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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江山首部曲第三章

已有 171 次閱讀2009-9-3 08:30 |個人分類:開稿中|

 第三章

 

  自被救了後,就跟著領路的漢子一道走的玄玉,他沒想過,他所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麼深宅大院,也不是官派大邸,當然更不會是什麼武林高手的居處,而是一座位於深山叢裡的小小山神廟。

  而他所要見的神祕幕後主使人,在這清風悽悽的夜深時分,點亮了廟內的燭火,在他們又渴又累的一行人方抵達時,即踏出廟門迎接。

  『小人袁天印,參見王爺。』等在廟裡的袁天印,在他一步入廟內後即朝他彎身一揖。

  『免。』他隨口應道,兩眼直打量起這位陌生人。

  眼前約莫三十的書生,面貌溫文儒雅,身子也顯得單薄,就外觀看,是個十足十的文人,但他的那雙眼,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敏銳與鬼氣,尤其他還在嘴角噙了抹自信從容的笑意,讓人一看即知,這絕不會只是個鄉野俗地裡的夫子,或是寒窗裡捧卷苦讀的書生。玄玉再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那名漢子,馬上明白,眼前之人,絕不會是什麼氾氾之輩。

  『他是你派來的?』玄玉兩眼朝他身後領路的大漢一瞥。

  『正是。』袁天印帶笑地介紹,『他名喚堂旭。』

  玄玉隨即朝他抱拳以謝,『多虧壯士伸予援手相助,小王在此謝過了。』

  名喚堂旭的那名漢子,只是草草地點了個頭,也不回話,將腳步退至袁天印身後更遠處,兩眼警戒地瞟向窗外。

  『這桌酒宴,是為小王設的?』看完廟內擺設好一桌的菜色,也數過一回桌上的酒杯數後,玄玉大方地問。

  袁天印熱絡地邀他入席,『兩位王爺與郡王若不嫌棄酒菜寒酸,何不坐下共飲一盅?』

  冉西亭只是與顧長空相視一眼,悶聲不吭地齊轉首看向玄玉,而受邀的玄玉,馬上大方地入席。

  『那小王就不客氣了。』

  既然都有玄玉領頭了,累了一日的冉西亭與顧長空,隨之紛紛跟進,餓了一日的他們,顧不得體不體面,也不等主人勸菜,就急著先祭一祭已經空了許久的五臟廟。然而就在他們一飽口腹之慾之時,身在席中沒有動箸的玄玉,只是一逕瞅看著殷勤為他們斟酒添菜的主人袁天印。

  總算是招呼完畢坐下來的袁天印,並沒有回避玄玉審看的目光,只是舉杯對他笑道。

  『不知王爺』拉長了音調的袁天印,朗眉一挑,『此行是否要到洛陽就任?』

  『怎麼,你也聽到風聲了?』暗自在心底防人的玄玉,只是一笑帶過。

  『是,或否?』沒得到答案的袁天印,卻忽地面色一厲,沒打算和他打太極。

  玄玉怔了怔,一頓,『是。』

  聽了後又倏地換過臉色的袁天印,邊笑邊兀自點頭頷首,在想了想後,緩緩拉開手中繪有一條墨龍的紙扇,持扇輕搖。

  『聖上若要讓王爺有番歷練,洛陽的確是個理想的地方。』表面上不動聲色的袁天印,刻意說得話中有話,『而太子,若是想未雨綢繆,洛陽,也的確是個打發的好地方。』

  話意聽得分明,也著實覺得刺耳的玄玉,心頭宛如突遭根粗繩漸漸收細,猛地一收緊,令他的兩眉微微朝眉心聚攏。

  『未雨綢繆,是什麼意思?』發覺太低估對方的玄玉,面上還是帶著笑,話中退了數步,半懵半假地問。

  『王爺又何需多此一問?』袁天印反而好笑地睨他一眼,『這四字,你我應當心知肚明才是。』這個被指派坐鎮洛陽的齊王骨子裡哪會只是個沒半點心機的草包?雖說他的年紀的確不太,但相信聖上和太子在暗裡玩的花樣,他應當比任何人都明白才是。

  玄玉那只持杯的手倏地收緊,而袁天印的反應,只是好整以暇地低首啜飲了一口美酒。

  被說中了?

