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90932 發表於 2006-8-31 16:38:13

曉初 (完)∼(原國王汽水共生蟹)修改

「如果故事一開始都能明白所有真相,也就沒有事情不能原諒了;但所有的真相蘊含太多變化,最真實的,只有心情的記載,只有曉初。」

★        1.

2006年某月,臥龍街,一間空無公寓。

此時,Zera等待被淘汰,她天生就是等待被淘汰的,被這世界理所當然的驅逐。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慾念,現在自己只是一個會呼吸的軀體。她、在、用、力、活、著。

有個研究發現,人類演化過程不是逐漸發生,而是原有物種突然出現一個旁支,利用他們的優勢取代原本物種的地位,當然同時一個地區會存在不同的物種,直到那些不適合的物種被淘汰。物種間會進行生殖隔離,用任何方式剷除雜交的下一代,不論是物理的或是潛在靈魂…假設那些古老人類也有靈魂的話。

像雄驢與雌馬交配所生騾就沒有生殖能力,可是耐力及抗病力皆強,十分耐操。這跟Zera的情況出乎意外的吻合,聰明的母親配上不知哪來的父親所製成的會毀滅別人卻無法毀滅自我的毒藥。

突然,Zera聽見一個敲響,有人來了,在呼喚著她,她確實聽見了那人絮亂的呼吸聲。她毫不猶豫的往前開門,開始有伸出雙手被逮捕的準備,或被射穿腦門的覺悟,各式死法正在發生,就在她世界裡。

這麼沉寂的歲月裡,她居然聽得見世界的聲音。冥冥之中她受到某種磁場引誘,她開了那道門,然後望見她。

只是…當那熟悉臉龐筆直掉入腦海某個被迫沉墜的印象後,彼此交疊、吻合,她的呼吸瞬時急促,喘不過氣,被汽水嗆鼻窒息滋味熾熱的燃燒整個呼吸道。

她的肺冶艷的舞躍著,快噴出火光,從靈魂核心爆炸。

暈倒前,她叫出她的名子。

是妳嗎?承筠?
小姐!小姐!靠!他媽的妳怎暈過去啦!見到鬼嗎?

那是亮蓉,一顆閃逝的流星。

★        2.


妳有沒有看過這麼病弱的一張臉?沒有血色的慘白,像一條強力洗盡的抹布;沒有生氣的睫毛如湖泊旁的垂柳,緊挨著水面試圖自盡;沒有嫣紅的唇,只是豆綠的停滯在臉上棲息;沒有青春的臉頰,用指輕按,僅是貧乏衰弱的凹陷。

在仔細靠近看,臉上微微的細孔緊掩門窗,痛恨和這世界打交道。多麼神奇的一張臉啊!就在她嘖嘖稱奇之時,那兩排垂柳沉重扳開,用靈魂在凝睇著她,微啟寒顫青唇卻說不出話,喉頭乾咽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出、聲。

「妳叫什麼名字?」

「我嗎?我叫黃亮蓉,我是妳隔壁鄰居啦!我聽樓上說妳三個月前搬進來,但我從來沒看妳出來過,有點擔心來這看看。妳看到我就暈倒了,嚇死人了,妳是沒吃飯嗎?一臉營養不良的樣子。還有這個房子幾乎什麼都沒有嘛!只有一張沙發,我的媽啊!小姐妳是瘋了?還是沒錢啊!乾脆我跟妳換好了,我房子積很多貨,妳住我那,我東西擺妳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妳說好不好?我是個好人喔!別那樣看我。小姐妳說好不好?」她的話快的如連珠砲,眼神雀躍,身上穿著一個極大T恤籠罩住瘦長的身子,褲子也是寬闊的不得了,整個人一派輕鬆休閒。重點是她的臉,跟承筠太過神似,若不是她表情戲劇化、聲調激烈高昂,剎那間讓人分辨不清。

「我…沒說妳不是好人。」她輕笑出聲,亮蓉的活潑令人鬆口氣。

她的故事從開始就是沉默居多,不自覺忘記語言用意在哪裡。

她該繼續說下去嗎?她好生疑惑。

「妳看人的眼神就有點警戒,看人眼神這一點我很厲害喔!不是蓋的!平常我擺攤子做生意,客人要殺價的眼神、只看不買的眼神、比價的眼神、阿沙力給妳買的眼神、買不起的眼神、衝動受誘惑的眼神,他媽的我一清二楚。」她收斂自己的語氣又說:「我真的在跟妳交易耶!妳的房子比我那間大多了,我有傢俱,妳沒有,妳有空間,我沒有,…嘿嘿,還是妳很注重隱私?我知道我很突然,可是…我看到妳那一張臉,我無法忍心讓妳在這樣活下去。

「妳…在等死嗎?是不是呢?我的直覺很準的唷!平常我開計程車的時候,看客人的樣子我就知道要去哪,上班啦、酒店啦、購物啦、約會啦、辦公啦、找人啦…等等等等等等啦!」她猛然貼近曉初茫然的臉說:「唯一比較特別的是,我載過一個人去自殺,當時我不曉得他要幹麻喔,只是他的神情是沒有動機的,我猜不出來。後來到了他指定的公寓,他下車,我口渴把車開到轉角買杯汽水喝,他媽的,他居然沒多久就跳樓了!我還被警察找去作證。…我的意思是說,只要遇到我猜不出來的表情,我就知道那個人要死了。」

而眼前這一張沒有生存動機的臉,就十分接近快死亡的表情。

「跟妳在一起,我就不會死嗎?我就不會死嗎?我糊塗了,死又如何,不死又如何呢?在這世界我已經死了,在我的世界,我跟死又有什麼差別呢?」她以哭泣的臉說話,眼前這個人讓她感動,莫名的感動。她是這麼健康的遙不可及。

亮蓉可憐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令人由衷的同情。自己如何保證對方能夠活著呢?一個不懂活著的人,拼命保護也無法除去她想死的念頭,搞不好還得犧牲自己。如同要去拯救一個溺水的人,自己若不具備求生技巧,就會被對方以加倍力量毀滅,一同掉進死亡的漩渦。

「我們試試看嘛!每一種選擇的結果都是不可預期的,我們怎能斷言一定會死、一定不會死呢?」想清楚後,她以柔性訴求出發。

「試試看絕對會比較好嗎?」

「不知道,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有時候根本毫無改變。但別氣餒嘛!妳的想法太過想要完美,如果妳只是因為討厭失敗,而害怕去嘗試,永遠都不會絕對比較好的。真的…」

「我…」她猶豫,她幾乎站不起來了,彷彿如花苞在輕飄飄的氣流裡等待綻放,沒有根的花,能存活多久呢?

「換個窩吧!這裡對妳並不好,一個人要活下去,就要找到最適合她的地方。我說過這是場交易,妳的窩讓我放些貨物啊!我的窩則設法讓妳活下去。」

亮蓉就在她幾乎墜落的同時,捉了她一把,沒有等她等答應,便將她橫抱送往自己的住處,還邊嘮叨說明自己平常還幹過送貨的。

她發寒的身體逐漸暖和,一種油然升起的慾望令她在亮蓉耳邊輕細的說:我可以告訴妳一些秘密嗎?一個好長好長的秘密。

當然沒問題!亮蓉如此保證,又熱切地說:人如果不說出一些故事,生命怎麼喘息呢?如果只把秘密往自己身上挨,自己是無法諒解那些事的;坦承出來,就不會自己在裡頭爆炸,孤獨無助。

我已經是個在身分死亡的人,她接著說。

妳知道選舉的時候都有一堆幽靈人口嗎?還有人專門假結婚、當人頭帳戶的,還有臥底警察和CIA一堆假身分的人,我說身分又如何呢?自己懂得自己是誰,別人懂得妳是誰,人的一生也就夠用了。

亮蓉總能輕易說服她的潛意識的抵抗,兩人間住屋的距離,約是亮蓉的150步,在行進之中,總算協商好彼此的約定。亮蓉十分俐落走進自己的住處,鵝黃色的牆如子宮將她包裹住。

啊,亮蓉又忘記補充自己還幹過輔導員呢!而她像嬰兒一樣睡著了,極溫柔的躺在亮蓉臂彎裡。那張臉稍稍嫣紅了起來。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2:01 編輯 ]

a90932 發表於 2006-8-31 16:38:41

★        3.


Zera家汽水終於徹底化為糖了,如同世間的緣分隨著碳酸晚暮而凋零。

她的勝利從不曾鳴笛,青春被憂傷消蝕,就像身為歲月的悲哀一般蒼老著。Zera本身就是在這樣的處境並伴隨著不能坦誠的心、獨自哀傷的性情與不經意把事情處理越演越烈的手段。

一九八七年三月,卻嗅聞不到初春氣息,反倒是一股思想的惡臭萌發了。Zera的爺爺似乎不喜歡女娃兒,來到醫院探視一下就匆忙離去,彷彿見到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恥辱。Zera為此也感到不開心,即使隔著一扇明窗,也因那敵意的眼神而嚎啕大哭起來;倘若那時她能明白,爺爺從不曾因為她的眼淚而改善輕蔑態度,或許就會省些力氣,恨一項傳統是在跟成千上萬的活死人作對。

往後Zera醒來時,她細緻的臉蛋總伴著質地粗糙地乾涸淚跡,每夜任它胡亂生長,這些像苔蘚令人作噁的淚,不曾擦拭乾淨過,且一點一滴的狠狠吸附在上頭。最後這些吸血蟲們會把所有營養的思想給吸盡,只剩病態。

莫非是擦拭的紙比臉還髒?就像發現抹布的秘密:沾染著數以億計的酵母菌、大腸桿菌與霉斑,但絕不是擦拭工具的罪過,應是那張病態環境過於成功的臉,使各種菌類滋長起來。

是那張黏糊糊的臉把抹布給害慘了,是那與生俱來的傷心背景,任不由人擦拭乾淨。她如一股赤焰曇花,藉暮而生,在黎明之前就已被星子遺忘;又或者說那些早已死寂的星光,藉著靈魂穿透數千光年來哀悼閃逝的美麗。

那年Zera出生時,台灣正好邁入解嚴時代,所有的封閉迂腐恐怖剎那間有了新機。母親Rebecca有了第一份文職員工作,而父親恰好因為所投資的股票失利從此一蹶不振,外加他外頭找上門來的風流債,那年鬧得家庭是沸沸揚揚。在母親傷心苦愁的情緒教養下,似乎可以預見Zera的憂鬱就這樣與生俱來了。

隔三年Zera弟弟出生,父母的婚姻也在此終結,人生中的第一份離婚證書與弟弟Toy的出生證明幾乎是趕在同時出爐。新生命並沒有帶來契機,反倒是覺悟與反目,這暗示著:母親連帶著她被家族所憎恨,而落入深淵的Toy處境卻顯得更加堪憐。

不能為婚姻守終的女人,太堅強是會被憎恨的;比丈夫更為獨立的女人,又勢必被拋棄。只有相癡纏的戀情,偽裝守貞的情人,才能風光的享受社會禮遇。

Zera決定求得勝利,就算是付出猖狂的代價——因為沒有人有權利加害她,也不該有怨懟殘害她;那紛紛擾擾流言蜚語,那悽悽楚楚的古早宿命,才該代替她死去。必須啊、如此啊、應該啊,這些感性的訴求根本就是命令,它駕馭著理性思想縱橫千萬條金科玉律。

在十八歲的那一年,她最完整的傷心終於爆發,往後也沒更多的眼淚了。也終於因為這樣,癲狂不能自己,生命為她所主宰——

★        4.

Zera看著Blanche的臉,卻彷彿不知她是誰了,這是某一天的奇異發現。

她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是親戚眼中相親相愛的好姊妹。Blanche是Zera的堂姊,兩人相差三歲。Blanche的父親酗酒成性,而母親因心臟衰竭,在她十二歲時去世。Blanche成長的路相當波折,必須靠著大伯母Rebecca不定時的資助得以過活,她父親雖是生活上的廢人,但思想上卻充斥極其浪漫的人生哲學。

一場車禍,使Blanche的父親右臂殘廢,至此他四處雲遊,過著遊民的生活,他打定主意不再為生活賺取任何一毛錢,專門白吃白喝與行乞流浪。

Blanche的個性早熟又十分獨立,高職就自行負擔學費,半工半讀。一畢業,就在夜店當酒保的工作。她的性情相當複雜,心思不易了解,對人客氣中雖隱含著冷漠,卻對人世間正義有異常的執著。

沒有人會在沉溺情境中去質疑人的身分,去質疑熟悉的習慣、熟悉的臉,可是Zera卻辦到了。那是一場午后雷陣雨,她正在等待Blanche的歸來,當她聽見開門聲走下樓端看時,一絲不掛的Blanche坐在客廳手裡,拿著濕淋淋的黑色上衣,靜坐沉默不語。

正是那近乎死亡的孤獨表情吸引了Zera,她等了一個月了,Blanche今天才回家。這是相當難得的失蹤,Rebecca因為工作繁忙,囑咐女兒Zera時常去Blanche家走一走,等到了第三個禮拜,Zera乾脆暫住在這等候。

Blanche有張清麗秀氣的臉龐,但她總打扮地既冷酷又乏味。她們兩人有種特殊依存關係,快樂的時候不相來往,但遇到困挫卻是捨命相陪。Zera隱約明白,一個悲劇發生了,可是Blanche無論如何也不說分明的,那種惹人厭的頑強,讓人又憐又惜。

Zera跨過了地上零散的衣著屍體,小心翼翼地靠近,就怕驚動Blanche的情緒,猶如接觸一個秘密似的而謹慎小心,唯恐它跑掉。

「姊,妳終於回來了,媽要我來看看妳,我擔心妳,也不知道怎樣遇到妳,所以我就住在這邊等妳。我去妳們店裡問過了,老闆說妳請假。但我想老闆根本也沒有接到妳的請假,他眼神太心虛了。我也報了警,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Zera輕聲細語地說著,她坐在Blanche的身旁,静視她細膩的裸身。

Blanche修長的身軀近乎完美無暇,沒有看見一絲的傷痕或痘疤,連手臂上因注射疫苗而產生的印記,都如同刻上去似的成為成為一道銀牙。Zera是首次見到她成人後的身體,卻一點也未顯羞澀,兩人都毫不避諱。Zera甚至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也赤裸了起來。

「我終於…回來了,可是…一個月的日子…卻回不來了。」Blanche低沉嗓聲艱難地發出字句,她手上衣服也滑落地板,悶哼一聲死亡。

嫩白的兩顆椒乳微微吐氣,胸口延續所醞釀的憤恨逐漸駝紅,剎拿間Blanche驚叫一聲,從未有的尖銳刺進了建築四周,迴聲餘波盪漾;Zera蹙眉咬緊下唇,內心也跟著激動起來。

Blanche被欺負了,女人受傷的神情大抵上都是一樣的。

但不管是誰欺負了Blanche,她都要他好看!

「沒事了,都沒事了,回去跟伯母說我只是跟朋友去夏威夷玩,但是因為護照的關係,被困在國外。不用說得太詳細,妳知道的,發生很多事情,我懶得解釋。」Blanche的理性回來了,她掩飾著靈魂的缺陷試圖振作。

Zera捉緊她的手,咬牙的說:「妳出了事,可是卻什麼都不說,如果妳不說,我會去查出來的。」

Blanche濃密上揚的眉似乎投了降,既哀戚又無力,她不願意Zera涉險,可是這件事情她有預感遲早也會傳開來的。她已經無所謂了,任人怎麼糟蹋,不過是具血肉之軀,一但對身體產生過多地佔有,既無法順利老去,也無法甘心離開。

她對命運並不甘心,對惡霸也不曾低頭,只是這具身體太過誘惑也太脆弱。

「答應我一件事情,別讓伯母或是別人知道,我並不想報仇。」Blanche說了謊,她無法甘願的,只是她僅能假裝姑息才能保護別人。她總是言不由衷的扮演自己,她厭惡自己無用的善良,她恨自己。

Zera是她一生中,她願意坦承真心相待的人,她幾乎什麼都願意說,也明白就算她啞了、瞎了,Zera也明白她想看見什麼、甚至想說什麼。

Blanche見她點了頭,也深信她的承諾便一口作氣坦承:「我得罪了青海幫老大的乾兒子,他好幾次想在酒裡下藥迷姦女人被我阻止,一個月前他想下手的對象剛好是虎神幫老大的私生女,我暗示了她有人下藥,結果她跑去教訓了他。後來,我被追究,然後…」她不忍說下去。

「被他強姦跟軟禁嗎﹖可惡,人渣﹗」Zera內心已經發狂,千千萬萬的惡主意都已想妥成形,她怎能壓抑恨意讓另一個人完好如初﹖她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麼他現在把妳放出來﹖」

「他說我不好玩…困我一個月,是因為他怕我報警,後來可能也有點了解我,知道我不會報警,就讓我走了。」Blanche是該感到慶幸的,自己乏味的性情反倒拯救自己,她鮮少表現怒氣或是激動哀傷,總是沉著一張臉,木然的看著霓虹繽紛的世界閃爍。

「這人不能得罪的,我身體的證據也早被清洗乾淨了,警察也不敢辦下去。」

Zera淳澈的眸子是不曾沾上猶豫的,遇見這樣的事她怎可能不反擊﹖哪怕Blanche也不了解她,因為她總是作到不動聲色的殘害一個人,並繼續維持自己表面善良。

「就這樣放過他嗎﹖那種人、那種人如果還在這世界上,會有多少人遭殃啊﹗為什麼壞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如果沒有人給他一些教訓,會有多少人更想當壞人啊﹗明的不能,我們暗地來,好人也可以保護好人的。」Zera盡力保持溫柔,怕認真惡劣的口氣讓Blanche憂心,她一字一句不是在說服,而是表明決心。

「妳想怎麼做﹖」

「彼此彼此,妳之後照常上班,我會跟過去。然後我會有辦法的。」

「我很想說不可以,可是妳不在我身邊,我又怕妳自己亂來。」事實上,Blanche反而安心,她頓時無法自處了,因為真的是徹底一個人了,那無窮的茫然已經強迫性進駐心扉。一個人的活著,必須受到強大的保護才得以心靈安定,甚至因而忘記自己是一個人的事實;但此時她終於明瞭,所有的堅強都不堪那麼一擊。

Zera是狠下心了,她看見Blanche失魂落魄、形單影隻的孤苦模樣,如同赤裸的嬰孩被迫窒息,她絕對要保護到底。

「我留下來陪妳,反正現在是暑假,我媽不會說什麼的。」Zera也無法離開她,她摸著她的臉龐,語氣迷濛地輕聲說:「有一瞬間我突然不認得妳,到現在我還是很懷疑,但是第一次那麼陌生的感覺,我反而很高興。」

「還在懷疑我是誰?」其實她也不明白啊﹗

「不﹗」Zera不是真的傻,「是在懷疑我,為什麼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真實的感覺。」

她愛她,很久以前就愛她,只是她不明白那是愛,愛讓人由陌生變熟悉,也讓人由熟悉變陌生。直到…她看見了她的身體,才驚訝發現自己潛藏的性慾,是那麼的激烈、火熱,甚至有想滿足Blanche的念頭產生。

為何她怎麼遲才明白?就像汽水的瓶蓋猛然被打開,蘇打的氣泡一躍而上,鬧哄哄的,令人不得不豁然明白。

Blanche不清楚Zera的心正站在斷崖上搖搖欲墜,只是將濕濡的衣服一件一件拾起來又穿了回去,她回歸了心靈秩序,卻衝擊了另一個靈魂。

未來這情感的層次領域上,兩人都不曾相逢,也不曾離別。


★        5.

