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Elsa 發表於 2015-12-22 10:19:27

QElsa 發表於 2015-12-16 21:58
我認為在鏡子前面放置物櫃是很不厚道的,我們這些矮冬瓜終於能在鏡中看見自己的時候,還是只看到一顆頭 ...

之前的版本沒把Jasmine和Esmeralda抽出來寫,一寫之下發現這兩個角色都是大坑,目前對這篇小說的定位也有點困惑,還在抗戰中。

QElsa 發表於 2015-12-22 22:33:12

本帖最後由 QElsa 於 2015-12-29 17:04 編輯

http://24.media.tumblr.com/0d5f7942a2c0ff909d147a3158e45001/tumblr_n179dhLwMt1s3nadbo9_r1_250.gif


<CH.3>


在踏入成年人世界的那年,Jasmine剛認識Esmeralda。那時她每天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下午兩點,是她一天正式的開始,半夜十二點則是高峰,太陽起床時她就會去睡覺。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並不是刻意要慶祝這件事,但下午起床時她瞥了桌上的日曆一眼。她曾經對自己腦袋的特異結構感到自豪,包括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比瑪麗蓮夢露(註:有傳言她智商168)還高的智商等,但有時她也痛恨這點,例如現在。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記憶還繪聲繪影栩栩如生地告訴她從前的生日怎麼度過,但她現在只像一組鬆散的衣架,在午後的陽光中癱在窗邊晾曬身上的睡衣。
「生日快樂。」她儀式性的對自己說,然後慵懶地把臉埋進鬆軟的枕頭裡。


來到這國家後,她就找了開得特別晚的超市值夜班,一來她喜歡夜晚活動,二來會來這樣的超市購物的,都是像她這樣撿一些白人沒有興趣的冷門時段上班的有色人種,遇到老鄉的話或許能聊解鄉愁。不意外的,她上班時都恪守傳統包著頭巾。
她其實並不缺錢,在超市上班只是個幌子,下班後她另有謀生之法。簡單說,是她參考了分子動力學的複雜演算後,改良的一套攻擊金融系統漏洞的方法。她辭了一陣子的工作在家專心搞這個,在一開始的興奮和成就感淡去後,空虛的憂鬱擊垮了她。她還是回到超市上班,騙同事說她只是出去玩了一趟。
為了掩人耳目和方便採買家鄉產品,她住在有色人種雜居的次等社區廉價公寓裡,天天聽到樓上的中國夫妻吵架,聞到樓下印度咖哩說不上香的濃重氣味。雖然很想溫習波斯話,但每次與老鄉的社交友誼總是一樣,在老鄉們豐盛溫馨的晚餐邀約中開始,一週到數週不等,就在婆婆媽媽們熱情熱心要為她介紹新對象當中結束。
她並不想變成孤僻的怪人,但她似乎別無選擇。樓上樓下的鄰居近來也開始與她閒談小姑娘獨處的問題,熱情熱心的詢問她是否喜歡中國米飯和印度咖哩。她明明才十七歲,怎麼大家都來逼婚呢。
中國家庭裡有個據說是資優的留學生正在念碩士,他媽媽對Jasmine相當中意。「你一個人住很危險吧?得找個人照顧你啊!像你這樣乖乖的女孩,我們最喜歡了,喔更棒的是你現在已經不是穆斯林了,我們可是要拿香拜拜的...」
Jasmine那天心情不差,心存戲弄,便裝出清純無辜的樣子問:「什麼是香啊?會燙到手嗎?」
「這個以後慢慢教你就好。我聽說你們操持家務遵守婦道,現在我們家鄉越來越難找到這樣的女孩了。」婦人擠擠大餅臉上的稀疏眉毛低聲說話,好像她和Jasmine有多熟似的:「還是處女吧?」
Jasmine連忙應景地飛紅雙頰低頭囁嚅道:「大嬸,怎麼質疑人家貞操呢。」
「哎我懂,抱歉我失禮了。」婦人拍了一下Jasmine的肩膀,樂得哈哈大笑:「我聽說你們要嫁女兒,車子房子銀子什麼都要男方先準備好?...」
Jasmine故意睜大眼生動地描述:「那是真的,婚禮上男方說出數字,新娘還可以拒絕好幾次,一直提高價碼直到她滿意為止。而且要是離婚,男方必須負擔很---大一筆贍養費。」她加重語氣:「確保女方離婚後還是能過得很好,我們的男人很有擔當的。」
「噢這樣啊...我們家手頭不寬,但你放心,來我們家,絕不會虧待你的。....」那位未來的婆婆甚至伸出手想捏她的臉:「哎呀,看看你長得多美,你們的孩子肯定漂亮。」


後來Jasmine開始抽菸,這樣的煩惱或娛樂似乎就被薰走了不少。很好,起碼她無須撕破臉對他們大喊我他媽的是個gay。




這天下班後,她走得遠了些,越過超商附近的轉角就是附有紅燈區的夜生活熱點,她拿下頭巾,在這抽菸就一點都不顯眼了。她所站之處旁邊是一家女同性戀酒吧,一次集結了兩種在她家鄉被禁止的元素:同性戀,和酒精。
但她去過幾次就膩了,在喝完第一杯龍舌蘭調酒頭痛三天後,她差點要重新膜拜先知的高瞻遠矚。至於裡面的同性戀女人,也令人頭痛。通常她們忽視她,在理會她的時候,也常只有兩種情形:一,用政治宗教文化或咬字特別緩慢清晰的英文嘲笑她,或二,用咬字特別緩慢清晰的英文針對政治宗教文化來憐憫她。Jasmine沒預想過自己在女同性戀酒吧裡能幹什麼,但這種冷淡或燙人的好奇心讓她覺得厭煩。
她緊接在飛機撞大樓事件後來到這國家,已經一年多了,不論包不包上頭巾,她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嘿,借個火?」她正看著自己的菸圈出神時,旁邊有人叫了她。她轉頭看,也是個有色人種,那個人就是Esmeralda。她白色開低襟的上衣擠出傲人的乳溝,黑紫色不過膝的短裙緊緊包覆著她的翹臀,腳上蹬著米色的高跟鞋,站直時比Jasmine還高。她左邊耳垂懸著一圈顯眼的金色耳環,但Jasmine一看就知道那不是金子,所有她身上的服飾,應該都是單件2美金以下能在二手市集購得的。不是要這麼市儈,但Jasmine在一眼間就算出了她行頭的剩餘價值,除非對方和自己一樣不坦然,她也一樣能估算出對方戶頭裡的剩餘價值。所以,這人身上大概沒有菸。
「是借個菸吧?」Jasmine酷酷的掏出新的菸點上遞給她。Esmeralda簡單道謝笑著接過了,從笑容看來,她不是習慣在路邊行乞的,她沒有那種卑微到骨子裡的歉笑。她的笑容比較像在酒吧裡向男人問請客的女人:讓你請我喝酒,是你的榮幸,不過,謝謝你呢。
Esmeralda抽著菸,街燈灑在兩人吐出的白煙上幻化著光影,營造了一個小小的異世界。Esmeralda搭話道:「今天天氣不錯哦。」
Jasmine懶得做表面的客套回應,只是出神地看著她的菸圈。Esmeralda故意吐了一個把她的菸圈撞散。
Jasmine眼睛瞇了一下,默默的又吐出一個,Esmeralda等它成形後,重施故技。
第三次,Jasmine淡淡的說:「你很有禮貌。」
「好說。來找一夜情?」Esmeralda直接了當的問:「不然你來酒吧幹嘛。」
Jasmine嘴角勾起沒什麼溫度的笑:「喝我不愛喝的酒。」實際上她三個月沒進去喝酒了,她只是隔著玻璃門看那些紅女綠女交纏的樣子。
Esmeralda說:「我能推薦你一些好喝的。」
Jasmine沒理會,問:「這個國家友善嗎?」
Esmeralda笑道:「比我故鄉好一些。」
「嗯哼。」Jasmine並非菸癮重,她只是喜歡手指拿著菸有事做的感覺,也方便她在煞有其事的吞吐之間,不著痕跡地觀察環境,好比超市打工對她的意義一樣。Esmeralda彈菸灰的樣子很熟練,Jasmine覺得這畫面看了不太舒服,菸還剩一大截她就捻熄了,問:「你幾歲?」
Esmeralda嘿嘿一笑,回答:「那得看你為什麼問。」
「什麼意思?」
「如果你是便衣或社工,我會告訴你我23歲,如果你是潛在的一夜情對象,我是19歲,如果你口味特殊,我未成年。」
Jasmine白她一眼:「你未成年。」Esmeralda濃妝豔抹的臉龐還是看得出嬰兒肥的稚氣,她肯定未成年。
Esmeralda像看清什麼秘密一樣笑道:「哦,所以你口味特殊。」
Jasmine懶得在她的語言陷阱裡掙扎,只說:「孩子,夜深了,早點回家吧。」
Esmeralda反問:「你幾歲?」
Jasmine回答:「十八。」今天剛滿,但也足夠她堂堂正正教訓他人了。
「我也是。」Esmeralda咧嘴笑道:「真巧啊,一起去喝杯酒吧?假證件有吧?」
Jasmine看她一眼,也懶得戳破。Esmeralda伸手來搭她的肩:「我請你,慶祝我們找到同類。」


他們進了那家酒吧,兩人用的想必都是超齡的假身分。Esmeralda不顧眾人注視,大喇喇的在正中央的桌子坐下,Jasmine也就大方奉陪。Esmeralda問:「喝什麼呢?」
「氣泡水,牛奶也行。」Jasmine的答案讓Esmeralda啞然失笑,Jasmine找了個藉口:「我今天胃不太舒服。」
Esmeralda笑道:「我懂,我也常因為肚子不舒服就不喝酒。好吧,兩瓶氣泡水。」
Jasmine搶先站起來去吧台點餐並先結帳,還順便點了幾樣壓肚子的熱食。她是這麼考慮的,就算這個女人要騙自己請吃白食,她也不給她機會。這是她自願請的,為的只是答謝上天送來一個陪她過生日的人。
她回座時,Esmeralda說:「嘿,我說過我要請客。」
Jasmine說了個謊:「我剛領薪水,陪我慶祝一下吧。」
「薪水?你在哪裡上班?」
「轉角的D超市,打黑工呢。」Jasmine故意壓低聲音。
「哦,手頭不寬裕吧,還是省著點慶祝。」Esmeralda說:「老闆對你好嗎?」
「還不錯,有很多即期食品可以拿,反正沒人拿也是丟掉。」Jasmine又故意擠擠眼:「我可以偷偷給你一些,同事也都這麼幹的。」
Esmeralda笑道:「等我餓壞了就去找你。你從哪裡來?」
Jasmine回答後,說:「一個你大概沒聽過的國家。你呢?」
「我小時候在法國長大。」Esmeralda有點誇張地睜大眼說:「我聽過啊!我們祖先在偉大的波斯停留過很久,聽說我們還有幾百個詞是共通的。要不我們各自用母語來交談吧。」
Jasmine微笑道:「你懂語言學?我可不懂。」
Esmeralda笑道:「我也不懂。你上過學嗎?」
「高中肄業。」Jasmine聳肩說:「有些大環境的因素。」
「哎呀,我也和你差不多。看你老老實實打工,還在存錢想回去念書?」
「我不需要。」她覺得學校教的東西太簡單了。
Esmeralda笑道:「也是,反正白人的學校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你跟家人住?」
「一個人。這又是大環境的因素。」
「我也是呢。」Esmeralda笑道:「我們都好厲害,在這裡活下來了。」她拿起盤子裡的雞腿遞給Jasmine:「吃吧。」
Jasmine搖頭:「我不吃雞。」
「不吃你還點。吃牛嗎?肯定不吃豬吧!」
Jasmine搖頭:「這是我個人問題,我吃素。這整盤都請你幫忙,我吃薯條。」
「噢,你吃素,這我無法和你一樣了。」Esmeralda笑著咬下了雞腿。


他們有說有笑的在酒吧聊了很久,Esmeralda雖然英文還不太好,但她風趣幽默,也善解人意的避開所有Jasmine討厭的刻板問題。她讓Jasmine感覺她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同仇敵愾於現實社會的不公不義,同病相憐於異地生活的艱難委屈。
Jasmine看出她所做的嘗試,雖然她部分的私人情緒也被收買,去廁所時依然帶走了塞較多錢的錢包,故意把只有一張大鈔和一些零錢的小錢包留在袋子裡請Esmeralda照管。
她特地去得比較久,出來時Esmeralda沒有捲包潛逃,沒事人一般坐在座位上向她笑著招手:「去這麼久,你肚子還好吧?」
「很好。」Jasmine斜看她一眼:「很晚了,我該回家了。」


他們一起走出酒吧,Jasmine揮揮手就要離開,Esmeralda叫住了她:「Jasmine!」
「幹嘛?」
「需要陪你走回家嗎?」Esmeralda給她一抹曖昧的微笑,不很露骨,但Jasmine明白她的意思。
「不用,再見。」