  還是最刻意想掩藏的,突然遭個外人看穿,以致一時之間無地可掩,亂了陣腳?

  玄玉勉力定下心神,鬆開指節,緩目迎上袁天印,以截然不同的目光重新審視著他。

  『他們在說些什麼?』在一室氣氛忽地冷清下來時,顧長空挨傍著冉西亭,悄聲地咬起耳朵。

  『我怎麼知道?』只知道玄玉似乎正隱忍著什麼的冉西亭,總覺得這兩人在話裡高來高去的,且那名袁天印所說的,似乎正巧踩著了玄玉心頭的某處。

  『說說你救我的目的吧。』深吐出一口氣的玄玉,不動聲色地繼續掂量起眼前人的斤兩。

  『不瞞王爺,小人以相命之術營生,王爺是龍是鳳,小人一看便知。』袁天印突然將扇面一閤,將扇擱在桌上,兩手肘撐於桌面,十指交握,面色嚴峻地望著他。

  『喔?』他倒要請教請教,『那依你看,我是何物?』

  『匣中蛟龍。』

  匣中蛟龍,因不得志,因困囿,因有志難伸,故在匣中低聲長吟,動作頻頻,渴盼能脫離眼前的束縛,飛上青霄。

  面帶精光的袁天印,透過燒紅的燭火,在燭下深深凝望著玄玉那張天庭飽滿,口鼻高正的臉龐,劍眉下,那雙炯銳有神的雙目雖偶被長睫掩蓋了下來,但隱約仍可看出,他那眼中深含著不可催折的意志。愈是細看,袁天印愈是覺得,眼前這名新帝之子,目光雖是含斂,舉止儀態也不顯大氣,更無皇家中人的驕傲之態,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安全”,但就是安全太過了,反讓識人無數的袁天印,更加看清了藏在他身後那些極不安全、蠢蠢欲動之物。

  那叫野心。
  之所以會覺得急欲所動,無法安然定於一位,是因他根本就不像個尾隨在人後聽從他人之令的人,他該是站在萬眾前方,一呼百應之首,而不卜咳是個徒懷凌雲壯志,卻只能做個被迫入匣困束的蛟龍。

  聽完他那脫口的四字,不可否認的,玄玉的心房,因他,的確是掀起了絲絲波瀾,但他很快即壓下,面容仍保持著風平浪靜。

  『有意思。』玄玉淡淡地應著,先是為他斟了一杯酒後,再為自己手邊的空杯填滿。

  察覺玄玉斟酒的先後與其動作,不僅恭謹,且甚懂師徒輩份之禮,在杯中只斟七分滿,並以侍奉之姿將酒杯端敬地推上前予他。眼中帶著欣賞的袁天印,霎時已在心中有了幾分篤定,這位齊王玄王,就是他要找之人。

  他馬上捉住機會,『恕小人斗膽,有句話,小人非得問問王爺。』

  『說。』早就等著他腹裡文章的玄玉,拉長了雙耳,就待他一開金口。

  開門見山的袁天印,一語即中的,『王爺可想為聖上定天下?』

  舉杯欲飲的玄玉,握杯的手頓了頓,復而仰首一口飲下。

  『說下去。』將喝空的酒杯擱在桌上後,臉上找不著半分笑意的玄玉,黑眸直瞠望向袁天印。

  『王爺若想為聖上定天下,王爺身邊,就該有點本錢才是,最起碼,能用的能手就該添上幾個。』他撇了四下跟著玄玉的人們一眼,眼神裡,帶點著嘲弄,也帶點傲然。

  這麼自傲?