只是幾日,這社會已風雲變色,Blanche終於意識到自己從未了解過Zera。作為姊姊,她是失職了,她恨自己沒好好正眼瞧過這個世界、沒正視她應關愛的親人。Zera病了,病得很深,病得不了解社會的運作與回饋,病到不懂社會懲罰比律法還要嚴酷。

沒有人可以完整耽溺在自己的世界,所有妄想的哲學是天才的權利,是精神病的思想,正常的凡人請勿走上這一遭。她要對Zera提出警告,千萬別毀了自己的人生啊﹗

或許意外的不只Blanche,Zera也不懂自己的手段竟是如此瘋狂,所鬧出的風波不只上了社會新聞頭條版面,也引來了黑白兩界的專注。雖然還沒有人知道是誰作的,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青海幫的報復一向凌厲,為了拯救Zera,Blanche詢問律師,希望了解法律上Zera的刑責有多深。現在只剩下牢獄可以保護她了,為何是這樣的下場﹖她不明白啊﹗

儘管作出的事極可能遭來殺身之禍,Zera本身卻毫無罪惡感,仍氣定神閒照常上課。當她傍晚回到家聽到Blanche的打算,才真正使她錯愕半晌。

「我沒有跟律師洩漏半點實情,我只是想明白妳會被判多重,就犯罪內容詢問而已,妳別擔心…Zera,妳去投案也不用太害怕,只要十年,或許更快,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Blanche雙眸含淚,勸說神情卑微的令人同情,表現出為人姊失職應有的補償態度。

重來,卻也「從來」不曾有過。一個人生命階段性的新生並不如輪迴般公平,反而只是在折衷壽命,放任無意義地老去。

「殺人、唆使人傷害、強暴、毀謗,這些罪孽算深﹖我不知道為何要被判這樣,那又是怎麼評估的,一具屍體五年、一張照片一個月嗎﹖這就是所謂的公平﹖再說說那些動機好了,辯解多一點、裝得慚愧一點,就在少個幾年﹖我根本就不懂,又說我獄中表現良好提早假釋出獄,我根本就無意得到讚賞,平常我就是這樣,我不特意犯罪,我只要讓傷害我們的,心靈肉體也同樣受傷。」Zera不打算投降,也絕對不會認輸,為何連Blanche都被偽善的社會給矇騙。

我們都不該勉強忍受社會,它的美好如同廣告般不真實,凡是親身經歷過的,又有多少人點頭讚美。

「這些法律只是讓人害怕,讓人心寒,我一點也不怕坐牢這回事情﹗剝奪我的青春歲月,卻無法剝奪我的原則,而且只會讓我更懂得報復的時候去避免刑責。」Zera明白只有存在過的事實才被受考驗,一個永遠浮不出檯面的兇手,半點罪惡感都不需要,犯人愧疚的是被揭發的無奈,當真以為所有罪人都有顆「社會」的良心﹖

Zera的話簡直是讓徹底崩潰,她無力阻止率真的生命去闖蕩未來,她自己早已被硬生生的思想給困住,她害怕、她恐懼,她怯生生的如幼蟲只想安穩的躺在母親的懷裡。即使風吹草動或有敵人出襲,她也聽聞不到,視而不見。她恨Zera破壞了她的正義,正義不該與社會相違背,正義不該有犯罪的煩惱,正義是…

正義該是什麼﹖報復可以是正義嗎﹖Blanche糊塗了,Zera的新思想猶如共匪語言,說服性極強,令人意志動搖。

但那是不對的…,我們總是很清楚自己在作什麼,所以才有所堅持,不是嗎?怎能輕易的受到改變!

只要一想起她的正義,是如何艱苦的保住自己,讓她赤裸裸而不任其漂泊,這Zera總總違背竟使她油然生起一股怒氣,使她鼓起拳頭,開啟濛濛眼眸,咬牙切齒憤打Zera,她怎麼可以這樣不懂事呢﹖

這如雨點般的痛,Zera絲毫不放在眼裡,她只是心疼Blanche良心的掙扎,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良知說在嘴裡,切勿放在心裡,免得作事畏頭畏尾,埋沒自己的真本領。

當下,Blanche實在是恨極了,她放棄武力攻勢,如跑百米般的馬力奔上樓去,一股腦兒將Zera的行李家當通通丟出門。她不該同這罪人住在一起,即使是因她而起也切莫不該啊!我們該有無限忍讓的美德,保持心靈與現實的和平,那暴戾之氣不可助長,我們應是如此的,應是如此的。

Blanche自出生以來頭一次的激烈舉動,Zera見識後到也不慌張,她不急不徐的收拾行李,眼睜睜的看著Blanche甩門而入。她也早就作好打算離開,只是這樣的形式太令人傷心。今早,她已經成功申請休學,幾乎是瞞著所有天下人離開。

Zera也將存款簿裡的錢全部提領出來,總共一百五十萬,沉甸甸的十幾捆。她為了逃離做好所有的準備,她平常晚上便瞞著家人去擺地攤,平日也經營網拍生意,學校的課雖曠掉不少,但她也很機伶的不被當掉。

她遲早都得如此的,或早或晚,就讓它早點發生。她惹的事情引起了青海幫與虎神幫的惡鬥,她雲端裡看廝殺,也越看越有趣。兩幫都以為錯在對方,紛紛加買軍事武器準備大幹一場,Ak47好幾打,火箭炮相傳也四、五筒﹔她並不打算讓真相出來,誰規定誠實才無罪﹖那些不明就裡的活該受罪,看能挖掉幾雙真相的眼睛。

她想起父親欠她一瓶汽水後便消失無影無蹤,她要去討回來,這可不同於小白獅尋父,這之中沒有正義、沒有難捨的親情,只是要回該有的。至於母親跟她的情人,她不想管了,渾蛋弟弟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這一切她都要捨去,何必為「注定」的親情苦惱,無法改變身世,那就改變自己。

她還記得某年父親打電話回來說,他在國王俱樂部,等他發了財,他就要回來跟家人團聚。她傻傻等了一年後,便怨自己怎能聽取男人薄倖的承諾,等到承諾變成了白骨,她告訴自己,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信的,只有自己。

她總算探查到國王俱樂部在哪裡,在信義區某間大廈中,是個飲酒作樂、淫亂至極的罪惡之地。那裡的國王答應願意袒護她,但是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她答應了,沒有比一條命更廉價的了。

Zera想定後,深切的在探最後一次頭,別了﹗Blanche,別了﹗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0:50 編輯 ]

a90932 發表於 2006-8-31 16:39:09

★        6.

“依舊是,也永遠是了。”

活著的滋味是什麼?Zera幾乎是馬上回答——活在汽水的味道,幾近窒息的甘辣。

先是酸甜討好味蕾,隨著刺鼻打動任督二脈,緊接著甜膩的令人無法忘懷,最後猶如私處乾澀難受般,渴望被潤滑;但被那層密的道德鐵皮壓迫,僅能使束縛的情慾化身為暴漲衝刺的碳分子「啵」、「啵」嚶嚀的搔癢私處,沉醉於無法自覺的手淫。這一切全都上了癮,一波波的靈魂恣意的撞擊,縱情的雜交亂倫,那道無法衝破的秘密出口,必須在偶然的一次洩了氣,才獲得平息。

強迫性手淫以全所未有的方式席捲社會,Zera不明白為何要逼迫自己快樂,為何要僅能接受。

拒絕從來都不該是種壞事啊﹗

為何還要為自己的傷心愧疚?如果這個時代只追求快樂,她就偏要與悲傷纏綿。

全世界都在預言死去,大氣層破了洞,熱浪來襲,溫室效應節節升高;百年的未來,千年的未來,等著死去,不由自主的死去。缺氧的世界已經中風,意識障礙、肢體障礙、情感障礙,所有表情的存在都交給了科技醫治。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催眠自己,佯裝快樂,佯裝熱愛生命。飲盡了社會這唯一品牌,又再度被回收,廢物利用?不就是這樣。與其說自己愛不釋手,到不如是無從選擇。一個國家僅有的一條生產線,制定了永遠修改不完的配方,其餘受爭議的送去毒氣室屠殺。

總總前提下,Zera認為俱樂部是福爾摩沙上最甜美的牢獄,洋溢和平氣息的綠島。

眼下是她在世界死去的第三天,活生生的死去,死去了也仍舊活生生。那是怎樣尷尬的界線,一邊是北極、一邊是南極,同樣冷冷清清。有趣的是,國王還當真像隻企鵝,體態渾圓、走路拙劣,也擁有著試探人性的心機,你不知何時他會推妳下水,只能蒙受他假意的恩澤。

國王雖答應給她自由,仍是請皇后說明俱樂部一切的「禮儀」。皇后賢淑端莊,有一國之母的姿態,管理俱樂部三十一名情婦。這裡的人另稱她「後母」,就像是後宮的母親,管理衣食住行、制定規矩、控管情慾隱私,絕不僭越職責,更不參與俱樂部的經營決策。

皇后總親切的稱情婦們為「壞女孩們」,這個壞是有條件的——不能探會員隱私、不能洩密會員機密、情婦彼此不能來往,最重要的是不能背叛組織,從事組織不允許的賭博與非組織經營的利益輸送。當然這些規矩Zera並不放在眼裡,但也沒興趣違背。

「其實壞女孩們絕大部分都是高級秘書或超級業務員出身,來這的會員有時待在這辦公,所以女孩們沒有絕佳的能力,是不符合會員們的需求。當然談吐、氣質都是首選,比那些選美小姐可是好得太多。」皇后尊貴的體態,慵懶的躺臥在一席棕紅色的波斯地毯上,口吐蘭氣,身體滿溢出陣陣幽香,說她像一池春水也不為過。

皇后知道Zera不同於其他女孩,所以只教導她一件事情,就是學習偽裝相愛,且要偽裝的好真誠,眼框總滿載著激情淚水,以備不時之需。她說懂得眼淚語言的人,就懂得控制愛。猖狂、壓抑、喜悅、悲傷、憤怒、狂放、忌妒、試探,這些情緒只要適當的流淚,便是全天下最溫柔的人,男人都會為之瘋狂。

Zera反射性地問﹕「妳成功俘虜國王了嗎?」

皇后笑而不答,眸子卻悽楚的說話了。

“沒有”

直到某年某月,Zera才知道皇后悲傷的理由,只是這個時候她還不明白。

俱樂部的人,只有公爵待她真心,就像是注定的,無可挑剔。小丑則是最搗蛋的,經常壞人、壞人的叫她。Zera寧願自己被當作罪人,也不願意是壞人,
上帝的原罪,是社會的罪(既然天才都說人類是政治的動物、是社會的動物) ,那就無可避免的,但她的心好的很。

她雖然密切的注意有關父親的消息,卻仍一無所知,因這裡的人都使用化名,實在是毫無線索。唯有快死去的時候,才被允許坦承自己的名字,讓人呼喚一聲,至少最後擁有自己的名字一次;但不管是什麼名字,唯有自己認同的名字,那名字才會產生靈魂的意義。

她不能直接詢問國王關於父親的消息,她雖然不隸屬情婦,卻也不能探人隱私。不過明白自己的父親未死,倒是一件好消息。

在俱樂部她所面臨的第一樁死亡,是黑騎士送給她最好的禮物。

“紅龍,你的名字是什麼?” 黑騎士在最後一擊時問。

“陸…銘軍”

Zera以為黑騎士叫人名字定是粗聲粗氣的,未想到他的輕喚竟讓人刻骨銘心,語氣無辜得可憐,就像叫喚幼蟲般,讓人回到初衷。

回到初衷。青澀如子宮的迴聲,而母親低語就貼在尚是雛型的耳朵旁鳴鳴作響。

是天籟的頻率嗎?

她被那樣死亡的陷阱給誘惑了,那就是她想死的方式。

之後她和黑騎士離開俱樂部時,他曾惶惑地問﹕「為什麼妳故事裡的人物都要化名呢﹖離開俱樂部就不用在乎那裡的規矩。」

「事情還在進行,並沒有結束,說出真名就是死胡同了。」

一開始就注定死去了,不是悲情的宿命,是人都要死的,過去會死、現在會死、未來也會死,既然早晚都會死,那就由自己選擇。

「那妳依舊是Zera,我依舊是黑騎士囉﹗」

黑騎士雖還不明白Zera犯了什麼罪,但他卻絲毫不受威脅,並非是對人性的篤定,而是發現Zera完美主義的性格。

一旦沒有想像中完美,那就背棄它、憎恨它,與其活在殘缺,那她寧可活在極端當中。這是最不傷感的形式,因為還用不著悲情,戰帖都寄出去了。她是這樣的莽撞,所有的憧憬都被擊毀﹔而他實在是厭惡死亡的,死等於湮滅了熱情,他怎麼能忍受呢?

死比一條糞蟲還不如﹗

黑騎士無法阻止Zera猖狂宣死、蔑視一切的想法,更遺憾的是…他是Zera死亡的啟發。他想更了解她,包括秘密。什麼該死的汽水,什麼都好,如果他可以懂些什麼,或許就不會走到盡頭了。


★        7.


