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24號：老伴，那是害不是愛！

■蕭如婷

「妳最近是去哪裡啊？都找不到妳，我可想死妳了～」這是高齡85歲的陳爺爺一聽到陳奶奶的電話聲音時，所蹦出來的第一句話。電話這頭的陳奶奶聽到爺爺說「想死妳」的時候，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而在一旁陪同奶奶打電話的同仁聽了，也感受到陳爺爺在電話那頭的思念與著急。只是，同仁還是無法讓陳爺爺知道陳奶奶的下落，因為陳爺爺是家庭暴力的相對人，而被害人正是被同仁協助安置的陳奶奶。

陳爺爺是抗戰英雄，民國38年跟隨著政府來到台灣後便定居下來，經由媒妁之言，認識了陳奶奶。婚後兩人相處還算甜蜜，並育有3名子女。只是陳爺爺的脾氣並不好，稍有不從便施以拳腳。全家人包括陳奶奶，對爺爺都有畏懼感，孩子長大後各自成家立業，也因為爺爺的脾氣，甚少返家團聚。

隨著歲月流逝、年紀漸長，爺爺與奶奶的身體也大不如前，兩人還能相扶持、照顧，但在陳奶奶的一次中風後，狀況有了大轉變。因為陳爺爺堅持要自己照顧陳奶奶，只是過去都是別人照顧他，現在要換他照顧別人，怎麼可能會照顧得好？果不其然，三餐只給奶奶吃餅乾、喝牛奶，還擔心奶奶睡太沉，呼吸會中止而一覺不醒，因此當奶奶出現打呼聲的熟睡狀態時，陳爺爺便會拿棍子敲打奶奶的手關節，把奶奶叫醒。

後來，陳奶奶的身體堪不住長期的營養不良以及睡眠不足而生病住院。住院後，護士發現奶奶身上的傷，在追問下，奶奶流著淚道出一切，並央求醫院不要讓她返家。

當爺爺知道同仁安置奶奶，且不讓他知道奶奶的去處之後，整個人幾乎陷入瘋狂的狀態。除了四處陳情之外，還不斷來電咆哮同仁，說同仁是仇人，為什麼要拆散他的家庭？同仁好聲好氣地向爺爺澄清與說明，但爺爺就是聽不進去，也無法接受，堅持奶奶是他的財產，兩人為生命共同體，沒有奶奶，他也不想活了！為顧及爺爺的感受及身體狀況，同仁在取得奶奶的同意下，安排兩人通電話，緩解爺爺思念之情。

為什麼這段遲暮之「愛」，會走到這般田地？既然相愛，為何又要相「害」？我想這情景在老年親密關係暴力中十分常見。受到傳統父權思想所影響，女人被視為是男人的財產，尤其在婚姻家庭裡，女人是沒有主體的，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稍有不從便拳腳相送，女人礙於傳統不敢張揚，只能隱忍。爾後，隨著《家庭暴力防治法》的推動，「法入家庭」的作法更讓老人家認為，國家這樣做是在破壞他的家庭，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的作為有何不妥。

在陳爺爺與陳奶奶的故事中，我相信，爺爺是愛奶奶的，但爺爺自認為的「愛」太有殺傷力，讓奶奶活在害怕與恐懼下，無法感受到爺爺的「愛」，也承受不起這份「愛」，反而變成了「害」！（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社工督導、台灣性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