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罌粟13-14
朱聽薇拉著我的手，掉頭就往橋下走去，她的
聲音聽起來淡淡的，低低的，像是在對我說，
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就是有這麼傷感。」
就是有這麼傷感。
關於一個我愛妳妳不愛我的愛情食物鏈，這個
結局有夠傷感。
朱聽薇拉著我走向下面石堆階梯，一階一階，
走得又快又急，急得好像她黑色長裙底下那兩隻
高跟鞋要長出翅膀來了，根本連踏都懶得踏，就
像個墜落的鉛塊，恨不得早點到達地上。
她拉著我，一直拉著，碧潭的遊客稀少，兩個女
生拉著手走在路上並沒有引來多少目測的眼光
，然而我們全黑的打扮，卻是對歡樂寧靜的觀光
地另一種突兀的表現。
她找了一間有冷氣看起來還頗為高尚的小餐廳，
我們是唯一的兩個客人；看了菜單點了東西，
點餐的細節無須贅述，而後我才知道，一個外表
看來聰明能幹的女人喝醉了以後，比魔鏡還要誠
實吐露自己心聲。
「……妳想聽我跟嚴竹的事情嗎？」她喝了一口
酒，開口全是回憶。
「妳想說就說。」我太了解一個人要療情傷的
過程，不經過這一番嘮嘮叨叨敘述自己悲慘情史是無法重生的。
S「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嚴竹離不開她的最愛的
冷蕾。」朱聽薇摸著櫃檯調好的長島冰茶，上面
點點的水氣隨著她的指間滑落，留下了一條淚痕，
「熱情，帥氣，為人海派……她來追求我的時候，
我的理智曾經發揮過作用。因為我從她的眼神中
就看得出來……她是在我身上追求別的女子的身影。」
「那妳為甚麼又要答應跟她在一起？」我問。
「因為她在跟我『求救』。」長島冰茶讓她的臉
紅了起來，只是從嘴裡吐出的回憶還是多得跟裹腳
布一樣長。「她在渴望有誰能夠强得過冷蕾，能夠
讓她眷戀狂戀真心愛她的女人出現，她希望能靠新
的戀情去脫離身陷泥沼的自己。」
朱聽薇喝得茫酥茫酥的，看不清眼前一切。嚴竹的
渴望，不也是很多人的渴望嗎？只是她熬不過來，
敗給了那一段跟回憶糾纏的自己。
心有一塊地方，跟著過去的死一起粉碎；然而基於
生存機制，不斷不斷的找尋其他神似的靈魂來填
補心裡那塊破洞，再也不覺得守身如玉是一種對自
己負責的行為，今朝有酒今朝醉，誰知道失去會不
會是下一秒？
「我以為我可以的。而且我也真的陷下去。因為她
追女人的技巧實在太高超；所有羅曼蒂克的因素她
全部具備……」
朱聽薇像電視上那些演借酒澆愁的人一樣，一杯長
島冰茶咕嚕咕嚕拿起來灌，手腕上有杯子的水滴，
沿著手腕的弧度往下掉，滴在桌面上成了一點一點
水印子，彷彿替代了朱聽薇的眼淚。
「但是後來我還是知道我代替不了冷蕾……我把我
自己偉大化了，以為只要自己比冷蕾優秀，無論樣貌
或者身材或者學歷……愛情裡的膺品不管作得多美好
，還是比不上那個人認定的真品。」她『咚』的一
聲，重重放下了只剩下冰塊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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