昊東一出生幾乎等於孤兒,母親孱弱身軀在他滿月之時撒手歸西,父親長年在外跑船,個性浪蕩漂泊,最後他只好被托付給奶奶扶養。

母親的死亡令他內疚,他深信自己的性命是母親犧牲所換得的,因此他心中母親有著完美理想形象,也使自己不可自拔的膜拜所有女性。

奶奶雖有著嚴重駝背,行動卻相當敏捷,經常把他放在竹籃裡,用繩子一端綁在竹籃邊,一端綁在自己腰上,拖著籃子到市場作生意。她是個豁達精明、觀察敏銳的人,經常被委託作市場攤販因生意衝突斡旋的老者,大家都尊敬她,只要她幾句好話撫慰,烏雲也化成晴陽,她就是有這種本事。

昊東小時候很滿足奶奶的視線永遠只聚焦在他的身上,慈靄的呵護他,但約莫九歲後,他的個頭長至可以清楚看見奶奶的髮漩時,內心便忍不住寂寞起來且與日俱增。他發覺這個慈愛的女性是這麼蒼老,稀薄的不足以承受他的熱情。

十一歲時,他喜歡上鄰居黃太太二女兒,她個性沉靜內向,總喜歡躲在媽媽背後窺看陌生人,就算與人熟悉幾分也保持一段距離,總不肯放下羞怯。昊東為了討好她,常一早就去蒐集七彩繽紛的野花嫩草擺在她家門前,放學後便躲在她必經路上的竹林裡邊偷看。

昊東喜愛看見她不經意流露出的高興模樣,或是放學路上總小聲唱著各式各樣的童謠,她的聲音軟軟綿綿,儘管只是低哼時,他也敢保證全世界都專注聽她唱歌。他喜歡了兩年,就像鍾愛某部迷人八點檔般每日死心的收看她,她則是唯一的女主角。某日她搬了家,簡直讓他心碎,他就呆在原地見著搬家貨運車無情離去,想到每步離她遠去的距離都讓他悲痛哀鳴,他就痴心留在原地不敢走,不走。

十六歲時在遇到她,她變了,那種心態的扭轉過於顛覆。她主動靠近他,要求他保護她,也就是那樣承諾後,他真的也死心踏地。她行蹤飄忽,出現時,就是告訴他誰欺負了她,要求他去報仇。起初昊東總手下留情,打到對方求饒或有個傷勢好對她交代就停手,但逐漸她變得精明不好交代,對方若不骨折內傷,就變個瞋怒神情威脅他。

後來她強迫他去打黑拳,用死威脅著他。自己還是初級拳手時,只要贏就好,對方性命方可保留,等到級數上升,自己的性命不但受到威脅,對方的傷勢也越加嚴重。有天他嚴肅的跟她商量自己不想幹了,她一句話也沒說,約莫半個鐘頭,她突然脫光衣服引誘他,跟他作了愛。隔天她就消失了。

她再出現時,是兩年後,神情萎靡、兩頰消瘦,吸毒恍神模樣令人心疼。她告訴昊東自己欠下了兩百萬,她無路可退,於是他為了她再度打起黑拳,替她還債,債主也都聰明的找他要錢。三個月後,她死了,被一台貨車輾過,當時她軟綿綿聲調化為一道尖響,淒涼的消散在貨車掀起地滾滾黃沙。

後來他才知道,她十五歲那年被鄰居凌虐,精神失常被迫住在療養院好一陣子,從此性情大變,極度缺乏安全感且對人懷有莫名敵意。她原本的夢想是當一名歌手,她的型很甜美,最愛的歌手是范曉萱、左安安,每天必看張曼娟的散文小說,晚上喜歡溜著吉娃娃到處漫步。她是個生活很輕鬆的女孩,原本都該那個樣子的…

而鄰居黃太太把矛頭指向他,說他就是打黑拳背景太複雜,女兒才被車撞死,獅子大開口要求他付出三百萬賠償。十八歲那年他就承擔了五百萬債務,但那不是最壞的。他很容易吸引對他很壞的女孩,像是在PUB認識的若梅、若蘭兩姊妹,前後都跟他發生關係,且都是使盡手段迷灌他,兩人像是天敵拼命競爭愛情,最後忙壞了他,她們總作出不合常理的要求,去驗證誰能使他付出更多。

而最壞的打算,便是困住他的一生。

某日那對姊妹沉迷賭博,跑去玩六合彩,輸了一百五十多萬後,債務留給昊東,兩人便失蹤。這件事讓他變了聰明些,不近酒色,總算取得一陣子平靜。經歷那次教訓的半年後,他愛上了一個在通運公司上班的女人,丈夫剛過世的寡婦,大他好些來歲,卻十分溫柔,兩人纏綿的性愛關係是他夢寐以求的,猶如被一種寬廣的愛緊密包圍住。

交往三個月,昊東發現自己只是她眾多男人的其中一員,她總有數不盡的約會,自己則因新鮮感消失逐漸被冷落。在他失意的時候便認識採花賊一群人,從未享受友情的他,開始有另一個世界。

與寡婦交往的第七個月,她跟他坦承自己有了絕症,但自己的小孩才七歲,她悲慘的祈求他養活她的孩子,然後可憐的拿起紅筆將帳戶號碼寫給他的手背上,要他牢牢記得。過了半年,寡婦變成骨灰,號碼變成金錢,直到現在他仍按時每個月匯兩萬元進去,他不想明白她究竟要求了多少男人這麼做,又有多少男人這麼做。

而若梅、若蘭在一個滂沱大雨的夜晚找上門來,要他作一個抉擇,他好生為難。他是愛著她們的,在他眼中,她們是一體的,從一開始遇見到最後都是,只是肉體不得已分成兩個靈魂。這次她們毅然決然的要把對方毀滅掉,拿著刀互相傷害對方,直到昊東作出選擇。在他猶豫躊躇的時候,若梅死了、若蘭則成了癱瘓,每個月需要兩萬五的看護費與兩萬元的生活費,通通由他來支出。

他不知為了女人背負多少債務,他只是拼命的打,拼命的去愛。後來紅娘子發現他有著病態愛人傾向,從此使他們一群人興起杜絕昊東去愛人或被人愛。
這是他遇見曉初前的事。他有時會覺得自己悲慘起來,不能愛人也無法被愛,朋友對他是苛刻的,雖然明白是他們的好意。他不認為自己遇見的女孩有問題,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是他不夠堅強、不夠偉大。如果還有機會愛人,他會奉獻全部去愛。

他嘗試去愛盡天下所有的女人,因為他明白自己對女人虧欠太多。

★        8.

Zera對黑騎士的感情是複雜的,她迷戀他的雄壯威猛,迷戀他的衝勁力道。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黑騎士時,是在俱樂部的拳擊台上,那是他的第五十六場比賽,對手是一名由大陸江西偷渡來的好手——外號紅龍,是個身手姣健,氣勢逼人的不敗戰將。那場比賽雖賠率極低,卻吸引更多賭金下注,人人都好奇黑騎士可以撐得了幾分鐘。

黑騎士有著黑水晶般沉斂的身體,細膩的玻璃光澤讓肌膚的黝黑更顯穩實,比賽一開始便勢如破竹,重而猛的一擊就讓對手暈頭亂轉。他不在乎觀眾席的鼓舞威嚇,只是一拳又一拳落在敵手頭顱,三分鐘後,紅龍就因休克致死而退出場外;他最有可能的下場是:將他重金禮聘引渡來台的富豪老闆給當作飼料丟入台灣海峽餵鯊魚了,縱使成為一具無名屍體,卻也不枉最後一次出場費得以讓老家的人快活一陣子。

除了野獸的本能與高額的利潤,Zera是找不出人為何投入此行業的理由,想死的人也用不著對自己殘酷,更何況平日地獄般的重力訓練是比鬼推磨還艱困。她並不想懂殺人與被殺興奮刺激,她只是愛上黑騎士那一股酷勁,那一身本領與肌肉神秘的組合。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整個靈魂都被注射嗎啡似的,只要一見到他,身體、語態便酥軟了起來,臉上熱烘烘的,細薄濕黏的躁汗也企圖心強烈的由毛孔沁出,整個眸子迷迷濛濛,恐怕她也再認不得什麼人。

可惜和黑騎士要好的那一幫人:採花賊、紅娘子、屁彈、高手、璐璐這幾人老是防著她,讓她無從認識這號人物。在那幫人心中,俱樂部的女人都是手段高明、迂腐靡爛的,因為她們全都是俱樂部老闆國王所供養的情婦。然而沒人看清楚,只有她是不同的,她是清高純潔的,她還是朵待放的百合。只要她打賭的遊戲沒輸,她可以相當暢然自得、生活無虞的,直至偷了黑騎士那罐汽水之前,她都還是贏家。

黑騎士在開戰前一向都有喝汽水的習慣,可口可樂與黑松汽水摻雜的喝,因為是挺特別的喝法,Zera始終對這舉動很在意;演變到後來,倘若沒聽到他開汽水瓶蓋的響聲,就像比賽沒有鳴笛似的,一切都不正式。

「為何偷我的汽水?國王對女人沒這麼吝嗇吧?」他感到疑惑不解,因為他望見一個女人拿著他的專屬汽水瓶偷摸的離開休息室。為了避免嚇壞她,他口氣相當收斂,不急不徐。

黑騎士台上是名硬派,私底下對女人的包容胸襟可以戰勝一切的仇恨,因為他自認是個悲劇性人物,不幸又悽慘,他所有的浪漫心腸只好建築在無用的包容上。

「噓……」她將他拉到暗處,示意他靠過來,他不疑有它,「這瓶汽水被下過藥了,不想死的話,就假裝喝了它。」語畢,又將瓶子塞了回去,兩人動作曖昧讓正巧來助陣的採花賊一幫人看了極為不爽快。

「妳這女人,怎麼老是找機會藉機親近啊!」紅娘子首當發難,她性情極辣,雖有時不分青紅罩白,卻也算是直腸子一個。

「不管妳怎麼說,我要走了。」Zera十分冷靜,只有面對在意的事情,她的舉止才會失措。

等到她的背影漸遠,一幫人便吵鬧的討論起來。

「你說騎士會不會又意亂情迷了!」

「不會吧!別再來了,女人害他還不夠慘,來一次,他就死一次。」

「正經的女人都能讓騎士遭殃了,何況這裡沒有正經的女人,國王大家都知道,他討厭「好」女人。」

「我們這群護衛隊還是敵不過那些女人的心機。」

「別說了,女人好壞不是這樣看的。」總算,黑騎士說了句心底話,雖然他明白這幫朋友沒人肯挺他。

「你還不怕啊!讓你必須像殺人機器的人是誰啊?」個性最斯文的高手也不禁加重語氣反問。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要認識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黑騎士聲音沙啞,所有的悔恨都是自己鑄成,他心知不該去怨誰,「剛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Zera,住在俱樂部半年了,公爵對她虎視眈眈,不過她好像只是吊他胃口。雖然她不是這裡最正的,卻是這裡最難搞的。」情報員屁彈一眼就明白那女人的背景。

「我也有注意她,因為她既不化妝、不陪會員喝酒、不打牌、也不下注,一點也沒有情婦的樣子,性格孤僻又沒笑容,看到她的臉沒有人會笑得出來。」外號採花賊的男子說,他平日最愛和女人廝混,不虧待女人,也不被女人利用,一流大學畢業,卻整日遊手好閒。

「好了,又討論起來了,比賽剩幾分鐘就要開始了。」璐璐溫柔的提醒,大家都明白她愛慕騎士很久,可惜她個性過於文靜,不擅長手段表現自己,騎士也就待她像妹妹一般好,沒有特別在意過她。

要吸引黑騎士,確實性情是要有些突出,因為他對於戲劇的表達一向特別傾心,似乎可以牽引出他心中的激情,那悲劇蒼涼的身世彷彿也隨之活舞。因此他好友們最怕俱樂部的女人使出手段來獻殷勤,他們明白騎士一旦產生拯救公主的念頭,恐怕是神也抵擋不住的,他勢必是會為哪個該死的女人披荊斬棘的,用自己的肉身當作紅毯給人走。

現在,黑騎士確實被Zera吸引了,倒不是因為她那白皙玉滑的皮膚、秀氣的五官,而是身上一種靈性氣質與私情協助的態度。倘若被另一方人發現詭計被破壞,這賭盤可是牽動上百上千萬的。他有特別注意她透徹如玻璃般的棕色眸子,感受得到有股對男人的積怨在裡頭,只有對他稍微少些氣焰;當然,那迷濛茫然的神情與孤寂,他更是沒錯過。

他滿腦子想到的是與她做愛的畫面,越想身體越是火熱,頭一回有女人讓他血脈噴張到憤怒的局勢。而比賽的對手更莫名的成為洩欲的對象,足足讓他拖延了五分鐘之久,依照普通情況,一分鐘就可下臺了;他卻讓對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誰料反而助長比賽氣氛,讓觀眾痛快一番。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0:51 編輯 ]

a90932 發表於 2006-9-2 02:02:43

★        9.

「操他媽的,是不是妳搞的鬼!」烏頭緊掐住Zera的下巴,她的下顎被壓迫得疼痛不已。

烏宗明是俱樂部的圍事頭頭,大家都稱他烏頭,和江黎、老K、宋仔、捲毛、阿飛等人一起保護俱樂部的會員與整頓賭場秩序。烏頭近來受到某勢力會員的壓力,必須讓人早日在台上作掉黑騎士。長紅的拳王就是有人眼紅看不慣,他好不容易趁機會下藥,卻沒有發揮作用。他立刻知道一定是Zera搞得鬼,看她有點姿色且個性有挑戰性,為了討好她才告訴她今晚拳賽「有好戲看」,沒想到抓雞不著拾把米,反被她唬弄。現在賭盤一千一百萬的負債沒在下次連本帶利討回來,他就要跑路了。

看她越悶不吭聲,他心頭就越氣,若是毒打她,被眼細的國王發現,他照樣吃不完兜著走;可不洩憤,這口怨氣他也吞不進去。他並非作不出姦淫的本事來,只是這女人陰陽古怪的神情,著時無法引起人的邪念,彷彿上了她,他老弟就會被詛咒一輩子抬不起頭。

更何況,這女人來路不明。

Zera和國王之間有什麼協定是個秘密,但國王挺袒護她,這裡女人該有的規矩遇到她都破了例,什麼都可以不用;雖然表現逢迎能夠受寵才是對自己有利,反倒過來是她自己吃了虧。可勢力龐大像是:乖僻難逢迎的公爵、喜怒無常的小丑、被虐體質的奴隸,像這幾個貴族會員都很注意她,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啊,對這女人有股懼怕,別人說他陰毒狠,他覺得眼前這女人才有可能是。

「妳到底來俱樂部有什麼目的?妳知道其他女人怎麼說妳的,說妳像巫女一樣,老是做些奇怪的湯湯水水實驗,是個瘋子!」

「我來這裡感受快樂,在這裡比在外面自在多了、有規矩多了,我很安全。」

「靠!當我沒唸過書,在俱樂部的上班的每一個人,包刮情婦沒有人不是一流大學畢業、不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他當真遇到瘋子不成?「可是沒有一個人快樂,只有那些變態的企業家才會爽,這裡是撒旦的地獄。」

「不快樂,就別作,沒、人、逼、你。」

或許是咬緊牙關的話特別動人,又或者他注意到黑騎士在遠方監視他,烏頭終於鬆開他的左手。

「妳把我害慘了,我他媽的想殺了妳。我是正常人,妳知不知道,妳跟那些有錢人一樣噁心。」他要將對她曾有的好感毀屍滅跡,有一天他會動手殺了她的。

待烏頭離去,黑騎士才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來。他大概明白下藥的人是誰,心中更打算要好好保護Zera,有人這麼待他,他應該報答;否則今天被抬出去的就是他了。

「我有病嗎?」她更像是自問。

「不知道。」

「你打拳的時候,心裡想些什麼。」

很自然的,兩人便開始散起步,一路走到後花園。那假山、飛泉、奇石怪樹雖落入眼簾,卻一點也激不起賞心悅目的怡然心情。

苦悶疲憊情緒的湧上並拖慢了步伐,騎士並不明白這沉重的氛圍何時圍繞,只是他從來都沒這樣乏力過。

「想…我怕死,不能死。」

「我看你打拳的時候,我在想…你的汽水是什麼滋味?」她閉上眼,思緒正在想像,「瓶蓋一打開所湧出的泡沫,冰冰冷冷刺刺,看起來像是二氧化碳的糖水添加物,為何可以引起那麼多慾望,為何可以引起這麼多想像…」

「蓋子一打開,不趕快喝完,就變成只剩糖水的。」

「所以要速戰速決?」

「應該吧!一般都這樣」

「如果只剩下糖水就什麼都沒意義了。你喝酸梅可樂嗎?」

「不喝,太酸。」

「沙士加鹽巴呢?」

「太鹹。」

「香草可樂呢?」

「有股怪味。」

「那你都加什麼?」

「原味。」

「啊…今天的你打拳好拖泥帶水。」或許是感到無趣了,她只好問起拳賽。

騎士想起對她的性想像,感到手足無措了起來。

「今天狀況…不太好。」

「這樣啊!」她踢起一塊草皮,無精打采的。

「剛剛妳被威脅的事情,我想…我…」身經百戰的騎士,對於表示自己的果敢卻困窘起來。

「保護我?」

「嗯。」

她陰陽古怪的笑了起來,留下一句:「也許是我保護你。」

隨後騎士愣在那,又再次見到她的身影遠去。而他真的愛上Zera了,因為第一次有想要保護他的女人,他對愛渴切的嚮往回歸為一種對母性的崇拜。她就像純潔的天使般拯救嗜血的他,騎士單純的思想都灑在毫無虛偽的愛上頭,那層次恐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即使是美麗的誤解,他必然也甘之如飴,他只在乎所理解的事實,內心所感受到的一切才是真實。感官的體驗總能因認知而有所改變,酸澀也能說是甜、敗圮也視為華碩,世上最真誠的信仰是出自虔心。

無論那份愛來得是否過於急切、匆促意外,他也要拱上頭顱獻祭它。


★        10.

等到再次相會時,已是一個禮拜之後,至從上次拳賽折磨人出名後,鮮少人敢再次挑戰,Zera似乎只有在拳賽才會出現,其他時候都躲在房內做些湯湯水水的實驗。

實驗看起來很神秘,其實都只是一堆各式顏色的汽水和蘇打粉而已,或是一些香料。

騎士明白自己的心意後,更打定主意背著朋友們和她來往,他義無反顧了。

反正他該死,他永遠虧欠別人,這些痛苦自殘的想法源自他的父母所給予,似乎代代相傳,龐大交纏的組織背後,缺陷在他身上暴露無疑。

「妳都在做些什麼?」

「屬於我的汽水。我爸曾經說要給我一瓶獨一無二的汽水,可是他沒有再回來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爸…」

「沒關係。」

「自己的汽水很重要嗎?」

騎士想到最近很多年輕人都想要有專屬的東西,也見怪不怪,只是一瓶汽水,有點稚氣。他對自我品牌的概念一向都是昂貴,越昂貴似乎也越對得起自己。

有誰在乎一瓶汽水?

