天地之別的狀況。想到
　　剛才的暴徒少年，依舊一陣驚恐，心跳加遽，再想想更早之前的畫面，
+ Q# Y+ i. H9 }5 ~6 U' ^　　則是更慘不忍賭。淚水馬上湧上來，曙光中所有的景物都變得亮晃晃
# |. o; C3 J2 `3 @　　的，帶著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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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6 B7 u! M4 b: ]" C　　　　哭吧哭吧！沒人會多看妳一眼。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委曲都哭出
　　來吧！

　　　　她蹲在站牌下徹徹底底的哭了，哭得毫無保留，哭得痛徹心扉，
　　哭到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遞給她面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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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r* L& x( S0 q% _　　　　「嗯？」她一抬頭，發現竟然是班代，趕緊狼狽的收拾花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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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4 \) {# s6 R9 L　　　　「怎麼了？一大早在這邊哭，不太好唷！」班代安慰又給台階。

1 h% x/ a  T8 o( x( R　　　　她擠了半天擠不出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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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k% k5 y1 |: L　　　　「會過去的。」班代看著遠方，看似不經意的說，其實字字敲進
, U" ^" |3 M* }4 `% G　　心坎。真的嗎？事情會過去嗎？真的會像門檻一般，腳一抬就走過去
" K& y. Q$ J0 g: {" w　　了嗎？怎麼我的門檻那麼高？跨不過走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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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L# m* g1 R+ {" Q, w　　　　「剛遇到一群不良少年，破壞停在路邊的汽車..」她找到可以出
　　口的話題。

1 O6 e& t4 {' k7 y6 Q; l% M　　　　「啊？妳沒事吧？」班代也嚇一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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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住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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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就在對街的巷子裡，每天都在這邊等公車。」身高超過
$ }2 d  i2 G& i, Y　　一百七十公分的班代，此刻像暴風雨時安全溫暖的港灣，讓她眷戀依
　　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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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h# \  \, I' P2 ^　　　　到了學校，一顆心慢慢平靜下來；一直到放學，她已經能夠不流
% `: S5 b; D' k3 \: s% [3 W( @　　淚了。而那個清晨後來成為她最不想回憶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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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為什麼會忽然想起呢？嗯....

) L2 a' n8 W1 Z& o9 F6 D/ }　　　　也許，也許是手中斷了線的風箏，其實一直掉落在生命再往前一
- T6 t3 m& g; V* F3 [　　點的地方，伺機等待重逢的機會，引路的或許是痛徹心扉的心情、不
2 G; z7 ^2 v! X+ ^! h* Q3 `& N& u　　眠的清晨、淚流不止的長夜，也或許只是公車站牌下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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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5 C' U* _/ n9 ~) V　　　　說起那個早上啊，原本應該是最甜美的，依約來到她家，吃她媽
+ c1 B  y$ u- o9 I; X　　媽煮的家常菜，睡在她的床上，感受兩個人住在一起，成伴上學的快
　　樂。不料，另一個「她」竟然也來了，三個人說說笑笑，強歡笑，甚
: X3 a  ?, p% d1 s9 U4 B　　至還約定做好朋友。後來，因為三個人睡不下一張床，於是借弟弟房
# _* l: u8 N" _' C$ y) P; K　　間睡上下舖，當她爬上上舖時，她還給了個溫柔笑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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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亮了，還不到五點就醒了，開心的起身從上舖探頭看下去，
　　想給她一句「早安」，沒想到卻只看到二個半裸的人擁抱著，這個畫
　　面像底片瞬間曝了光，永遠刻在心版上。

3 }( ~! [4 p. m/ ~# z1 k/ d  ]( [7 ?# h　　　　忘了怎麼下床，怎麼換好制服走出她家的，只記得那天哭得不像
　　話。飛得高高的風箏，一不留神給風斷了線，背叛手心只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