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漫步雲端：月圓誰團圓？

中秋節假期，女兒突然極渴望「烤肉」。我們夫妻倆帶著兩個小孩，其中一個還是好動的學步兒，每天的日常生活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怎有力氣再弄一場烤肉。家裡的老人家，有自己的事做，成天也跑得不見人影，加上其他子女沒有「返鄉」過節，她／他們也沒啥過節的興致。但是小孩為著不能烤肉哭得好傷心，做家長的在她淒切的哭聲中不免覺得有得愧疚。

隔天，得知一位朋友家辦烤肉會，並且邀各好友前去，我們立刻帶著孩子前往，他們家已成家的兩兄弟還與父母同住，加上已婚的姐妹也帶著孩子回來。屋前屋後自是熱鬧滾滾。一邊有豪華干貝、大蝦、牛肉的餐車型烤肉台，另一邊還有裹上麥芽、以檜木烘燒的烤全鴨。我們皆吃過晚餐才出發，孩子吃上一隻烤玉米就覺得撐著，頻頻追問什麼時候可以吃我們帶去當禮物的芋冰。於是孩子們又人手一支冰淇淋，歡樂氣氛達到極致。

看著遠方的煙火，以及天上的圓圓明月。突然理解了，傳統的父權社會對於「圓滿」的期待，有時，也會是一種壓力。這種圓滿的「大家庭」圖像，從小就隱身在孩子的各個教育過程中，內化了「標準家庭」的樣版。女兒小學一年級的國語課本（南一書局版本），第一單元是這樣的：

（中文是：妹妹背著布娃娃，媽媽抱著小寶寶，爸爸唱著搖籃曲，爺爺奶奶笑嘻嘻。我的家，甜蜜蜜。）

縱觀整本課本，只要有出現家庭的圖像，皆是這種一夫一妻一子一女的家庭意像，而且阿公阿嬤都身體硬朗活在世上。連「聽故事學說話」單元9出現的袋鼠家族，也是一父一母、一兒一女的標準異性戀家庭意像。而且袋鼠擬人化到穿著極為男性化與女性化的衣物，以致於小袋鼠沒辦法放進育兒袋而要弄個像圍裙的背巾背在母袋鼠身上。離婚、喪偶的單親家庭、隔代教養、跨國婚姻……這些台灣很普遍的家庭型態，在這本教材裡完全沒有出現（只有第一課有一頁爸爸抱著孩子的畫面，勉強可以納入單親家庭）。甚至，台灣近年來在少子化的人口結構中，很多家庭只生養一個小孩，甚至只養寵物不養小孩的家庭……。

當我們傳達如此單一的「標準家庭」樣態給孩子時，同時也呈現了，所謂的「團圓」也「應該」是這樣的狀態。中秋佳節，如果家中沒有如此這般的熱鬧非凡，不少人，心中似乎就不是滋味。很多單身者，在大節日時常感受到這樣的壓力，不過她／他們有時只是在異性戀的社會裡單身。所謂的「團圓」那個圈圈，目前其實很窄，有著強烈的排他性與選擇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進去的。如果大家，都能接受她／他們把自己的同性伴侶帶回家，應該家中更會熱鬧非凡。只是，台灣社會，不知道何時才能完滿地接納這麼多繽紛、獨特、不同與相同的圓？

（家庭合作事業協會總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