騎士不明白廉價的汽水、速食的食品有背後龐大利潤可撈,甚至進軍國際、影響歷史,背負各式的罪名或標籤;但Zera肯定是明白的,她唸得科系正是經濟。她更清楚一瓶汽水打開後,是因壓縮的大氣壓力所紓解而造成瓶口水蒸氣冷卻,於是細沫現象始終誘惑著人們一瓶又一瓶地飲進。

在汽水的年代發達時,萊姆汽水把小彈珠給彈進台灣人情世界,讓人多年後又繼續惦記著它,讓商人們更加疼惜它。

一瓶缺氧的糖水,象徵著溫室效應的節節高升,它終於征服了大氣層。

汽水改變了世界。縱使它的成分有多隱私、多秘密,也將為人所猜知。

「嗯,我爸跟我爺爺只有把汽水給我弟弟。」

「為什麼?」

「知道汽水秘方的人是極高層,像我這樣的人,不能了解。」

「偏心啊!」騎士雖不明白她的話,想仔細一點倒也有頭緒,男人只有瓜分地盤的問題,沒誰重誰輕的煩惱。

男人世界野蠻,女人世界是荒蠻,直到汽水帶來的價值解救了世界的不平等。

「不完全是…,那配方不適合我,我想要調出更適合自己的,卻總不對味。」

兩人都停頓餘久,誰也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一開始兩人都有所隱瞞,閒談只是緩和一種即將揭發的氣氛。

「我要跟妳說,烏頭要我打假拳。」他決定一股作氣說出來,免得放在心中不坦快。

Zera似乎毫不畏懼,也早料到什麼下場,這裡的遊戲規則似乎比一般世界好懂,想得極端便是了。

「不然要殺了我?別理他,那種比賽打假拳就等於自殺,你已經是拳王了,只有贏才能生存下去,別為我這種人死,我是很糟糕的人。」

「妳不是下等人。」她是天使。

「我是,就是因為在這社會上我知道我是誰,所以我來到這裡。」

「妳不是,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我不快樂,所以我不作了。」

他想起她對烏頭說的話,彷彿對任何的一種脫離都毫不猶豫。

Zera因為不快樂,所以要離別這個社會,社會既不容於她了,更沒有愛過她。現在,她要極力追求悲傷,唯有痛才能感受自己真實的存在。

俱樂部是個邊緣性的娛樂場所,在財勢權力的保護下,可以縱欲縱情,即使享受的娛樂代價是一條人命。每天都有各種變態淫欲的節目,人獸交、性虐待、包養遊戲、交換性伴侶、拳擊賭博、高級情婦等,屋內是一流烏木建材所蓋,引進的裝備也都是國外進口,最高級的玩法,最野蠻的心靈。

在這裡的人均只有化名,一旦走出這裡,又是一派正常,也許是行事模範、也許早已惡名昭彰。

「妳活得世界有這麼可怕嗎?比這可怕嗎?雖然大家都是自願跳進來…」

騎士知道每個人都有份沉重的動機,即使貪婪、可笑,卻都身不由己,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每個人心靈的重大缺陷就是豐富這世界的原料,就算到後頭來總會厭倦這裡,隨著新舊替換,更美輪美奐的軀體可以進行迂腐的遊戲。遊戲是不會厭倦的,總能抒發人無窮的精力。

「這裡不可怕,大家其實是很享受的。想什麼做什麼都好,不會因為有公平競爭原則而受到委屈,你打死多少人,有因此抵一命抵一命嗎?別人都說公平不道德,但這世界的公平的定義始終都是自私的,法律的保護沒有愛戴過獨立求生的人。」縱使她清楚這裡還是男人的世界、遊戲,卻能比真實世界更享受保護。

但男人是無法欺凌她的,只有被自己的愛所駕馭才會痛苦不堪。

「我幫你是因為,我討厭汽水亂加料而已。」

不管Zera怎麼想,騎士只想保護她,他感受得出她言詞中的孤伶。雖然他始終聽不懂她要的是制度組織的保護,而非個人熱情。

「我這條命早就是妳的。」

看著騎士剛毅果斷下了決定,她暗忖騎士怎樣解釋也聽不進去的,他把她當作受驚的小鳥在呵護,把她當作他的女人,聖母麗亞化了。事實上兩人一點親密關係也無,那思想的纏綿卻過於精采,他傻氣得讓烏頭給算計利用去

大家都明白騎士的罩門,可是始終被保護得太好,而無從突破。阿基里斯的腳踝這下可又被緊捉不放了。

Zera絕不是待宰的羔羊,她會選擇反擊來保護自己,只是這場遊戲又有諸多變化了。

★        11.

隨著黑色星期五到來,騎士的犧牲並沒有成功,他的自殺被國王一聲令下所阻止,烏頭運籌帷幄近三千萬賭盤也被凍結。當屁彈掌握到最新情報時,黑騎士肋骨斷了三根;當紅娘子奮力哭喊、高手氣急敗壞時,他的小腿被狠踢骨折;當璐璐仍傻愣不知所致時,Zera總算透過層層戒備告訴了國王真相。

遊戲規則一旦被破壞,領導者的顏面盡失,因此國王的嚴懲勢在必行。

這俱樂部的上帝起先不發一語,只是紅漲的臉色就令人畏懼。大家都明白黑騎士的生命隨著賭盤也凍結在那裡了,烏頭也逃不過神的制裁,所有的參與違法下注的會員都將被逐出俱樂部,依照亞當和夏娃千萬年來的禁忌,無一倖免。

但是這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也沒有人分辨得清。

「國王,這件事情我也有份。」Zera明白要回歸遊戲的秩序,就是再賭一場。

「妳想說什麼?」國王期待的事情終於要開始了,不合成本的交易總算也有回饋。

「我們來玩國王遊戲,贏得人來決定規則。」

「賭注呢?」

「我、騎士,烏頭和其他參與打假拳的圍事這些人的命。」

「就這樣?」

「外加一瓶汽水。」

「成交。烏頭拿副撲克牌過來。」

烏頭自知理虧,也明白這遊戲說不定是在拯救他的命,他倉皇的遞上牌,面如灰土。

「我挑出九張牌,包刮我的,選到老k國王牌的人就決定一場生死鬥的遊戲。」國王樂不可支,這盤賭局應該可以比三千萬賭注還高上好幾倍,總算營運沒有受損。

每人抽牌的時候,幾乎都膽戰心驚,有著深入險境的恐懼,他們不知自己選擇的是命運還是機會。

Zera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宣布自己是牌是老k,她明白國王遲早要她報償的, 因為收留她是件極危險的事情。當時她已無處可去了,她遺棄了這個世界,遺棄了親情,包刮所有對愛的純真幻想,也一去不赴返了。

「時間一個月,只要烏頭那幫人抓得到我們,我們願意死,只要抓不到我們,烏頭抵一命,其餘的人斷三指。我們只躲在三重區內,絕對不逃出其他縣市或是偷渡,給我們三天準備就好。」遊戲她昨天就已想好了,反正她也是身負重罪的人,死在那裡都無所謂。

烏頭聽完倒也不驚慌,三重是他的地盤,甚至坐擁七條橋的管轄權,只要通報警察一聲,沒人不敢效勞的。

「這遊戲挺有趣的,三重境內的大逃殺,模仿日本小說還是電影啊!」

國王暗自盤算一個月的賭金可以玩到多大,必要時要限制賭金,免得引來高層關注也是麻煩。

「國王,Zera沒必要玩吧!她又沒下注,也沒參與。」公爵覺得這遊戲太莫名其妙了。

「哎唷,公爵不必心急啊!這時代有人喜歡玩女人,也有人喜歡玩命,何況有騎士陪著,可以保護公主。」小丑見場面熱鬧,也跳出來說話。

「他都半殘了,給一幫人追著,Zera太危險了。」公爵明白眼下情勢只有自己反對後,便默不出聲,但無法心捨的情緒卻一覽無遺。

黑騎士一幫人倒是既慶幸又憂慮,他們深知是被Zera害慘,卻又不得不感激她;遊戲還有活著機會,給國王判決,哪怕早就跟閻羅王幽會了。

俱樂部規則一向嚴謹私密,這些戴著半面具的富豪或企業家們,雖然使用化名,熟悉內情或較為機敏的人也猜得出他們的身分。國王是台灣第一大集團的董事長,小丑是立法委員,公爵是軍火商,總是沉默在旁觀測的奴隸則是近來有名的爆發戶。

他們幾乎都有俱樂部的股份,有生意的錢沒必要不賺,公爵勸阻是私情,其他人恐怕是不依。雖然官商勾結維持經營,但是搞得太過火也不行,不過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卻是歷年來最有趣的事情了。

知道內情的會員都明白,俱樂部的經營也逐漸腐敗了,玩不出有趣的花樣,縱使會員、俱樂部員工素質優良,最野蠻的遊戲也不過至此了。他們明白自己是被生死受限了,所以嚐不出更血腥的美味,享受哲學因貪生怕死而受辱。

他們因為畏懼而感到驚喜,Zera渾身是危險氣息,看似純真,卻又急於毀滅自己。他們看得出她逃避社會「應該做的事」、「應該想的事」與千千萬萬不應該去違逆的事情。

她給他們一場洗禮,然而卻也無法避免的挑起糾紛。

俱樂部本身早已死去,是她讓它存活了過來,讓它得以在一個月內又在夜空繽紛四放。

他們啊,感激她的獻祭。

黑騎士從不畏懼死亡,但他遺憾的是,這英雄式自殺恐怕不會再來了,他無法死在他的舞台。之後就像落水狗般逃竄的景象揪緊心頭,他的美夢無法成真,他想起自己過去的女人們,使他傷心的女人們,無緣看他榮譽死去的模樣而痛苦著。

只是Zera願意陪他死,那何嘗不是神的恩典?他想起被自己拖累的女人,想起自己的悲情與不幸又好好端端的殺死Zera的青春,便又搥胸頓足了起來,這一折騰,那小腿的傷又更加劇痛。

兩天後,黑騎士與Zera在天亮前離開了,二十四的小時後,前腳才抵入目的地,烏頭一幫人便出發了;他們像劇毒的精蟲般熱烈的姦汙每塊土,直至看著某一處寒葉竟已結成霜,才更加竊喜黑騎士兩人的寒冬並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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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0932 發表於 2006-9-3 03:57:40

★        12.

這是發現Zera屍體前的事了。

Blanche上班時,有幾個體魄健壯、目露兇色的男子打聽一名女子的下落,照他們描述看來,那人定是Zera沒錯,她所憂心的事情總算發生,幫派的人找上來了。現在她好後悔把Zera趕走,Zera的處境當時這麼危險。她究竟衝動什麼?Zera的正義都是為了她,縱使怎麼不好,也應先袒護到平安無事再說

但Blanche不由自主回想起Zera作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

強暴她的人,叫做阿B,是青海幫老大的乾兒子,為人海派重承諾,無奈性情淫蕩,經常靠著名號逞兇作惡,一連七、八個女孩被他姦污都敢怒不敢言。

Zera先是獨自一人觀察阿B作息好幾天,且為了怕連累Blanche,也裝作兩人完全不認識。待她了解阿B的舉止性格後,就畫了個大濃妝,婀娜多姿的走向他。這阿B見這新面孔主動獻身,下半身便躍躍欲試,急忙拉著Zera的手撫摸自己的私處,讓她佩服自己。Zera強忍噁心,輕聲細語的在他耳裡說:「要到我那去嗎?」

阿B一向自己採取主動,對這自稱咪咪的女子難免有戒心,還在躊躇猶豫當下,咪咪叫來了兩杯啤酒,兩人一同玩喝交杯酒的遊戲。最後在Zera強勢灌酒下,醉意襲人,阿B也模模糊糊答了應。誘騙成功後,阿B並不明白自己早被下了藥,兩人前往Zera預先準備好的房間。Zera將阿B身體反過來趴在床上,並把他呈大字型姿勢綁在四邊床柱。

等阿B醒來,發現眼睛被矇上,又感覺一陣清風襲來,明白自己身體正光溜清涼,才警覺事態嚴重而擔心受怕起來。

Zera見他身體掙扎擺動,明白他已清醒,左手拿著假槍抵住他的頭厲聲喊道﹕「等等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要說來吧,來吧,懂嗎﹖要是你說出其他求救的話,我立刻殺了你,我會一直在旁監視你,懂嗎﹖」

「幹﹗妳到底想幹嘛﹖我…幹﹗」阿B話尚未說盡,便被Zera拿槍重擊頭部「砰」一聲,阿B腦門彷彿已被打了一槍,Zera搶著說﹕「幹你的頭﹗我要你說什麼,你重複一遍,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來…吧﹗來…吧﹗」阿B萬般不甘願,可是命只有一條,這賤女人早就計畫好了。

「不管任何人說什麼,你只能這樣回答,不然我一槍斃了你。」

隨後她走出屋外打了電話,叫了約好的人過來。十五分鐘後,一名體態粗獷,長相如礦石的人穿著無袖緊身黑衣走向Zera。

他怯生地說﹕「真的一次五萬?」

這人叫Kevin,從事性交服務,不分男女,一般開價為五千,頭一次接到這麼高價令他受寵若驚。他也擔心是陷阱,但這女的說,這位客人是有名的企業少東,有被虐癖,要他一邊狠狠拿皮鞭抽打,她則一邊必須拿槍抵住他的頭。事成之後,也切勿將此事說出去,服務滿意還會再找他。他看這女人氣質談吐都訓練有素,清澄的眸子也不似說謊,反而可惜她竟為那種禽獸老闆做事。

Zera出手大方,一疊厚厚的現金緊塞在他手中﹕「現在先給你兩萬,做完再給你三萬。你確定維持一個小時ok?」

「當然ok﹗」說到這話兒,他可得意了,一邊更連忙將現金收在紅色手提包內。

「這是一隻假槍,給你檢查一下,但辦事的時候別說破,我老闆喜歡新鮮。」Zera怕他起疑,預先該串通的也謹慎而行。

就這樣,阿B任人姦淫又百口莫辯。那一聲來吧﹗像是助興般,讓Kevin肆無忌憚,他屁股雖疼,但皮開肉綻的背部更疼,內心的屈辱憤怒更源源不絕湧上。在他以為結束之際,那咪咪臨時又說要加錢,令人又狠很折磨他一個小時。最後他被打了不知什麼針,又昏迷了過去,待他醒來,已躺在溫州街附近的人行道上頭。

幹﹗這女的要被他知道是誰,找人輪姦數百次都不夠。可這不光明的事情傳了出去,他顏面何在,因此只敢私底下進行搜索。就在發生事情的五天後,他徹底瘋狂了。

那女的竟然把他跟人性交過程,PO在網路上下載,裡頭她和那男子均只有下半身且還打馬賽克,而他從頭到尾徹底的被攝影下來。無論是照片、影片通通都有,上頭還註名:青海幫阿B,並將他手臂上青海幫圖騰刺青龍特寫放大,他的龍是紅色,每個高階級老大顏色都不同,內行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誰。

當他藉由特權把那些不堪入目的東西砍掉,卻早已一傳十,十傳百,透過網路無限的複製,他幾乎是毀了。警方想找他說明,他也硬躲起來不現身。媒體到處追究他的醜聞,其中一個該死的標題寫著﹕「因果循環,姦人者被人所姦」,他簡直快殺人了。還有一些八卦媒體將他過去事件拼湊整理,出了一個淫人專案,讓他差點持槍去掃射媒體總部。

乾爹也氣極了,替他不捨又顏面盡失,可將台灣翻遍,也找不到那名自稱咪咪的女人。一名資深幹部私下揣測會不會是虎神幫下手,因為兩幫近來正在爭奪萬華、桃園、三重一帶販毒地盤,外加阿B之前又得罪過對方老大的女兒,也許他們挾怨報復也不一定。一番思索下,青海幫也認為相當有可能性,且虎神幫趁內亂而動作頻頻。於是在幾乎確認兇手後,青海幫號便號招旗下弟子,準備開始世紀龍虎之爭。

而那名叫做Kevin的男子,終究躲不過制裁,他的私處特徵明顯,早被同行扯了出來。最後,他從自家五樓跳了下來,當場斃命。據說死時,手裡緊緊抓著千元現金,一場悽涼的紙雨也隨空灑落,現場沒有人敢去撿拾。

這就是Zera 犯罪的全部,Blanche即使不用她說明,透過新聞也能揣測出幾分真相。這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的正義,至今仍是一場矛盾糾纏,夜夜折磨Blanche的心智。

基督徒認為地獄裡的刑罰可以真正具體感覺,天堂則有享受、卻說不出怎樣的享受。神啊﹗這是不是就是地獄,Blanche已承受不起。

★        13.

“他們應該踏往荒蠻、應任意席地而睡,應是這樣的!”