QElsa 發表於 2016-1-3 21:04:33

<CH.4>


「補貨。」門一開,Jasmine就把兩手滿滿的提袋放在玄關地上說。上次Esmeralda十八歲生日的聚會後隔了一個月,Jasmine下午臨時打通電話約了要來一趟。
Esmeralda接過那些提袋拿去廚房,說:「你是龍捲風嗎,還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怎麼,你睡了?」Jasmine又逕直走向沙發斜躺下來。
Esmeralda在廚房說:「還沒,我一個人在跟果蠅開party,正嫌無聊呢。來泡壺紅茶?我看到你買了....新的茶葉。」
「好啊,方糖整罐拿出來。」
「你今晚在這過夜嗎?我明天沒事,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考慮考慮。」
Esmeralda才泡好紅茶端出來,Jasmine就錯身走進廚房。「好像有一陣子沒在你家煮飯了,東西都放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廚房傳來金屬鍋具鏗鏘作響的噪音。
「我們明天要不要出去吃啊。」
「要找到我們兩個都滿意的餐廳不容易。怎麼,你嫌我煮的菜太酸?我還嫌你吃太鹹呢。」Jasmine打開冰箱:「你有豬肉,好吧,勉為其難幫你煮鍋燉肉。」
「Jessie....」Esmeralda跟回廚房,被Jasmine擋在外面,只得站在門口說:「你現在在弄明天早餐?準備你的就好,你們早餐太豐盛,我吃一頓飽一天。」
「我知道。」Jasmine還是自顧自的盤算:「留一盤酸燉菜、馬鈴薯、蛋沙拉和烤餅皮給你就好。還有一盤葡萄。」然後她開了瓦斯爐。
Esmeralda倚在門口,雙手交抱在胸前,笑道:「你真像貓。」
Jasmine說:「怎麼,法國的貓都會半夜溜到廚房做飯?」
Esmeralda說:「貓都是這樣,沒興趣的事理都懶得理,一旦有什麼引起牠注意,就一頭熱的鑽鑽鑽,什麼都不管。」
Jasmine白她一眼,Esmeralda嘻嘻笑著轉移了話題:「成年人的世界真無聊,我想繼續聽睡前故事了。」
「這麼愛聽故事,我下次買本童話給你讀吧。」
「嘿,我看的童話說不定比你多呢。」Esmeralda說:「你到底為什麼吃素啊?」
「因為吃葷會下地獄。」
「哦?是喔,我還不知道你相信這個。」
「開玩笑的。」Jasmine自己也沒笑:「你養過寵物嗎?」
Esmeralda用力點頭:「我小時候有一隻山羊。羊是我最喜歡的動物,你呢?」
「我最喜歡老虎。」
「老虎?為什麼?」Esmeralda笑道:「因為你們都是大貓?那怎麼不喜歡獅子呢?」
「老虎美妙之處在雌虎雄虎看起來是一樣的。沒有哪方有爭奇鬥豔的羽毛,也沒有誰特別黯淡。」
Esmeralda噗哧笑道:「哪有一樣,公老虎有虎鞭和睪丸,你沒仔細看而已。」
Jasmine瞇眼從鼻子噴了一口氣:「誰叫你去看那裡。另外,牠們多半時間都獨居,交配完就分開,不用硬是一對住在一起,或形成性別不對等的後宮聚落。」
「你這話聽起來真孤僻。大家住一起多熱鬧啊,晚上太安靜我還睡不著哩。」
Jasmine問道:「你的羊後來呢?」
「死了,長大肥了就被抓去殺了。」
「難怪你不吃羊。那你應該懂啊。」Jasmine切著菜說:「我也養過一隻羊,但我心存僥倖沒聽清楚爸爸的話,牠是宰牲節要獻祭的羊羔。」
「噢,那真是讓人心碎。」
「我幫牠取名字,天天帶牠出去玩,教牠玩把戲。有時候很難讓人相信,但羊其實挺聰明的。」
「我懂!牠們真的不笨,只是很天真。」
Jasmine笑道:「而且牠們很愛爬高。」
Esmeralda說:「對!我的羊常爬到車輛廢鐵堆的最上面叫,好像牠是什麼王者,在俯瞰我們這些奴隸。牠還愛吃紙。」
「那最好你家有很多紙能吃。」
Esmeralda哈哈大笑:「沒有,所以我帶牠去圖書館。」
Jasmine聞言也笑了,突然輕嘆了口氣:「道別很難,來不及說的再見更叫人難堪。死亡很殘忍,親眼目睹的死亡更難遺忘。」
Esmeralda靜了兩秒,問:「你該不會看著牠死去吧,天啊。」
「就這樣,」Jasmine拿著手中的刀往自己脖子上凌空一抹:「從側面看,就像紙張一樣剪開一個口子,一瞬間,血會像噴泉一樣噴出來。」
Esmeralda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背,說:「你家這麼有錢,爸媽又寵你寵成這樣,留下一隻羊有什麼難處?」
「他們很有原則,這是一開始就說好的約定,就算我尖叫哭到昏過去,也是不可打破的。」Jasmine說:「只是我忘了是那天。就算我記得,道別一樣很難。我原本還想再帶牠到鎮外的小山上跑一跑的,牠每次一到那裡就會撒蹄狂奔。」
「你那時哭著尖叫?」
「沒有,我默默看著,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冷酷。」
「不要責怪自己,你只是幫不上忙。」
「有時候我鄙視自己。我發現自己後悔為何要與牠建立關係,沒有好好保護我的心情。如果今天死的是我不認識的羊,事情好像就輕鬆很多。就像冰箱裡那包豬肉,我才不管它從哪來。」
「好啦,我少吃點肉。明天陪你吃素。」
「不必這樣,我沒逼你,這不是我說這故事的目的。」Jasmine把切好的高麗菜丟進鍋子裡,說:「那時我其實有機會救牠的。」
「什麼意思?」
「我爸讓我選擇,他說我們還是必須殺一隻羊。要嘛我的羊,要嘛我和他上街再挑一隻。」
「你怎麼抉擇的?」
「其他的羊也有家人,如果總會有人難過,或許我就必須是那個人。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而寧可犧牲別人,是自私又鄉愿的行為。」
「你真是他媽的聖人,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殺掉的羊會拿來設宴款待窮人,所以牠現在活在許多人的生命裡。現在想想,我本人一輩子能貢獻的價值或許還沒牠大。」
「噢你這麼說我突然覺得好過了些。我的羊一定也以別的形式活下去了。」
「你相信了很好,可惜這些解讀都是咱們人類拿來安慰自己的。羊會哭啊,牠死時聽著經文看著我流淚。我不知道牠是否能理解,或能原諒我,但我也沒機會問了。」
「牠們會哭,我懂。Jessie,」Esmeralda放慢說話速度,正經地說:「牠會原諒你,問題是你得原諒你自己。」
「我不是要你來安慰我。」Jasmine把菜刀放在流理台上,發出金屬碰撞聲:「我後來才覺得奇怪,我和我爸這樣糾結掙扎於一隻羊的死活,卻沒去問過,到底是誰逼我們殺羊的。」
Esmeralda歪著頭似乎思考了一下:「嗯......是誰?」
「你說呢?」
「我不知道啊。」
「沒有人知道。」
「.......」
Jasmine開始削馬鈴薯的皮:「過了幾天,我拿著自己做的紙牌到廣場大聲問,為什麼我們要殺羊獻祭。」
「噢天啊。然後呢?」
「那些成年人好心的來告訴我我早就知道的典故,真主賜給易卜拉欣他兒子以實馬利的生命,之後又夢喻易卜拉欣,將兒子的生命奉獻出來給真主。爸爸和兒子討論後,兒子欣然接受,兩人都通過考驗後,真主以羊的性命代替以實馬利獻祭。這個故事體現了父子倆的忠和孝,還有真主的仁慈。我反問,有人問過羊的意見嗎?羊難道就不是牠爸媽生的?更何況,這種事情知道就好了,不必每年都殺羊來紀念吧。」
「Jessie,你那時幾歲啊。」
「八歲,我有記得戴頭巾出門。」
「他們被小屁孩說服了嗎?」
「沒有,我爸上街找到我,大家怎麼說我也不聽,他在眾人面前打了我一巴掌,一邊跟大家道歉一邊把我拖回家。」
「你說他不打人的。」
「打給別人看的。他回家後跟我談了很久,他沒道歉,不過後來我們家就不再自己宰羊了。那年的羊肉鍋我看了就吐,之後看到其他的肉我也覺得噁心,漸漸就吃起素來了。」
「原來如此,吃著雞肉就想著雞走路呢。」
「我爸說我的行為充滿太多個人經驗的情感投射,並不足以當作一個通例。但是,我們拿著刀的時候,是否都清楚知道是自己覺得該殺,還是誰教會了自己殺,又或者,我們只是看著別人殺,就覺得不殺不行。」
Esmeralda又歪頭笑道:「我覺得你的話好難懂。」
Jasmine苦笑道:「有時候連我都不懂自己,我爸以前老是說我太自以為是。」
Esmrealda說:「換我說個吉普賽的童話故事給你聽如何?」
「你說啊。」
Esmeralda清清喉嚨,說了這個故事。


以前在山上住著相依為命的母子兩人,平常媽媽替人洗衣服維生,兒子叫馬爾科,在法官家當僕役,幫忙放豬。法官的兒子常常欺負馬爾科,要他當箭靶,如果馬爾科有意避開射來的箭,那小少爺就打他耳光。馬爾科是個溫順的孩子,為了不讓母親操心,他把所有的苦水都咽進肚子裡。有一天,法官的兒子睡過了頭,馬爾科一個人在地裡放豬。忽然,他看見田野裡太陽曬得最厲害的地方坐著神聖貞潔的聖瑪麗。小馬爾科心想,她哪能忍受得了這樣的酷熱呢!於是,他趕緊跑去摘下許多綠樹枝,在聖瑪麗的頭頂搭了涼棚,好讓毒陽別曬壞聖潔的女神,搭完涼棚,他又去照料豬崽,可這時候,聖瑪麗開口了:「馬爾科,回來!」
小馬爾科回頭望去,只聽聖瑪麗溫柔地說:「我的孩子,馬爾科,你能告訴我,你最需要的是什麼嗎?」
「我親愛的聖母」,他怯生生地回答,「我想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力氣。」
這是,聖瑪麗給他一塊手絹,讓他用手絹擦腦門,擦上多少回,力量就增加多少倍,還給了他一把刀子。隨後,聖瑪麗說:「記住,有了力氣並不等於擁有一切,世上有些事連上帝也是無能為力的。」
馬爾科收下手絹和刀子,謝過聖瑪麗,就回去繼續放豬,法官的兒子已經在等他了。
「黑鬼,你瞎跑個啥!」法官的兒子又罵開了。馬爾科掏出手絹,不慌不忙地擦起腦門。這下激怒了小少爺,他一拳打過來,馬爾科一閃而過,又回了他一拳,就這一拳便送那混蛋上了西天。
馬爾科終於報了仇。他回家後,把前因後果告訴了母親,母親聽了這番話,說道:「我有件不幸的事,一直都不願意說,現在告訴你吧。這裡有個人,大個兒,總愛在附近溜達,大家管他叫哈拉姆布薩,他玷污了我的寡婦名譽。我的孩子,你能不能想法治治他。」
馬爾科一聽,熱血直往鬧門上湧,揣著手絹就往外衝。時間已過中午,他在村口忽然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馬爾科一邊掏出手絹擦腦門,一邊斷喝一聲:「看起來,你就是那個哈拉姆布薩!快滾下馬來,看我怎麼打斷你的脊梁骨!」
哈拉姆布薩跳下馬來,兩人便扭打起來。結果打了半天,不分佰仲。馬爾科便暗地裡祈禱聖瑪麗。於是,聖母顯靈,引導馬爾科。馬爾科拔出刀子,從對手的腰際剮出條蛇來,哈拉姆布薩立即倒地身亡。可是那蛇卻噝噝地說話了:「傻瓜,你殺了自己的父親。他曾經跟你母親一起生活,你是他兒子。後來他遺棄了你的母親。為了報復,你母親唆使你去殺他。吉普賽人愛自己的父親應該勝過一切!你應該殺你死罪惡的母親!」
馬爾科掩埋了父親,回家又殺了母親,然後四處流浪。他的舅舅是位軍事首領,一聽說天下有這等罪孽,趕緊派兵把外甥抓來,投入死牢,然後讓他孤獨而死。
時間又過了五十年。有一天,他舅舅自知死期已近,就對士兵說:「把黑牢的牆砸開​​,看看馬爾科是不是死了。」
牆砸開了,馬爾科居然從黑牢裡走了出來,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小伙子了,頭髮鬍子花白白的,屈指算來,已經七十歲了。「我的外甥,看來是至高無上的聖瑪麗保佑了你,那就讓風兒把你刮得無影無踪吧。」
馬爾科一直往家鄉跑。終於,他來到了熟悉的村口,逢人便問:「難道你們不認識我了?我就是小馬爾科,我就是馬爾科.克拉列維奇!」人們認出了他,把他團團圍住,但就是不讓他接近母親住過的那座房子。大家仍然不忘當年的血案,異口同聲的咒罵他。
馬爾科只好離開家鄉,飄遊四方,他又向聖瑪麗禱告平安。聖瑪麗回答:「你想要的東西太多了,馬爾科。就連上帝也無能為力。力氣我給你了,我把它收回。你已經使自己遭到巨大的不幸,我要盡我所能幫助你。不過,可別再做壞事了,馬爾科,我早就跟你說過,有些事上帝也無能為力。現在你可以回村了。」
當馬爾科回到村口,人們紛紛給他讓路,他輕輕推開家門,居然看見母親坐在廚房裡,一會兒,父親哈拉姆布薩也從門外走了進來。馬爾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再一次離家出走,浪跡天涯,最後客死他鄉。




Jasmine聽完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你們的故事曲曲折折的,到底想表達什麼?」
Esmeralda裝腔作勢的笑道:「事情不是憨人想的那麼簡單。」她說完扮了個鬼臉:「人生苦短,盡情享受當下啊!」
Jasmine換了一顆馬鈴薯削皮:「你的故事讓我想到蝴蝶效應。」
Esmeralda說:「電影嗎?我也看過耶。」
「有時候會想回到過去,做一個小小的改變,或許人生就會大不相同。」
Esmeralda大笑道:「你這麼聰明,還會相信那種科幻的現代童話?」
Jasmine不理會她的嘲笑,問道:「如果你能回到過去改變一件事,你會做什麼選擇?」
「除了我爸媽精子和卵子會合那瞬間以外,我看不出我能改變什麼。」
Jasmine這次沉默了很久,音量也降低了:「你能選擇不去招惹某些人或某些事。」
「啊,你說的是呢,兩年前那個晚上我就不該穿得那麼清涼去搭訕你,那我現在就不用覺得慚愧,竟然在你面前吃了這麼多肉。欸,我這鍋子煮過肉的,你不介意吧。」
「沒關係。」
「我突然覺得你真像我一個朋友。」
「誰?」
「一個怪里怪氣的朋友。」
Jasmine聞言,不以為然的擠了下嘴角,把切好的馬鈴薯也丟進鍋子裡。
「我現在真想抱你一下。」
「我說這故事不是要引起同情或需要安慰。」她又強調了一次,她懷疑Esmeralda究竟有沒有聽懂自己在意的是什麼。
「我知道,」Esmeralda走到她身後緊緊抱住她,輕輕搖晃了兩下:「我只是想抱一下嘛。」
兩人接下來好一陣子沒說話,只聽到鍋子裡的水冒泡的聲音。Jasmine說:「抱夠了沒。」她伸手把瓦斯爐的火調小,蓋上鍋蓋,動作比平常更柔和些。
Esmeralda放開她,搭著她的肩膀笑道:「湯放著讓它慢慢燉就好了吧?走,我們去喝冷掉的紅茶。」


