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漫步雲端：妳還是結紮好了

這半年來 趕赴演講與離開的過程，讓我與許多人生命最私密、關鍵、在意的重要時刻交會，這些過程總讓我不斷回想、思考，並轉化為下一次課程的養份，引發更多生命經驗的吐露與自白。

有一次下課休息時間，一個學員與我坐在屋外休息。他淡淡地跟我說：「這樣的主題很好，讓大家多了解需要改變的事情。」上課時他一直很沉默，原來都聽進去了。另一個加入的學員大聲嚷嚷著，有個很傳統的某族群家長，自己年輕的孩子意外身亡，父母趕赴事故現場，竟然是先棒打自己躺在地上的孩子，罵他說：「你這不孝子，還沒侍奉自己的父母，自己就先走了。」

據說這是一種傳統的習俗，我正要這樣那樣批評一番，身旁那位淡淡的學員繼續淡淡地接話：「我女兒過世時，人家也叫我們要這樣做！可是我們不忍心……」他的女兒在15歲時因為急性疾病過世，她／他們沒有「棒打不孝女」，而是以愛意送走自己的孩子。我一直記得在那天的陽光下，那個男人分享自己生命重大失落故事所提醒我的事，也好奇，他思考了多久，才終於在下課時，把這件事告訴我？

這些課程結束的分享，聽講的是我，授課的是她／他們，教導我這些「田野經驗」才是深化理論基礎的豐富證據。常常，接送的學員或工作人員，在回程的路上，迫不及待地開口。有一次，才剛上車，一位教師說：「老師妳知道嗎？我就是妳剛剛說的，生了二個女兒。」然後毫不隱晦地訴說起自己在夫家、傳統環境遭遇的種種歧視。最最荒謬的莫過於她在剖腹生產過程中，與婦產科醫生的一番對話。

她在進開刀房生老二之前，已經簽署了同意書，順便進行結紮。醫生邊幫她生小孩邊跟她聊：「妳真的確定要結紮？」「我手術同意書都簽好了啊！」「再拚個男的啦！」還跟她勉勵說自己的太太40歲都還在生小孩，她還很年輕，不用擔心。她真的被打消了結紮的念頭，眼看醫生已經要把肚子縫回去，她的自言自語讓醫生緊急煞車：「不然改叫我尪去結紮就好了。」婦產科醫生慌張地跟她說：「男生結紮，傷口很痛的！那妳還是結紮好了！」然後一點也不猶豫的依照她原來的意願把她結紮了。她告訴我，女生結紮也很痛，坐月子期間她不時感覺到結紮處的痛楚！

我們在她的車上笑得東倒西歪，這麼血淋淋的父權告白，這麼慌張失措地維繫男性權利，這些「後台」的對話，完全推翻了「前台」很多人客客氣氣跟我們社交的說詞：「現在台灣已經很進步，都兩性（性別）平等了！」

當這些人，把她／他們影響生命至為深遠的事件，分享與我時，這些交會，對她／他們，對我，都產生了至為強大的力量，也期許我，帶著她／他們的故事，與下一個期待改變的人，進行交會！

（家庭合作事業協會總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