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女人，不凡人生

愛白網 雨瀟 2012-06-06

純粹女人，不凡人生——記洛杉磯同志中心人力資源主任Sharon Franklin Brown四十年心路歷程

這位與家庭決裂十八年，經歷了求學受到歧視孤立，求職因變性人身份而遭開除，而後成為南卡羅來納州歷史上第一個以變性人身份競選市議員的女性，一路走來，獨自面對生活中種種挑戰，並為LGBT群體的權益奔走呼號。

2012年4月，洛杉磯警署(Los Angeles Police Department)正式通過了針對跨性別人群(Transgender people)的保護條例。條例詳盡規定了洛杉磯警方在審問，搜查，拘留等辦案過程中，對待跨性別人群的行為準則和辦案流程。提案自2007年提出，2010年7月完成政策制訂，到2012年4月由洛杉磯警署正式採納，歷時近五年，參與方包括洛杉磯同志中心(LA Gay & Lesbian Center)，洛杉磯跨性別人群特別工作組(Los Angeles Transgender Task Force)，洛杉磯人際關係委員會跨性別人群工作小組(City of Los Angeles Human Relations Commission』s Transgender Working Group)以及洛杉磯警署。

在眾多參與條例制訂的成員中，洛杉磯同志中心的人力資源主任(Director of Human Resources) Sharon Franklin Brown因其變性人的特殊身份以及傳奇的人生經歷，受到了廣泛關注。這位與家庭決裂十八年，經歷了求學受到歧視孤立，求職因變性人身份而遭開除，而後成為南卡羅來納州歷史上第一個以變性人身份競選市議員的女性，一路走來，獨自面對生活中種種挑戰，並為LGBT群體的權益奔走呼號。下面，讀者不妨跟隨筆者一道，細細回顧Sharon女士四十餘年的傳奇經歷。

Sharon Brown近照

Sharon全名為Sharon Franklin Brown。Franklin原本是父母為家裡這個排行老四的兒子所取的男孩兒名；多年之後，隨著Sharon性別的改變，名字也隨之更改。Sharon出生於美國路易安娜州Sicily Island小鎮的一個黑人家庭。路易安娜位於美國南部，該州思想保守而傳統，宗教氛圍濃厚。大概三、四歲時，這個當時還名叫Franklin的小男孩，便已意識到自己與其他男孩的不同之處。那時的她常常做著白日夢，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夠變成一個漂亮女孩兒。有一天，Sharon坐在教室里，想象著自己變成女孩兒后的漂亮模樣，便忍不住在畫紙上勾勒欣賞一番。這時，老師走了過來，問畫中的女孩子是誰，Sharon笑著答道：「這就是以後的我呀」。聽后，老師並沒有多說什麼，對著Sharon笑了笑便轉身離去，但她卻一直懷疑Sharon在說謊，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小男孩其實在偷畫同班的一個可愛女孩。

Sharon在家裡七兄妹中排行第四。從小，家中最大的三個孩子和最小的三個孩子總是各自抱團，作為「兩不靠」的Sharon因此常常受到兄妹們的孤立。在學校里，陰柔的Sharon總是受到男同學的騷擾和欺凌，而與關係要好的女同學，Sharon也無法徹底敞開心扉，訴說自己內心的秘密。那時的她不理解，為什麼總會認為自己是女孩兒，又為什麼自己會偷偷地喜歡上同鎮的男孩子。孤獨的Sharon在閑暇之餘，總喜歡閱讀探尋人生意義的書籍，希望能從書中得到答案，獲得生活的寧靜和慰藉。雖然Sharon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內心的想法，但她的迷茫和孤獨，卻一點一滴地記在了祖母的心上。一天下午，Sharon在祖母家的後院里玩耍，祖母輕聲將她喚到身邊，雙手輕撫著她的肩膀，指著院子里走過來的一隻公雞，對她說道：「你看吶，大家都覺得這是一隻公雞，其實只有我知道，它是一隻母雞。一隻母雞有著公雞的身體，這並沒有什麼錯啊。」時至今日，每當提起祖母的這番話，Sharon仍會忍不住感動落淚。

