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漫步雲端:男孩穿著草莓衣

有一天晚上洗過澡幫樂之穿衣服，才剛剛套上去，他就急忙把衣服扯下來，很緊張地說：「鼻要穿這領，乎人笑」（不要穿這件，會被人家笑）。他拒絕的這件衣服是知之穿不下送他的，當初收到姐姐難得大方饋贈的禮物他很高興，上面的圖案又是他喜歡吃的草莓，我一直記得他接受這件衣服時欣喜的表情。但是這件衣服，卻因為它的「性別」及「社會壓力」被他如燙手山芋般拋棄。

我在研究所學到的理論，一次次地在養兒育女的過程被印證。生物本質論認為性別是天生的，人一生下來就因為他／她們的生理性別被分成「兩性」，自然而然會有男性或女性該有的樣貌、舉止、思想……。但是我看到的卻是，這整個環境，如何急於將一個人打造成他生理性別之下，該有的「標準」、「兩性」模式，不讓人們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所以性別哪裡是天生的？根本是一寸寸，一步步被社會嚴密的刻板「兩性」觀念給建構出來。

一個3歲半的小男孩就會因為穿了姐姐的衣服被笑，且這樣的「笑」顯然效果驚人。以後他就會顧慮，會盡量穿不被嘲笑的衣服，穿這個社會文化認為一個小男生、男孩、男人穿的衣服，那就是一條阻力比較小的路，只要跟其他男性一樣，就不會被笑。「兩性」觀念不就是這樣用強烈的壓力給「教」出來的？

如果有人不依照這樣的條件把自己裝備起來：有的會被笑，有的會被罵，有的會被打，有的會遭受各種方式的欺凌，有的，甚至像葉永鋕或鷺江國中的楊同學一樣，付出生命的代價！

隔天，我問樂之：「是誰笑你？」分別是小學2年級的鄰居姐姐，和附近來校園運動的阿伯。我說：「那件衣服很好看，又是知之送你的，她／他們不懂得欣賞。」討論之後，我們的共識是，把草莓衣留在家裡穿，不用丟棄這件有特殊情感意義的衣服，也暫時不用去衝撞這個鄉下地方人們脆弱的心靈和僵化的「兩性」觀念。

這讓我想起吳季剛的故事，他的媽媽陳美雲女士意識到吳季剛喜歡洋娃娃、婚紗禮服的特殊興趣與主流的「兩性」刻板印象相去甚遠，恐怕會在受教育的過程中遭受到很大的壓力，於是把吳季剛帶到其他國家就學。當他在其他國家得到養份，展現自己的能力與才華並且得到肯定時，台灣人一窩蜂且毫無自省與羞愧之心去沾他的光，遠遠望著在他鄉閃耀的吳季剛，轉身繼續嘲笑每一個「不像男生」「穿女生的顏色」「很娘」的孩子甚至成人！

我們大部分的人都和葉永鋕的母親陳君汝一樣，沒有能力把孩子送出國。我們只能一直努力，希望台灣有更友善的環境，接納尊重各種多元的性別特質；努力壯大我們孩子的視野與勇氣，穿上每一件她／他們喜歡的衣服，不管上面的圖案是草莓、香蕉還是芭樂……。

（家庭合作事業協會總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