-------
註: 馬爾科的故事摘自黎瑞剛<吉普賽的智慧>

QElsa 發表於 2016-1-3 21:06:46

本帖最後由 QElsa 於 2016-1-3 21:29 編輯

<CH.5>


Jasmine原本以為她不會再見到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但一星期後他們就重逢了。那是個潮濕悶熱的夜晚,準備打烊的時候,她聽到和她年紀相仿的同事在竊竊私語。
「外面有個吉普賽人,你等一下下班小心點。」
Jasmine整理好帳目走過去,那兩個小女生便好心地對她重複了一次。
「哦?為什麼?」Jasmine明知故問,天真無邪地微笑。和她們在一起時,她總覺得自己像偽裝成小孩的大人,她會用很多假的粉紅泡泡來裝飾自己,陪他們聊些她心不在焉的女孩心事。
「我被偷過錢。」其中一個睜大眼睛繪聲繪影的說:「在地鐵站,那小孩被我發現的時候,扮個鬼臉就跑了,好像她沒做錯事一樣。」
另一個則說:「我爸爸被騙過,他們一群人聚在一起玩小遊戲下注,問我爸要不要玩,趁人不注意喊說警察來了,就把錢都帶走。」
Jasmine笑著調侃道:「你爸虔誠穆斯林也賭博?」
第二個女孩歪頭笑道:「他以為是好玩嘛。我哥等等會來接我,要不要一起送你回家?」沒有車,只是一起散步回家而已,同事的哥哥都會輪流來接,在回家的路上或許經過誰家就進去聊天喝茶。第一個女孩說:「你哥很忙吧,從沒看他來接過你。」
「他工作比我還晚下班,我才不想等他呢。」在背景相似的同事小圈裡,獨居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關心,Jasmine總是騙他們說和一個虛擬的哥哥住在一起。「你們先走,我還想去別的地方,明天見唷。」她向他們俏皮的眨眨眼,像個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
「好吧。要小心喔!下次你們一起來我家吃晚餐!」
「下次有機會的話。」哪個下次,「阿拉知道」。


Jasmine等同事都走後,逕直走向站在街角的Esmeralda,Esmeralda一看見她就笑得展現一口白牙:「下班啦?來根菸?」並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菸。Esmeralda這天穿得保守許多,除了從寬領露出的肩線外,七分裙下只有半截小腿露在外面。
「謝謝。」Jasmine接了菸抽起來,問:「有批今天到期的雞蛋,估計還能吃兩天,要嗎?」
「不了,容易摔壞。」
「你來找我做什麼?」
「想你啊,找樂子。」
「我有點累,想先回家了。謝謝你的菸。」Jasmine揮揮手,沿著街道往回家的路上走。
Esmeralda踩著硬跟鞋喀喀地跟上,Jasmine沒和她搭話,在第二個路口停下來的時候,Esmeralda說:「都走這麼遠了,你還得包著頭巾嗎?」她換上有些曖昧的語氣:「我真想看它拿下來的樣子。」
「你看過了。」
「夏天穿長袖不熱嗎?」
「超市冷氣強。」
「這裡沒冷氣吧。」
「你到底想幹嘛?」
Esmeralda輕咬下唇轉動眼珠看似思考了一下,笑著說:「去你家玩,好嗎?我買些好酒過去。」
「我不喜歡喝酒。」
「那你喜歡喝什麼?氣泡水?我去買。」
「紅茶,我家就有。」Jasmine捻熄菸,問:「你先說清楚,你要去我家做什麼,總不會只是喝飲料這麼簡單。」
「這就看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誰叫你上次付了帳卻沒拿貨呢?逼得我得再來找你。」Esmeralda又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Jasmine看著她未脫稚氣的臉龐,突然一股火冒了上來:「你做這行多久了?」
Esmeralda又拋了個媚眼:「和我愛上你一樣那麼久。」說著牽起她的手在手背吻了一下。
Jasmine甩掉她的手,單手往她肩上用力一推:「放開我!」
Esmeralda被推得往後兩步,瞇眼笑道:「哦,嫌我髒啊。」
「對!」Jasmine話出口了才後悔,她看著Esmeralda,後者臉上還看不出表情變化。Jasmine舉起雙手說:「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別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糟蹋?噢,呵呵。」Esmeralda攤手,看著對面二樓的窗戶笑了幾聲:「好吧,那我走了,你是潔淨又神聖的波斯公主,我高攀不起。」語畢就扭頭往回走:「謝謝你那天的宵夜啊。」
「喂,你等等。」Jasmine追上拉住她,誠誠懇懇的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
「那你是什麼意思?」Esmeralda回頭用那雙閃著螢光的鮮綠色眼眸盯著她,似笑非笑地問。
Jasmine說了句很笨拙的圓謊修飾:「今天好熱,流了一身汗,我想回家洗澡。」
Esmeralda噗哧一笑:「這樣啊,原來如此,是這個『髒』的意思?」她抓起自己領口聞了聞,瞇眼笑道:「我看我這件還能穿三天。」
Jasmine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住的地方有洗衣機。但我可不是邀約你來...」
「裸體在你家走來走去,我知道。」Esmeralda搶著說完,哈哈大笑:「你會煮飯嗎?我有點餓。」
「我會啊。」Jasmine抬起眉毛打量她,Esmeralda挑明了說:「我打算今晚去你家騙吃騙喝,你不要我肉體償還,正合我意。」
「呿,你早說啊。」Jasmine白了她一眼:「你以後想吃東西就明講,不用拐彎抹角。」


他們回到家,Esmeralda舒舒服服的沖涼換上一身Jasmine的乾淨衣服,等她出來時,Jasmine也已煮好一碗簡單的馬鈴薯番茄蔬菜麵。
「酸。」Esmeralda大口喝湯,補充道:「但超好吃的。你該不會只煮了一碗吧?湯頭好喝耶。」
「裡面還有一小鍋湯,你還會餓的話麵可以另外下。」Jasmine喝了一口紅茶,悠閒的斜倚在沙發上,Esmeralda移到地毯上坐,讓她伸直雙腳佔據整個沙發。從此只要和Jasmine共處在只有一張沙發的空間裡,Esmeralda就只有坐地毯的份。
「很好吃啊,怎麼不考慮開店呢?我會天天去。」
Jasmine在抱枕上移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看著Esmeralda狼吞虎嚥的樣子:「等你來把我吃垮?」
Esmeralda嘿嘿笑著,沒多久把那碗麵吃光了。「我也能喝點紅茶嗎?」
「這杯子是給你的。」Jasmine坐起來幫她倒了茶,推過方糖罐子:「想吃甜自己加。」做完這兩件事,又回到原本斜躺的姿態。
Esmeralda才啜飲一口,就連忙將杯子端離唇邊:「燙!!噢我的媽啊燙死我了!」
Jasmine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平常都住哪啊?」
「天橋下。」
「天橋下!?」
Esmeralda抬頭笑道:「騙你的。我朋友管倉庫,晚上借我個角落窩。我們那裡好多米老鼠。」
「你等等吃完回去嗎?」
「這就看你,我睡哪都無所謂的。」Esmeralda吹著紅茶想把它吹冷。
Jasmine在沙發上又躺平了些:「太晚就過夜吧,你的衣服還要等烘乾。」
「你要睡了?」Esmeralda放下紅茶,拿起牆角的破吉他:「我還想唱首歌感謝你呢。哎,怎麼少了一根弦。」
「房東留下的,還能彈嗎?你會彈吉他?」Jasmine把下巴壓在抱枕上問。
「這種小東西難不倒我的。」Esmeralda兩三下調好音,彈唱了一首慢歌。Jasmine看著她在昏黃燈光下炯炯發亮的綠色眼珠,慢慢的迷失在語言陌生的曲調裡。那是從靈魂發出的音樂,就算一句歌詞也聽不懂,Jasmine依然能感受到Esmeralda彷彿遍歷滄桑的嗓音中每個輕微的嘆息。關於Esmeralda的過去,Jasmine全然無知,但聽完這首歌後,她卻好像參與過她車輪轆轆的流浪,心室鼓盪著慷慨激昂的哀傷。她腦中吟唱起她背誦過的波斯史詩中一小段關於吉普賽人的傳說:「今日囉哩人,仍如先王諭,足下無寸土,浪跡天涯裡。流浪復流浪,犬狼為伴侶,盜竊與搶劫,聊以維生計。」
曲畢,Jasmine問:「你到底幾歲?說實話。」
Esmeralda吐吐舌頭說:「十六。」
「才十六歲啊,竟然能表達出這樣的曲子。」Jasmine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水份:「難怪當年波斯的巴赫拉姆國王派信使給印度的珊古爾國王,向他徵求專業的音樂表演者時,他會把你們的祖先推薦到波斯來。」這故事接下來的情節是,波斯國王熱情款待這群吉普賽人,給他們耕牛和驢,發放大批小麥當麥種,讓他們從事農耕維持生計。吉普賽人為貧苦人歌舞助興,彈唱聯歡。但吉普賽人卻把小麥與耕牛吃光,一年過後他們餓得臉色焦黃。國王嘆道:「看來適時播種與田間耕作,並不是你們這些人能幹的活。如今還有驢可以駝上你們的行囊,攜一把琴去到處撥動琴弦演唱。」
「嘿,我爺爺奶奶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們祖先是埃及流亡出逃的皇室,因信仰不忠,為了請求教皇的寬恕才到歐洲的。金字塔沒我們可蓋不起來。」Esmeralda的手指甲刮著吉他弦上的鏽斑把玩:「不過你說的這段故事,我朋友跟我說過。」
Jasmine也把玩著抱枕角上繡的流蘇:「你朋友連這都知道。」
Esmeralda歪頭說:「這麼說來,照你的故事版本,是你的祖先開啟了我的祖先的流浪。要是他沒派人去要樂手,我們還在印度安居樂業呢。」
Jasmine聞言,莞爾一笑,又揉了下眼睛:「你這麼一說還有些道理,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為了贖罪,今天巴什麼王的後代煮了一碗麵給珊什麼王的後代吃。」
Jasmine被她逗得發出銀鈴似的笑聲,Esmeralda說:「難得看你露出牙齒,還不知道它們這麼白。」
「等等碗你自己洗,我懶得動了。」
「好啊。」Esmeralda繼續即興亂彈曲子,問:「真的要睡了?不回房間?那我不彈了。」
「你彈吧,我反正在哪都睡不太著,等會整晚看我醒著也不用太驚訝,不是你的錯。」
「哦,失眠啊。」Esmeralda眨了下眼:「肯定是不夠累,不夠吵,我能陪你聊整晚....」
「但我懶得聊天,你自己玩。」Jasmine翻了個身,用沙發上的薄毯蓋住自己:「你想睡的時候進房間睡。」
「喔...,好。」


接下來Esmeralda只是靠在牆上,低頭專注的和那把破吉他以音樂對話。Jasmine居然沒多久就睡著了,甚至沒注意到樂聲何時停止,杯碗何時被收進廚房。


在那之後,Esmeralda不定期會來找她吃吃宵夜,在她連續幾週的週二都出現之後,Jasmine開始習慣週二下班後會看到她站在街角抽著菸等待,所以她週二從不請假。
「我又餓了。」Esmeralda常厚著臉皮這麼跟她打招呼,擺明了要蹭飯。她去她家吃飯喝茶、洗澡洗衣、唱歌睡覺,為此Jasmine修好了破吉他的弦。通常Jasmine都不知道她幾點才睡,近幾年來她的睡眠總是浮淺不安,但Esmeralda就像會唱歌的大麻,連製造的噪音也特別催眠,Jasmine常常躺在沙發上聽沒幾首,就會不知不覺的進入極度昏沉的夢鄉。
「你有什麼妖術?我真不敢相信,你的音樂總是可以蓋過我腦中的尖叫。」這天接近中午她才醒來,Esmeralda仰躺在客廳地毯上,正在玩Jasmine丟在櫃子上的魔術方塊。
「你終於醒啦。」Esmeralda把手往天花板伸直:「你看,它現在亂得好漂亮,跟你的吊燈一樣馬賽克哦。」
Jasmine打了個呵欠:「你知道這怎麼玩吧?是要拼出六個完整的面。」
「知道啊,但我不會玩。還你。」Esmeralda把方塊丟給她,Jasmine連忙伸手接過,不過幾秒就把它復原了。
「噢!!噢!!!」Esmeralda眼睛一亮:「再弄一次!!」她披著棉被爬到沙發邊,把魔術方塊轉亂,Jasmine用了更短的時間將它恢復原狀,得意的笑著。她偷偷記下Esmeralda弄亂的順序,逆向轉回罷了。
「哇!我的朋友是個...」Esmeralda興奮的大聲宣布:「魔術師!」
Jasmine翻了白眼:「拜託,這才不是什麼馬戲團的玩意...這是數學,是群論...」
「是魔術啊!還是魔法!?破解的秘密在哪裡?」
「.........」Jasmine承認她第二次也「作弊」了,攤手:「好吧,這是馬戲團的特別演出,--特別無聊的演出。你要的話送你啊,我玩膩了。」說著把方塊遞給Esmeralda。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Esmeralda趴在地毯上,把方塊放在地上轉了轉,支頤說:「仔細想想,還真他媽的無聊。要不是為了等你起床,我才不想玩。」
「馬的。」


Esmeralda充分浸在街頭的染缸中,不消用心就學會了市井粗話的英文版,也將這種充滿草根性與燒酒味的互動模式,潛移默化帶給原本談吐高尚嫺雅的Jasmine。「媽媽要是知道我會罵髒話一定會殺了我。」一開始Jasmine還會夢見她至誠懇切的聆聽媽媽的教誨,把她不經意飆出口的髒話罰寫一千次,可惜的是每次她抄好之後總是找不到那張紙,也找不到媽媽。


後來Jasmine確定Esmeralda是偷渡過來的,她並沒有合法身分,Jasmine利用管道想辦法幫她處理這件事時,就知道了她的生日。但在Esmeralda過十七歲生日時,Jasmine實在又懶了。她對溫馨的場合沒有偏好,於是便假裝她忘了這個日子,但卻在那天邀Esmeralda過來與她同居。
Jasmine是這樣開場的,她打算先做一些鋪陳,再慢慢導引到臨時動議去:「天氣冷了,你借住在人家倉庫裡沒暖氣吧。」
Esmeralda一句話便戳破了:「嘿,是要約我跟你同居嗎?」
Jasmine嚥了口水:「對。空房間我整理好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Esmeralda笑著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


同居以後,兩人友誼的第一次考驗正式開始。
先前僅是少量晚餐約會,而每次晚餐也都是Jasmine一人掌廚,並沒使他們覺悟到會有這樣的衝突。Jasmine對炊事相當要求,能在廚房好事多磨地耗上一整天,但Esmeralda對廚具草率隨便的使用習慣讓她不敢恭維。兩人的口味也相去甚遠,Jasmine嫌Esmeralda的菜色多肉重鹹多醃漬,Esmeralda則難以天天下嚥Jasmine各式酸到眼睛睜不開的傳統料理,兩碗用來淡化調味的溫開水成為兩人共食時的必須配備。
飯後時間倒簡單,一個喝紅茶一個喝啤酒,再各自點上一根菸。菸抽完以後,Esmeralda愛歌愛舞愛熱鬧愛看電視愛聊天,沒意外的話她能陪Jasmine聊到太陽升起或落下,但Jasmine的基本狀態是連講話都懶,只想回房間玩她藏著的超級電腦,想睡時再出來佔據沙發,在Esmeralda走來走去製造的噪音中入眠。
Jasmine很怕冷,室內暖氣開得像印度,就算是冬天,Esmeralda依然在家穿著細肩帶揮汗如雨一天洗兩次澡。而Esmeralda聽音樂常放得很大聲,有時也讓Jasmine覺得困擾。至於兩人喜歡看的電影,更是沒有交集。Jasmine喜歡看非好萊塢的壯烈英雄史詩片,Esmeralda喜歡詼諧的黑色幽默喜劇片,尤其愛歐洲片莫名的冷調。最終,他們的家庭沙發電影,極少是兩人一起看完的,看完的那些,也少有兩人都是清醒並樂在其中的。「什麼鬼啊!超瞎的。」通常是他們看完對方選片的評論。
說到印度,在Esmeralda搬來之前就被警告過,不要跟樓下的印度小帥哥打情罵俏。那是他們家的老二,一開始表現得十分有禮,Jasmine對他印象也不差,但時間一長她就發現他常色瞇瞇的盯著自己看,說話內容和眼神動作也越來越猥褻。最討厭的是他常在一樓玄關牆上尿尿。
「幹嘛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好鄰居要多多交流才是。我真想看看本人呢。」Esmeralda促狹地笑道:「你說身材瘦高型的吧?嘖嘖,肯定尺寸傲人後勁又強。不試試?」
「試你的頭。」Jasmine戳了一下Esmeralda的額頭,這變成她被Esmeralda惹惱時的標準動作。「你要是拈花惹草讓他來這煩我,就給你好看。」


