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資深以後：理想與幻滅

■崔妮

前陣子回研究所給學弟妹做了一場演講，談畢業後的職涯發展。由於敝所其中一個就業領域是非營利組織，要我談非營利組織工作的經驗，讓我更有感覺的，反而是談NGO工作的理想與幻滅。

據我看身邊人以及親身的經驗，能夠在具有理想性的非營利組織長期投入，倚靠的動機，真的不是什麼穩定的薪水、安穩的生活，而是在過程中不斷發現新的自己，不害怕變動，以及不斷跟理想、幻滅相遇又走過。這場演講雖然短短的，但我有機會回頭思考，為何我能安然度過「幻滅」帶來的沮喪與失望？才發現，引子似乎就埋在自己家中。家中最親近的人，也是帶給我第一場幻滅的經驗，種下往後我看待任何社會運動，熱情之餘，也似乎更淡然及務實。

回想20年前，全家投入台灣教育改革運動，我們自然對於一種更開放、更進步的社會有所嚮往，這嚮往引領我們從建造一個理想中的學校開始。身為小孩、晚輩看待父母，對他們會產生一種完美圖像，期待父母如我們追求的理想一樣，是自由、平等、尊重的成人，我們的親子關係能不同於其他大多數的家庭。但是，終歸人有強烈的習慣性，終歸人對於未知的事物常有不安及恐懼，我們都嚮往某種更理想的樣貌，那種理想其實是種未知，投身其中才知道會如何。但說到投入，每個人能夠承受與轉化未知的能力又是不同的，於是，這段旅程對全家每個人都有巨大的影響，有正向的、也有人認為是負面的影響。

幻滅就此開始，原本我以為能夠心胸開放的大人，開始否定這種開放。幾年前大談教育應該改革，幾年後卻抨擊教育改革多不好，否認他曾經宣稱的認同。原本以為能夠尊重孩子想法跟選擇的大人，開始發出傳統保守的要求，要我一定要唸高中、考大學，念越高越好，畢業後找個穩定的工作、過穩定的人生就好。

對我來說，那段旅程是人生重要的轉捩點，我有幸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就感受最親的家人帶給我的幻滅，以及幻滅引發的沮喪、挫折跟痛苦。最終，我選擇繼續留在組織工作，往後在婦女運動中，繼續經驗幻滅，更加理解。不管再理想的改革，參與其中的每個人也是一般人，有自身的慣性，有身處的角色位置，也一定有所限制，如果為了別人不符合我的完美期待就挫折想要離開，大可不必要。重要的是，要在參與過程中找到自己為什麼想留下，以及你真心想做的事，更重要。（組織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