逃亡之旅並不如預期顛簸,反而相當吃得開,黑騎士總算大開眼界﹔另一方面他回想自己所期待的漂泊苦難旅程,與現今優渥處境比較,內心著實感到失望,那猶如史詩般的悲壯音樂已悄悄轉換為悠揚舞曲。

沒有大海驚濤駭浪,沒有礁石暗藏危機,他這名勇者等於毫無用武之地,沒有敵人,強大又有何用?黑騎士拖著病厭厭的腿,舉步維艱的跟在Zera瘦小背影後頭,自己在她灰濛濛的影子下似乎渺小許多。

Zera機伶的找了個好地方,天衣無縫的天堂,這棟二十樓大廈、甚至有佔地百坪的花園,花紅綠葉亮麗一片,好不寂寞。只是大廈冷冷清清,毫無人氣,配合這秋冬氣氛更顯得落寞,而許多設施也尚未完工,走廊上仍遺留零散的建材。

他直覺Zera對這巍峨建築也是相當陌生的,但是她只有剎那間的踟躕便精準掌握方向走到目的。幾乎是還沒到門前,只聞「卡」一聲,屋子就等候人大駕光臨。

Zera大方轉過頭來,像女主人似的,只見那神秘眸子隱隱發亮的說﹕「這是公爵幫我的,他說這是國王正建設的未來社區計畫,因為計畫出現了問題,所以暫時停擺一個月半後才會再度開工,烏頭絕對想不到我們在國王的地盤上。

這間屋子是最先完成的,類似樣品屋功能,公爵把鑰匙、這棟大廈建築藍圖給了我,他說桌上有一個PDA遙控,可以控制瓦斯、窗簾、冷氣、門鎖、電視,而且連網路都安裝好了。」

她輕握住黑騎士的手,將他愉悅的帶領進來。黑騎士感覺輕飄飄的,更察覺不出自己已踏過了門檻。

室內約四十坪大,裝潢很講究,桌面上的櫻色粉嫩的乾燥花碎了一圈,四周皆是有海洋意境的裝飾,貝殼、紡紗、玻璃珠等總總元素像是踏入言情小說裡所描述的矯情造作,不自然卻設計性地擺放在那。所有的隔間也相當透明,廚房跟客廳只隔了吧台,主臥房附有衛浴,且有一大片的落地窗,空間顯得無限延伸。而透過落地窗望見的是花園右側景象,視線往下便發覺有一個女子雕像以躺姿趴伏在草地上,身形優美,像是不知人間憂苦的女神。

另兩間房則設計成和室,各有一片屏風,上頭的圖案所描述的是日本蒲島太郎的故事,所描繪龍宮、海洋的豐富景象十分精緻。

黑騎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住在這裡!以往在俱樂部,也只是專門給拳擊手住的小套房,待遇並沒有特別優渥。而Zera倒是顯得很冷靜,開始從沉甸行李拿出準備一個月的乾糧、泡麵、罐頭、醬料、碗筷、洗衣精、洗碗精、沐浴用品…等,細心的放置整齊。她一派輕鬆模樣,似乎在人生裡只是放了一個月的長假。

最後她拿出自己的手提電腦,接了網路、喇叭,便上起網來。這一切伶俐順暢而無視於黑騎士的行為,讓他好生落寞。Zera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禮,便輕
拉他的衣袖暗示性邀他坐在身邊。

    Zera登入自己睽違已久的信箱,五千多封的垃圾信一次就被爽快的清除,最引人注目的,是Toy從她失蹤後近兩百封的語音來信,前兩個月是不斷的呼喊她回家,後四個月有歌唱,也有口唸日記,像新聞報導般的注重口氣,內容形形色色,終究引起了她相思的念頭。

一時Zera並無法立即讀取所有信件,正按下「重新整理」並沉思的同時,一封署名公爵的信心有靈犀般的寄了過來。她直覺是一個契機,便直接讀取,黑騎士則仍在恍惚狀態,覺得這一切都過於順暢,太不真實。應是亡命之徒的人,卻悠哉輕鬆,比窮追猛打的烏頭一行人幸福太多。

親密的開頭,便讓Zera眉彎眼笑。

親親吾愛﹕
這就是我為妳兌現的愛。
    本文下面有一個附加檔案,這是我送給妳的第一個禮物。
公爵

Zera立即下載開啟,她很感激公爵為她所作的一切,幾乎沒有男人對她好過,只有他是這麼珍惜。她細看後,終於明白皇后悽慘眸子後頭的秘密。

第一篇章★皇后
皇后原本是個清純可愛的美人,從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一日,她的親人欲將她許配給當地家境富裕的鄉長兒子,她內心是萬萬不肯,卻有苦難言,因為她深愛的人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二哥。和她熱戀的二哥卻因私生子所產生自卑心給迷惑了,他胡思揣測,最後狠下心離鄉背井到城市去打拼。

皇后知道後傷心欲絕,一片痴心下也尾隨而去,但來到城市的她,半生不熟,最後被人哄騙作舞女。三十年過了,她始終找不到二哥,而青春年華也已盡,只能視肉體和愛情作為金錢交易的手段。

在糜爛的環境打滾過的她,心靈也早已徹底腐壞。她老練又風韻猶存的資歷讓一些年輕小夥子迷戀不已,其中一名有錢少爺是她大顧客,在激情無數之後,她才赫然發現那是她二哥的兒子。受到刺激的她,一時把少爺的命根子給抓斷了,從此她就幾乎徹底消失在這世界上。

國王俱樂部是她最後的棲身之地,一直過著「清心寡慾」的日子。
待續…

黑騎士在緊要關頭總算沒錯過這篇文,只是不明白公爵這麼做的理由。

「妳說他這是給妳排遣寂寞用嗎?這故事好假卻也好真。」他不解的問。
「我相信是真的,只是沒想到皇后居然這麼悲慘,公爵既然出賣了別人的秘密,自然就有其用意吧!」
「如果他同時也出賣妳了呢﹖」
「我只有命一條了,如果你不想奉陪,你可以走。」Zera衝動了起來,面對在乎的人,她毫不掩色。
「我可以的,我無所謂。」黑騎士怎能捨棄她,基本上他同樣也怕寂寞。

兩人沉默半晌,之後Zera似乎有所領悟而搜尋開啟了好幾個網頁,她轉身離開,用眼神暗示黑騎士詳讀。那些都是與她相關的社會新聞,她明白唯有讓黑騎士了解自己的「罪」,他才能不再質疑。

「這叫阿B的人應該是受到報應了吧,但設計陷害的人也死了一個,得不償失。」黑騎士對這新聞仍有印象,鬧得沸沸揚揚的,想不清楚都不行。

待Zera把來龍去脈簡約敘述一遍,總算黑騎士才是聽得一愣一愣。

一旁的Zera正焦慮的暗忖黑騎士會怎樣譴責她呢﹖可依黑騎士個性,也許都不會發表什麼吧!只是一味的寬容也說不一定。各種揣測都令她不安,會不會至此她就失去唯一的支持者呢﹖她並不善良啊﹗她肯定是有仇必報。

黑騎士終於從靜默中開口﹕「我佩服妳!沒想到我跟妳都不容於社會啊﹗」

Zera明白那口氣出自真誠,她又找到一名知己了,在這氣派舒適的屋內,也真的徹底沒有隔閡。這一安心下,她又多說了關於自己的事情,但她隱瞞了人物的真名,因為她明白一切都只是開始。

★        14.

秘密是條既曲折又走不盡的路,隨著永恆、真理悠悠長存。它包容著精神不滅、靈魂永在的信念,幻化成每一則軼事傳奇,每一句私密話語,每一個痛徹心扉。Zera喜愛這裡,因為永遠挖掘不完,又能保持新鮮的產物,在世界早已絕跡。

秘密能夠拯救性命嗎?秘密只是無限的包容秘密,總讓人無法徹底懂得,那才是最大的胸懷﹔一旦深陷秘密的漩渦,自己也完整的被收藏。

黑騎士耿直剛強的思維怎能懂得?他止於第一象限,在探下去,便是極限。即使宇宙當真有並存時空在發生,他也只相信感官所發現到的,過度複雜重疊只會搞混他的人生。生命應是當下所感受的,而非思想的對話。

他尚不明白的是,故事一開始他早已是氣沫的命,馬不停蹄奔向黎明,奮不顧身的虛妄活著。Zera是顆閃亮剔透的氣泡,七彩反射在膜的表面,裡頭包覆著世界僅存的氧與最純粹的悲,隨風搖曳升緩到死亡的距離,那蜻蜓的吻「啵」一聲,便不存在了。

也許一開始便被視為不存在,只是真正的消滅,反而讓人若有所失。這恐怕是Zera家此刻的感受,說不上難過,恐怕也不太快樂。Rebecca自從領悟到Zera性情的轉變,便不再真心待她好,那麼偏激叛逆的少女,只會處處讓人傷心。
但她莫名離開著實也造成家裡不小的衝擊,社會罪惡籠罩著每個成員的命運,也才讓人驚愕發現Zera實在的遭遇。屬於他們的罪惡感受,一再地締造真相,這是Zera料想不及的,因為她老把人的壞想得過於愚蠢,而沒發現人精明地領悟。

Rebecca猜測,她小心翼翼收藏的日記,恐怕被Zera翻蒐看過了。性子極烈的Zera得知事情原委就離家出走了,肯定是這樣沒錯,她的猜測一向精準無誤。當Blanche告知他們,Zera那天晚上默默收拾行李離開的事,她還不大相信。但半年過去了,她也只好死心接受,切莫誤會,她並不是希望Zera回來,只是整頓好的秩序被活生生打斷令人惱怒。

瞧﹗每個人都若有所思模樣,為家庭毫不盡心,就連她瞬時也忘記自己優良的習慣。過去一大早,她忙於張羅早餐,準備好一份貼心營養的食物;隨後她啟程上班,路途上絕不圖私利的破壞任何一個交通規則,就算天塌下來也一樣;接著她認真辦公,作事不苟且卻也通達人情;回到家,又張羅一頓豐盛的晚餐,飯後在同Cora一起洗衣打掃;更晚還要叮囑Toy功課進度。

現在卻三心二意,煮好了菜才發現沒煮飯,每一天處理的事情都慢了半拍。她厭惡自己的動搖,這是不應該的。

她生命沒有多餘的時間,雖比離婚前更忙碌卻是異常快樂,因為那成就是屬於她個人的,而非義務。凡是文明點的人(或者說客氣的人)無不激賞失婚女人的偉大,一手拉拔孩子,一手拼事業,一手照料家裡,就跟千手觀音一樣無所不為,只差沒被供奉在檯面上。這是接近解嚴以後女人所受到的肯定,她謹慎言行,對人無不是充滿善待,這精心累積的一切,只出現一個汙點,就是Zera。

過去的Zera,天真良善,是多麼體貼操勞的母親,對於她父親的花心殘酷,更是憤怒而力挺母親,直至九年前,前夫因為債務糾紛而失蹤,這才不成為她們的話題。而往後Zera心中更是怨恨父親不遵守承諾,這些Rebecca通通明白。甚至公公百般刁難Zera時,她也阻擋了一番;因他不准Zera補習、不准Zera出席家族聚會、不准Zera作任何解釋。說是Zera的命格天生剋他,且主星七殺,不調教來壓壓她的銳氣,恐怕哪天處處跟他作對。

公公所謂的調教,便是讓她成為無用之人,沒有地位、沒有能力,甚至也不讓她具有德行。這些在Rebecca尚有經濟壓力,需要公公資助時,她勉強配合他,他說是疼惜媳婦,不如是疼惜長孫Toy。Blanche命就沒這樣好,雖不受爺爺為難,卻也得不到善意回應,失去父親的庇蔭,只能孤伶的自力更生。Rebecca很喜愛姪女Blanche溫順的個性,雖較為沉默難懂,卻十分合她意,有餘力便私自資助她。

像她如此賢德的女性,Zera卻恨她。她明白為什麼。

自從三年前和Cora同居後,她的孩子隱約明白她們不尋常的關係,她有自己的私心,不說破而免強他們忍受。Toy沒有表示什麼,他忙於補習外加心態仍幼稚,曖昧的情感難哪懂;Zera就不同了,經常細膩的問東問西,Cora一時抵抗不了,把她們高中如何認識、交情多深都交待的一清二楚。

一年前某天的艷陽午后,她們趁著一同計畫的休假,在房裡纏綿悱惻、耳鬢廝磨。當時Cora滑潤的紅舌正細舔她豐厚的果蒂,而她愛撫著Cora如瀑布般的黑泉髮絲,並隨著身體細細快感而不停搓揉著。這高潮當下,被一雙憤怒赤紅的眸子給揪個正著。

當天一早,Zera就偽裝身體不舒服請了病假回來,在門外等候多時,察覺屋內沒人走動才靜悄悄的開門進去,沒想到查驗的結果竟是如此不堪,她當場就發了飆。

她將長日推敲的結果一併說了出來:「妳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場設計,妳根本就不愛爸爸,妳只是需要婚姻。爸爸他天性的風流妳是曉得的,妳根本就知道,卻還是要嫁給他。妳根本就期待悲劇發生,妳在對家族作交代,妳在對社會作交代。可是我們呢?被妳犧牲、被妳欺騙,我們盲從的支持妳、愛著妳,可是妳卻一點也不誠實。為什麼妳讓我這麼痛苦?為什麼我要承擔妳的秘密。」

赤裸裸的被指控,Rebecca既是羞愧又是憤恨,更聯想起當年母親也是在相同情況下,無情的對她責罵與怒吼。為何她們要這麼悲慘。誠實是罪、不誠實也是罪,費盡心機所得到的尊重,Zera竟敢大膽的汙辱蔑視。

Zera哪能明白她活著的辛苦,受社會承認又是多微乎其微。了解她底細的人幾乎都曉得,Rebecca是一個天生的同性戀,是一個不愛異性的女人。

用這樣的心機的活著,不是她的錯。女人到了一個階段便需要婚姻保護自己的「生活」,否則哪抵得住社會的詆毀。不是老處女的叫著,便是妳能力德行問題,更或者說妳精神異常。父母親又留不住妳在家,親戚們說三道四的,說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教育到高中又何用,貢獻不了家裡。

父母都還算是明理人,倒不跟外面流言蜚語一般計較,只是當母親發現自己的性向,便無法控制的激烈抗議起來。她把她關在家裡,開始找對象讓她結婚,渴望藉由婚姻使她正常。最後她透過絕食來自主婚姻,她選擇一個「機會」結婚。

她看漲了社會未來的趨勢,就如同看準資優股般,她立刻買進。離婚結婚都是她計畫中的事。女人地位的提升也是預測好的。這近二十年的浮沉,Zera懂了什麼﹖

也就那一天開始,Zera和Rebecca母女決裂正式展開,而Toy毫不知情,只是悠哉過著資優生忙碌的青春期。他以為Zera的叛逆只是跟隨時髦,有一天她的本性會回來,他如此深信著。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0:53 編輯 ]

a90932 發表於 2006-9-6 23:45:24

★        15.

第二篇章 ★國王
國王背叛他的情人,變心娶一名富有千金為妻,從此青雲直上大富大貴。為了經營事業,他不擇手段,併購壟斷、設計掏空,明的不行就暗的來。表面上又維持公益愛心的企業形象,建築、金融、通信、媒體各行他無一不參與,隨著王國版圖日益增大,他的野心隨著事業轉移到情慾。

      國王癖好獨特,卻沒有任何場所能滿足他的私慾,國王俱樂部是為了滿足他而誕生,是他掌上玩具。一日,他的兒子被一名風塵女子給抓傷生殖器導致無法生育,他不但不怪那名女子更間接使她進入他一手成立的俱樂部。而那名女子假裝不明白國王是誰,也不強求明白他有何用意,只想安靜度過她的餘生。他們彼此冷漠,各司其職,也相安無事。

隨著時間,俱樂部帶給國王的快感銳減,他再也想不出更有趣的玩法,直到妳的出現。

相信妳已明白國王是誰,皇后是誰。
化名/國王,本名/傅家俊,更名/傅豪天
化名/皇后,本名/傅家琪,花名/夢露

這是一對無法相愛的戀人,三十年前,他們是兄妹但私下彼此相愛﹔三十年後,在俱樂部他們是國王皇后,在這自由的國度卻無法相愛。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般想念,
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妳放在心裡;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對待愛妳的人,
掘出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
—泰戈爾

這是公爵第二封信。

俱樂部的源頭,竟是從一個亂倫禁忌開始。Zera突然明白國王想創造、證明什麼——他要一個肯承認他的世界,一個以他為王的世界。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順,幾乎喪失繼承權,不然就跟備用輪胎一樣,處境與傳統女人差不了多少;兄妹相愛的可能性,又比私生子地位更難纏,親人為何不能相愛、生子,科學與歷史都有其證明:近親結婚易產生有缺陷的基因,社會採取的是以優生學角度來延續後代。

早期的瘋子、智障、遺傳病人,都是人類的麻煩,人類的恨。一個有「缺陷」的人,會增加社會成本,影響社會進步,剷除他們,就是文明的條件。社會無法容許大量的疾病,所以改善制度,所以變成禁忌,用道德包裝,用罪惡控制。

一起成長的兩個人,原本就容易相愛,這不就是親情總讓人最無法割捨的動人之處?因此Zera明白國王跟皇后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疾病是錯誤的、是弱勢的,就如同她的心態也被稱為「反社會」,她也是一個充滿缺陷,等於染上重病的人。

在社會強勢主導下,她形單影隻的,能到哪呢?她無藥可醫了,雖然Blanche曾建議她去投案,這樣她的病好了,社會就會原諒她了。她能嗎?她可以這樣窒息的活下去嗎?

