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如此走過 賴香吟的《其後》 「人之變貌與情感的質變，一切不可阻擋，也往往情有 ...

2012-05-07 01:00 中國時報 【林欣誼／專訪】

賴香吟（見左圖，陳君瑋攝）

關於過去，我們總是錯過的太多，記得的太少；關於他人，我們總是聽說的太多，了解的太少。賴香吟，是文壇一個珍貴的名字，我們卻用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多的穿鑿附會，誤讀了她。面對她的新書《其後》，想把它當文壇八卦來讀、想藉由它來拼貼過往真人實境，或用「自傳性小說」來比喻的人，都應該退散。這樣的人，都把《其後》讀小了。

「在死亡之後的流水時光，我目睹的盡是變化，滄海桑田，人之變貌與情感的質變，一切不可阻擋，也往往情有可原。」《其後》許多片段都讓人泫然欲泣，不是因為悲傷，是感到有人這樣承擔。「取代眼淚與吶喊的是強烈的孤寂感漫天而來，無孔不入，可相信我，心靈有其不死本事，如果你還在，想必能和我一樣，沒什麼好慌張的，孤寂就孤寂吧，與孤寂同在的，細看它的模樣，看熟了就沒有什麼好慌張的。」

賴香吟（見左圖，陳君瑋攝）曾是文壇早慧才女，不到卅歲便推出第一部小說集《散步到他方》，精準簡約的文字，穿透世情。出版過小說集《霧中風景》、《島》，散文集《史前生活》等。近日她終於交出最新長篇小說《其後》，距上部小說已整整十二年。

大家都想問她：「為什麼這麼久才寫出這本書？」 《其後》低迴美麗，縈繞著死洞卻能長出肉，那是一個倖存之人的聲音。賴香吟是那個在青春歲月過早地面對摯友之死、在死亡身邊活下來的倖存者。書中追憶的逝友「五月」，是文壇另一顯赫名字、幾成同志文學「紀念碑」的邱妙津。

一九九五年邱妙津在法國自殺，賴香吟受到重擊。但如書名「其後」揭示的，她之所以書寫不是要還原真相，「我的位置不可能存在客觀，評價太殘忍，說故事我也不願意。」

賴香吟表示，被預期寫這本書令她逃避，因為她不願「消費」他人，加上太多無法處理的情緒，還沒找到方式書寫，於是她把筆放下，放給了時間。

死亡事件後近廿年的打磨，讀來令人揪心的是倖存者如何走過。書中描寫年輕心靈的初識，青春的騷動，乃至死亡來襲。之後渾渾噩噩的十年，「不再愛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所愛」的她，回到南部老家父母身邊。

二○○五年賴香吟父親病逝，她第一次激烈地哭，卻也感到某種不同東西蓋過之前的悲傷。「是一個包容的手掌覆上了另一隻年輕的手心，……，日後五月之死浮上心頭，彷彿就有父親守在那個世界入口。」

父親之死竟成救贖，殘忍而溫柔地揭示生命的有限與殘缺。賴香吟說，在她的父親與邱妙津的父親都過世後，她才感覺可以寫了。去年她開始動筆，心情平穩，最難的是找到敘述的方法和態度，因此寫寫改改，反覆琢磨。

她以小說而非散文的手法來寫《其後》，有隱喻、情節、設計過的形式，「我是以小說敘事法，去編整這段經驗。」原本她以為這本書會是追憶，結果卻超出她預想，理解與拆解死亡成了更大的主題，也觸及了性別、創作的思考，甚至九○年代青春與理想的受挫等。這些將這本小說從單一事件的回憶拉高到同世代經驗，「小說帶我到超越自己所知的地方。」。

賴香吟說，希望即使不認識邱妙津的人，也能在書中得到共鳴。或更誠實點說，她雖然無奈、也不再抵抗為邱妙津而來的讀者，「我沒有敵意、沒有否認，但我想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