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誌
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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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劇情需要
採訪漸凍人
對這三個字的認知來自日劇「一公升的眼淚」
和一些冷冰冰的文字資料
而今化為真實看見
舒先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翹起
「他在跟你們打招呼。」舒太太說
用他全身僅剩能動的兩根手指
他們夫妻倆唯一的溝通媒介
熱心解釋訴說歷程
舒太太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看著這張堅強的臉龐想著
唯有流了一公升的眼淚
才能如此
因臨時接獲通知
我來不及做功課
也不需要
我們的戲不是醫療大全
要說的
更多是情感
「舒先生在不能講話之後，
有沒有用過任何方式對妳說我愛妳？」
我知道我ㄧ向很會問問題
用我下筆時遠超過技巧的感性
舒太太拿出幾張紙
上面是舒先生歪歪曲曲的字
斗大而變形的「愛」
費了舒先生多少力氣
「他以前可以講話的時候從來沒說過我愛妳，
不能講話以後反而說了......」
舒太太這時才眼眶泛淚聲音哽咽
我無意像狠心記者一樣撩撥受訪者情緒揭開他們的傷疤
但這美麗的夫妻情感該被呈現
無論在戲裡
或他們之間
同行工作夥伴哭了
我沒有
這類採訪經驗不少
我每次都要自己如像對待常人
他們流的和看的眼淚已經太多
又何需負擔我們的情緒
臨走前
握握舒先生的兩根手指
抱抱舒太太說聲辛苦了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只想給一點力量
微不足道的
走出舒家大門
天已黑，冷風襲來
我可以想像當這段戲播出
觀眾又要控告編劇害他們用光家裡的面紙
但能只隨著劇中人物流淚
比起所有漸凍人和家屬們流下的一公升眼淚
是何其幸運
我的人生如此平凡
卻狂妄的書寫世間百態
於是我感謝這份說故事的工作
讓我得以窺探並揣摩許多人的生命
說是看見人間
卻每次都如入天堂
看見最美麗的景象
而今我要再回到人間
撰寫庸俗的戲劇
讓人間庸俗的人們
看見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