  但自傲之人,必定有著能以自傲處世之處。

  『連番救我兩回,你就是想向我證明你的能耐?』自他的話裡,已經揣摸出個大概的玄玉,淡淡說出他的行事目的,『可我怎知道你這不請自來的,會是我日後的能手?』

  袁天印也不加掩飾,『兩回虎口餘生,小人證明得還不夠嗎?』

  既他都這般痛快,再殭持下去一探虛實,似乎就太不上道了。

  玄玉坐正了身子,『說吧,你要什麼?』

  『小人不要金銀珠寶,更不要高官厚爵,小人只要王爺給我一個承諾。』也不再拐著彎的袁天印,老實不客氣地道出他的條件。

  他眉心一斂,『承諾?』怎麼,說不得?是想用在日後敲詐?還是想當王牌?

  袁天印兩手朝他深深一揖,『等王爺大業已成之日,小人所求之願,王爺不可拒絕。』

  『你有何心願?』  

  『現在還不是時候,日後,小人定當告知。』然而袁天印只是淡淡輕搧著手中墨扇,並不急著給他答案。

  昏黃的燭火下,玄玉的面容,因風搖焰而有些看不清,但在他的眼中,卻清晰地映著袁天印張張自信飽滿的臉龐。

  在廟內失去了交談的人語後,一室詭異的沉默,持續了許久許久。

  就在眾人都等不下去之時,在玄玉的唇邊,忽地漾出了笑意,他激賞地迎向袁天印等待的目光。

  『好,我答應你。』他一口允諾下來。

  『什麼?』同樣身為座上客的冉西亭與顧長空,不約而同地驚叫而出。

  『另外,小人還有一事相求。』沒有搭理一旁干擾的袁天印,眼中只有玄玉一人。

  『何事?』玄玉不意外的問,仰首飲盡一杯酒。

  早就盤算好的袁天印,不慌不忙地再為自己圖個名份,『小人目前不在公門身無官職,日後行事恐將諸多不便,依我看,王爺不如就為我掙個差使,這樣一來,日後我跟在王爺身邊,也才名正言順。』

  『你想當什麼?』同時也在心中思考著這問題的玄玉,短時間內思索不出個好職位後,乾脆就由他自個兒來作主。

  袁天印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字,『傅。』

  『王傅?』他一手撫著下頷,『你可曾考取過功名?』若是沒個功名底子,只怕王傅這一職,不是他想當就能當的。

  『袁某不才,曾在前朝以一篇拙文掙來個狀元。』難得把自己過去抖出來的袁天印,表情頗為慚愧地向他頷首。

  心底霎時有如撥雲見日的玄玉,舉起酒杯含笑地朝他一敬。

  『你上任了。』

 

  『你就這樣讓他拜師?』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輦中,隔著車窗兩眼直視著鄰車許久的顧長空,一手放下厚重的窗布,回首看著仕在車中手捧經書的冉西亭。

  『不然呢?』埋首在書裡的冉西亭應了應。

  『二叔,這樣真的好嗎?』心底還是防得緊的顧長空不禁要憂慮,『那個叫袁天印的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咱們可以信任他嗎?』

  自那晚玄玉在袁天印的要求下,對袁天印行完拜師大禮後,這對師徒倆就開始形影不離,就連乘車也都共乘一車,每回看向他們,不是見他們師徒倆在對奕,就是在說些任誰也聽不懂的明來暗去的話。還有,那個袁天印帶來的大漢堂旭,打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就從沒聽他自口中蹦出個字過,簡直就是沉默寡言到了極點,要不是袁天印說過那家夥只是不愛說話,他們還真以為那個叫堂旭真是個天生的啞子。

  『玄玉說行就行。』素來就很相信玄玉的冉西亭,邊說又邊將手中的書本翻了頁。

  他沒好氣地翻著白眼,『你也未免太相信他了吧』玄玉也才不過十九,而這個四十有餘的冉西亭,卻是對玄玉言聽計從,這情況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座下的車輪,此時突地輾過硬石,使得車身大大顛躓了一下,被震得東倒西歪的冉西亭,經顧長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坐好後,也學顧長空掀起窗布,看了眼走在一旁的鄰車。