小帥哥整個冬天都沒見人,或許暫時住到別處去了。遷入後約三四個月,這天兩人在Esmeralda的朋友那喝多了酒,醉醺醺的一起回家,碰巧在樓梯間遇到樓下的印度小帥哥。他故意張開手擋住她們兩個,說:「噢,Jasmine,我親愛的小美女,好久不見。你有朋友來啊,怎麼沒介紹一下呢?嘿,你好。」他著意看了Esmeralda一眼,那天她的領口開得低,豐滿的乳房呼之欲出。
「你好啊老兄,我是她女朋友。多多指教哦。」Esmeralda故意摟過Jasmine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現在請讓開,我們趕著去做愛。」
Jasmine在心裡翻了白眼,冷冷的說:「讓開,我們要上樓,你再不走我就按門鈴叫你爸出來。」
小帥哥沒領情,繼續色色地笑道:「我最喜歡看兩個女人...尤其是兩個像你們這麼火辣的女人互舔...嗯哼,讓我覺得好熱。」
Esmeralda笑盈盈地搭話:「真巧啊,我也最喜歡看像你這樣精壯又帥氣的小鮮肉呢....」她伸出手在小帥哥胸口摸著,在他舒服地瞇上眼時,續道:「被人狠狠的幹,像塊烤肉一樣被翻來翻去。」同時用力像轉水龍頭一樣擰了他的奶頭,用膝蓋撞了他的重要部位。
「^%$#^@#^%@#$#!!」在他彎著腰吐出的一串聽不懂的咒罵中,她們推開他,大笑著衝上樓,Esmeralda還沿路回敬粗到難以想像的髒話。


兩人回到客廳,躺在地毯上繼續大笑。笑聲止息後,Jasmine說:「我們明天搬走吧,我受夠這裡了。」
「搬去哪?」Esmeralda抹去眼角笑出的淚。
「我找,你等我消息。」


Jasmine兩天後就找到新公寓,鄰居單純出入獨立,她直接買下這間公寓,騙Esmeralda說是她遠房親戚幫忙出的錢。他們把原本的地毯和燈飾等家具原原本本的搬了過去,待在室內的時候,還以為就住在原處似的。
他們的同居時期並沒有太久,為了他倆友誼的長治久安,只撐過那個春天,Jasmine就又找了藉口搬出去了,自己到較遠處租下另一間房子,一個人舒服的生活。
她的新家不怎麼讓人來,但她還是三不五時就到Esmeralda家去當不速之客,尤其是失眠得特別嚴重的時候。



---
註: 上面說的波斯史詩是菲爾多西的列王紀。



QElsa 發表於 2016-1-3 21:09:14

本帖最後由 QElsa 於 2016-1-3 21:27 編輯

<CH.6>


Jasmine搬家後休息了好一陣子,順便換了個地方上班,是一家大型的二手書店,也兼賣些小卡和小飾品。她對書興趣不算高,但她覺得老闆需要她。店裡的書分類極亂,Jasmine總是能馬上回答顧客某些書的位置、進了什麼貨,結帳時迅速翻開書本最後一頁的手寫標價,不需抄寫也不需計算機,就能立即算出整疊書的總值。像土耳其冰淇淋一樣,她變成一個顧客喜愛的特技演員,有人甚至為了看她表演而來買書。「我之前打工的超市收銀機常故障。」Jasmine是這樣解釋她如何練出心算能力的。
書店旁附設了小咖啡座,Jasmine拉Esmeralda去打份工,賺個在她心目中「正當」的錢。Esmeralda並不很喜歡但也沒有拒絕,她吃苦耐勞手腳俐落,做起雜務得心應手,尤其處事機伶善於取悅客人,總是能賺到不少小費,Jasmine懷疑這是因為她常和男客人調情。打烊後他們和老闆可能會坐在吧台弄點東西吃,聊天一陣子後各自回家。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Esmeralda成年為止,期間Jasmine一再威脅利誘她去完成學業或學習一技之長,Esmeralda只好勉為其難的到社區學校去上課混文憑。為了讓她去得心甘情願,Jasmine只得一同前往,但上課時通常都在打盹,醒來時就看到Esmeralda在和同學眉來眼去。
Esmeralda上課只當交朋友,學業一蹋糊塗,校外活動倒是相當豐富。她找了幾個在學校認識的朋友一起玩音樂,沒事常去街頭賣藝,在小區打響了名號。Esmeralda有時唱歌有時彈吉他,但觀眾最愛的還是看她跳舞。一開始Jasmine還偷偷跟去,塞了錢給路人請他們假意去捧場,很快她就發現沒這個必要。只要Esmeralda穿上一襲拖地的低胸艷紅色大蓬裙,唇上抹著同色系的唇膏,手持鈴鼓即興跳支舞,靈魂裡如火焰的能量就能輕易燒灼圍觀的群眾。
Jasmine在場時總躲在外圍看著,她心悅誠服地讚賞這隻明艷動人的孔雀,卻依舊私心更喜歡老虎一些。
女為悅己者容,她可不愛這句話。女人打扮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才不是被動的為了傾慕自己的誰。她頂多能接受改寫成「女為己悅者容」。但能為自己喜歡的人做的事太多了,著重在外貌的吸引上,只間接證明外表對女性來說是一項很重要的資產,好比亮麗的版金和烤漆之於一輛車,是一種將女性物化之後又取其最膚淺之糟粕的概念。
Esmeralda明白自己的魅力,也將它藝術性地使用得淋漓盡致,以換取她需要的生存資糧。這無可厚非,但在Jasmine的內心深處,依然排拒並悄悄貶低這一點。她自己偶爾也會將女人的魅力拿來做為武器,但通常只充當惡意的手段,她覺得這和拿來發揮其商業價值似乎還是有些不同。




兩人都不在書店打工後,Jasmine就不再跟Esmeralda交代自己在做什麼了,Esmeralda問過一兩次之後也識相的不再追問。Jasmine興起才會臨時打電話說要去Esmeralda家,若太長時間沒連絡,Esmeralda就會幹出蠢事,屢試不爽。「我餓了,你今晚會煮飯嗎?」Esmeralda打給Jasmine的電話邀約正常的話是這樣的開頭,其他的大約是:「我惹上一個黏人的男人,今晚能去你那躲一下嗎?」「洗衣機壞了,借我用用。」「我忘了繳電費,沒暖氣了。」「我不小心看了一部女鬼會從電視爬出來的恐怖片,這幾天一直做惡夢,今晚能過來陪我打怪嗎?」諸如此類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以數週不等的頻率總會發生在腦袋脫線的Esmeralda身上,Jasmine偶爾會不耐煩的對她嚷嚷:「你煩不煩啊!」Esmeralda總是厚著臉皮陪笑:「還好有你這個朋友,不然我可糟了。」




Esmeralda十九歲生日那晚,Jasmine又來到她家,只帶了個奶油小蛋糕。「自己切一切吃一吃。」今年她沒靈感,也就隨便挑個俗氣賀禮了。
「哦!謝謝!我喜歡奶油。」Esmeralda依舊開開心心的接過,切了一半分給她吃,並端上熱騰騰的甜紅茶。
他們吃完蛋糕,Esmeralda又彈吉他唱了幾首歌,「我又能許願了嗎?去年還有一個沒用掉,所以今年我有四個願望。」
Jasmine在沙發上躺下來:「去年的過午夜就歸零,今年沒開放許願。」
Esmeralda假意哭喪著臉說:「不要那麼絕情啦!!至少...給我一個願望的額度嘛。」她伸出一隻食指在Jasmine面前晃著。
「一個?」Jasmine有點好奇的問:「如果只有一個,你許什麼願?」
「我許...」Esmeralda壞笑道:「我希望你終結單身。」
Jasmine翻了白眼:「你的願望干我什麼事啊?」
「跟你許的願望,當然和你有關啊!嘿嘿,你有看到什麼不錯的人嗎?我可以幫你一把。」
「沒有,我覺得一個人很好。」
「真的嗎???一個都沒有?」
「我不想談戀愛。」
「想直接結婚啊?」
「不是,我也不想結婚。你今天怎麼這麼煩?」Jasmine閉上眼睛:「我累了,想安靜一下。」
「喔,好吧。」Esmeralda繼續撥弄吉他,彈著相對輕柔的曲子,Jasmine沒多久就睡著了。


Jasmine再次醒來已經是隔天,她身上多壓了兩條厚毛毯,Esmeralda穿好外出服正在化妝。她穿得像個大學生,髮型也梳得整整齊齊的。
「你要出門了?」Jasmine看到外面下著雪。
「嗯啊,」Esmeralda對鏡子抹上顏色極淡的唇蜜:「有個男人要見我,我得去一下。」
Jasmine沉默了幾秒,問:「男朋友?」
「嗯哼,也可以這麼說。」Esmeralda回頭看她一眼:「但也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他五十歲的鰥夫,還懷念一點初戀的感覺,我就陪他演一下。」她眨眨眼:「不舉,我可樂得輕鬆。」
Jasmine皺起眉頭沒說話。Esmeralda續道:「好啦,我知道你心裡在唾棄我,但有時候我就是需要Sweet daddy。」
「你在坑他的錢?」
「可不是坑錢,我們都清楚這只是一場交易。你知道我這個人,我有我的價碼,超過的我不會拿。」
Jasmine說:「我不懂你到底圖什麼。」
「圖什麼?」Esmeralda笑道:「錢啊。其他的我想你不會明白。」
「其他的?」
「我想可能是....」她對鏡子抿唇將唇蜜弄勻:「被需要的感覺?你也許不能想像,那些老男人有多愛撒嬌。」
Jasmine開始覺得反胃,噁心的感覺讓她說不出話來。
「Jessie,你沒和男人做過吧。」
「..........」
「你從不覺得寂寞嗎?」
「不會。」Jasmine冷冷的說:「我不會用這種方法排遣寂寞。」
Esmeralda笑道:「這裡不是你家鄉,憑你的姿色,要找個女朋友或一夜情,不是什麼難事。青春只有一次,不會重來啊!」
「我不想交女朋友。」
「噢,所以你真的是同性戀。」
Jasmine發現自己在上一個瞬間掉進了語言陷阱。「我也沒承認。」話出口,結結實實的又摔了一次。
Esmeralda乾笑兩聲:「我突然想起雨果寫在『鐘樓怪人』裡的一段對話。」
「你看過這種書?」
「聽過,沒看過。你知道什麼是友誼嗎?那是像兄妹一樣,兩個相觸而不相連的靈魂,就像一隻手的兩根指頭。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那是兩人合而為一,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合成一個天使---噢在這裡你要說是兩個女人也行--,那就是天堂。」她嘆道:「愛情很美好啊...」
Jasmine馬上回答:「但你正在糟蹋愛情!」音量不自覺加大了些,她私心以為,Esmeralda同時也在糟蹋他們之間的友情。
Esmeralda整好了衣裳,拿起她的小包:「拒絕愛情的人,沒有資格評論我。」
「我才不是...」
「膽小鬼。」Esmeralda打斷她,出門前給了她一個飛吻:「回頭見。」
她離開後,Jasmine在沙發上將兩句話接起來吼道:「我才不是膽小鬼!」並把抱枕用力擲向對面的牆壁。




她回家吃過一個人的午餐,外面雪已經停了。她在客廳閒坐,天快黑時她又走回臥房,打開衣櫃,手慢慢順序撥過一整排吊掛的衣服。
「膽小鬼。」她喃喃的說。一咬牙,從裡面挑了一件最性感的連身裙。
她不很清楚該去哪裡找,就到附近有整道室內暖氣的精品商店街去了。她很快發現自己穿著那襲帶點中東風味的灰藍裙裝、腰肢款擺蓮步婀娜時,往她瞟來的眼神大多都是男人的。
「這真是太荒唐了。」她對自己說。「就為了她一個幼稚的激將法,我在這裡意氣用事的想證明些什麼。」


逛累了,她找了家咖啡廳坐下,點了杯不打算喝完的黑咖啡,視線在店內巡視。略過整間屋子的男人後,她在角落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剛脫下身上古銅色的皮大衣,上身穿著純黑的貼身針織衫,凹凸有致的肌肉線條從肩膀延伸到手臂,還有豐滿的雙峰。這個白人的長棕髮編成單條粗辮子,膚色是自然曬黑的淺銅色,飽滿的額頭下是舒展不開的眉心,緊繃的嘴角沒有一絲快樂可言。
Jasmine在她身上彷彿看見了自己。


「嗨,請問我能坐這嗎?」Jasmine端了咖啡過去,客氣地站在她對面的椅子旁問:「這角落暖氣強一些,我怕冷。」一句尋常話,她用高超的女人味妝點了一番。
女人抬頭看她一眼,擠出禮貌微笑:「請便。」
Jasmine坐下後,慢條斯理的用湯匙攪動沒有糖也沒有奶精的咖啡,眼睛看著窗外也看著對面的女人。她桌上的報紙正攤開在政治評論版面,說的是泰國政變的分析報導,搭上帶槍的照片。「政治啊。」Jasmine若有似無地說了句。
「都是些愚蠢的玩意。」那女人接話,眼睛並不看著她。
Jasmine問:「你相信革命嗎?」
「什麼叫做相信?」
「革命會帶來幸福嗎?」
女人聳肩:「那得看革命的人為了什麼而革命。有時候改朝換代只是換了一批人,來做一樣的事。」
「過程中流了一些血,死了一些人。」
「他們也很快就會被遺忘。」
「但讓你再選一次,你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吧?」
女人終於把視線移到Jasmine臉上,問:「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Jasmine用淺到不行的湯匙舀起咖啡,緩緩含進嘴裡,展開一個神祕而略帶引誘的笑容:「我只是猜想,你會是個革命家。」
女人看了她幾秒,說:「你英文很流利。」
「那是當然,我在這裡待四年了。」
「你從哪裡來?」
「一個曾發生過戰爭和革命的地方。」
女人繼續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沒有追問其餘的訊息。
「我叫Jasmine。」
「Katniss。」
「我是恐怖份子。」Jasmine歪著頭把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緩緩眨了下眼,對她微笑。
Katniss看著她,臉上終於綻開笑意:「我相信。」