最近她經常吸不到氧,那細小的鼻翼不停縮放,健康的氧卻懶洋洋的呼喚不來,僅是一毫一毫的慢游進去。她明白自己或許活不了多久了,只要討回那瓶汽水,她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還猶記那日下著濛濛細雨,父親莫名的失蹤,她的期待也隨之落空。但她不輕易妥協,往後只要有機會她便坐在客廳,癡癡等待電話,她深信或許父親有所交待的,他不曾失信過啊!某個星期五,爺爺難得在電話和她說上幾句,他喉嚨像卡著痰粗聲粗氣的說:「汽水?爺爺乾脆給妳彈珠汽水好了,你爸怎肯把配方給妳,那瓶汽水的配方是我傳給他的,然後只能再傳給妳弟弟。爺爺的事業未來就是妳弟弟的事業,妳啊…」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硬聲掛斷,Zera半句也不想再聽,她好氣,淚水撲撲簌簌落下,她伸出小小的手迎接傷心,那一小滴黏稠的恨,似乎就在此刻栽下;而話筒一端的爺爺正惡作劇的微笑著。

等到年紀大一點,Zera才陸續得知爺爺只是製造汽水瓶的人,擁有工廠設備卻沒有研發汽水能力,幾年後工廠也倒閉,他便開始經營超商生意。她雖然氣爺爺耍了自己,當那番話她卻無法忘懷,因為父親像汽沫消失了,她獨一無二的汽水在哪呢?也許根本不存在過。她悄悄打開過弟弟的汽水,那瓶汽水只有殼是特別的,裡頭裝的只是普通清水。

母親說父親是因為股票失利,欠了好幾千萬,又跟地下錢莊週轉,甚至被恐嚇追殺,不得已才「跑路」。印象中父親斯斯文文的,她不明白為何闖下這種禍事,但她實在原諒父親對她的偏差待遇,也厭惡股票這種虛幻的產業。

而母親居然是有設計性的結婚,她的出生注定就是缺陷,更讓她憤恨不已。她不是先天的患者,而是被設計的。她不恨母親是同性戀,也並非無法諒解異端性向的困境,只是為何母親要成就自己而犧牲別人呢?她沒有完整的家,沒有明確的立場,更得不到父親的愛。母親四處炫燿自己的本領並享有忠貞的名譽,她這清高模樣,Zera無法容許。自由解放了母親,卻束縛了她。

Zera一直都期待自己的完整啊!但既然起點就沒有公平可言,那她也不在乎了,只有死亡是公平的界線,過程不斷洗腦別人、壓迫剝削、壟斷競爭不就是資本的「自由手段」嗎?她要效仿,也不再欺騙自己這社會其實很自由。

不能快樂,就極盡哀傷吧!就是別人的享樂心態辜負了她,不是嗎?她何必與他們為伍?她不要再被傷害了,她寧可傷害別人。

★        16.

縱使全世界都愛他,他也必須偽裝,學習各種擬態活著。活著實在太辛苦了,一會兒競爭、一會兒團結,既分敵我又政治合作,他實在不想懂這些。為了抵抗這些偽善,他決定要徹底包裝自己,完全的扮演另一個人。

Toy天資聰穎,又獨得厚愛,從小幾乎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唯有姐姐Zera總不按理出牌,處處阻撓。他明白在家族中,他與她南轅北轍的地位,可也不因此瞧不起她,這是Toy最為貼心的禮讓。他是愛姊姊的,因為她過著他所憧憬的生活,如果她反抗命運成功,他便替她喝采﹔但卻從不實際參與,因為他也自身難保、無力回天。

他不愛唸書,可是全世界都逼他,他不太明白書跟前途有什關係。若以賺錢來說,是靠頭腦、手段、經驗、運氣,那麼錢途自然為你開。他一路承受資優生的標籤成長,私立小學、國中、第一志願,這是他被預設的路、也無從選擇,他不明白為何好好的人生竟有二十多年在上學。他厭惡學校這樣循規蹈矩的地方,處處限制人,一鳴鐘響控制作息,老師教得好尚可稱為如沐春風,老師教得差像被抹上爛泥巴。天啊﹗這是什麼世界,很少有老師能迎合他意,一堆私德智識有問題的,他能耳聽不聞視而不見嗎﹖

老師就在你前面啊﹗社會說抗議體罰,但體罰消失了嗎﹖沒有,反倒淪為發洩情緒的工具。這些人好生可惡,但學生只能壓抑、壓抑、壓抑,抑或被美好前途這樣的思想給誘惑了,拼命的唸書、唸書、唸書。他必須感謝上天給他天資,他不需太費心,什麼都記得住、領悟得了﹔但他必須偽裝愚笨,偽裝很努力,才能受到敬愛,才能在競爭環境下正常生活。

很小他就領悟到,天才活得太可憐,不斷的被開發、被榨乾潛能,享受榮耀,也承擔悲哀。被人用異樣眼光看著,羨慕、忌妒、好奇、敵視,善變的眼光是天才臆測不來的。

所以無論如何,他手上總拿著厚厚的課本、參考書、考卷、講義,而且還要畫上密密麻麻的重點與筆記,天才要偽裝凡人是很辛苦的,但這是他思索之下決定的人生。迎合家族的期待,也不使自己過得太辛苦,悠哉悠哉、戲看人生。

他並不想跟這個社會競爭,太累了,何必讓自己身先士卒。而Zera卻不是可以輕易隱瞞的人,總說他陽奉陰違,混蛋一個﹗他印象最深刻的,是Zera說過的一句話﹕「可以主宰自己生命的人少得可憐,命運和機會就是我們的人生,而我會主動選擇翻牌的機會,雖然我們只能從受限的選擇得到假象的自由,人生至少狂妄一次也好。」

當時她眼神迷濛,對這世界彷彿已灰了心,就是那一天她搬到Blanche那,從此沒消沒息。

究竟Zera翻了哪些牌,他不明白,但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令人恐懼,因為都是真相。他很怕姊姊說出他是天才的事實,使他狡猾偷巧的事蹟洩了底,但她卻一句都沒有,他終於明白那是姊姊疼愛的方式,凡是不阻撓別人、不傷害別人的舉止,她是不會妨礙的。他相當感激涕零,也願意推心置腹。面對姊姊回來的日子飄茫無期,他害怕從此失去她。

Toy對父親印象並不深,只知道他說話相當好聽流暢,他偶爾才來探望他們並出去遊玩。姊姊相當惦記父親,非常珍惜他所送的禮物或任何一句話語﹔但在母親面前,卻又假意埋怨父親。他隱約明白,姊姊是怕母親以為他們被父親收買,以後心就不向著她了。這樣一來,會面的機會就變得更少。

後來父親失蹤,不知不覺姊姊的埋怨變成憎恨,是歲月潛移默化的結果,還是人心瞬時的轉變,他也不明白。

他想起姊姊小時候,非常想要父親送給他的汽水,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願意給她,因為那是她唯一向他奢求過的東西。只不過是一瓶汽水,他計較什麼勁呢﹖原本父親先給了他,是因為父親明白Toy佔有慾強,定不肯後拿,所以答應隔日再給姊姊,因為這瓶汽水是獨一無二的,製作困難,沒想到他就從此失蹤。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真的願意給她。為何千金難買早知道呢﹖

家中的氣氛至從Cora來了便氣氛詭譎,母親和Cora之間的曖昧舉動,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直覺母親變了,抑或那才是她真正的樣子﹖Toy已搞不懂人原本的樣子,文明是不斷修飾的結果,「真正的」自己早就變化,應是那出生尚矇懂的嬰兒呼吸的那一刻開始,哭泣微笑都在面對這個社會。

Zera是他唯一不需偽裝的人。罵他也好、恨他也好,都比千千萬萬的寵愛來得可貴,爺爺無限的恩寵,反倒令人畏懼。他一出生就被選擇繼承,姊姊一出生便被選擇遺棄,作出這麼殘忍選擇的爺爺,他如何打從真心喜愛﹖他只是一個工具,被栽培、被愛、被寵,當他敏銳發現自己如此可悲時,也無從反抗了。

半年了,Zera到底發現了什麼﹖他仍毫無頭緒,他深知母親有所隱瞞,卻又害怕面對真相的結果。Blanche更是可疑,交代事情不清不楚,且精神相當不穩定,不定時的哭哭笑笑,彷彿遭受天大意外般,她既不能自己解釋消失一個月人在哪,更無法解釋Zera為何失蹤。母親不追究就算了,一幅了然於心的模樣,Cora表情更像是犯罪孩子般心虛擔憂。

Toy肯定問題定是出現在Cora身上,因為Cora使他家幾近破碎,母親的袒護更讓他無法諒解。如果為了一份愛他必須作出選擇,那麼他願意。
★        17.

罪孽或許真會遺傳,他畢竟還是走上跟父親相同的路,「跑路」。啊,多麼諷刺的說法,烏頭內心苦笑不已。他只是需要錢。他經常告訴自己別被錢所駕馭,別為錢展示自己的無能,如今反而活生生當成了範例。

他好厭惡「錢」,這虛幻的紙鈔映射著人的慾望、貪婪與迫切的需要,錢只是一個功能,不能食用也無具體效能,可是億萬人受它指使。當然他無意回歸原始生活,他只是傷心父親因錢離去,母親因錢受困,他因錢而求饒。他只是傷心。

錢確實使他變成了惡鬼,四處追緝黑騎士和Zera,眼簾一張開也即時分不清白天黑夜,找不到他們心煩,找到他們卻也未必快活。他是曾說過要殺了Zera,但他沒這個膽。小惡小壞犯了還不在意,但殺人,不是他的專業。

從小在俱樂部成長的他,十分了解俱樂部的生態,他厭惡這裡,卻必須以它維生。他靠著俱樂部的收入唸上一流大學,每晚在這擔任管理圍事的頭頭,他只需一聲令下,江黎、老K、宋仔、捲毛、阿飛就照著作,俱樂部治安全靠他維持。這裡的糜爛、淫邪、暴力、噁心成為他的惡夢,他忌妒別人過著單純活潑的大學生活,而他卻得在這腐敗。

他的父親就是因為欠下一大股屁債,被國王安排到外國躲債去,但這麼多年來,一點消息也沒有。照理說他要對國王感激涕零才是,但他明白國王只是利用他而已,否則現在為何見死不救?還當作追殺遊戲在賭博,瘋了!他不奉陪,現在他只是佯裝追,也實際在追,萬一追不著,他也不會等死。

他太了解俱樂部了,一個幼稚無恥的地方,大家跟暴民一樣,玩得很認真瘋狂,那不是正常人該待的地方,停留久了就會污濁,就像他一樣。但他能選擇嗎?

為何他要成為別人的遊戲,為了那些臭錢,他也不需要死!要不是母親開刀需要一大筆錢,他也不會鋌而走險。他是有一點壞,但已經無法挽救了,在這樣的地方生存,壞是基本條件。如果心思沒人深沉、手段不陰險、說話不狠毒,沒人願意聽你的,一行有一行的規矩。黑騎士就算被下藥,依他驚人體力,也不會被打死,他只是要黑騎士倒下,佯裝輸也好,誰叫他這麼老實,打假拳需要自殺嗎?

瞧!大家都認為他是徹底的壞了,說來可真冤枉,他可是個孝子。但他不想解釋,大壞蛋的形象不也挺英勇的,一正一負,二元對立也比較符合觀眾的期待,不是嗎?

目前他派人去各夜店、pub問的結果,似乎沒人認識Zera,紅娘子一幫人早派人監視了,卻也沒跟黑騎士聯絡。已經二十天了,兩人可真是行蹤成謎。另一方面,他也開始計畫逃亡路線,如果沒本事找到,他可要有本事逃。而母親的手術費突然有著落了,前幾天去看帳戶,居然有兩百萬進帳,讓他又喜又怒。

幹!那他之前這麼賣命做什麼?害他現在一條命活著多驚險。他有想過是父親匯的款,可是父親現在人在哪、做些什麼、錢又從哪裡來呢?如果是國王援助,那更疑惑了,烏頭印象裡,國王很公正殘酷,私下不搞愛心捐助。

    暫時他不想那些了,他要去療養院探望Blanche,他的初戀。兩個禮拜前藉機去問她Zera的事情,她眼神驚恐的把他當壞人似的,但他也明白自己一身邪氣,正經女孩是避之唯恐不急。哎!他喜歡那樣的好女孩,乖巧溫柔,即時身陷複雜也出淤泥而不染,從沒瞧見她跟人有什瓜葛。

他喜歡她很久,卻沒有勇氣,只能私下觀察她。前天聽人說,她精神不穩定,住院養病去,恐怕好一陣子沒辦法上班,讓他擔憂不已。他本來猶豫是否要見她一面,但離賭博日期越近,他就更加不安,今天他終於下定決心。近期內,他要完成所有累積已久的心願,不然或許沒機會了。

他也許會死,他害怕恐懼,睡不好也沒食慾,更沒心情眼睜睜的等死。他要找她,一股強烈的動力湧出,試圖實踐他純真的幻想。他要扮演一個普通青年與初戀女孩相見。

於是他騙護士自己是Blanche的堂兄,才可以順利會面。他內心忐忑不安,急著拿小鏡子端看自己的儀表,檢查自己夠不夠正經。穿著白襯衫,黑色長褲,頭髮也很伏貼,他已把俗氣的香水、花襯衫、油亮皮鞋給省去。

這樣Blanche應該會欣賞些吧?他思忖著。

Blanche看見他,先是疑惑半晌,而後驚恐畏懼神情湧上。她激動的抓緊床單,極為困難的吐出:「我...不、認、識、她,求求…你走。」接著一串清冷的淚,如銀線順暢的滑溜下來,代替她的請求——請你走。

烏頭慌了,他不是來窮追猛打的,急忙解釋:「不要害怕,我是來探望妳,不是來找人的。」他熱情的握住她纖細的柔荑說:「我叫周雲絡,請妳務必記住我的名字。」

見她皺眉咬緊下唇,他不死心的接著說:「這也許是我見妳的最後一面,請妳務必記住我的名字,記住別人名字是禮貌的行為,我問妳我叫什麼名字?」

聽見關於禮儀的話,Blanche此刻不禁埋怨禮儀真是個包袱,只好勉為其難的回:「周、雲、絡。」內心不耐煩的想:最好別再連絡了。

「這是我送給妳的禮物。」烏頭趁她打開禮物時好好看了一眼,她真的很完美無暇,整個皮膚又細又白,猶如海灘上的白砂,會身陷那樣溫柔裡頭。

「魚缸?」Blanche見那裡頭有小魚、小蝦活繃亂跳,倒也挺喜愛的。

烏頭見她眼神開朗,心知抓準了她的心,也無憾了:「那我走了,再見。」

聽到他自動要走了,Blanche突然不知所措,要挽留多說幾句,還是熱情的道別?但最後她只是默視他背影離開,這才是正宗Blanche打招呼的方式,沉默。直到很後來才意識到,那時她還並沒有介紹過自己。但烏頭並不引以為意,他做到了,跟她說幾句話,這樣就夠了。

他並不在意父親在不在身邊、母親能夠活多久,他只是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如同他理所當然的在邪惡環境下過活、理所當然要求生。太多理所當然的事情,烏頭並不想思索太深、不想掙扎,這就是現實的條件,一但質疑了,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質疑父親為何拋棄他,他只會更難過;質疑神為何剝奪母親的生命,他只會更失望;質疑自己的命運如此悲哀,他只會鑽牛角尖,他僅能捕捉目前所閃逝而過的念頭,過即時的快樂,他僅能這樣了。

難道要不停的傷心,最後得憂鬱症嗎?他可不要。他記得Zera曾說不快樂、就別作的蠢話,如果人生可以這麼簡單拒絕,就不會有悽慘的事了。

他絕不會成為俱樂部的玩樂,即使之後要逃亡,就逃吧!沒有活不下去的時候。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0:54 編輯 ]

囧rn 發表於 2006-9-7 04:32:40

我只想說,這是一篇多麼棒的文章!!!
想請問特麗莎大大,妳喜歡一位香港作家「深雪」嗎??
我覺得你寫作的方式跟她有一點相似。
而我目前最喜歡的作家就是她了^^

這文章的題目很特別,一進來的第一章內容開頭不同於這裡所有的文章。
有點納悶為什麼沒有人進來推一下!!
我真的非常喜歡你的文章,真的很棒!!

請繼續加油,我一定會支持您這篇文章的^^

a90932 發表於 2006-9-7 23:40:17

或許是開場不夠浪漫吧

這文章是挺冷僻的
能夠得到妳的支持
創作之路也不會寂寞了

也有人說它很難懂
但無論如何
故事的發展 我已想好了
能有心 有時間寫完
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妳說的作家 我印象並不大
有機會閱讀她文章
我還很澀 會繼續努力的
謝謝

a90932 發表於 2006-9-9 04:11:29

★        18.

當Cora確實的感受秋冬寒涼逐漸打落山坡一襲翠綠時,整個景色幾乎是灰敗如土了。她黯淡的眸子看不見一絲季節更迭的浪漫,緊繃神經隨著樹梢裸露的纖細而發顫著。是過度自傷產生的敏感妄想,還是冷風吹疼她的神經,她也分辨不清。

然而有一種冷透世間的悽慘正降臨在她身上,她幾乎快死了﹗今天她察覺到自己衰老的速度連歲月都跟不上了,她快死了﹗就在這裡   ﹗她正被鵝黃色的暖牆給包圍著,但只覺異常諷刺。這是哪呢?這個聞不到她氣味的空間,卻是她唯一仰賴的地方——Rebecca承諾之地,同時也是羈絆她的罪惡之地啊﹗

她一向謙樸自持、儉約度日,幾乎奉行嚴厲的禁慾手段,只是那麼偶爾,那麼偶爾的一次解放,卻被Zero狠很不留情面的重挫靈魂。

她錯了嗎?她不斷反省檢討,是不是沒有任何一絲情慾,徹底作個完人,是是非非她就不必再抉擇、再懷疑?她不該努力愛的,難道只有徹底死去,才能省去被興師問罪、因果報應的輪迴中?