  『放心吧,玄玉這孩子做事向來就有他的主張,既然他會拜袁天印為王傅,那便定是有著他的道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玄玉既覺得袁天印可用,那麼他們這些身邊的人,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二叔….』顧長空嘴裡拖著長長的嘆息。

  『到洛陽的外郭城了。』一逕看向窗外的冉西亭,兩眉忽地儹緊。

  『怎麼了?』顧長空連忙也擠到窗邊一探究竟。

  他一手指向過於冷清的外頭,『情況不對。』

  『怎麼半個人也沒有?』顧長空也訝然地瞪大了眼,『接駕的人呢?』按理說,洛陽眾官員,應當在他們抵達洛陽的外郭城之前,就該在西門的次北西陽門前列隊迎駕,可怎麼外頭,不但半個官員也無,就連百姓也沒見著一個?

  帶著滿腹的不解,在明德門前下了車輦的顧長空與冉西亭,不明究理地環首看著四下好一會兒,始終也沒見著在他們意料中應當出面來迎接他們的洛陽官員,他們不解地轉首,就看也下了車的玄玉,正面無表情地仰首眺望深深緊閉的西陽門,而在他身後的袁天印,則是興味盎然地輕搖著墨扇。

  冉西亭忙不迭地走至他們身旁提醒。

  『玄玉,你是不是事前忘了要知會洛陽太守一聲?』說不定就是因他們一路上為了躲避那些想行刺的人,所以行蹤隱密,才讓洛陽太守沒接到消息。

  『我早派人知會過了。』臉上表情完全看不出陰晴的玄玉,兩眼直定在城門上方正在嘻嘻鬧鬧的守護軍身上。

  冉西亭登時皺緊了一張臉,『那…..

  『沒人接駕那就算了。』滿肚悶火的顧長空,不是滋味地指著明德門,『哪,你們倒是說說,這座城門是怎麼回事?』關得緊緊的,裡頭的人是不想讓他們進城,還是故意想賞他們一記閉門羹不成?

  在心底輾想了半晌後,玄玉朝身後的親衛統領彈彈指示意。

  『洛陽總管齊王駕到!』親衛統領立即往前一站,扯大了洪亮的嗓門朝城門上的守城護軍大嚷。

  位在西陽城上頭的幾名守城護軍,只是撥空瞧了底下的人一眼,又繼續在上頭打渾說起笑話來。

  『洛陽總管齊王駕到,開門!』這一回親衛統領更加奮力揚高了聲量,並因大吼而嚷得滿面通紅。

  『什麼洛陽總管?』一名軍衛嗤之以鼻地哼了哼,臉上猶嘻嘻哈哈的,『咱們只知洛陽有洛陽太守,可不知有什麼總管!』

  親衛統領怒聲一斥,『放肆!』  

  『哼!』上頭的軍衛只是笑挑著眉,『也不瞧瞧你是站在誰的地頭上,究竟放肆的是你還是我?』

  不動聲色的玄玉,再次朝身後勾勾指,副官立即取來仔細保管的聖諭,兩手捧至親衛統領的身邊。

  『聖諭在此,現在馬上為齊王打開城門1』

  『聖諭?』城上的軍衛聽了,好似聽了什麼笑話般地笑成一堆,末了,又朝他們擺擺手,『等我向我家主子請示過了再說吧!』

  『什麼渾活,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怒火中燒的顧長空邊說邊挽起衣袖,『你們』玄玉一掌按下他,『打狗也要看主人。』

      『可是他們也未免太──』兀自不滿嚷嚷的顧長空,話還沒說完,就遭玄

    玉以凌厲的兩眼一瞪,霎時他趕緊閉上了嘴。

      『別說了。』玄玉深吸口氣,『一個字都別再說。』

      『玄玉,現下咱們怎麼辦?』挨站至他身邊的冉西亭,小聲地在他耳邊問。

      硬是沉住氣的玄玉,一把握緊了拳心,『就等他們去請示。』

      『啊?』冉西亭傻愣當場,『要等?』他有沒有說錯?他可是洛陽最大的官, 

    而他卻得拉下身段…..低聲下氣的等下頭的人來替他開門?

