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joycer

我始終相信「在音樂裡，如果沒了休止符，那只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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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幅畫裡，如果沒有空白，那就是雜亂」，但是，面對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空白，我不知道那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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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P5 [4 B9 X4 h陌生的臉孔來來往往，人聲腳步聲在遙遠又貼近的耳邊響著，努力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眼皮卻沉重地往下掉，好重好重、頭好痛好痛，努力掙扎起身不得，像躺在棉花雲裡的感覺，飄浮又渺茫。依稀感覺到的是親人在身邊喋喋不休討論著我的樣子，母親的手則始終緊握著我手不放，要我安心地睡著。可是啊，我心裡知道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那是什麼事呢？對了，找她，我要找她，找到她之後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是否平平安安地？還有問她到底還在不在乎我？可惜的是，我抵不過沉重的眼皮還有母親的拍撫，我又睡著了….。

" q# \4 a* ?3 h( S認識她是在高二下學期的時候，靈動的眼眸是我對她難以　　忘懷的主因，她並不常笑，卻眼帶笑意，好友小聲地跟我說：　　
, R( C; e5 s' \5 v「那就是所謂的桃花眼喔。」我搖搖頭不答心中並不相信，　　
; @; Q& H" V0 f/ y9 y/ {7 J2 u只是覺得如果可以長時間看著那雙眼睛，每個寂寞孤獨的人都　　
可以變得不寂寞吧。

" |4 {( {( w7 e0 C, r9 @- H「妳也被推派出來比賽嗎？」一次繪畫比賽的場合中她　　
遇見我輕聲說。「才不呢，我是抽中籤王的那一個。」聽我　　
8 G1 }& {2 ?; b# j說笑，她只微抿了嘴角，給我一個微笑，可是那黑亮眼睛幾　　
+ T/ `  g/ l' B/ ^7 ^6 m$ O9 C乎要漾出水花，看得我都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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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的感情也就這樣痴痴傻傻地慢慢展開，透過信及電　　
話，我們意料之外增長出來的情感終於在聯考前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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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聯考了恐怕有段時間不能看見妳美麗的眼睛了。」
$ N3 D) ]' N% h: Z) E  G1 g我哀怨地說。其實更痛恨聯考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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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n2 r) b( s$ X「原來妳根本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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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u: t" j) g$ q% u( b' K, x「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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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只喜歡我的眼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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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我是真的愛著妳呀！難道妳不知道？」我慌了。

「呵呵，我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的事」總發生在她的身上，我在她面前就像透明人般，完完全全被她看透我的心思，甚至我前一晚吃什麼食物她都猜得出。她說她不僅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更是我腦子　　裡的血蟲，無時無刻都知道也能掌握著我。而我甘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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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以為意與她成績的落差，沒想到卻成為與她相隔兩地的原因，聯考後她考取北部國立大學，我則考上中部某私立學校。距離對我而並不是問題，我不擅言，但能寫，我可以每天寫一封信給她，載著滿滿的思念。而她，能畫，總是以畫表達一切，她用沾水筆描繪著栩栩如生的圖案，她說：「我的心總是往南飛，妳的心總是往北飛，妳看，兩顆相愛的心能在空中相擁，就像長了翅膀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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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 f1 }! s; G3 J; P那些畫以及她的眼已經成為我這輩子的依靠，白天我在課堂上為她寫信，夜裡想的夢的都是她。我總是一心期盼著與她的永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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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她順利轉系，課業繁重壓力變大，與她相處的時間相對也減少許多，我總是藉著各種機會北上找她，雖然知道她很忙，但總抱持著至少見她一面看看她也好的心態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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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藉口朋友慶生我北上找她。「可是我跟同學約好要去看電影，看完之後還要家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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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8 k+ N, t$ E* f. Z「可是我難得來台北！」

, ^5 R: M! A: o& j「我總有自己的社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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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應該忽略我呀！」