驀然,她幾乎是懂了,好驚險﹗

死亡並不是天堂,她怎誤判了呢?死亡難道能夠一勞永逸﹗她怎想到死呢?她怎能呢?切莫不該啊﹗她想起一個故事:有一天某個男子上阿里山看雲海,一時看到忘情了,那飄邈雲霧層層疊疊,彩霞猶如七彩妝點氣氛,靈光透著雲層顯現人間仙境。於是,在激昂憧憬的龐大熱情中,他毫不躊躇地縱身一跳,葬身在現實的谷底,那地獄的谷底去了。

臨死一刻,他終究疑惑,為何不是凌波微步的踏在上頭,而是不斷的墮落。

至今,仍不明白。

我們所嚮往的天堂,是視覺的,從來不是先天感受。我們所嚮往的幸福是感官的,絕非心靈享受。為了說服自己天堂存在,傳說始終是視覺化的美麗。終究害死了人。 現實是具體的,痛苦比快樂多是事實,這不完美的灰色人生,始終使人嚮往著那無憂無慮一塵不染的天堂。但是極樂西方實在過於抽象啊,既看不見、也摸不著,高人總說不說破,但究竟誰看透過了?奇妙的靈異神聖體驗記錄在別人的身體、腦海中,卻始終在天地之中遍尋不著。

所以別傻了,天堂未必有的,但地獄一定存在啊,就猶如雲海底下的地獄,看似美好,卻完全無法解脫。她不該這樣死的,磨難是不會停止的,即使就在一觸可及的世界凌虐她,她也該忍啊﹗

唯有活著,才是天堂。

Cora決定要等Zero回來,半年不行,再半年,無數的半年過去了,那自己總會不情願的死去吧﹗她不要為此苦惱了,她要活下去…活下去…她要勇敢…

在Cora鼓起勇氣的那一刻,悲慘如雲如蜃,奇異地發生了。

2005年10月某日,下午四點,Rebecca不敢置信,一分鐘前她在辦公室所接的電話。

警局的人唐突來電要她去殯儀館認屍,倉促說明在淡水河撈到一具女屍,年齡、身材、穿著都跟報案失蹤的Zera相當吻合。她相信這一定是誤會,Zera不可能死的,這麼機伶變通的女孩,這麼聰明慧黠的少女,閻王怎能狠心帶走她?

她戰戰兢兢帶著Blanche一同前往,且絕對要隱瞞Cora跟Toy,她內心清楚即使Zera真的死了,倘若,她真的不幸了,也要永遠成為秘密。她以為自己可以處之泰若的,沒有什麼難不倒她。當然她也絕對擁有信心,猶如戰神一樣強悍的Zera怎會輕易死去,她會永遠跟她對峙的,永遠的。

當管理員拉出冰櫃,陣陣傳來的濕黏腐臭味也絲毫不使Rebecca畏懼,她急忙的要看清屍體面目,但那臉卻黏糊糊的,千萬拼湊也不完全了。那層薄皮恐怕養活了不少蝦兵蟹將,白骨依稀殘缺裸露著,並透過哀嚎遲滯流出迂腐的淚。

那…屍體的淚感動了Rebecca,那不曾對生前Zera展現的慈愛徹底的畢露無疑。她居然認為那具屍骸是貨真價實的Zera﹗死人都這般相像嗎?這死狀悽慘的女孩真是Zera嗎?她想起了Zera出生時的臉,黏糊糊的哭著、喊著,就跟這屍體一模一樣啊﹗

“怎麼死的?”
“是意外,請妳節哀。”
“怎麼證明?”
“身體毫無外傷,而且十天前就有人報案看到一名女子跳河自殺,只是當時找不到屍體。”

3點59分電話的交談迴聲開始在充斥福馬林、屍臭氣味的冰冷室內,響起…

剎那,Rebecca喪失記憶了,她既不知屍體是誰,也不知Zera是誰。為何她要來這呢?為何要這麼悲慘呢?在她腦袋空白的同時,一旁的Blanche卻不再保持沉默,拉著她一搓黑色長袖猛點頭的說﹕「這是Zera,絕對是Zera,那臉型、身材無一不像,還有…」

Rebecca完全無法理解Blanche的話,明明呈現在眼前是一具腫大腐爛的屍體,Blanche為何能聯想成完整曼妙的Zera?還是自己老了,還是她記憶裡的Zera太過印象派了,那輪廓都只是幻影?

Rebecca在一片渾噩模糊中,只些微聽見Blanche向管理員承認了屍體,還說明那貼身衣物和黑色長褲是她幫Zera親自買的,錯不了﹗然後兩人不知交談了什麼,Rebecca就被倉促帶離。臨行前,還塞了一把錢給他,交代了幾句。

從她失去冷靜後,開始失憶後,Blanche怎麼說,她怎麼做。之後順利領回了屍體,兩人簡單的在殯儀館設了靈堂,最後燒成骨灰灑向大海。Blanche說Zera喜歡自由,也不喜愛別人祭拜,內心思念她就成了。

這具屍體到底存不存在過?她仍疑惑,她假想的Zera還未死,仍在跟她作對。這才是現實的局面啊﹗應該是這樣的。但看著灑向藍海那漂流白灰,她總算覺悟似的痛哭…隱藏的崩潰情緒總算大鬧,她好悔恨﹗此刻總總激情傷心也喚不回Zera。她錯了,她不該生下她,她不該讓她承受如此悲慘,她不該讓她同樣宿苦。

在Rebecca絕望時;Blanche感覺希望正降臨了。

幸好她一眼就看出那屍體不是Zera,但是她必須承認那具屍體,這是大好機會,只要Zera在這世界死去,那些人追根究底也沒用。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收買說服了員警。她暗暗慶幸Rebecc竟認不出來,瞧那身材比例,橫看豎看都不是Zera,或許是她太過憂傷,所幸自己腦袋冷靜,得以判斷。這是天大的巧合,這是奇蹟,Blanche總算透露微笑。

看在一旁傷心Rebecca的眼裡,更是直覺Blanche瘋了。但她明白,所有的表面情緒都是隱瞞真相的,她深信Blanche有著極為深切的憂傷。土耳其人認為天堂裡的享受可以真正具體感覺,地獄則有折磨、卻說不出怎樣的折磨。她曉得了,就是如此這般。

★        19.

Zera剛趕去療養院要見Blanche時,正好遠遠見到烏頭輕快的從大門走出,她緊忙躲到院外的樹叢中且暗自觀察他。她赫然發現烏頭洋溢爽朗的神情,那打扮又有別於俱樂部,活像正氣凜然的文人從瓊瑤小說走出來似的。

真是冤家路窄,還是他打聽到有關她跟Blanche的事情嗎?照理說不可能,並非她身分多神秘,而是她過去在社會的生活太正常了,絲毫不曾涉入複雜的事件,即使她曾犯下的案件,也不留證據的。她對這一點相當有自信。

來找Blanche是因為從Toy的語音日記中,她得知Blanche精神失常被送進療養院的消息。

這多麼使人驚慌,難道是強暴的後遺症,心裡累積的壓力恐懼終於爆發了?還是因為她呢?她揣測各種想法,卻無法有更合理的解答,於是她決定先找Blanche的心理醫生談談。

「醫生,我堂姐的狀況你可以稍微跟我談論一下嗎﹖」

「喔﹖我剛才探視過她,今天她堂哥才來找過她呢,妳們一起來的嗎﹖」醫生覺得她們這家人的氣息都不太一樣,這女孩看似柔心弱骨,實際卻頗為強硬。

「巧合而已。」堂哥﹖Blanche就是家族排行最大了,肯定是烏頭,可看他溫和姿態又不像來威脅鬧事的,而且他雖壞,倒也不曾聽聞曾對女人怎樣。

「老實說妳姊姊狀況並不太好,剛開始來的時候,不說不笑,半夜經常不穿衣服的在院內走來走去,好幾次被護士給阻止。最後到了半夜,我們只好將她鎖在床上。」醫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繼續說:「她對身體相當排斥,似乎穿上衣服,是汙辱了衣服,而不是保護自己。依照我的經驗,她身體可能發生很不好的經驗,需要作長期的治療。」

「不只這樣吧,還有什麼請你說,我是她最要好的親人了。」Zera明白一定還有什麼,Blanche並沒這樣脆弱,一定某個點引發了導火線,才使她崩潰。

「聽她伯母說有可能是因為她堂妹死了,受到刺激,但她吩咐我不要說給她兒子聽。」

「不可能。」Zera斬釘截鐵,莫非母親當真沒生過她,把她當成死人了﹖

「我也覺得不是,她經常喊著讓我替妳來受罪吧!我認為這是一種心裡的自我懲罰,不藉由這樣的形式折磨自己,她不會快活的。她在內心坐牢,直到她的上帝獲判自己無罪為止,她的牢獄也才會結束。她內心的秩序已經崩潰,心理建設的價值觀受到了挑戰,過於迷惑又鑽牛角尖的結果,導致她情緒崩潰。其實她忍耐度很高,有可能是因為經過喪禮儀式後,她開始反省,將自己逼到了盡頭。」醫生知道將自己私下想法說給Zera聽是不對的,但這女孩很合她的意,讓人不自主說出私密的話。

「又是她的正義在作祟嗎﹖」Zera想起Blanche小時候最愛的影片,都是關於正義思想的內容,她還一度想當女警呢﹗她這人就是作事情太過規矩、太一絲不茍,才會將自己逼入絕境。

告別了醫生,Zera失魂落魄的走在醫院長廊,究竟如何面對Blanche才不會再度傷害她﹖都是她的罪過,她的報復手段對Blanche而言當真太過殘忍。

Blanche覺得自己是始作庸者,是她導致Zera去設計阿B,Blanche已經陷入因果報應的輪迴思維﹔但Zera明白這不是她的錯,是自己選擇的,可恐怕有些話是很難說服別人。這樣想法的不同,竟造成她們的分歧。

為何非得要把罪過歸咎在自己身上呢﹖就非要悲情宿命嗎﹖Blanche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她啊﹗她要如何幫助Blanche擺脫自殘,難不成自己去投案,就是最好的治療跟落幕嗎﹖

最後她哀戚的停留在Blanche病房外,她猶豫自己是否該見她…但是Blanche卻有默契的走出來了。

「Zera﹖」Blanche欣喜若狂,她果真沒事,活得好好的。

Zera只是張開雙手緊緊的抱住Blanche,她放下了所有的堅強,柔軟的棲在她荏弱的身子上,密切的捱在她身上,像是藤蔓倚靠在細竹上生存。

「我如果去投案,是不是妳就會比較快樂﹖」

「妳不用…投案了,在社會上…妳已經死…了,妳可…以不用煩惱。」接著Blanche把之前發現屍體、私下舉辦喪禮的事情全盤說出,但她很困難的才能說出那些字句。Zera很有耐心聽完,最後不敢置信她居然作出這麼危險的事。

「妳有想過,如果某天我當真死了,真的成為無名屍,就沒有人在乎了。我沒有健保、身分證、戶籍,我完全無法在社會生存。」Zera其實並非在意,只是她想明白Blanche的心態。

Blanche似乎變了,太袒護她了。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妳死掉。」Blanche把剛剛叫周雲絡的男子找Zera與他莫名其妙探望的行為又敘述了一遍。

「他喜歡妳,目前正在恨我,他跟阿B不同一群人,還是堤防著他,但他對我毫無危險性。」Zera知道保護Blanche的方式,就是選擇說謊。

Zera終於明白自己沒有崩潰,是因為心裡的防衛機制還在運作,她還能逃避誠實的原則,而Blanche卻在社會化過程中失敗了。

Zera意識到Blanche選擇自我犧牲的方式在愛她,Blanche不是會違法的人,可是為了自己,她奮不顧身毫不猶豫的作了。只有與自己同罪,才是贖罪的方式。

Zera不懂,人為何要這麼傻呢?

原本她處在不斷逃離社會的過程中,現在得知自己「死亡」了,霎時一切都好虛幻飄邈,她還活著嗎?社會還確實存在她這麼一個人嗎?她還有必要去逃離嗎?她不懂自己叛變的動機了,也不知該為何而堅持,對抗的條件已經消失,自己呢?該何去何從…

無名屍變成了她,那麼有一天自己死去時,她會又是誰呢?

Zera莫名痛哭了起來,她好寂寞,她真的好寂寞,半年來,她內心無所依從,只是想拼命的爆炸、宣洩。她好疲累,好倦怠,當她清醒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鬼屋」,她和黑騎士的逃亡基地。匆匆告別Blanche後,她第一次感受傷害別人並不好過。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0:57 編輯 ]

a90932 發表於 2006-9-9 16:12:40

★        19.

Zera剛趕去療養院要見Blanche時,正好遠遠見到烏頭輕快的從大門走出,她緊忙躲到院外的樹叢中且暗自觀察他。她赫然發現烏頭洋溢爽朗的神情,那打扮又有別於俱樂部,活像正氣凜然的文人從瓊瑤小說走出來似的。

真是冤家路窄,還是他打聽到有關她跟Blanche的事情嗎?照理說不可能,並非她身分多神秘,而是她過去在社會的生活太正常了,絲毫不曾涉入複雜的事件,即使她曾犯下的案件,也不留證據的。她對這一點相當有自信。

來找Blanche是因為從Toy的語音日記中,她得知Blanche精神失常被送進療養院的消息。

這多麼使人驚慌,難道是強暴的後遺症,心裡累積的壓力恐懼終於爆發了?還是因為她呢?她揣測各種想法,卻無法有更合理的解答,於是她決定先找Blanche的心理醫生談談。

「醫生,我堂姐的狀況你可以稍微跟我談論一下嗎﹖」

「喔﹖我剛才探視過她,今天她堂哥才來找過她呢,妳們一起來的嗎﹖」醫生覺得她們這家人的氣息都不太一樣,這女孩看似柔心弱骨,實際卻頗為強硬。

「巧合而已。」堂哥﹖Blanche就是家族排行最大了,肯定是烏頭,可看他溫和姿態又不像來威脅鬧事的,而且他雖壞,倒也不曾聽聞曾對女人怎樣。

「老實說妳姊姊狀況並不太好,剛開始來的時候,不說不笑,半夜經常不穿衣服的在院內走來走去,好幾次被護士給阻止。最後到了半夜,我們只好將她鎖在床上。」醫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繼續說:「她對身體相當排斥,似乎穿上衣服,是汙辱了衣服,而不是保護自己。依照我的經驗,她身體可能發生很不好的經驗,需要作長期的治療。」

「不只這樣吧,還有什麼請你說,我是她最要好的親人了。」Zera明白一定還有什麼,Blanche並沒這樣脆弱,一定某個點引發了導火線,才使她崩潰。

「聽她伯母說有可能是因為她堂妹死了,受到刺激,但她吩咐我不要說給她兒子聽。」

「不可能。」Zera斬釘截鐵,莫非母親當真沒生過她,把她當成死人了﹖

「我也覺得不是,她經常喊著讓我替妳來受罪吧!我認為這是一種心裡的自我懲罰,不藉由這樣的形式折磨自己,她不會快活的。她在內心坐牢,直到她的上帝獲判自己無罪為止,她的牢獄也才會結束。她內心的秩序已經崩潰,心理建設的價值觀受到了挑戰,過於迷惑又鑽牛角尖的結果,導致她情緒崩潰。其實她忍耐度很高,有可能是因為經過喪禮儀式後,她開始反省,將自己逼到了盡頭。」醫生知道將自己私下想法說給Zera聽是不對的,但這女孩很合她的意,讓人不自主說出私密的話。

「又是她的正義在作祟嗎﹖」Zera想起Blanche小時候最愛的影片,都是關於正義思想的內容,她還一度想當女警呢﹗她這人就是作事情太過規矩、太一絲不茍,才會將自己逼入絕境。

告別了醫生,Zera失魂落魄的走在醫院長廊,究竟如何面對Blanche才不會再度傷害她﹖都是她的罪過,她的報復手段對Blanche而言當真太過殘忍。

Blanche覺得自己是始作庸者,是她導致Zera去設計阿B,Blanche已經陷入因果報應的輪迴思維﹔但Zera明白這不是她的錯,是自己選擇的,可恐怕有些話是很難說服別人。這樣想法的不同,竟造成她們的分歧。

為何非得要把罪過歸咎在自己身上呢﹖就非要悲情宿命嗎﹖Blanche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她啊﹗她要如何幫助Blanche擺脫自殘,難不成自己去投案,就是最好的治療跟落幕嗎﹖

最後她哀戚的停留在Blanche病房外,她猶豫自己是否該見她…但是Blanche卻有默契的走出來了。

「Zera﹖」Blanche欣喜若狂,她果真沒事,活得好好的。

Zera只是張開雙手緊緊的抱住Blanche,她放下了所有的堅強,柔軟的棲在她荏弱的身子上,密切的捱在她身上,像是藤蔓倚靠在細竹上生存。

「我如果去投案,是不是妳就會比較快樂﹖」

「妳不用…投案了,在社會上…妳已經死…了,妳可…以不用煩惱。」接著Blanche把之前發現屍體、私下舉辦喪禮的事情全盤說出,但她很困難的才能說出那些字句。Zera很有耐心聽完,最後不敢置信她居然作出這麼危險的事。

「妳有想過,如果某天我當真死了,真的成為無名屍,就沒有人在乎了。我沒有健保、身分證、戶籍,我完全無法在社會生存。」Zera其實並非在意,只是她想明白Blanche的心態。

Blanche似乎變了,太袒護她了。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妳死掉。」Blanche把剛剛叫周雲絡的男子找Zera與他莫名其妙探望的行為又敘述了一遍。

「他喜歡妳,目前正在恨我,他跟阿B不同一群人,還是堤防著他,但他對我毫無危險性。」Zera知道保護Blanche的方式,就是選擇說謊。

Zera終於明白自己沒有崩潰,是因為心裡的防衛機制還在運作,她還能逃避誠實的原則,而Blanche卻在社會化過程中失敗了。

Zera意識到Blanche選擇自我犧牲的方式在愛她,Blanche不是會違法的人,可是為了自己,她奮不顧身毫不猶豫的作了。只有與自己同罪,才是贖罪的方式。

Zera不懂,人為何要這麼傻呢?

