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花運動內的性別政治

2014-4-16 16:14| 發佈者: ajenn| 查看: 2021| 評論: 3|來自: 公視新聞議題中心

摘要: 3月18日學生佔領立院，一直到離開議場的前兩天，性與性別的政治問題在這場運動裡是全然真空。即使來參與運動的學生駁雜的如同社會百態，為了追求莫名的道德正當性與社會最大共識，整場運動被操作呈現出典型的中產階 ...

文 / 陳瑞榆黃璨瑜

【18禁？】編按：本文討論太陽花運動中性與性別的政治問題，文中多處提及性別歧視與羞辱女性言詞 (所謂國罵) ，以利分析討論的進行。如果您對此有疑慮、認為會造成冒犯、認為不適合未成年親友子女單獨觀看……請自行考慮是否點入閱讀。但我們猜想：除非您可以在孩子們心智成熟前把他們都關在無菌室裡，否則，和他們聽一聽這樣的看法，然後彼此討論，說不定會讓大家心理更衛生一點？

從3月18日學生佔領立院，一直到離開議場的前兩天，性與性別的政治問題在這場運動裡是全然真空。即使來參與運動的學生駁雜的如同社會百態，為了追求莫名的道德正當性與社會最大共識，整場運動被操作呈現出典型的中產階級氛圍：乾淨、整齊、守秩序、無性。

中天新聞龍捲風獵奇式窺探參與運動夫妻棉被底下的生活，將其以鏡頭公開放大在大眾檢視下，並予以繪聲繪影的污名化，將原本被視為好的、正常的、被允許的、自然的主流異性戀，只因鏡頭的檢視放大，最後竟是成為視為不好的、異常、該責罵的性關係；更遑論在情慾位階上處於外緣的同性戀、雙性戀，議場內連象徵同志的彩虹旗都被禁止不得彰顯。

也因為未曾挑起性與性別政治的能見度，使得整場運動雖然力圖對抗現實政權的邪惡，卻同時弔詭地掉進現實父權社會中霸權陽剛的展現並排擠及「次等化」多元性/別的展現：從小到議場內雜工的挑選、和警察直接對抗的守門者，大到在不爽公權力所操弄的語言，以「馬金同性關係」、「娘砲」、「沒懶趴」作為嘲諷的出口，屢屢再現歧視與壓迫。即使爆發中天新聞以獵奇方式追殺參與運動的女性，輕蔑恣意點評女性的長相、身材、服裝，引發全台民眾的大肆批判，然而這股批判的力道與動能，仍然沒有指回運動內部本身，進一步鬆動運動內部性與性別僵固的結構。這些看在長期致力於性別運動進場聲援的社運團體，以及有性別敏感度的學生眼中，無疑凝結成一股沉重又加重對多元性別推動的無力感。

運動中不斷需要維持中產階級式乾淨進步的張力，產生了高度壓力難以宣洩，於是，運動結束前立院外所誕生的「大腸花垃圾話論壇」－提供任何參與者使用語言「開幹」運動中累積的不滿，其中充斥「幹你娘」、「臭機掰」等等去脈絡化未經辯證實帶有草根性的性別歧視言詞。一場宣洩壓力論壇反而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最後連台大社會教授范雲都忍不住親上火線，用相同性別語言將之帶入去歧視的平權發聲：

只有女人才可以喊「幹拎娘」！這有兩個意義，第一個，對同志致敬。第二個，跨世代的戀情是值得鼓勵的。只有女生可以喊「幹拎娘」！男生給我喊「幹拎杯」。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不要跟我說台灣的性別有希望了！

運動現場，幹聲連連似乎已經是常態。婦女新知董事長陳昭如教授，就曾發表了一篇短文：『不要再說「幹你娘」了–社運中的性別歧視』。此文認為「幹你娘」一語的本意在於以強暴女性，將女性置於客體的征服感與權威感，來彌補在公權力壓迫下的無力感，強暴女性成為抵抗公權力的祭品。因此我們不該以貶抑女性的方式來表達對野蠻政府的控訴。

然而，「幹你娘」一語成為具有殺傷力髒話的脈絡不僅止於此，必須還囊括了異性戀父權社會對於「女人是純潔無性慾的，是受保護客體」的俗爛想像：女人一旦有了性，就污穢了，性愛的次數與對象越多，就越污穢。保護女人免受性慾的污染是男人的責任，所以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人無論是否自願，只要與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性交，便是扣上她所屬家族男人一頂保護未逮的大帽子，連帶男人與女人一同受辱。再者是，透過與母親性交，取對父親對孩子的權威。「幹你娘」一語威力之大便在與此，玷污了女人、汙辱了男人，還取得了凌駕於對方之上的權威。

要解構這樣異性戀父權式想像，不單只是禁止辱罵「幹你娘」，而是要進一步破除父權思維中加害者－被害者－保護者三者的共構，女性不是被形塑的純潔客體，而是有能力展露情慾、有能力回擊的主體。「女人喊幹你娘」，適度敲開了共構中的一環，展現了女性是慾望主體，可以主動有性的一面，包含慾望的對象可以是更成熟風韻的女子，容許更多元的情慾想像或自由。

回顧整場運動，因為主要訴求是「反黑箱」的民主，缺乏性別敏感運動也複製主流社會存在的非霸權陽剛男性、女性、或性小眾次等的位置，使得不論議場內外的性別政治是相當異性戀（性別二元）且父權的，為期24天的學運，只有風傳媒在4月6日曾刊登過一篇「318運動你看見同志了嗎？」一文，簡述運動內男女同志的面貌及言語歧視外，並沒有任何更深入運動內部性別壓迫的報導了。因此持平而論，檢討整場運動內部的性別盲動能是從范雲教授在大腸花論壇「開幹」後才開始。

但就筆者所知，仍必須要把「性別議題」的浮現之功，算上一份於在議場現身的跨性別者們，他/她們因為不符性別常規的穿著與氣質，在這場運動中不斷地被霸凌、被譏笑、被威脅。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她們在抗爭政府政策錯誤的同時，也正挑戰著維持性別權力穩定的體制，因此他/她們所受到的是雙重的打壓、排斥、譴責與規訓，試圖將不馴者塞回順民的框架之中。然而也唯有一再靠不馴者的不斷現身，不斷反抗，不斷奪回自我對性別、對任何體制的話語權與詮釋權，才能突破，讓性別不斷以多元樣貌浮現，鬆動既有性/別階層的價值界線。

作者陳瑞榆曾任NGO法務，現為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研究生；黃璨瑜高醫性別所，精神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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