18歲時，Sharon高中畢業，被臨近的東北印第安納大學(Northeast Indiana University) 錄取。雖然學校離家不過兩小時的車程，但Sharon卻感覺如同逃離了囚禁一般，獲得了一直以來所渴望的自由。在這所有著1.5萬名學生的校園裡，學生來自全國各地，不同的文化背景加上年齡的成熟，讓這裡的學生更加懂得寬容和尊重，Sharon也因此結識了許多友善的朋友。也正是這段大學時光，Sharon更加堅定了轉變為女人的想法。她開始鼓起勇氣穿起夢寐以求的女性服裝，並在畢業后不久開始服用激素類藥物。大學畢業后，Sharon去了臨州北卡羅來納，被一家餐廳聘為經理。本科學商業管理的Sharon在餐館經營方面的才能很快得到施展，事業順風順水。轉眼間，Sharon已經在這家餐廳工作了三個年頭，而對Sharon一直存有好感的一名男同事也終於不再滿足於同事的身份而對其展開了猛烈的追求。面對同事一次又一次的約會請求，Sharon感到左右為難。雖然她對這名追求者充滿了好感，卻害怕自己變性人的身份不僅斷送了這段姻緣，甚至連友誼都難以維持。有時候，拒絕一個人，並非不在乎得到，而是太害怕失去。在多次的拒絕後，Sharon也終於難抵同事如潮的攻勢，向其坦露了自己的身份。此後一周，兩人沒有再聯繫。但愛情最終還是勝過了一切，當心愛的男人再次出現在Sharon的家門，初戀便如和煦的陽光，照進了一個女人內心最柔軟的角落。交往一年後，因為男友選擇去另一個城市生活，兩人被迫分手。此後一年，Sharon選擇繼續深造，為職位晉陞做準備。1993年，她來到了北卡的菲特維爾州立大學(Fayetteville State University)，攻讀心理學碩士和MBA。

求學期間，Sharon在學校的女生公寓找到了一份住宿助理(Resident Advisor)的臨時職位。由於出色的工作表現，兩年之後，Sharon獲得了轉正的機會。作為錄用正式員工的正常流程，新員工需要在入職前提供詳盡的個人信息，供用人單位核查備錄。然而，當發現Sharon的出生性別為男性時，校方指責其當初沒有提供真實信息，並以此為由將其開除。兩年前背景核查順利通過的Sharon顯然無法接受校方給出的開除理由，並認為自己被開除的原因只有一點：性別認同(Gender identity)。然而，即便在今日的美國，針對性別認同的歧視問題也沒有得到足夠的關注，而在九十年代初的北卡羅來納州，相關保護條例更是聞所未聞。Sharon向當地甚至外州的許多同志組織尋求幫助，卻因為性取向和性別認同屬於不同範疇，被予以拒絕。在權益缺乏法律保護的背景下，律師曾建議Sharon以性取向歧視為由起訴菲特維爾校方，因為相比起性別認同，對性取向的歧視已經得到了更多的社會關注，相關反歧視法規也更加完善。但Sharon拒絕了律師的建議，因為她從未將自己視為同性戀男性。作為一名跨性別的異性戀女性，她深知，自己所受到的歧視與性取向毫無關係。起訴一事也因此不了了之。但工作被開除的影響卻遠遠超出了Sharon的想象。全校都聽說了這個原本是男兒身的女同學，便蜂擁著去圍觀這麼一個「穿著女人衣服的男人」。Sharon的私人生活也因此受到巨大幹擾。在菲特維爾呆了兩年後，Sharon終於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輟學。

