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種子：妳我都是成風的分子

■黃筱晶

金像獎影后梅莉史翠普說：「這代女孩，不必再裝可愛。」我的朋友說她最喜歡這一句。

兩年前，朋友曾經寫一封信給我，信中提到她因為父親去世，所以辭去部分的工作職務，想要有多一些時間陪伴母親，一起走出親人離去的傷痛。那時我覺得我可以體會，但近日與她再次見面，聽她一席話，才知道當時我並沒有完全瞭解。

朋友住在客家庄，是別人眼中堅忍不拔，吃苦耐勞，毅力十足的客家女性。她跟我說了一個故事，是關於「客家隱藏迂迴的女性」，她認為女人比男人更擅長表演，原因何在？因為女人必須如此，這是一種生存的技巧，是千百年來女人賴以求生的方式。

「假裝」或「表演」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生活技能，也是人類調適能力的一部份，女性會改變自己，以便適應時代，或者讓自己更有利。她說：「我的母親，當父親在世，母親透過父親執行意志，以至於母親演成溫良恭儉謙讓的客家賢妻良母。但當父親去世後，母親失去意志執行的出口，母親被家庭打壓了一輩子，此時此刻卻無法找到站起來的方式，也無法卸去面具，因而找不到平衡。我知道我的『假裝』與『表演』，但母親不知道……。」

其實，朋友說這個故事的意思是：現代女性地位提升，女性擁有比以前更多的自由，但在身心方面，面臨的壓力與矛盾衝突仍在。傳統的客家美德與文化，強調女性勤勞與順從的特質，以鞏固父權體制，但女性並未在實質上得到同等地位。

客家女性必須做到「四頭四尾」：「灶頭鍋尾」是說打柴儲備燃料和燒飯煮菜都要得心應手；「針頭線尾」是要懂得縫紉裁補；「田頭地尾」的意思則是說女孩子也要曉得播種插秧、駛牛犁田、收穫五穀等工作；「家頭教尾」是說要勤勞儉約、灑掃洗滌、奉伺公婆與教養子女等各項事物都要做好的意思。在傳統的觀念裡，認為女性必須學會這幾項事務，才能算是「好的」、「值得讚賞」的女性。

傳統客家美德形成一種隱形的制約，完全內化到女性心中，阻礙了女性的自我發展。儘管時代在改變，女性擁有較大的自主權，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但多數女性仍願意以家庭為重，犧牲自我，家庭決策權依然在男性手中。

朋友還分享了她在教育現場的觀察，她提到在客家庄的校園中，從孩子們的身上她看到了客家文化加乘下的性別角色再製，男孩外向活潑，不受拘束，向外發展，是一種父親角色的再製。女孩溫和敏感，服務他人，自我要求，是一種母親角色的再製，這個觀察描述，更顯得性別平等教育實施的重要性。

兩天前，我去聽了一場性別與藝文的講座，講師是台灣師範大學陳瓊花老師，才德兼備，一片冰心，是一位令我非常敬仰的老師。演講內容非常精彩，最後老師分享了一首詩，是一首她自己在4年前寫的手寫稿新詩：「風在哪裡？葉落了，才知道風的存在！如果，葉落是一種改變，我們所做的點滴只是希望凝聚成風。妳我都是成風的分子。」

老師的字與詩，很美很有力量！

（高雄市國教輔導團性別平等教育議題專任輔導員、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