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 造就日本情色藝術

【記者李威撰整理報導】日本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一幅著名的作品，描繪女子被章魚口交而進入狂喜的狀態。在西方，林布蘭及畢卡索等知名畫家，雖不乏性愛的畫作，但情色藝術的怪誕與普及的程度，都無法與日本媲美。

大英博物館10月將推出日本的「春畫」（shunga）展，鑽研日本文化的荷蘭籍學者布魯瑪（Ian Buruma）在《衛報》刊登文章，解釋情色藝術在日本為何能夠大放異彩。

情色題材相當普遍

布魯瑪指出，絕大多數17、18世紀的日本畫家，都曾以性交為創作題材，描繪男人、女人、狐狸、驢子及鬼魂的性愛。日本情色藝術創作並非只是一小群放蕩者的樂趣，而女人喜愛的程度亦不亞於男性，情色畫作多不勝數，消費者來自各個階層。

布魯瑪表示，春畫的創作數量幾乎不輸給風景、美女及動物圖。有別於歌舞伎，春畫描繪的主題並不侷限在美麗的事物，妓院裡放蕩的文化都可以是題材。即使情節踩到社會禁忌，性愛本身也不會被視為罪惡。

性傾向同樣也不是畫作禁忌，不少畫作都是描繪男人之間的性愛。對某些武士而言，同性愛甚至高於異性愛，因為與女性的性愛涉及懷孕生產，男人間的性愛反而顯得更加純粹。

原始宗教存在性器崇拜

為何日本為於性愛的創作特別開放？布魯瑪認為，宗教是理由之一。日本的原始宗教神道（Shinto）與大多數的古老信仰一樣，對自然的崇拜，生殖器就是其中之一。

布魯瑪表示，雖然後來的基督教、儒教甚至是佛教，掩蓋民眾對生殖器的崇拜，但對於自然的崇拜並未完全消失，神社至今都還存在，求子的婦女仍會去觸摸供奉的木製陽具。

追求享樂為主要目的

春畫在古時具有護身符的功用。有些武士會塞在盔甲裡，相信能賦予戰士力量。商人擺放這些圖片，則是用來避免倉庫失火。日本春畫的淵源可追溯至中國的春宮畫，春宮畫在中國又被稱作「避火圖」。

不過，春畫與春宮畫不同。布魯瑪指出，中國的春宮畫不是為了享樂，而是為了教育。春宮畫是性愛手冊，指導男人如何維持精氣、改善健康，生命力寄藏在精液當中，要盡量避免射出。

而日本春畫的原初目的，也許是用來指導新婚夫妻、避免發生火災、或用以表達宇宙和諧，但最主要的目的仍舊是性愉悅的追求。

「笑繪」的反抗與嘲諷精神

春畫的另一個名稱叫「笑繪」，笑繪的「笑」不是引人發笑的低俗趣味，而是展現一種反抗社會舊俗的精神，以及對怪誕的喜好。布魯瑪認為，日本的古老神話同樣能解釋這個現象。

天照大神曾因發怒而躲入洞穴（天岩戶），世界因而黯淡無光。眾神為讓天照大神回歸，在洞口載歌載舞，其中的脫衣舞引起眾神發笑，天照大神忍不住出來偷看，世界因此重現光明。

日本無數的春畫，都是描繪這類的故事，像是高檔妓院的妓女的花名，取自源氏物語裡的貴族婦女名字；而君王、武士、貴族、甚至是佛教的無上正等正覺，都成為春畫的題材。日本從江戶時代以來，進入高度集權的社會，政治挖苦及嘲諷相對減少，但仍表現在藝術當中。藝術家對政治的抵抗式嘲笑，為自己找來麻煩。

像是西川祐信的畫作，描繪11世紀貴族統治者與詩人的性交，彰顯對社會秩序的徹底反叛，導致日本在1722年禁止出版風化作品。浮世繪大師喜多川歌麿揶揄豐臣秀吉的畫作，同樣也招惹麻煩上身。當時的情色藝術不是為了性愛，而是為了反抗政治及社會。

情色藝術成為反抗政治的一員

情色藝術作為反抗政治的手法，一直延續到20世紀。1970年代，拍攝《感官世界》的大島渚被控以「猥褻」罪名，但這起事件的真正關鍵，在於大島渚的反叛性格，他一直是批判日本當權派的知名左翼人士。布魯瑪表示，《感官世界》掀起的不是公共道德爭議，而是政治爭議；用大島渚的話來說，公共道德本身就是高度政治性的議題。

布魯瑪表示，日本政府定期取締各種色情作品，成為表現權力的一種方式。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政府審查的重點都聚焦在日本傳統情色藝術的一個重要元素：生殖器。

日本甚至曾經傳出，政府聘雇需要零用錢的中年家庭主婦及學童來審閱雜誌、色情書刊、甚至是春畫藝術書籍，然後塗改這些出現的生殖器的畫面。結果這些被塗改的內容讓人更加注意，作品本身也因此變得更怪誕。

布魯瑪表示，政府近幾年來，放寬對生殖器畫面的取締，春畫傳統也透過其他的現代藝術而復甦。就像攝影師荒木經惟曾說過，他拍攝各種奇異動作的脫衣舞女、娼妓及裸體者，以及他對怪誕的嗜好，都要歸因於江戶時代情色藝術對他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