於是Katniss成為她的第一個一夜情對象,他們都在汗水與喘息中暫時釋放了自己。Jasmine幾乎能完全理解她以激情的呼喊所取代的,是寡言抑鬱的革命家難以言說的什麼情緒。
Katniss的左臂二頭肌上有一道縫過的長刀疤,Jasmine沒有多問,Katniss也沒過問Jasmine左肩縱穿而過的彈孔。他們很有默契的讓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事後兩人一拍而散,再無聯絡。




http://mightytext.net/valentine/images/katniss.png


註:
1. Katniss是上面那位,來自飢餓遊戲。(逃)
2. Esmeralda來自<鐘樓怪人>,上面引述的話是書中的她自己說的。

QElsa 發表於 2016-1-3 21:42:17

<CH.7>


之後一夜情就變成Jasmine的一種消遣了。在她的字典中,這是墮落的行為,但反正她早已身陷谷底,還有哪個深淵可去?
Esmeralda對此很看得開,偶爾會問她是否有勾引失敗的例子,能充當他們之間茶餘飯後的笑柄。


接下來三年,他們的生活沒有太大的變化,Esmeralda在創作與演唱之外的空檔,都周旋在幾個她自信能掌控的sweet daddy之間,也依舊不定期打電話跟Jasmine蹭飯。
Jasmine在影集裡看到吸血鬼會吃人腦,那個時候他們能對這個人類的記憶感同深受,重新覺得自己活著。除了與溫熱女體交纏的光陰,她極少感覺自己活得不像吸血鬼。那些環肥燕瘦的女人在床笫間或高昂或低迴的呻吟,和Esmeralda的琴聲一樣,是她用來暫時取代腦中尖叫與自體空虛的治療藥物。偶爾她會在她們旁邊虛脫睏倦地睡去,但通常他們在交媾後連擁抱都嫌煽情。其中極少的幾個,會對Jasmine產生額外的興趣,例如將一夜情擴充為多夜情的固定砲友,或牽手上街對桌共食的平淡伴侶關係,Jasmine一概拒絕,斷得乾乾淨淨。


這一年,Jasmine二十四歲,如果還在故鄉,差不多是被熱情熱心的親戚長輩瘋狂介紹好男人相親的年紀,再晚了就堪稱老處女。哎呀可惜,她已經不是處女了。
「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Esmeralda坐在自家客廳地毯,搭配Jasmine買的那把名貴吉他,唱了幾句她改編過的東方民謠。
「我們好像兩顆蘋果。」Jasmine抽著菸說:「摘下來,放著不吃,慢慢爛掉。」
Esmeralda聞言哈哈大笑:「兩顆爛蘋果?虧你想得出來。別擔心,等我們兩個都老到沒人要了,還是可以住隔壁互相抽痰。」
「啐,我可不見得能忍受你幾十年。」Jasmine在菸灰缸捻熄了菸,問:「你們族裡都幾歲結婚?」
Esmeralda彈著吉他說:「我們家族那個圈大約十六到十八,十四歲以下先結再登記的也不少。十八歲以上還沒嫁掉就是老處女囉。」
「十八歲啊?這麼說來我們都是...」Jasmine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Esmeralda笑道:「還好我們都還沒老就不是處女了。」
Jasmine聳肩:「好像逃過什麼難聽的詛咒似的。」
Esmeralda問:「你破處後被逐出家門的啊?」
「這兩件事似乎沒有明確的因果關係。你呢?」
「我啊,也很難說。」
「薄薄一片處女膜,對一個女人來說具有無上的尊榮與價值。」Jasmine說:「我要是商人,就來賣這個。」
Esmeralda笑道:「算我便宜點啊,我要一打。」
「一打能一次裝在你身上,我就給你折扣。」
「想上我的還得過五關,斬六將!」
兩人對望,一起大笑。


Jasmine最近又和Rey聯繫上,她是個身材健壯的白人女子,熱愛東方武術的格鬥與心靈修煉,個性開朗直率,棕黑長髮老是沾得濕濕的以免除毛燥。她沒和Rey上過床,Rey是國際人權組織的專員,一直和她保持不密切的接觸,以至於Jasmine老是忽略此人的存在。
「Jasmine,最近過得好嗎?」他們在印度餐廳見了面,Rey陪她點了素食,笑容可掬的說。
「沒什麼大故事。」Jasmine微笑道:「你呢?」
「我呀,可能明年結婚。」Rey笑道:「這幾年在這裡都還適應吧?還失眠嗎?」
「都好多了,謝謝關心。找我有什麼事嗎?開門見山的說吧。」
Rey笑了笑:「你還真沒變。我就明說吧,我們最近在集結一些故事,希望你能來和大家分享。」
「分享?我沒什麼好分享的。」
「我知道,對你來說不是那麼好說出口,我們也不會逼你。」Rey給了她一張名片:「在這裡有個新的辦公聚會點,你有空來看看吧。噢還有這個。」她又從包包掏出一張晶片磁卡:「你的識別證,門口有門禁。」
Jasmine沒接,問:「你們要我去你們那裡上班?」
Rey笑道:「你願意來是最好,這只是你的出入通行證,你要薪水的話我們也能支薪。」
「我不需要薪水。」
「嗯,那就當朋友聚聚吧,固定上班時間是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你有空隨時可以過來。」Rey把名片和識別證塞給Jasmine:「收著吧。好了,正事說完,我們來閒聊吧,你還記得我未婚夫嗎?打網球認識的那個。」
「第一次約會就忘記帶錢的那個?」
「正是。」Rey哈哈大笑。接下來的飯局裡他們都沒再提過識別證和故事的問題。


Jasmine考慮了幾天,去買了一套上班的套裝,打扮正式地到組織去了一趟。做的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只是請她幫忙一些行政事務或涉外翻譯,Jasmine不以為意,也就像個上班族一樣,開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這是個春末的週五夜晚,傍晚下過雨,她和Esmeralda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真實身份證進了女同志酒吧。
「氣泡水?草莓奶昔?」Esmeralda揶揄道。
「你幫我隨便點吧。」Jasmine走到酒吧的黑暗角落坐下,拿出手機玩猜數字遊戲。
Esmeralda回到桌邊坐下時,Jasmine已經玩了好幾輪。她總覺得線上的玩家都好弱,不能陪她玩久一點,但她卻又沉溺在這幾分鐘內獲得渺小成就感的小確幸中。
過了不知多久,Esmeralda踢了一下Jasmine的腳:「噗嘶,你看,新鮮的櫻桃。」
Jasmine不情願的從手機螢幕中抬頭,順著Esmeralda揚起的下巴往吧檯看過去,有個穿著米色無袖上衣和粉藍百褶裙的紅髮少女,側背對他們坐在高腳椅上,纖細的小腿下是樣式低調的名牌帆布鞋,她的肌膚在昏暗的燈光裡依舊顯得光潔白皙,緊緻無瑕。
有錢人家的小孩,Jasmine在心裡估算了她的行頭,猜想她耳上的水鑽耳環或許是真鑽。她瞇起眼睛說:「嘖,青春小鳥吱吱喳喳的叫著。」說完就低頭繼續看手機。
Esmeralda低聲說:「我看她一定未成年,不但不到二十一,連十八都沒有。警衛怎麼把她放進來的?」
「拜託,你也是去年才合法進酒吧的不是嗎。」
「真是太危險了,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等等就會被旁邊那些飢渴的大媽生吞活剝,一晚十八次!」
「嗯哼。」
「嘖嘖,你看看那些大媽的眼神,太殘忍了,這麼嫩也吃得下去?」
「嗯哼。」
Esmeralda不知說了多少廢話後,又踢了Jasmine一腳:「馬的你在酒吧能不能不要玩手機!陪我聊聊天啊。」
Jasmine腳往前伸得直直的,懶懶地靠在後面椅背上,低頭點著手機螢幕說:「是要聊什麼?下注哪個大媽出手嗎?」
「你在猜數字是吧?」
「嗯啊,他們都好弱。」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什麼賭?」
「我跟你玩猜數字,如果你輸了,就去搭訕那個小女孩,把她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Jasmine頓了兩秒,抬眼看她:「我沒聽錯吧?數字文盲要跟我玩猜數字?你知道我解過的數學比你唱過的歌還多嗎?」Jasmine那套攻擊金融系統的超級電腦越升級越像個怪獸,她帳戶裡的錢多到前陣子被調查局盯上,懷疑她是專門洗錢的恐怖份子。
Esmeralda嘿嘿笑道:「我看你就不太行,敢賭嗎?」
「來啊誰怕誰啊。」Jasmine把身體往前靠,雙手放上桌面:「你輸的話怎麼辦?」
「就換我去搭訕她啊。」
「還要帶她去兒童樂園玩,把氣球綁在頭上,拍照給我看。」
「沒問題。」
Jasmine狐疑的看她一眼:「你根本自己想上她,跟我打賭找台階下而已吧?」
「你幾時看我跟女人上過床?」
「........也是。」
「有鑒於我是數字文盲,我們改個規則。我不懂你那個幾A幾B的玩法,我們各寫一個數字,問對方問題,用掉一問題算一次。」
「好。」Jasmine一口答應,他們各自寫下一個數字,壓在桌上。「你先問。」Esmeralda說。
「你的是奇數嗎?」Jasmine想直接剔除一半的數字,接下來她要問是不是質數,或是能不能開平方或立方根,但她有點擔心Esmeralda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奇數就是1、3、5、7、9,你曉得吧?」
「是奇數。」Esmeralda回答後,猶豫地說:「哦~~~讓我想想,我該問你一樣的問題嗎?...但我覺得我們默契很差,你一定不會跟我一樣寫奇數...如果你喜歡出雙入對,可能會寫幸福的偶數...如果你喜歡熱鬧,你的數字就能開party...你喜歡三打三的鬥牛賽嗎?...或是喜歡七個小矮人呢?..還是你喜歡和你一樣孤獨的數字...總是一個人,一個背包~~搭上一輛四個輪子的馬車....」她搖頭晃腦的拉長聲音吟唱著,直到Jasmine不耐煩的打斷她。
「你到底要不要問?」
「你的數字是1嗎?」Esmeralda直接猜道。
「.............」Jasmine下意識的抿了一下嘴唇。
「喔我答對了!?」Esmeralda抽出Jasmine壓在酒杯下的紙,上面的確寫著1。
「見鬼了。」Jasmine雙手一攤,不可置信的說。
「上吧。」Esmeralda得意的拍拍她的肩。
Jasmine沒想離座,追問:「你的數字大於5嗎?」
「你還沒放棄?我寫9啦!」Esmeralda抽出自己的紙攤開來,直接結束比賽。
「輸給你真讓我想撞牆,告訴我,你只是運氣好。」Jasmine不甘願的站起來,戳了一下Esmeralda的額頭。


Jasmine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挽在身後的長髮,姿態優雅地走向少女,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微笑打招呼:「第一次來嗎?迷途的羔羊。」
少女聞言轉過身來,清秀的長相立刻讓Jasmine生起嫉妒。她色調獨特的焰紅長髮像上等的綢緞披在背上,棕色的柳葉眉下是一雙明媚的藍綠色眼珠,微微噘起的粉色唇邊有淺淺的酒窩,吹彈可破沒有任何雀斑的雙頰輕染著薄暈,所有她的一切都和她的青春與水鑽耳環一樣,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Jasmine在心中嘆道,好一個天真浪漫,清新可愛的...
「我很清楚我為什麼坐在這裡。倒是你,看起來像等著被別人贏回家的獎品,包裝得好好的那種。」少女回答,似笑非笑的語調柔軟,嗓音一如外型甜美。
...小屁孩。Jasmine在心裡翻了白眼。她維持風度笑了笑,回答:「你這小女孩有意思,雖然你用了我最討厭的詞彙形容我。」她向少女伸出手:「Jasmine.」
少女大方地握了她的手:「Ariel.」
Jasmine笑道:「你是第一次來吧?這裡可是很多豺狼虎豹。」
Ariel說:「眼前正有一隻母老虎,她還忘了圍上頭巾。」
Jasmine微笑道:「我沒有宗教信仰,也不很認同那套東西。」
「看得出來,不然你應該正在擔心回去後就被絞死。」
自以為是的刻板印象複製機,愚蠢自大的帝國中心思想者,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兼口無遮攔的小屁孩,所有可厭的元素也都集中在Ariel身上了。Jasmine只好假裝黯然地嘆了口氣。
Ariel識趣地主動拉下臉來:「抱歉,我不是很清楚你們的情況,也不希望我的發言讓你有歧視的感覺,有謬誤請你直接跟我說。」
Jasmine繼續黯然地看她一眼,微笑道:「沒關係。」
Ariel打量著她,似乎產生了好奇心:「你從哪裡來?」
Jasmine開玩笑道:「噢,我來自你們最危險的假想敵國,不巧呢。」
「真的啊?」Ariel倒是準確地回答出國名,接著笑道:「說說你們那兒是怎樣的?」
Jasmine又再浮誇地嘆口氣,繪聲繪影地說了些故事,描述道:「我們那兒的同性戀呀,沒成年也會被判刑,極端一點的,私刑吊死在起重機上。起重機你知道吧?看過一次你就不會想再看到這種東西。」
「還好我只看過照片。」Ariel聽得專心,拿起眼前的酒杯當可樂一般喝了一大口,也立即嗆得吐回杯中。
Jasmine笑道:「小女孩,老實告訴我,你還沒成年吧?」
Ariel說:「告訴你實情的話,你會挖個洞把我埋進去,用石頭砸死我?」
Jasmine換上嚴肅的表情:「這玩笑不太好笑,石刑是相當殘忍的,而且那些人通常罪不至死。」她等著看Ariel慚愧的表情。
Ariel也跟著嚴肅了些,點頭說:「嗯,抱歉。」
「沒關係。我們出去走走如何?裡面空氣有點差,而且你應該也不想把這杯酒喝完。」Jasmine站起來幫她買了單。
Ariel沒起身,勾起單邊嘴角看著她:「你約我出去?這是在引誘我嗎?」
Jasmine笑著看她一眼:「願者上鉤。」不再理會她,自己往酒吧外面走。
沒多久,她從玻璃反光看到Ariel站起來對她自己笑了一下,跟在她後面出了門。


