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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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度 3
許多朋友分享「明天是我前女友的告別式」，很難不讓我注意到。我愣愣地讀完每一個字句，我愣愣地、愣愣地眼眶逐漸發熱。
我是一個自毀顏色濃厚的人，既然這麼定義自我，那確切要從何時開始追溯呢。大概從國小開始吧，國小的我在學校表現欲很強，小二時曾因舉手沒被老師選中，便一股憤恨地塗黑女同學的課本，現在想起不知是否與我在家裡徹底被漠視有關。
我寡言，小一被公認是小偷沒否認，直到真相大白我仍沒任何表情。老師總是從表情猜測不到我的心，於是不斷用激將法，她從沒成功過。我就會這麼一臉不屑任流言蜚語，而真正造謠的就是為人師表的那些老師們。想來我只為那些腐敗的現象嗤之以鼻，她們還以為腐敗的是我呢。
在家被漠視之故，自然沒人和我說話，也沒我的飯能吃。但我有些透明的朋友，我會在機車後座正在騎乘之時，大聲叫透明的朋友們上車，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還會對從那幢房子望出去的天空祈求神給我一盒水彩。從會寫字開始便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在那自說自話的童年時期裡，至多至多我就是個很喜歡讀書的孩子，你們看過"Matilda"嗎？我就像電影裡的小女孩一樣。
以前以前的我是喜歡男生的，在國二時遇見第一個使我戀愛的女孩，我才知道我徹徹底底喜歡女孩。開始再追溯回去，發現從小我就是喜歡女孩，目光隨著女孩聚焦，但也再想不起來是甚麼使我壓抑喜歡女孩的湧動，直到青春的爆發。
國中的每個夜晚，我都夜半獨自待在客廳流著眼淚寫每一封遺書，直到高中我開始每天規劃能夠如何死去，只要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演練，我就感覺到甜蜜，是真的能夠發自內心微笑的那種，甜蜜。身邊的人只是不斷在阻止我死去，可從沒人瞭解為何我是如此渴盼著死亡。在她們眼裡我很不負責任，似乎想死能夠畫上等號逃避，我真不理解甚麼是逃避，甚麼又是面對，也不懂為甚麼追求死亡要被鄙視。既生並非我願，何嘗死也需要他人干預。
我花了很多很多時間在看診、複診，吃藥、斷藥，自殺、自殺、再符合社會期望活起來。許多人不費吹灰之力的事可需要耗上我足足可能一輩子都還無法完成的時間。六年前吃藥時總覺得自己真他媽有病，六年後我已能夠規律吃藥與複診，彷彿如喝水不可或缺。
今天醫生告訴我需要讓眼睛接受陽光，至少半小時。不是肌膚接觸陽光就夠，醫生強調。
在我最發病厲害的時期，解離使我與這世界更脫離。我會在陌生的地方醒來，醒時發現孩童的畫作，我聽見朋友和我說剛才出現一個六歲小女孩，是左撇子，相當聰慧。最初發現時我14歲，而小女孩認定的媽媽是我前女友，她是位老師，教會小女孩許多事。喔對了，小女孩喜歡吃橘子口味棒棒糖，只要橘子口味和那個牌子。
曾經我不知道為甚麼到底我需要依靠藥物維生下去，「不要依賴藥物。」家人總對我這麼說。可是啊，有人天生近視需要配戴眼鏡，有人天生殘障需要輪椅，有人就像我天生很難快樂起來，需要仰賴藥物給我快樂的激素。如果說盲人是上帝在眼前蓋了一塊布，失聰是將他耳朵堵住，那我可能被勒了條隱形的繩，畢生殘喘。
吃藥又斷藥，這麼數來也邁進七年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對我吃藥抱持著歧見，也一絲不在意，真的沒有必要在意。儘管我是如此不可一世的姿態，面對家人那部分還是痛苦得不能自己，灑脫都只為掩人耳目。我知道她們從前對我不甚好，在學會假裝灑脫的日子裡，我會說她們就是”treat me like a shit.“ 但在往後的日子裡，我再不提起家庭這塊。甚至，聽到別人說家人時就感到心痛，我明白家人是一生的羈絆，是我心底永遠的缺。
我自殺過無數次，不知該感到幸運抑或不幸的是我被救活無數次。我有許多筆記本，尤其一本是我到現在不太敢開啟的，裡面滿是我用毛筆揮霍的筆墨，字跡和著一些淚水，成了一幅幅潦草的水墨畫。
我的生活曾天天躺在床上，因斷藥症狀像毒癮發作般痛苦，因不被家人理解而感到殘虐。曾天天在冰涼的磁磚上或者廁所，躺著抽菸。曾跪在柏油路上，不明所以，感覺自己渾身是罪。曾成天跪在房裏，磕頭痛哭不已。曾經我也想變成所謂的正常，心裡咒念著”fucking normal! fucking average!" 曾經我會因路過在磨刀的人卻沒像吸血鬼渴望血那般衝上去感到驕傲，曾經我看見任何金屬物品只想往自己身上劃去。對於想往自己心臟刺下去是種克制，我這麼說妳能明白嗎？
別再逼我適應這世界，對我教育如何解決問題，我他媽就是這世界的問題，而我只想解決我自己。我不知道我靈魂是否在哪一刻被扼殺了，也不知道哪一刻靈魂被分割得好碎。最難受真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我已長到能夠控制傷害自己的衝動，每天接受陽光，接觸人群，但我還是不停揣想，究竟會否活著才是對我真正的永恆自傷。這是我感受到的寂寞與暴力，也可能是我一直在綁架自己。
（莫操心，我一切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