原本她處在不斷逃離社會的過程中,現在得知自己「死亡」了,霎時一切都好虛幻飄邈,她還活著嗎?社會還確實存在她這麼一個人嗎?她還有必要去逃離嗎?她不懂自己叛變的動機了,也不知該為何而堅持,對抗的條件已經消失,自己呢?該何去何從…

無名屍變成了她,那麼有一天自己死去時,她會又是誰呢?

Zera莫名痛哭了起來,她好寂寞,她真的好寂寞,半年來,她內心無所依從,只是想拼命的爆炸、宣洩。她好疲累,好倦怠,當她清醒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鬼屋」,她和黑騎士的逃亡基地。匆匆告別Blanche後,她第一次感受傷害別人並不好過。

★        20.

對黑騎士而言,今晨是逃亡的第二十一天。

對Zera而言,時光彷彿千年,她已逃亡好幾世。她想起有一部日製動畫叫做「千年女優」,當她看到結局時,瞬時覺得被女主角浪漫思想給耍了。女主角那不斷向前破局的人生,從戲裡追逐幾世的結果,竟只是「喜歡追逐自己」的感覺。那被追逐的對象呢?是好虛幻的一場夢,卻是女主角思想的重點。她當時還捧腹大笑,覺得很有意思。

如今她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是不是渴望自主的女人都戀上自身的背影?因為絕不想在回頭,就佯裝望著未來吧!那她呢?她又在期盼什麼?

在無限逃亡中,曾幾何時她不在往後瞻望?她明白,並沒有具體事務在追逐她,是一種壓力的存在,無論躲在哪個殼,它依舊以無形的方式束縛她。她真想丟棄思想,找回未被塑造的雛型,從此不在被框架,但那太天才了!這世界辦不到!可她依舊想,即使是去成全一個不可能實踐的夢。

她的月經半年沒來了,從離開Blanche之後,整個經期失序大亂。它也跟著社會拋棄她嗎?自己即將以更年期方式迅速老去,開始發熱、暈眩,明明是秋冬,熱汗仍緊附黏膩,好纏身!唯有第一次見到黑騎士黝黑精壯身軀並狠狠駁倒對手時,子宮瞬時微縮緊實,像是準備崩盤排卵似的。那時她還趕緊舖了衛生棉,但慾望早流逝而過,一切都挽回不了。

她開始懷念那腥味,溫熱的腥味,不論是汩汩血流、血絲、血塊抑或乾涸的血跡,她都好想深深嗅聞一口。她甚至感覺到甜膩的血味幽幽散發在空氣中,像是摻雜著汽水,她本身就是汽水作的,連血都應伴隨著二氧化碳逐漸深沉,然後死亡並靜靜成為一攤玫瑰血紅凝滯著。

她的時光停在最痛苦的點上,沒有前進的希望了。

而永恆的這一刻起,Zera正凝睇黑騎士左手大拇指頂地,全身倒立作伏地挺身動作,他仍持續進行重力訓練,不改過去在俱樂部的習慣。他們是不同時光象限的兩個人,聚集在座標相同點上,卻天差地遠。她羨慕他對未來永遠在準備,而自己呢?一瓶汽水?

她捧腹大笑了起來。真的好悲哀,自己並不可憐啊!最後卻自我放逐的這麼瘋狂。她有個和樂穩定的家庭,有個令人稱羨的學業,甚至外表姣好,前途上光明一片。爺爺在幾年也躺進棺材了,幾乎無人仗著輩分欺負她了,究竟有什麼不滿足呢?一份缺陷的愛?

她真該滿足的,可是心態悽涼又是怎麼回事?那缺陷的歷史,那不良的動機始終礙著她。她不被期望出生,也不被寬容自然的愛扶養長大,她有病的,叫做瘋狂。她被一堆秘密壓榨的快死掉了,一堆可恥的錯誤不斷刺激著她。

一個不正義的社會惹惱了她,欺善怕惡、弱肉強食的生態使她覺醒,人為何要老實呢?可悲的道德教會了人們什麼?戰爭、凌虐、禁忌、雙重標準?不就這些?她該滿足的現狀,只是壓迫弱勢人群的假象啊!

可是她好無能為力,甚至害怕著更多秘密爆發,最後會完全無法思考,太可怕了!她感覺自己開始暈眩起來,不能再想了。

手指快速的在網拍搜尋裡打上「汽水」兩個字,她無所事事的尋找,明知不會發現什麼的,可唯有面對發亮的網路世界,她才有活著的感覺。佯裝忙碌,佯裝鏈結資訊,才能渡過虛妄的恐懼。

她不停瀏覽,不停搜尋,像是無法停止的瘋狂,必須疾速加快而不能停留。如同存在,也是不由自主的。推著她走的是時代抑或自己,她已混淆不清。

突然,朦朧間,她以為自己見到幻影,她緊凝睇著彷彿無限的未來。

她看見一個好熟悉的夢,一張希望的圖片,一個日夜不停的奢想。她的天啊!她快瘋了!她捏捏自己臉頰,試探有無痛覺,這世界當真是有希望的!

「我找到了!」Zera對著電腦螢幕尖叫,興奮莫名,引起了黑騎士關注,他連忙湊近她身邊看個仔細。只見奇摩網拍上,一張汽水瓶的照片,那玻璃瓶呈橘色,上面有著夕陽和小女孩的圖案,拍賣截止時間是六天後,也就是打賭最後期限前三天。

「上面寫著只為有緣人標價,數字是關鍵,說對它的價值,免費贈送無妨。提示:年份。現在已有三十多人標價,72、95、666、1999、2006、2046,真是什怪數字都有!」黑騎士隨興唸起有趣發現,忘記汽水和Zera緊密相關性。

「我知道答案。」她迅速標上1987,毫不猶豫。

「妳這麼確定?可是上頭說到了那天他會選擇要的人交貨,妳不怕有危險?」基本上是他怕死了,前天Zera臨時堅決要探望親人,自個兒衝出去,讓他忐忑不安渡過一整個下午,就怕她出事。

現在一瓶汽水又來攪局了!

真是該死的汽水,他沒這麼憎恨它過!但烏頭下藥找它當陷阱、Zera追逐它不停、連網拍上都要出現破壞他們逃亡,真是剋星!他明白她根本不會考慮自己的安危,她把每一天都當成世界末日,此刻不立當即行,就會永遠錯過。

「也許是我爸爸賣的,或是認識我爸爸的人,或更特別的遭遇導致它出現在這裡!最棒的是,如果它真的是我爸爸作的,那它就是我的,是我的!」Zera激昂的情緒無法抑制,她不斷揣測各種可能,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就是現在,其餘再也沒有。

黑騎士不忍打斷她,有史以來Zera初次流露赤子般的純真情緒,就像孩子要到糖吃,蹦蹦跳跳的。他只能在她身邊,盡心的守護她,以免她又作出瘋狂悔恨的事情。雖然她從不曾坦承後悔,但愛一個人就應努力防患末然,他努力為她守住最後希望。

★        21.

賣家告知消息,今晨六點,西門町二號出口見。

一個人帶著汽水,一個人帶著1987,不見不散。Zera雀躍出發了。今天。是汽水第一個悲劇。

當黑騎士連忙欣喜開門時,那愉悅之情在見到來人徹底盪到谷底。先是Zera無力的拖著步伐走進,那死魚般的表情無神空洞,她的左手緊銬著另一個人的右手,視線沿著令人厭惡的猥瑣手臂往上瞧,便是張熟悉又可恨的臉。他無奈斜睨黑騎士一眼,聳一聳肩彷彿此事與他無關。他就是「烏頭」,這幾日他雙頰更消瘦,帶著血意的眸子不知熬了多少夜。

終於,要死了嗎?仇家找上門來了。三個亡命之徒有緣的聚在一塊兒了,好巧。黑騎士警覺的觀察到門外並無老K一群人,思緒頓時失去方向,那麼究竟誰是誰的俘虜?他決定先把門帶上,靜待其觀,縱使來三個人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但只有烏頭,太過詭異。

Zera如行屍走肉飄著進來,後方跟著死靈,她的希望死了,徹底的死了。她找到汽水後,裡頭沒有配方,是清澄不能的水。她終於明白,在父親心目中,她就跟兩歲的弟弟一樣好哄。果真是男人的謊言,什麼都沒有,但她還是傻傻愛著。承諾。全毀了,如句點痛快的結束,沒有抑揚頓挫的悲苦了,從此決絕不再相信任何一件事情,所有的都從高樓墜毀吧!

只剩一個空殼,鑲嵌著1987那浮躁年代,以及贈給我的女兒,醜醜的字,醜醜的承諾。

「幹!過得可真舒適…」烏頭略微環視週遭,內心有點不平衡,哪有逃犯比追兵過得還優渥的。

「烏頭,現在是怎樣?」黑騎士見Zera比地獄還靜寂的表情,決定向烏頭詢問會好一點。

烏頭遲疑一會,吞吞吐吐的說:「鎖銬是我銬的沒錯,但我要放她走…她不要,死不肯的,硬把鑰匙給丟了。」說完,又故意抬起右手展示。

「我不會讓你走的,你把話說清楚,汽水到底是誰你的?我爸嗎?」Zera冷然的語氣,一出聲便凍僵氣氛,今天倘若不打破沙鍋問到底,誰也走不了。突然她想到一個巧合,想也不想的衝出口:「你也姓周,跟我家真有什麼關係?還是你在俱樂部的時候見過我爸?」

黑騎士聽他們沒頭沒尾的對話,立即還不能意會。但他可以肯定那個賣主就是「烏頭」。還真被Zera說中,網拍那瓶汽水的人,不只跟他父親有關係,還跟他們是仇人哩!

「你怎知道我姓周?幹!誰講的!」差點他又下意識的捉住Zera衣領,但不可以,已經完全無法這樣做了。

「上次你去醫院探視的女人是我堂姐,堂、哥你忘記了?」堂哥兩字她刻意拉長聲調。

烏頭真的傻了,他愣在那裡化為石膏,整整一分鐘,思想是空白的。他不怪世間巧合事多,他只哀怨他媽的上天捉弄人啊﹗幹﹗機車上帝﹗人連無意的謊都要計較嗎?他記得一開始自己對Zera也頗有好感,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好像看著自己另一張臉,特別想說出秘密。

Zera給人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在這裡美麗又純真的臉太多變了,所以外表示靠不住的;但有天夜裡悱惻纏綿的夢境,那銷魂春夢,對象無疑是「她」的感覺,如今回想起來竟有初次手淫的可恥感。

見烏頭變傻頭,且大概也是不肯說實話的人,黑騎士為了不使關係繼續對峙,善意的提個醒:「Zera,公爵又寄信來了,標題是烏頭,我正等妳回來看。或許妳根本不用問,真相都在裡頭了。」他甚至感覺到烏頭溫和太多,對Zera自私的好起來,彷彿真有一層什麼關係似的。

頭一次Zera害怕看這封信,但她寧可死也得知道,手指戰戰兢兢的點進信件…果真癲狂了﹗她的私人情慾又受到挑戰,她的注定與公平又前來糾纏。她感覺子宮陣陣微酸,抗議的收縮著,一種脹痛快要爆炸。那吹脹的秘密越吹越滾,她快像氣球一般漂起,她為真相懷了孕,就即將難產了。即將要恨了…

第三篇章 ★烏頭
烏頭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從小就拋妻棄子離去。他母親是一個酒店小姐,未婚就跟他父親生下烏頭,直到三年後,他父親跟前妻離婚才娶他母親。烏頭成長是孤零零的,也是飽受委屈的,從小就在俱樂部打滾,從泊車、少爺作到圍事,甚至一肩挑起病重的母親的醫藥費。
烏頭就是你父親另一個家庭的孩子,也是你的親哥哥。你們的相聚切莫成為悲劇。
化名:烏宗明 / 別號:烏頭 / 真名:周雲絡
公爵

「啊!——啊!瘋了!真的要瘋了」Zera拔高的尖叫聲,癲狂的刺進每個人心坎裡了,不,是穿透了,她絕望的哭聲伴著血滾滾崩潰了,她內心的孤傲恨意宣洩了經期的到來。她好痛,整個陰道扭曲抽筋,緊縮成一團,不停往絕望陷進去,墮入完全屬於女人的深淵。那折磨人的酸刺,使她狠很從椅子摔下翻滾,銬住左手的圈痕又紅又燙,簡直刮了一層皮,烏頭只是顫抖的抱住她猛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痛楚的憂鬱正籠罩在他們兄妹上,無限緊密的包裹住了

這秘密真是折磨人啊!Zera當真什麼都不能作了,只是加倍又加倍的憎恨父親這一個人。她的父母都是自私又自利的人,為了自己的缺陷又使人不得以成為缺陷,缺洞無限擴張,那張力徹底的吞滅了她自己。她心中的平衡所依靠的便是那緊繫著的夢啊!假設父親是愛她的,那假設隱藏在她心中底處,外表支持的恨不過是母親的思想,不過是讓自己情緒符合母親邏輯,結果所有的假設也不過而已。

她心中篤定的高傲潰不成軍了,她沒有自信肯定她還能愛著誰。就連曾有對Blanche妥協,也一閃而逝了。她為何總是要妥協?對世界妥協、對社會妥協、對父母妥協、對Blanche的正義妥協、甚至對軟弱妥協,現在又要對同父異母的烏頭妥協。血緣就成了可以自私的理由嗎?就成了可以熱誠對待的原因嗎?就成了無限注定的輪迴嗎?

為什麼思想要以這種形式存在,要自己非得毫不猶豫的篤信著。她不要當神的信徒,她不要當所謂的文明人,她只要當自己,當自己,什麼六親!什麼曖昧都滾出她的世界吧!

好痛!她的思想在痛,更一併牽動靈魂的神經;她的身體在冷,她都縮成一團枯葉了。冬天又離自己更近了嗎?她感覺自己不停冷顫,思緒也緩慢下來,她快暈成一攤血了,整個人無限暈化。她的溫血在發冷了,在靈魂裡的熱誠也徹底被抽離。

她是一隻鬼。

黑騎士握緊拳頭,什麼也不能作,直到Zera暈了,他和烏頭合力將她抬到沙發上,淡色牛仔褲下舖了一層毛巾,兩人才鬆一口氣。

他們第一次這麼貼身的嗅聞經血的味,酸甜、腥膩,一種會上癮的味,像大麻舒緩神經,整個人都快往前飄了出去。甚至無法精確思考,讓人猥瑣的想將經血塗抹在自己性器上,也讓它嚐嚐味道。黑騎士更隱約窺見那陰道一縮一放釋血模樣,生動的吞吐出一絲絲含糊的靈魂。

烏頭則陷入不可自拔的懊悔,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屎,又臭又長的屎。有一年某個客人出了20萬,要吃一個美人的糞,剛開始偽裝自尊的人一聽到錢,全都眼神發了光紛紛暗示烏頭選她吧﹗當時負責當少爺的他拉皮條似的,介紹其中最水的給了客人,但誰料她拉的屎又臭又黑,跑來向他求救。他只好拉了自己又瘦又長,隱約還帶著米香的屎端給了客人吃。他記得那客人說﹕「美人有香汗、香吻、香肩,連糞都有香米味﹗」幹﹗那坨屎是他的。雖然後來那情婦送了十萬給他堵嘴,他至此卻領悟到,人都是既骯髒又虛假的。

所以他並不想讓Zera知道真相,像他這樣的人,就跟俱樂部裡的人一樣虛假,手段又骯髒。見到Zera跟他拿汽水那刻,他便明白替父親寄了七次都被退回來的住址是誰家,那個女孩是誰,1987是誰的出生。只要仔細一看,就明白Zera跟父親多相像,都有雙瘋狂的眸子,喜歡向命運下賭注。可是結果卻輸得悽慘,就跟他一樣…

Zera平順呼吸的小腹,究竟是什麼在崩潰?女人的天性?還是思想作祟…啊!他並不想傷心的得憂鬱症啊 !可是為何打從一出生,殘忍就圍繞著他呢?離打賭日期剩下三天,看來他只能往逃亡計畫走了。

[ 本帖最後由 a90932 於 2006-10-29 00:5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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