他們沿著街道走著,不遠處是個公園,Jasmine打算送她穿過公園到地鐵站就分道揚鑣。她拿出香菸,想了想又收起來:「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Ariel應該是注意到她的動作,回答:「謝謝,我討厭菸味。我只是散散心,看看同類人什麼樣貌。你來找一夜情?然後看上了我?」
「你這小女孩說話真令人驚奇。」Jasmine說:「我來取暖見朋友。你若跟我上床,大概能算是我遇過最漂亮的一夜情對像。」這倒不是說謊。
「如果你會介意的話我十七歲,而且,你身上有菸味。」Ariel說著輕輕地皺了鼻子。
「哎,小女孩,你真的未成年。你剛說散心?你心情不好嗎?發生了什麼事?」Jasmine試圖表現出和藹可親的形像,儘管她對Ariel的故事幾乎沒有興趣。
「沒什麼,就是突然被迫跟全家人出櫃而已,對你來說大概就是青春校園喜劇的一個小鏡頭,菸都還沒抽完就落幕了。」
「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是。你沒交過怎麼知道自己喜歡女生?」
「有些事不用試就知道。」Ariel停下來,他們正站在一個無人的街角,地上剛下過雨有點潮濕。「但我想試。一夜情,你有興趣嗎?」
「喔,小女孩,你膽子可真大。」Jasmine說:「如果想演好你的青春校園戀愛片,我們得照步驟來,曖昧,小紙條,牽手,擁抱,接吻,你成年那天剛好演到上床。但我可沒那閒情雅致,所以,饒了我吧。」
「別把自己搞得跟其他的成年人一樣無聊。」Ariel走近她,拉著她胸前的領巾往自己靠近,她的手背貼著Jasmine缺乏衣料的胸口,手指微涼。「就從一個吻開始吧。」
「你確定?這該不會還是你的初吻吧?」Ariel微啟的唇在黑暗中看來,色澤就像殷紅的櫻桃。
「對,你或許能感到榮幸。」
「無上光榮。」Jasmine聳肩,瞇起眼睛擠出驚喜的微笑。
「別裝了,我知道你一點也沒放在心上。」Ariel戳破她的假笑:「我清楚我要什麼。」Ariel那雙光燦照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用Jasmine難以理解的堅定說出一時興起的宣言。都是這麼輕易的啊,說好的昂貴的處女膜呢?Jasmine心想,在這兒做這門生意,可一點都賺不了錢。


不同於她以往的一夜情對象,Ariel的吻專注而炙烈,Jasmine看著她閉上的眼睛,不明白這理應屬於愛情的深吻,如何發生在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之間。


----
http://www.2girl.net/data/attachment/album/201601/03/214149fww6tte876zy9aoo.jpg

QElsa 發表於 2016-1-3 21:47:34

本帖最後由 QElsa 於 2016-1-8 22:45 編輯

<CH.8>


隔天直到下午Esmeralda才打了電話給她,劈頭就問:「怎樣!?你把人家帶去哪了?」
「帶回我家啊。」Jasmine還賴在床上,打了個呵欠。
「哇嗚,哇~~~~嗚,一位飢渴的大媽擊退了其他飢渴的大媽。」Esmeralda驚嘆了幾句後說:「喔!抱歉,她該不會還在你家吧?」
「沒有,怎麼可能,」Jasmine揉揉眼睛:「你要幹嘛,沒事的話我想再瞇一下。」
「嘿嘿...我沒事找你。你好好休息吧。」
Jasmine掛上電話,在床上翻了個身,從床邊的鏡子看到自己脖子上如櫻桃般殷紅的吮痕。




前一天晚上她帶Ariel回到自己家。原本她打算找個僻靜的旅館,但Ariel堅持要去她家。「這是我的第一次,我想在第一個一夜情對象的家裡完成這件事。」
「我家滿滿都是老鼠蟑螂果蠅,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孩。」
「我不信,你帶我去看看。」
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還能拿我怎樣?Jasmine心裡輕蔑地笑笑,坦然地帶她回家。


進門後Jasmine開了燈,Ariel的第一句話是「怎麼這麼暗?」
「很多東西沒必要看太清楚。」Jasmine走了進去,Ariel跟在後面關了門,不誠懇地笑道:「嗯哼,包括我嗎?」
Jasmine把鑰匙丟在門邊的碗裡:「不,我是說我。」她走向冰箱,問道:「水果?紅茶?果汁?」
「有酒嗎?」
「只有啤酒。」Jasmine拿出一罐為了Esmeralda買的啤酒,Ariel看了一眼,皺皺鼻子:「H牌?我不喜歡廉價啤酒。」
Jasmine把酒放回去,不以為然的聳肩:「那抱歉囉,我沒有高級酒精。」
Ariel也走到冰箱旁邊,從蹲著的Jasmine背後伸出手,越過她的肩膀抽出了僅剩的一罐紅茶。她的身體或許刻意的挨著Jasmine,離開時髮絲搔過Jasmine的臉龐,暗香拂面。她自己走到沙發旁坐下,正好就坐在Jasmine最愛的那個角落。Jasmine只好去廚房倒了杯白開水給自己,勉為其難的坐在她不太習慣的另一個沙發坐墊上。
Ariel打開冰紅茶啜飲了一大口,滿意的說:「今晚終於喝到像樣的飲料了。」
那也是我最滿意的一杯飲料,現在可被你喝掉了。Jasmine說:「還不習慣喝酒吧?」
「我喝過人頭馬X.O、皇家禮炮50年、金萬利、Hennessy X.O...」Ariel說了一串酒名後問:「你有研究?」
Jasmine搖頭:「沒有。我不喜歡酒。」
「哦,你在你們國家沒喝過酒吧?」Jasmine回她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Ariel像個小大人一樣續道:「好一點的酒,年份真的有差。今天酒吧的酒,光聞起來就嗆多了,喝下去更是特別咬舌頭,一點醇厚的味道都沒有。」
「你不是未成年?」
「我家有酒窖,偶爾小酌。」
「嗯哼。」Jasmine心想,剛才Ariel說的那些酒應該都是很貴的。
Ariel又喝了一口紅茶,說道:「我想紅茶也是分產地和等級的,你買的這個...」她舉起瓶身打量,Jasmine笑道:「超商隨便買的易開罐,怠慢你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Ariel把紅茶放回桌上:「你喜歡的話,我幫你買些好茶。」
「謝謝,但是不用了。」Jasmine說:「我想我們目前只是在等待一場一夜情吧。」
「嗯,也是。」Ariel將鬢邊的頭髮撥到耳後,問道:「在這裡做嗎?通常怎麼開始?」
Jasmine看著她認真得像談生意的表情,忍不住發噱回答:「別管什麼『通常』了,這是你的第一次,你決定吧,我配合。」
Ariel在昏黃的燈光中上上下下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說道:「我的天啊,你真的很辣。」
Jasmine開玩笑回答:「你也覺得榮幸嗎?」
Ariel勾起嘴角笑道:「我覺得我眼光好。我想先去沖澡,不介意吧?」
「請便。」


Ariel去洗澡後,Jasmine擠回自己喜歡的沙發角落躺了一會,嘆了口氣,自己也拿了衣服到另一個浴室去洗了澡。在潛意識裡,處女膜對她來說還是具有神秘的意義,這個好人家的女兒不知為何決定獻身於此,她不得不薰香沐浴,隆重以待。


Ariel穿著Jasmine的細肩帶短裙睡衣自己走進她房裡,像回家一樣坐在她的床緣。「開燈?關燈?」Ariel只把客氣的詢問用在這裡。
Jasmine也就直接表明:「我喜歡關燈。但你想開燈也沒關係。」
「那就關燈吧。」Ariel往後挪了點,把兩隻白皙纖細的小腿也收到床上壓在自己臀下,向站在門口的Jasmine伸出一隻手:「來吧?」
Jasmine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看著Ariel帶著濕氣的血紅長髮,黑暗的房間似乎陷於難以定義的氣氛中。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對Ariel來說或許是神聖的,緊張的,興奮的,期待的,害怕的,而Jasmine還沒決定該表什麼情。說實在的,她並不喜歡Ariel,在大部分的互動中,她嘲笑Ariel初生之犢的愚蠢,但也嫉妒Ariel的韶華安在。Ariel的身體是絕對吸引人的,尤其是對她這樣純到不行的拉子來說。這樣美麗的身體,竟安了一副妄自尊大的腦袋,Jasmine暗自譏笑著,她認為自己應該掌握對手戲中的主導權。
Jasmine伸出手用溫柔但強勢的力度撫摸了Ariel的長髮,從頭頂到背脊。Ariel看了她一眼,沒有少女青澀的嬌羞,卻突然像想起了什麼,屈膝將左小腿立到身前,說道:「你家浴室裡那個矮櫃有塊貼皮掀起來了,割了我一道,你明天修修吧,真危險。」
Jasmine就著微光往她左小腿看去,的確有道細細的血痕。她說:「真抱歉。擦個藥吧,我去拿。」說著要站起來,Ariel拉住她的手說:「別忙,小傷罷了。看看你肩膀那個孔,我在這擦藥多可笑。」Jasmine也穿著低胸的睡衣,Ariel想必是看見彈孔的疤。
「小公主,你千金之軀...」
「別諷刺我。」Ariel再次戳破她的惡意,微笑著將臉貼近她耳邊說:「我說不用了。」一邊用鼻尖若有似無的滑過她耳廓。
Jasmine轉頭看她,鄭重地說:「我跟你確認一下,你沒有經驗,而你願意把第一次交給我,我說,包括會留下證據的。」
Ariel聞言笑了出來,轉身像隻靈巧的貓爬上她的膝蓋,輕輕坐在她大腿上說:「你在意這東西?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意,拿去吧。」她攥著Jasmine的黑髮往自己胸前靠近,低頭在她耳邊挑逗地又酸她一次:「聖戰士,你做了什麼,竟迎來一個上天許諾的處女?嘿,我睡衣底下可是什麼都沒穿。」




Jasmine又想起吸血鬼吃人腦回憶身為人類感受的橋段。她在Ariel全然投入的歡愉間,窺見生命最初的脈動與性愛最原始的模樣。
Ariel並非經驗老道深諳進退的玩家,她的行為諸多悖離常理,但也因此讓人著迷。她熱愛接吻與擁抱,水乳交融像要鑽進對方的靈魂裡,尤其在前戲與高潮的時候。她渴慕的眼神與大方的回應,都慷慨得像永不枯竭的湧泉。Jasmine尤其喜歡她瀕臨崖邊的尖叫,「清澈」,是她覺得最合適的形容。
她們做了一次又一次,像要把力氣通通榨乾一樣,直到Jasmine實在精疲力竭,躺在汗濕的床上笑道:「今晚就這樣吧。」她看著窗外,彷彿天已快亮了。
「認輸啦?」Ariel靠過去側躺看著她,單手撐著額頭壞笑道。
「年輕真好。」Jasmine伸直左手繞過Ariel頸後,把她勾到自己的肩窩躺下。
Ariel挪了個角度,耳朵貼在她左胸口聽了一會,笑道:「你心跳好快。」
Jasmine給了含義可褒可貶的回答:「因為你讓人瘋狂。」而她的意思也是褒貶參半的。
Ariel笑出酥軟的笑聲,調情而帶有撒嬌的成分。她從枕邊抓過一隻12吋高的小老虎問:「你都幾歲了,床上還有小老虎啊。哦,Made in China。」她翻著標籤。
「朋友給的。」那是Esmeralda送的,據說是她的朋友在遊樂園贏來的獎品。Ariel把老虎放在Jasmine胸口把玩,絨毛搔得Jasmine很癢,她說:「你喜歡就拿去吧,我不喜歡絨毛娃娃。」
Ariel說:「小孩玩意,我也不喜歡。」她把老虎丟到旁邊去,重新躺回Jasmine肩窩,輕輕摸著鎖骨下的彈孔疤痕。
Jasmine用手指順著她柔滑的紅髮,問:「不回家嗎?你家人會擔心吧。」
「他們不會。」
「嗯。」其他的Jasmine也懶得問了。
「這是什麼意思?」Ariel又發現新玩具,她伸出兩根手指摸著Jasmine左邊髖骨上的刺青。
「一個波斯單字。」
「我知道啊,我是說,這是什麼意思?」
Jasmine心想,你才不知道,你不可能分得出阿拉伯文和波斯文。「愛。」
「是喔。」Ariel移到她腰間,仔細端詳刺青:「我想學學愛怎麼寫。」
「別鬧了。你過來。」Jasmine把她拉回來,Ariel抬頭看她,嘿嘿笑道:「怎麼,你騙我?那是什麼?拼錯的單字嗎?還是囚犯的編號?」
「我沒騙你。」Jasmine加點力氣把她扣住,Ariel的呼吸吹拂在她胸口,漸漸像隻馴化的小貓。「你不回家的話就睡吧。」
「我今天不回家。晚安。」Ariel支起身,拉過踢落床角的棉被蓋在他們身上,突然調皮地笑了笑。
「你笑什麼?」Jasmine疲憊地問,她幾乎連眼皮都撐不開了。
「我要幫你加刺青,簽上我的名字。」語畢就鑽進她頸間,留下帶著刺痛的吮痕,然後滿意的說:「草莓,是我最喜歡的甜甜圈口味。」
Jasmine無奈的笑笑,閉上眼睛,睡了一個深沉得像地獄又輕盈得像天堂的好覺。那是她第一次讓一夜情對象在她家裡過夜。

---
http://www.2girl.net/data/attachment/album/201601/03/214718f1dkd9tf1o1nglg6.jpg