「妳不覺得我們應該各自保有彼此的空間嗎？」

「妳說得對，但妳不覺得我們相隔兩地已經太有彼此的空間了嗎！」我吼了起來。覺得徹底被忽略，仔細回想起來，這半年來她早已不曾主動跟我聯絡了。

一個人在她的住處等待她回來之際，腦海中不斷浮現兩顆心在天上相擁的畫面，現在只覺得太不踏實太不可靠了，只要其中一顆心放手，另一顆心就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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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N, T  L8 \+ M6 l「咦！妳怎麼還沒回去？明早不是有課？」凌晨一點，二位「學長」送她回住處。她見到我還在十分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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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W1 c0 W* }- m- r- G「我在等妳。」

「上課重要還是等我重要？」我沒說話，但已怒氣衝天了！當學生還是上課重要吧。」送她回來其中一位「學長」幫腔，我差點一拳揮過去。

1 Q* k" G8 m: }' X8 C那晚，我獨自在台北街頭游盪，才知道夜晚的台北有多熱鬧，多繁華，熱鬧繁華得充滿自尊。

; b1 H% H& u! d$ a9 [% B3 a後來她跟我告白，她說她喜歡上那個幫腔學長，沒說出口的話這次我比她「早知道」，那是分手吧。但是，即使知道答案，我還是不肯放棄她，愛她的事實始終不曾改變也不會輕易變卦。她的眼睛還是那樣迷人，不管桃不桃花，我只要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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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幾年下來的感情累積，她並沒有斷然與我分手。有時，還主動與我聯絡，而我還是如以往想她時就寫信、寫信、寄信，只是她不曾回信，除了生日時收到她的賀卡外。

大三上學期某日，她突然說要來找我，熱切期待萬分準備下只盼到她一通冷冷的電話，臨時有事不過來了，對不起。再多的抱歉也無法阻止我前進的心，晚上十點多，我硬是搭車上台北要求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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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w0 s# Y' ~& Q「現在不方便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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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y) K& H0 S& O! q5 t  K7 t: V「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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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c: R" l8 S0 w「我還有其他的客人！」

「是他嗎？是他嗎？」她的住處裡多了個「學長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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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 X*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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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e$ K. f5 A「見不到妳我不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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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雖然給了一個無奈的嘆息，但是我還是見到她了。變了！變了！一切都變了！她的眼睛不再漾著水光，她的唇不再為我上揚。我抱緊頭縮在茶館包箱裡一角，「求求妳不要這樣對我好嗎？」我哀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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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m: w3 X+ K6 f& M她沒說話，只輕輕親吻我的手背、我的額頭、我的鼻尖、我的臉頰….除了我的唇。

3 B& a0 j5 u  `6 v3 q+ r  M凌晨四時，我已經用盡所有留下的理由，忍著淚，坐上她的摩托車，準備離去。而這一趟路卻是我與她同行的最後一次，因為，當我醒來時我已經在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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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除了明顯的外傷之外，還有腦震盪及腦水腫，必須轉院，做進一步的檢查 ….」迷迷糊糊中聽到醫師對母親的談話。

% r- ~2 O" e) G  ?' M勉強睜開眼睛發現，有張病床正被推著經過身旁，是她！！我睜不大眼、張不開口、流不出淚、揮不動雙手、爬不起身來，眼睜睜地看著她從我身邊被送走。這次，真的遠離了，她脊椎受傷，在父母安排下快速轉院，而我連跟她說「再見」的機會也沒有。

% F5 k7 k0 W4 H# s1 F6 n+ p  G整整睡了一個月，回想不出任何關於車禍發生的片段或零星的記憶，她在她父母的阻止下更是絕然地與我斷絕所有關係。

& @/ G# g( k9 I# K1 c住院當時我常想，如果事件發生時我喪生或過世或者我們兩個都死都好，因為那樣的生離比死還痛苦。但，我又能跟誰說呢？有誰能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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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B, T1 ]' Z生命中的第一個空白，是幸福的吧，因為在那樣失去記憶的空白裡至少我的心是與她相依相近的，沒有死別更沒有生離，有時我甚至這樣想，那幾乎是我與她之間最珍貴的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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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