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手記：〈拉子都到哪兒去了？〉之後

文／蔡雨辰

〈拉子都到哪兒去了？〉之後，我陸續收到圈內拉子、出版社編輯，甚至娟芬的回應。有誤解，有不滿，有贊同，有鼓勵。朋友笑我誠實，九零後的拉子文化靜如止水其實人盡皆知，空口白話只是落人撻伐光說不練。女友也笑我氣虛，文末自己幽幽縮了回去，始終沒亮出所以發難的脈絡，問題沒解決，倒又陷進浪漫的鄉愁情懷。坦然接受之餘，也默默反省當初下筆時的任性與情緒，那些略去不寫，關於自己的細節，所以選擇一個狡獪的位置和行文風格。顯然沒說清楚的是，那個問句並非拋向特定的媒體，特定的作者。而是對著長於九零，認同養份皆來自彼時繁花榮景的我、我輩──如今又能長出什麼文化？怎麼書寫，怎麼再現，怎麼分析，怎麼運動？

未料，文後竟有朋友來告解，自覺一語中的，她就是在工作現場拼搏、感情穩定儲錢買房養貓咪的一群，然而現世安穩，改變的動力何在？然而，數個月來，現世從未安穩，真愛聯盟與同志族群的攻防戰未歇，齊明等人的反同言論令人咋舌，性平教育反成替罪羊；國家人權報告首次觸及同志婚姻和家庭，伴侶法和同志婚姻法也草擬成形；文學界不落潮流，一本以同志為專題的文學雜誌賣翻之餘也引起論戰。沸沸揚揚，此起彼落，論辯之餘我依然有許多疑問，難忍找碴。只是逐漸描繪出困境的形狀：社會真的對同志友善了？也是，否則我大概難以待在這個員工半數以上是同志的媒體，性傾向壓不著我的生存，餓不壞我的肚子。也否，其實我至今仍難向家裡言明同志身份，時時苦惱如何婉拒各方相親美意。諸多同志極力爭取的婚姻家庭連續體正是我原生家庭期盼下的惡夢，總要疑惑為什麼得擁抱惡夢、追著家國規矩跑。

是了，如此青黃不接，不上不下不好不壞的處境，讓我輩拉子選擇在自己的位置費力打造生活，立業建家。隱於人群，散於人群。拉子都到哪兒去了，作為寫者，觀者，行動者，這個問題是責任也是動力，我僅能護著，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