離開學校后，Sharon搬到了位於南卡羅來納州的Myrtle Beach城。被開除的經歷使Sharon充分意識到跨性別人群在社會中的邊緣地位，而讓社會對跨性別人群權益投入更多關注的想法也逐漸在Sharon心中成型。1997年，Sharon正式參選Myrtle Beach市議員，成為南卡羅來納州歷史上首位以變性人身份競選公職的候選人。出於競選策略的考慮，Sharon在競選辯論中號召社會關注同性戀者的權益，因為在她看來，跨性別人群的議題太過於局限，還無法單獨成為主要的政策議題。但她變性人的身份，已經為這個群體吸引了足夠的關注。因為Sharon的參選，也促成南卡羅來納州歷史上第一次，可能也是美國歷史上首次，時任市長和其他參選人同時在同性戀酒吧宣傳、辯論競選政策的情形。同性戀人群和跨性別人群在美國政治和社會中的受關注程度也由此得到提升。

此後數年，Sharon回到路易安娜，定居新奧爾良，繼續從事餐館管理工作。2005年，Sharon來到芝加哥，工作的同時也在當地一家大學攻讀法律學位。也正是在這座以體育和現代建築聞名的城市，Sharon遇到了自己的白馬王子。一天下午，Sharon陪同一名女性朋友去當地一家社交俱樂部散心。無意間，她看見不遠處坐著一名身材魁梧的義大利男子，三十歲出頭，外表俊朗，充滿了男性魅力。Sharon不禁為之傾倒。而這位男子也恰巧看見了她，目光便再也無法移開。男子起身走來，自我介紹叫John，並向Sharon索要電話。Sharon拒絕了John的請求，並答道：「我應該不是你要找的女人」。John顯然沒有明白這話背後的意思，再次鼓起勇氣索要電話號碼，Sharon仍是拒絕，並重複了剛才的回答。義大利男人終於忍不住反問：「那你又怎麼確信你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於是，Sharon將自己的經歷一一到來，末了，笑著問道：「那麼，你還要我的電話么？」聽罷，John卻毫不猶豫地記下了電話號碼，並表示有些事情需要先走，但晚些時候會回打過來。下午六點十五分，John撥通了Sharon的電話，Sharon由於有事，六點半回撥了過去。這兩個時間，Sharon至今記憶猶新。當天晚上，兩人便相約見面，甜蜜的愛情也隨之奏響樂章。Sharon後來說到，她和John相似的成長經歷讓他們成為了彼此最合適的伴侶。兩人最大的相似點，是能夠於生活的艱辛發現人性的陰暗面，並學會包容與善意成全。相識那年，John三十三歲，Sharon四十歲。兩人的感情發展很順利，一切都朝著婚姻的方向穩步邁進，直到一個早晨，Sharon接到John母親的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噩耗傳來。John的母親告訴她, John前一晚因哮喘發作，搶救無效，已經離世。四天之後，Sharon以女友的身份，與John的家人一起，參加了John的葬禮。這一天，離他們認識之初，不過一百餘天。

葬禮上，Sharon有感於John的家庭對他的不甚了解，想起了自己已然十八年沒有聯繫的父母親人。她決定，再給自己的家人一次機會，畢竟血濃於水。終於，她向家人伸出了橄欖枝。而這一次迎接她的，是母親的一句話，「無論怎樣，你終歸是我的孩子」。

2007年，Sharon從芝加哥來到洛杉磯，供職於洛杉磯同志中心 – 全球最大的LGBT組織之一。作為人力資源主管，Sharon主要負責中心人事諮詢，員工培訓，薪資管理等方面工作，事業進入到了新的階段。當被問及對自己的個人生活有什麼期待時，Sharon表示，自己將來也許會領養孩子，也希望能遇到合適的男人共同組建家庭，「我希望我的丈夫是一個精神強大的人，他應當懂得自己是誰，知道我是誰，並且了解我跟他在一起會有怎樣的生活。」

在遍嘗生活百味后，Sharon對生活的認識與期待有了更為深刻的感受。面對未來，她仍舊充滿勇氣與期待；而這份達觀，也逐漸褪去了喧囂的抗爭，卻多了一份淡然寬容的人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