QElsa 發表於 2016-1-5 19:13:57

本帖最後由 QElsa 於 2016-1-6 22:04 編輯

<CH.9>


五天後的下一個週二,Jasmine陪Rey處理一些事拖到五點半才下班,才走出門口,就看到Ariel站在那裡。她背著剪裁俐落的側背包,穿著白上衣、條紋領結與海軍藍格子百褶裙,配上半筒的長襪和白色運動鞋,頭髮用水藍色蝴蝶結紮了公主頭。若非那人是Ariel,Jasmine根本不認為自己會和這個年紀的制服女孩扯上關係。
「我以為你們五點就該下班了。」Ariel迎上去,看看手錶,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等了四十分鐘。」
「你真有耐心。」Jasmine暗自從鼻端呼了口氣,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班?」
Ariel詭魅的笑容像個特務:「你那天把識別證放在桌上。」
千萬不能露出被恐怖小女孩嚇傻的表情,她會得意忘形。Jasmine淡然一笑:「真是個不可小覷的小女孩。我請你吃飯?」她伸手去摸Ariel的頭,Ariel撥掉她的手,讓它落在她肩上。
「一起吃飯。我有錢,不用你請。」
「哦。」Jasmine往左邊街道走去,Ariel順著她的方向跟上。Jasmine瞥她一眼,說:「我以為你們不用穿制服?」Ariel身上是一家貴族學校的制服,胸口繡了校徽,Jasmine懶得問她如何閃過私家司機接送等等的細節,只覺得她塞在這身制服裡,真是驚人的可愛。
「沒規定,穿不穿都行。」Ariel眨眼媚笑道:「我猜你可能會喜歡穿制服的高中生,所以就穿來見你。」
「說得我像個戀童癖似的。」
「制服癖,不是戀童癖。」Ariel糾正她的用詞:「我不是小女孩,你看過、摸過,也嘗過的,」
「哎,」Jasmine仰天輕嘆口氣嘀咕道:「對我來說真沒有太大的差別。」
Ariel自顧自的續道:「而且你也喜歡那些----小女孩不可能有的東西。」
「對,我喜歡。」Jasmine諷刺地說:「你真~~~可愛。」她又故意去摸Ariel的頭,Ariel這次用力撥掉她的手並抗議道:「不要像哄小孩一樣摸我的頭!」Jasmine藉此確認了Ariel自我形象認知的地雷區。想讓她爆炸,就踩這兒吧。
Jasmine輕笑道:「抱歉啊。」但還是故意摸了她的背脊,Ariel倒沒表示什麼,轉過來又盯著她看。
「你穿上班族套裝也好看,A字裙,細跟鞋,顯得腳線條很修長。」Ariel此時又用時裝造型師的大人口吻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裡面風氣怎樣,但這件襯衫的領口再開低一點會更有造型。」她的手從Jasmine灰藍襯衫的領口自然地滑到袖口,順便經過胸前柔軟的地方。這是性騷擾,Jasmine覺得自己招惹上一個毛手毛腳的痴漢,只是披著一層少女的人皮和高中制服。她低頭看Ariel還勾著自己長袖扣子的兩根手指,挑明了問:「怎麼,小女生想牽手啊?」
「我才不好意思跟你牽手呢。」Ariel收回手媚笑,但臉上沒有任何害羞的訊息。
「Ariel,我不想交女朋友,如果你期望的是這個,我很抱歉。」Jasmine單刀直入把話說清楚,但Ariel竟馬上就讓她覺得後悔。
「哦?為什麼?」從他們走到餐廳直到入坐的期間,Ariel對這件事打破砂鍋問到底,Jasmine預期整頓飯都將因此吃得無滋無味時,另外一件事吸引了Ariel的注意力,但Jasmine也不知該不該感謝這個救援投手。
「你為什麼吃素?健康素?宗教素?吃魚嗎?」他們在Ariel挑的中國餐廳裡,Ariel在她面前點了糖醋排骨:「蔬菜也有生命啊!你還不是把它們吃了。」


Jasmine一點也不想告訴她吃素與單身的理由,她相信Ariel只會攀著任何線索抽絲剝繭把她扒個一乾二淨。更糟的是,Ariel試圖說服她。任何與Ariel意志相違背的事,她都有強大的毅力與滔滔不絕的辯才,把邏輯導引到她認為對的方向,並強迫Jasmine接受。小女孩能站在樓下枯等四十分鐘,絕對不是偶然。


「你很聰明啊。」Jasmine稱讚她,想扯開話題:「但你剛剛怎麼會傻傻站在樓下等,沒想個辦法混進組織呢?」
Ariel笑道:「想混進去還難嗎?你以為我是省油的燈?我只是覺得,等你忙完了再看到我,就沒有理由推拖。『我很忙』是一個很爛的藉口。」
「你找我做什麼?」
Ariel馬上把球丟回去:「你覺得我找你想做什麼?」
Jasmine也就明說:「做愛?」
「嗯,你說的是make love,不是have sex。」
「別挑語病,我的母語不是英文,這對我來說差異不大。」
「但你喜歡的吧,make 『love』。」
「喜歡做愛到成癮的人是你吧。」Jasmine瞇眼揶揄道:「一試成主顧呢,搞得我隔天骨頭像散了一樣。」
「Jasmine,你又用了『做愛』這個詞噢。」
「你這孩子究竟怎麼回事啊?」Jasmine略睜大眼看著對桌的人:「我們有過一次一夜情,我們之間就是那樣了,我從不和同一個人做第二次的。上次讓你在我家過夜已經破例了,我向來都在外面解決。」
「哇,我真的覺得光榮備至,受寵若驚。」Ariel的腳背在桌下搔著Jasmine穿著絲襪的腳踝,手指輕輕爬上Jasmine的大腿,低聲笑道:「你是否認真想過你為何為我破例?還是你想都不敢想?你怕我?」
「我為何要怕你?」
「Because I've shown you a whole new world.」
Jasmine失笑道:「孩子,我見過的還少嗎?是我讓你看見全新的世界吧?」她氣勢不輸人地盯著Ariel的臉,在餐廳水墨竹林清心寡慾的壁紙前,她竟想起這張臉歡快時的樣子,腦子不禁一麻。
「Then let me be part of your world.」Ariel說著,手沿著Jasmine的大腿內側伸入裙子裡,挑逗的笑容看起來胸有成竹得可惡,她還舔了自己的唇。




https://49.media.tumblr.com/e2b4c2f47fe007b1c7653539fa0720ce/tumblr_o0ccdrG4Ds1qgm5xfo2_400.gif

.
http://38.media.tumblr.com/33c3a05a679b7b7cb103d4eec941732e/tumblr_ndiax4B95W1qm2s94o1_500.gif



Jasmine承認那襲稍嫌透明的制服上衣與清新的百褶裙,讓她喪失了部分的抵抗力,在走回家的路上,她已經開始猜想Ariel會穿怎樣的內褲,而她又要怎樣把它剝下來。
兩人一回家就在沙發糾纏上了,饑渴難耐像久別重逢的情人。衣服刻意沒褪盡,半遮半掩引人遐想,她們用各種體態補足對方的慾望。
Ariel那晚說家裡有事,沒有過夜,她臨去時那抹得勝的笑讓Jasmine感到羞恥與憤慨。「我就知道你喜歡。」Ariel說。




Ariel沒有和她交換電話號碼,也不是固定的頻率來見她,這樣難以預測的見面模式讓Jasmine煩躁。她上班期間盡量不去猜想下班會不會見到Ariel,但她每次決定要不要加班的時候都會有所顧慮,甚至每天下班走出門口就會習慣往那個角落看一眼。她盡量在看見或沒看見Ariel的時候,保持平常心,不固定砲友,是她能接受的上限。
有個免除煩躁的簡單方法就是要到Ariel的手機號碼,但她不想開口。「你想要我的號碼?」她知道Ariel一定會以此大做文章來嘲諷擠兌她,而且Ariel一定也是故意不主動給她號碼。她想跟Jasmine見面的時候就會來,Jasmine乖乖上班等候老爺臨幸,Ariel藉此完全掌握上床與否的主導權,實在是奸詐無比。


「Jasmine,你和那個高中生好像走得蠻近的,怎麼認識的?」這天中午和Rey一起吃飯,她閒談問道。
「沒什麼,就一個朋友。」
「她挺黏你的?」
Jasmine看她一眼,說:「我知道她未成年。」
Rey笑道:「你知道我不在意這種事,你們自己小心點。」
「我們沒什麼,不是那種關係。」
「嗯。」Rey咬了一口貝果,若有所思的說:「我覺得她有點眼熟,但老是想不起來在哪看過。叫什麼名字?」
「不重要。」Jasmine給她一個微笑,不想透露。


Jasmine漸漸熟悉與Ariel互動的模式,那就是只要一個不留神,Ariel就會將權杖奪走,好說歹說威脅利誘也不見得搶得回來,這點很直接的表現在做愛,不,是性關係上。Ariel看似疏於防守的示弱,都只是在誘敵深入好一網打盡,例如前戲時她用媚惑的笑容舔對方的手指,事實上卻更愛用上自己的。
諸般巧詐攻防,讓他們每次的性關係都像世界大戰一樣折騰人,挑釁,示威,交兵,偃兵息甲,捲土重來。Jasmine自負地期待每次的勝利,但最後先累壞的人通常是她。
啊,年輕真好。




這天Ariel沒來,Jasmine打了電話給Esmeralda,說要到她家去吃晚餐。
抵達時Esmeralda已經煮好飯端上桌,笑嘻嘻的說:「最近很滋潤嘛,看看你的臉,好像在發光呢。」
「甭提了,我都快被榨乾了。」Jasmine嘆了口氣:「後生可畏,路邊的小花不能採啊。」
「不採白不採。」Esmeralda哈哈大笑,問了許多他們的事,Jasmine也不太保留的都告訴她了。
「真有意思,一個小女孩能把你搞成這樣。」
「都是你捅的簍子,事到如今我要怎麼擺脫她?」Jasmine抱怨道。
「哦,我想想。」Esmeralda抱胸用手指圈著下巴,綠眼珠轉來轉去。


又過了幾天,Esmeralda打了電話給Jasmine。
「Jessie,我真的不行,你自己好好頂著。」
「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我幫你處理一下Ariel?」
「有嗎?」Jasmine抓著話筒問:「你做了什麼!?」
「哎呀別擔心。」Esmeralda笑道:「我去勾引她,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效,她大概就愛你這味。你說,能算是種族歧視嗎。」
「你他媽的到底做了什麼???」
「別跟她說你有認識吉普賽人、或會唱歌跳舞、或名字E開頭的正妹朋友啊,那小孩很精明的。」
「我沒事跟她說這幹嘛???」
「嘿,你剛承認我是正妹。啊對了,你知道她什麼來頭嗎?我看你還是裝作不知道比較好。」
「什麼來頭?」
「她是州長的小女兒,酷斃了。」




QElsa 發表於 2016-1-6 22:43:00

<CH.10>


不知是否因為Esmeralda真的處理了什麼,接下來有一陣子Ariel沒出現,Jasmine暗自鬆了一口氣,卻也隱隱覺得生活中少了什麼。她刻意攬更多事來做,讓自己變得忙碌。
這天下班後,門口依然沒有人,她打電話約Esmeralda吃晚餐。Esmeralda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裡大聲說:「我在R教堂,你一起來吧!這裡有吃的!我們就在這吃晚餐吧!」
「教堂?幹嘛?我進得去嗎?」她記得教堂五點就會關門。
「門口有人管制,你自己想辦法混進來!」她的聲音漸漸被人聲淹沒,嘟的掛上了電話。


Jasmine到了R教堂,門口果然有一位中年白人男子,和藹可親地說:「教堂五點就關門囉,明天早上再過來吧。」
Jasmine禮貌的說:「您好,我朋友在裡面,我能進去嗎?」
男子為難地說:「現在是私人集會的時段,很抱歉。」
Jasmine換上害羞靦腆又口齒笨拙的模樣說:「我曾經是穆斯林,但我也想感受天主的愛,能讓我參加您們的活動嗎?」
男子微笑道:「當然歡迎啊,主的大能可以包容一切,尤其歡迎穆斯林。但我們的成員是需要事先報名的,今天執事和修女都不在,我無法作主...」
Jasmine壓低音量,尷尬地說:「別看我穿得像上班族,我失業了一陣子,幾天沒吃飽飯了,聽說你們會有些食物...?」
「嗯...」男子溫柔地看著她說:「好吧,歡迎你,快點進來吧。」


男子帶她進去,教堂後面擺了兩張長桌,上面放滿各種異國風情的食物。「你看到的都能盡情享用,旁邊有咖啡。你需要熱水泡茶嗎?這裡有一壺熱水,杯子在這請自便。我得回門口了,願主保佑你,親愛的姊妹。」
Jasmine千恩萬謝,等他一離開視線,馬上換下唯唯諾諾的小媳婦模樣,挺直腰桿盛氣凌人的走向中殿前的那群人。Esmeralda正抱胸看著好戲,一見她來就拍手大笑:「直奔食物區,很餓嗎?」
Jasmine用手抽了她肩膀一下:「整我啊你。」
Esmeralda笑個不停,攬住她肩膀向其他人說:「跟你們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Jasmine。」
Jasmine看向那些男男女女,絕大多數是有色人種,有些甚至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隱約傳來酸酵的味道。他們向Jasmine打招呼探問背景,Jasmine也就順著剛剛的劇本演下去,說自己失業中,曾是虔誠的穆斯林,口音還特別調重了些。眾人深信不疑,向她敞開或許算是熱情的擁抱。「穆斯林啊!嗚呼!」一個大屁股的女黑人跳著舞過來用屁股撞了她一下:「我弟弟搶過穆斯林開的雜貨店。」她臂膀上刺著意味不明的中文字和一隻被撐大的燕子。
Esmeralda忙伸手扶住差點被撞飛的Jasmine:「不准欺負她!不然我就把你的爆炸頭塞到馬桶裡。」
所有人開始叫囂起鬨,各自跳著挑釁的戰舞,念起文法錯誤的RAP。


「各位,練唱了!」一個二十來歲的黑人女性站在唯一的譜架前,用一根煮麵的長筷子暴躁地不斷敲著譜架,她有厚厚的嘴唇和分得較開的眉目,穿著一身保守的青綠色連身長裙。
「空襲警報!Tia生氣囉!」其中一個人說,其他人開始無意義的喊著:「Tia!Tia!Tia!」遠處不知誰隨興的加上一個solo:「Fuck her mama!Yeah~」
「閉上你們的臭嘴!」那黑人女性揮舞著筷子吼道。
Esmeralda摟著Jasmine的肩膀到觀眾席裡坐下,舒服的靠著椅背張開雙臂,兩腳交叉跨在前面的椅子上。「她是Tiana,樂團指揮,平常在附近開小餐館的。」
「這裡真是吵到不行。」Jasmine移開Esmeralda環在她肩上的手:「你來這裡幹嘛?」
「練唱啊。」Esmeralda打了呵欠。
「你是樂團成員?那你坐在這幹嘛?」
「哎呀沒差啦。」Esmeralda又隨興的扭了扭身體,躺成更懶散的姿勢。
Jasmine翻了白眼,只好也靠上椅背:「我買了兩個麵包,一人一個。」
「謝謝啊。」Esmeralda接過麵包,他們各自啃著麵包盯著前方,一起被剛才那個胖女人新迸出的粗俗笑點逗得哈哈大笑。


這些人練起唱來還挺像一回事,但曲子一中止就是無厘頭的打鬧。麵包吃完了,Esmeralda還是賴在觀眾席。「我們正在練整套安魂曲,不錯吧,死人聽到都復活了。」她站起來往前勉力拉長身體,好不容易搆著前前座的樂譜,Jasmine趁她卡在難堪的姿勢時打了她屁股一下。
Esmeralda回頭用譜揮開她的手,坐下來把譜塞給她:「拉丁文,看得懂嗎?」
「不屑看懂。」Jasmine一點都不想翻開來。
Esmeralda翻開那本爛爛髒髒的譜:「練到這了,等等是第六樂章。你看我多認真,上面寫了翻譯。」
Jasmine瞇眼一看,果然每個拉丁文下都標了字。「謝謝你喔,我看不懂你的法文註釋。」
「對吼。」Esmeralda抽回譜,走到那群或站或坐的練唱群眾裡,隨便換了一本回來。「要開始了,這首叫『拯救我』。」她打開譜,和Jasmine兩顆頭湊在一起看譜上的翻譯。