      『等。』他再次重覆,兩眼灼灼瞪向城上的守城護軍。

      始終站在玄玉身後的袁天印,在看了玄玉的反應與決定後,甚感欣慰地一

    笑,而後邊搖著墨扇邊踱回車輦,就等著看接下來玄玉將如何應付將發生之事。

──────────────────────────────────

 

     一座空宅。

  在城外捱站了一個晌午後,姍姍來遲替他們開城門的,不是地方官洛陽太守康定宴,而是洛陽太守的上司,權掌河南府的邵令程兆翼來迎他們入城。在入了城後,玄玉打算先去見見那個竟斗膽不來接駕的康定宴,可程兆翼卻推說康定宴日前得了風寒,目前仍在病中無法見客,只領他們到他郡令府上坐了一陣,而後便差人帶他們來到為他們安排好的洛陽總管府內,說是先讓舟車勞頓的他們稍事休息一番,改日再為他們安排與康定宴見面之事。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此刻擺在他們眼前的洛陽總管府,外觀雖是華美,但骨子裡卻是名符其實的空宅一座,不但府宅內遍草叢生,窗欞紙片殘破無數,就連屋瓦也掀了幾處可見頭上青天,更過份的是,府中不但家僕也無,就連家俱也空空如也。

  『欺人太甚….』咬牙切齒的顧長空,想起那些讓他們進城的衛兵那時目中無人的嘴臉,再回想起梁申甫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樣,以及眼前空無一物的景況後,就恨得牙癢癢。

  冉西亭沒想到他們會做得那麼絕,『居然就連張椅凳也不留給咱們

  『來人。』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玄玉,馬上朝身後吩咐,『立即將府務整頓好,並派人去買齊府內所需用品,天黑前若是買不齊,也務必要想法子將寶親王安頓好。』

  『是。』得令的親衛統領,忙支使著下頭的人去辦。

  發派完底下人後,玄玉宅中大廳走了一陣,四下審看了一會後,親自關起能用的窗扇以抵颯冷的西風,命人清出一塊乾淨之處,忙扶著冉西亭席地而坐。

  冉西亭按著他的臂膀,『玄玉….』  

  『看樣子,得暫時委屈二叔了,不過二叔放心,這景況不會太久的。』夫他在地上坐下後,滿面歉意的玄玉拍拍他的肩輕聲安慰。

  『不會太久?』一肚子怒氣無處可洩的顧長空跟在他的後頭直數落,『你是沒瞧見他們對待咱們的方式嗎?難道你還嫌他們不夠猖狂?』

  沒把他的話聽進耳的玄玉,自顧自地迎來站在外頭的袁天印後,也找了個乾淨的地方給他。

  『也得請師傅屈就一下。』

  『王爺不需為我擔心。』過慣市井生活,隨處皆可安的袁天印,笑笑地抬起一掌。

  玄玉轉眼看了仍在廳裡蹦蹦跳跳的顧長空一會後,回過頭來端謹地向袁天印請示。

  『眼下的情況,不知師傅有何高見?』

  『只有一字。』袁天印只是朝他亮出一指。

  霎時聽內所有的人全都聚到袁天印的身邊,紛紛拉長了耳,就盼能聽到什麼能救他們於此窘況的金玉良言。

  『忍。』他愉快輕吐。

  『忍?』顧長空當下又哇啦啦地扯大了嗓門,『這口鳥氣教咱們怎麼咽得下去?』

  『忍。』笑咪咪的袁天印有耐性地再次重覆。

  『長空。』有些不耐的玄玉,冷眼往旁一瞟,『你若是閒著,就在府裡繞個幾圈,看看府裡需要些什麼東西,列張清單好讓親衛們去買。』  

  『但──』氣得額上青觔直浮的顧長空還想說些什麼。

    『走吧。』看不過去的冉西亭乾脆拉著他走。

  『我到院裡走走。』他們兩一出廳門,細心的袁天印隨即也托了個藉口出去,把廳裡留給他一人靜心思考。

  『嗯。』玄玉點了點頭,心底直在想著那個忍字的字義。

  忍?

  這忍字,是該忍洛陽眾官,抑或是忍他自己?

  伸手推開窗的玄玉,望著園中遍生的雜草,在秋風的吹拂下,凋萎枯黃,滿徑殘葉。

  要對付這些洛陽官員,若他抬出身份來,的確,是可以壓住那些對他不敬、也擺明了要跟他過不去的洛陽眾官,但做得太絕,又怕那些前朝遺臣們以及居住在洛陽裡頭的異姓王,將會在不滿他之餘,找個名目合力對付他,並藉與朝延抗衡,更甚者,或許他們還會聯合起來起兵謀反,因此,以目前形勢來鄰斷,高壓,絕非良策。

  既是不能高壓,那也只能懷柔。但,該怎麼懷柔才能讓洛陽眾官既不會把他給踩在腳底,又不會將他給視為除之後快的眼中釘?關於這一點,他得好好想想、得從長計議,免得一個不妥,那麼他就連在洛陽的立足之地都將不穩。

  袁天印說得沒錯,在他想出個懷柔對策之前,眼下的一切,雖是令人難咽下梗在喉間的這口氣,但目前,也唯有忍這一字可行。

  走在庭間漫步的袁天印,透過園中的枯木草葉,兩眼定放在玄玉那張思索的臉龐上,他笑了笑,轉身朝園中另一個方向走去,但未走幾步,另一陣步伐聲在他身後響起。

  他回首一看,向來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堂旭,正伸出手朝他遞來一張字條,在當旭的另一手裡,正捉著一隻信鴿。

  攤開小字條的袁天印,在閱完上頭所寫的後,忽地覺得,這座洛陽城,在玄玉抵達後,日後,恐將變得更加熱鬧。

 

  由洛陽舊宮城大業殿改建為總管大堂的大堂內,在這日,河南府內各職員,在河南郡令令下,齊聚大堂之上參見新任洛陽總管齊王玄玉。

  安安靜靜的殿堂內,無人出聲,坐在大堂案內的玄玉,在聽完治下各官員的簡報後,冷肅著一張臉,兩指不斷翻閱著案上呈來的公摺,其他前來的官員們,則是靜立在堂兩側,個個神態清閑從容,與玄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翻摺的兩指突然一頓,埋首閱摺的玄玉緩緩抬起頭來,一手閤上摺子將它舉起。

  『這是什麼?』

  堂上所有官員,經他一問,隨即不約而同地私下交會了一下眼神,而後有默契地噤聲保持沉默。

  『為何河南府不上稅?』拎著摺子的玄玉,首先就將兩眼射向總管河南府財稅之務的戶部司大人梁申甫,『梁大人,你倒是說說。』

  有備而來的梁申甫,不慌不忙地將兩手往前一揖。

  『回王爺,不是不上稅,而是無稅可上。』

  『哦?』玄玉懶聲一應,『說清楚。』

  『河南府鬧旱,已有三年之久,百姓無稅可交,河南府自然無稅可上貢朝廷。』早就與所有官員套好招的梁申甫,答來流暢無礙。

  『鬧旱?怎麼在我到任之前無人知會我此事』頗為驚訝的玄玉,又將兩眼一轉,目光直落在程兆翼身上,『程大人,你身為河南郡令,你又怎麼不向朝廷上摺稟奏這事?』

  就連揖手作恭都懶得做的程兆翼,邊剔著手指指縫間的汙垢,邊漫不經心地應著。

  『下官的摺子是上奏朝廷了,但那是在三年之前,當今聖上御極不過二月有餘,下官怎知朝廷那方面是如何交待王爺的?』

  『大膽!』坐在一旁的顧長空,頭一個看不過去他那目中無人的傲慢之狀,但坐在案內的玄玉只是朝他擺擺手。

  『康大人。』重新在案內坐正後,玄玉交握著十指,再把問題指向在場另一個也該負責的人,『河南府鬧旱既已有三年,你身為洛陽太守,洛陽官倉歸你治下,你可有開官倉派糧救濟百姓?』