「Esmeralda!」Tiana又用筷子敲了譜架,遠遠斥喝道。
「幹嘛?」
「Quasimodo呢?」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啊!」
有人大笑:「你搞上那駝子又拒絕他,他不想來了。」
「他媽的我才沒搞他!」
Tiana敲著譜架叫大家安靜,說:「在你把我們的solo男中音找回來之前,這段你先來頂著。」
「男中音!?搞笑喔!我又沒長雞雞。」Esmeralda扮了鬼臉,眾人又開始嘴巴不乾淨地鼓譟。
「去啦!」Jasmine推了一下她的背:「不然你今天到底來幹嘛的!?」
「再忙,也要陪你吃個麵包。」Esmeralda文謅謅地說完,拋了個媚眼,接著弓起背模仿剛剛Jasmine的可憐樣:「我好餓哦,失業好一陣子了,你看我被資本主義和州長的女兒榨得乾巴巴的,腰都直不起來。」
在Jasmine開始瘋狂用譜往她背上招呼時,Esmeralda連忙搶過譜逃到台前去。


Esmeralda自己挑了個最顯眼的位置,演唱會主唱般意氣昂揚地站著,揮手向虛擬的觀眾致意,說:「這首歌獻給我的前穆斯林朋友。請你拯救我,愛你唷。」


鋼琴聲下,Esmeralda用不可思議近於男中音的渾厚嗓音唱起這首歌。

Libera me, Domine, de morte aeterna, in die illa tremenda, in die illa
拯救我 天主 在那可怕的一日 從永恆的死亡拯救我
Quando coeli movendi sunt et terra;
那時天地都要震動
Dum veneris judicare saeculum per ignem.
你將以烈火審判人世

然後她後退一步,聲音也混進人群合聲中,演話劇般刻意裝出驚惶亟需救贖的無助表情:

Tremens factus sum ego
驚顫遍佈我身,
et timeo,dum discussio venerti, atque ventura ira.
我極害怕,即將來臨的審判與神怒。
Dies illa, dies irae, calamitatis, et misariae,
那一日,神怒之日,災難與悲慘,
dies illa, dies magna et amara valde.
那一日, 偉大而極其痛苦。
Requiem aeternam dona eis, Domine, 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s.
賜他們永遠的安息,上主,以永恆的光照耀他們。

最後又站出台前,黯然深沉地以這句做結尾:

Libera me, Domine. Libera me, Domine.
拯救我 上主 拯救我



Jasmine起初只是看得好笑,在樂曲結尾時,卻在教堂的穹頂之下被什麼給震懾住了。她看著殿上那些彷彿被上帝拋棄的男女,戲謔而卑微地高聲唱誦他們的願望,不禁眼眶微濕,說不出話來。
她自己呢?她曾是有過願望的,她也曾經無所畏懼意氣風發地活著,並天真的相信她能改變一切。她看著絕不比她幸運的Esmeralda,想起初生之犢不畏虎的Ariel,一個已走過滄桑,一個無知地幸福著。她曾是後者,卻選擇了與前者類似的命運。如果還能重來,她會做什麼改變?
她閉上眼睛,依舊傲慢的祈禱自己是上帝,能慷慨的拯救所有的人,所有的羊,所有的生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行屍走肉自私自利地苟活著。
但她什麼也做不了,還奪去了處女的貞操。她不是上帝,而是撒旦。




回家的路上,Esmeralda搭著沉默的Jasmine的肩膀問:「怎麼,都不說話,在考慮要不要改信耶穌?」
「小姐,剛剛那間應該是天主教堂吧。」
「哎,反正我也分不出你們的什麼什葉派和遜尼派。」Esmeralda問:「今天她沒來找你啊?」
「有一陣子沒來了。我又自由了。」
Esmeralda嘆了口氣:「唉,她玩膩你啦?」
「你講這什麼話,我是玩具嗎?」
「開玩笑的。上了人家女兒這麼多次,你對這個州有些了解嗎?」
「什麼意思?」
「我想你會看新聞的吧,她爸很保守,抓到你的話直接引進鞭刑鞭到死。」
「嗯。」
Esmeralda又說:「但我怎麼看她像沒爹似的,整天跟你瞎混也不怕。」
「她是老么,上面有六個姊姊擋著,大概沒那麼引人矚目。」
「你連這都查過啦?」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嘿嘿,想戰什麼?」Esmeralda用肩膀頂了她一下:「沒聯絡了也好,扯到這些事裡多麻煩。」
「我沒在怕。」
「好啦,你天不怕地不怕。」他們來到超商門口,Esmeralda問:「買些酒回我家喝?」
Jasmine猶豫了一下,說:「好,不醉不歸。」


QElsa 發表於 2016-1-7 20:21:44

本帖最後由 QElsa 於 2016-1-7 20:24 編輯

http://www.2girl.net/data/attachment/album/201601/07/202112ogr5pd5ynlm7nfrg.jpg
<CH.11>


幾天後的周四,Jasmine下班時居然又看到Ariel站在那裡等她,穿著潔白緞質綴著少許蕾絲與白紗的洋裝,裙襬蓬蓬的,大約是六歲以下小女生最適合穿的那種樣式。
Jasmine走向她,雲淡風輕地微笑:「小公主,突然來找我有何貴幹?」這話不能算諷刺,Ariel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小公主。
Ariel微笑反問:「想我嗎?」
Jasmine說:「你以為你是誰,想來就來?」
Ariel笑道:「我知道一家好吃的,也有幾道素食主餐,你應該會喜歡。」她伸手挽住Jasmine的手臂,拉她往某條路上走去。一被這具柔軟的軀體沾上,Jasmine其他酸話也就默默吞回肚子裡。


Jasmine隔著餐桌看對面的人,他們這回坐在排貧的頂級西餐廳裡,桌上安著銀燭臺。餐前先上紅酒,Ariel竟很守法地推辭了,點了杯色澤相似的蔓越莓汁。服務生穿著整潔的西裝打著領結,詳盡介紹了主廚特調素食料理,甚至還有幾道加了酸奶的Jasmine的家鄉味。Jasmine看了令人咋舌的價目表,若非知道Ariel家境優渥,習慣搶付帳的她會覺得自己遇上詐騙集團。
這頓飯頗合Jasmine口味,Ariel也很克制的點了肉邊菜,不時詢問Jasmine是否滿意。Ariel看來對西餐廳的用餐禮節非常熟悉,逼得Jasmine也正襟危坐地謹慎起來,整頓飯的氛圍就像師生面談。
上菜上到甜點時,隨侍在側的服務生終於離開了,兩人矯揉做作的客氣慢慢磨到見底。Jasmine問:「你喜歡穿洋裝?」
Ariel微笑道:「不喜歡,我只是穿來見你。」她把布丁湯匙放在嘴裡慢慢含了一下,秋波送暖:「拉鍊在後面。」
Jasmine笑著故意諷刺道:「在童裝部買的?」
Ariel瞇眼笑道:「你承認你有戀童癖,我就去買一件當角色扮演。」
Jasmine說:「你還喜歡蝴蝶結?」只有Ariel能襯得起髮圈上巴掌大的緞帶蝴蝶結,不顯造作。她最常戴水藍色的那只,Jasmine也恰巧看它最順眼。
「你說呢?」Ariel說:「你愛水藍色,是吧。我還有鵝黃色的。」
Jasmine微笑不答,問:「你爸媽知道你認識我嗎?」
「不知道。我爸很忙,我媽和我爸早就離婚了,沒連絡。」
「你爸做什麼的?」
「跳舞的。」
「跳舞??」就算不知道Ariel的爸爸是州長,這答案還是出乎意料,Jasmine也就讓驚訝流露出來。
「交際舞,到處跳跳,忙得很。你爸呢?」Ariel笑著扯開話題,看來並不想繼續談論,Jasmine也就不點破。
「商人。」
「哪種商人?」
「波斯商人,我們住在絲路上的古都,駱駝和馬隊天天在鎮上集結,交易東方來的瓷器,西方來的槍砲。哎呀,熙來攘往好熱鬧。」Jasmine順口俏皮地唱了幾句童謠。
Ariel冷笑道:「不想說就算了,講這些來騙人很不厚道。」
「彼此彼此。」
「你的刺青是什麼意思?」
「我跟你說過了。」
「愛,不是那樣寫。」Ariel拿筆在餐巾紙上畫了些彆腳的波斯字母:「應該是這樣的,長得差太多了。」
「你確定你查的是波斯字典?」
「告訴我。」Ariel換上誠懇的表情:「我會幫你保密。」
「我不想說,也不想編謊話騙你。我很『厚道』的。」
Ariel看著她不懷好意地微笑沒說話。她往後靠上椅背,脫下鞋子用腳尖輕輕蹭著Jasmine的小腿。桌子鋪著潔白的長桌巾,桌下情景沒人看得見,Ariel的行徑比之前更加大膽。
Jasmine瞇眼笑著,慢條斯理的說:「幹嘛?」
「你想知道我穿哪件內褲嗎?」
「不想。你不如直接不穿好了。」
「也是,它現在溼答答的,穿著好不舒服。」Ariel故意噘起嘴,做出鬧彆扭的委屈表情,像棒棒糖被搶走的小女孩一樣懊惱。腳尖則緩緩滑上Jasmine的大腿內側。
Jasmine看著她,可恨的一股熱血湧上腦門。
「我要去廁所換掉,你能來幫我嗎?」Ariel咬著下唇說,站起來走向廁所。


Jasmine覺得自己像一隻被揪住鬍鬚的老虎,不甘不願還是默默跟著去了一趟。廁所的休息間裡有化妝桌,還有討厭的玫瑰花,它們被摘下來放在玻璃水碗中,隨著客人來訪,在桌子上花瓣亂顫,陣陣餘波盪漾。


結帳時Jasmine搶先走到櫃台拿出信用卡,店員才跟她說Ariel不知何時已買了單。
「你這張卡額度很高哦,有錢人啊。」Ariel從後面好整以暇的走來,撥了撥頭髮。
他們走出店門,Jasmine有點不悅地說:「你為什麼幫我付帳?你以為你是我的誰?」
他們走在摩天樓附設的商店街裡,Ariel沒回答,眼睛看著整面玻璃外的夜景,問:「你來過這裡嗎?」
「沒有。」
「沒有?帶你去看個東西。」Ariel牽起她的手,直接走向VIP專用的電梯,警衛看到她的臉就放她過去了。
他們進了半面透明的電梯,外面城市的街景快速下降。Jasmine說:「我有說想看嗎?你就這樣拉我進來?」
Ariel像小孩一樣軟綿綿的手放開了她,笑道:「你被男生或女生追求過嗎?」
Jasmine沒回答,反問:「問這幹嘛?」
「把妹都是這樣啊,一些特別的場景,創造一些浪漫的回憶。若是只有送花或巧克力就老梗了。」
Jasmine不禁覺得好笑,她今天穿了高跟鞋,Ariel相較之下更嬌小了些,腦後的水藍蝴蝶結在電梯倒影裡格外明顯。這小女孩就像一隻穿裙子的紅毛邦尼兔,而她在這兒豪氣干雲的發表把妹的高見。Jasmine瞥向旁邊輕蔑地笑了出來。


他們來到頂樓,電梯門開了,Ariel帶她繞過一些雕像,走到室外的露天花台,狂風在他們耳邊呼嘯。
「這城市最完整的夜景就在這兒了。」Ariel向黑暗裡伸出手掌示意。
沒有驚喜的尖叫與兩眼發光,Jasmine只是慢慢走到欄杆旁,深呼吸了一口氣。今晚天氣晴朗,繁星點點,整個城市燈火閃爍,初升的月色昏黃才剛爬到下面的吊橋邊,大得像要把整個吊橋吞進去。「原來這裡可以看到運河。」
Ariel點頭說:「是啊,它從山那邊過來,繞城市一圈後從那邊出去。這城市一開始是從礦砂的交易發展起來的,因為有交通之便,就蓋起了鋼鐵廠,原料從水路進來,成品從陸路輸出。你看,鐵路在那。」接下來她如數家珍地解說城市發展史,手趁著風大又將Jasmine勾緊了些,像兔子一樣軟的胸部隔著薄裳貼著她的手臂。
既然Ariel看來對爸爸做的事有些了解,Jasmine便假裝好奇的問了些施政問題,Ariel回答得邏輯清晰措詞正確,儼然政府發言人似的。現在要跟Jasmine說Ariel不是州長的女兒,她也不信了。
「可惜這麼美的景色,還要VIP才看得到。」Jasmine故意酸了酸。
「和我一起的話,你就隨時能上來。」
「你不是舞者的女兒嗎?怎麼有這麼多特權?」
Ariel聳肩說:「好吧,說實話,我爸在政府部門上班,和這棟大樓的董座關係不錯。我不太懂他們成人的人際關係,但總之有很多人對我好,是因為賣我爸面子。」她刻意沒說清楚,但也不算說謊。
「這樣啊。」既然Ariel還是不願交代,Jasmine也就不逼問了。
Ariel笑著扯開話題:「你猜另一個看夜景的最好地點是哪裡?」Jasmine搖搖頭,Ariel指著斜下方的吊橋說:「另一個至高點是K吊橋,從維修通道爬到頂端,往運河看也是很美的,這棟大樓雖高,但只有從橋上能把老城區的景色盡收眼底。」
「你去過?」
「沒有,我聽說的,維修通道難爬又危險,我不會去。」
Jasmine瞇眼往吊橋看,故意說:「你不敢去啊?真可惜,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你想去的話找天我陪你去,我可以保護你。」
Jasmine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Ariel的語氣不特別豪情萬丈,她清甜的嗓音沒有情緒,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例如「這杯咖啡我請你」。
Jasmine問:「這就是你說的把妹密技?看看只有上流人士能看得到的夜景?」
Ariel聳肩說:「我沒計畫帶你上來,只是順便,看來你不很喜歡。」
Jasmine微笑道:「我喜歡,謝謝你。」
Ariel仔細看了她的表情,具有紳士風度地攤手說:「你覺得還好,我們下樓吧。」


那天Ariel沒去她家,分手前問道:「你明天晚上和周末有空嗎?」
「明天嘛...」Jasmine故意想了想,反問:「你要幹嘛?」
「你喜歡看煙火嗎?」
「還好耶。」
「那...」Ariel換了種方式問:「我想看耶,你能陪我去嗎?」
Jasmine低頭看她,她知道Ariel心機很重,她現在像小孩一樣天真無邪的笑容肯定是裝出來誘惑她的,但這無損它可愛的本質與強大的殺傷力。「缺保姆嗎?走啊。」
她的手原本又要去摸Ariel的頭,猶豫了一下就落在她背上。
「好,不約在公司了,明天晚上六點在你家門口見。」


頁: 1 2 3 4 [5] 6 7
查看完整版本: Secret(18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