  年過四十,儀態穩重持成的康定宴,先是慢條斯理地朝玄玉恭身一揖,而後徐徐緩緩地應道。

  『回王爺,洛陽官倉裡早已無一米一栗。』

  『你說什麼?』面色微變的玄玉,交握的指掌忍不住收緊了些。

  康定宴大方地仰首朝他一望,不介意再把話說一回,『洛陽官倉無糧。』

  就在康定宴話一出口後,堂上其他官員,唇邊紛紛揚起笑意,而有恃無恐的康定宴,則是將腰杆挺得更直。坐在堂上將他們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的玄玉,馬上回想起那日要入城之時,城上軍衛所說的話,半晌,思索出個端倪的玄玉,總算是明白了眼前洛陽城的狀況。

  搞了半天,前頭那兩個答話的,不過是在洛陽城中看人眼色的,雖然程兆翼身為河南府之長,但在這座洛陽城真正為首的,卻是這個手握錢糧的洛陽太守康定宴。

  他不急不徐地再問:『洛陽官倉含嘉倉,糧窖數百座,儲糧可達數百萬石,按理,這足以讓洛陽百姓飽食十年有餘,而你卻告訴我,官倉無糧?』

  康定宴仍是一派從容,『事實如此,官倉的確無糧。』

  『為何無糧?』

  他又答道:『回王爺,早在下官到任之前,含嘉倉裡的官糧本就只剩百萬石,,這些年來鬧旱,臨近各州各縣都向洛陽求援討糧,洛陽含嘉倉身為國家官倉,沒理由不給,因此幾年下來,含嘉倉內早已無糧。』

  玄玉忍不住要問:『那麼現下百姓們的吃食都打哪來的?』沒道理,既是鬧旱又倉中無糧,那他這個洛陽太守又是怎麼能夠讓洛陽城不出半個飢民?

  『回王爺,那些都是由下官一手張羅的。』康定宴得意地向他使了個眼色,『下官自掏腰包買糧濟民已兩年有餘。』

  明白他眼神的玄玉,面色無改地接下他的暗槍。

  哼,沒追究他官倉無糧之罪,他倒邀起功來了?

  『即便眼下的米糧都是由你張羅的,那也只能救一時燃眉之急。』玄玉乾脆順著他的話鋒打蛇隨棍上,『官倉無糧這事,你說,你打算怎麼辦?』

  豈料康定宴卻是推得一乾二淨,『王爺,你這話問反了,你是洛陽總管,權掌整座河南府,治權遠在河南郡令之上,而下官不過只是河南郡令之下的一名太守,下官以為,應當是下官問王爺一句,王爺你打算拿全河南府百姓怎辦才是!』

  當下面色轉為鐵青的玄玉,兩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堂上推他入套的康定宴,而康定宴,則是好整以暇地摸拈著自己所蓄的長鬚,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隔著堂簾,站在內堂外頭聽得一清二楚的袁天印,反應只是冷笑地揚了揚嘴角,而後走至內堂的案上振筆書了兩封短箋,將它們分別摺妥後,他又自候在一旁的堂旭手中取來兩隻信鴿,分別在鴿腳的箋筒內裝上短箋。

  推開窗欞分送兩隻信鴿一東一西振翅遠逸後,將兩手扳在身後的袁天印,又再次踱回案內,自袖中取取出一本小冊,提筆在上頭以紅墨勾點了幾個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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