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4-15 10:31:50

記錄 (全三章)

本帖最後由 redstubasa 於 2015-4-19 14:37 編輯

一, 有些記錄放在心底就好


看到了結果,期待過過程,卻無法預知真實。我知道我們不會永遠在一起。但是卻也從未期望過你記憶深刻。或許這段感情對你而言只是一個小小的汙點,一段只想永遠刪去的故事。但是這卻是我即使留在身後,也永遠不該遺忘的過往。
第一年的我,去了山上的學校。佇立於蒼翠青草叢之中,是二戰殘留的遺址,他們有次打趣談起此事,說著學校所及之地,都似乎埋著士兵的屍骨。校園不過四棟建築,忽起的水氣卻總能彌消視野邊緣。走入廣大的足球場,或是踩上無數士兵的屍骨。青草滑過腳腕,以清涼水珠。
好像能消失於這無邊白霧中。

冬天結束之前,滯留的寒氣刺下漫天飛雪。淹沒山,淹沒路,淹沒學校。
電線杆倒了,他們說著。
於是整整兩周沒有電,沒有網,只有每天暫時開放的熱水。

偶爾偶爾,我想起她。但第一年的興奮感,對未知事物,對未知生活,對離開過去,讓自己大部分時候都傾向遺忘。
直到有人對我告白。"你喜歡女生嗎?""我有男朋友了。"然後我想起來,是了,我有妳,女朋友。
第二年,下山。那是個狹小的社區,每個人都認識彼此,狹小的學校,從幼稚園到高中只有一百人。
我開始想家。比較頻繁的,想起妳。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你的思念越演越烈,直到無可收拾的程度。
或許是因為,除了思念你,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了吧。
每天重複思念著妳,細細的數著回家的日子,只想快點見面。偶爾打通電話,對方的聲音就能讓人心跳加速,同時帶著能夠填滿心臟的溫暖。

但是,這些都只是我單方面的。雖然我說不該等待,對方卻執著的不改意願。但是,即使是一個訊息也好,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出現呢?

好可笑的希望,嘲笑自己。一開始忘記對方的,又是誰呢?


於是,一夜又一夜,我在心裡測量著距離,壓下自己的心思,說服著自己那些只是想太多。但想太多或太少,根本分不清楚。情緒或情感這種抽象的事物,總是直到一發不可收拾,才會察覺到其癢痛難耐。
直到那個人的存在讓我知道,自己只是自欺欺人。


「C……吶,好不好嘛,C!」我靜靜的看著電腦螢幕,W的臉在陰影中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意味,她的雙眼轉動著神采,表情卻一臉委屈。「好….到暑假之前。」

其實那個晚上,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看著那樣的她,有些鬆動,又有些心軟,她知道我在國內有女朋友,而我也重複對許多人說過自己並非單身。但是她是我第一個鬆動了信念的人,或許是我女朋友很久沒有跟我說上話了,也或許是眼前的她讓我感到些許不同。於是我們交往,約好到暑假之前。交往之後的第一個要求是要她乖乖去睡覺。那一晚,感覺連夢境都很甜很甜。沒有關係的,反正她沒有那麼喜歡我。

記得在交往之前,每天回家就是打開電腦,登錄skype,她的頭像始終亮著,人人也是。那些對話有些清淡,有些曖昧,有些無厘頭。我看著對話紀錄,稍稍莞爾。要是從來不曾跨過那條界線就好了。
但是或許這種假設從來不該被假設。
我們見過一次面,然後加了人人,之後是skype。在那之後的一個禮拜是談話。

說說我的女朋友吧。L是個害羞內向的女孩,個性平凡,長相更平凡。以個性而言,是我最避之唯恐不及的結交對象。但她卻偏偏是我的初戀。從十五歲那年開始交往直到我現在十八歲生日都過了幾個月了。離國之前,我還深刻的記著曾經說過的話。「分手吧,然後去交個男女朋友。」「我覺得我這輩子都無法再喜歡上別人了。」「........」十個月後我回國。「L,我回國了。」「好欸!什麼時候出來玩?」

她嘗試過交男朋友,卻分手了,時間十分短暫。我沒有問太多,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對她無法找到更值得託付的人感到略為失望。這種感覺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我們碰面,在台北車站,她穿著制服準備去上課,我們坐在麥當勞吃晚餐。她戴著我們的對鍊,而我也是。什麼分手,都讓它見鬼去吧。然後暑假過完,我又說了一樣的話。她這次只是『嗯』,眼中卻是同樣的回答。「真的要等我十年嗎?」忘記了究竟有沒有問出口過這句話,但是她的回答,卻深刻的刻在我心底。那是個肯定句。

然後這一年,下山之後這一年,我遇上了W。記得第一次遇到W,她問了我許多問題,她告訴我我很像她的初戀女友。她的朋友是我的朋友,所以一開始也並不以為意。唯一讓我感到些許介意的,或許也只是她眼裡的純真。真好呢,好久沒有看到眼神這麼清亮的人了。但是我從來不曾對她說過。

朋友Q試圖把我們搓合,而她也成功了。或許她是受夠了我和L的感情,也是想讓W快樂一些吧。或許她認為我跟與L根本不算交往,畢竟我們除了身為彼此重要的人,其實沒有任何實質約束。
但是我徹底辜負了她的期望。
原本說好交往一個月,到暑假之前。但是這卻結束得如此快速,連我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其實我們有所爭執,對於交往的理解。她無法理解我的精神重於肉體,而我無法理解她的肉體證明精神。直到最後有天晚上,在哄完她之後睡去,的第二天早上。我清醒之後看著廁所鏡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分手。像是突然之間不再喜歡,所有的曖昧甜蜜都消失的一乾二淨。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看著人人的狀態,聽說宿舍滿滿的鬼哭狼嚎。我不知道,那時的感覺只是麻木。

那個周末我們又見面了,在火車上,並不記得自己是否又思索了什麼毫無意義的大道理,但是在轉換車站,當手機又重新擁有收訊時,W一通接著一通的電話,震響白殼的摺疊手機。我當時只是厭煩的放入口袋中,直到不知道第幾通未接,我終於接起電話。她問我到哪裡了。敷衍了幾句,轉車,然後下班車。
終於見到W了。W在一群人中顯得鬱鬱寡歡,手腕內側的傷痕很新,據說是我的英文簡寫。她坐在我身旁用著午餐,十分的安靜,食量也很小,我知道這是她所設想的L的樣子,但我也從未跟她說,L其實是我最討厭的類型。晚餐,她不停的敬酒,我也回敬,在一大群人中,我只感覺到喧囂中的安靜。她先行離席,到下一站。

當我們都吃完飯時,她已經在包廂裡唱著歌,周杰倫的歌,忘了是哪一首,她唱得很發洩,側著臉我看不清表情。
然後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W。

然後三個禮拜後,暑假了,我回國,見到了L。

「對鍊舊了,壞掉了呢。」我們走入一家格子趣,凌郎滿目的精緻物品標示著價錢。「….妳確定還要等我嗎?妳知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頓了頓,眼睛直直的看著項鍊。「買吧。」她說。

和G出來,她羨慕我和L的三年,和P出來,她卻是完全無法苟同。「會一直等妳,搞不好是因為根本就不會有別人吧!?」不得不說,她的言詞一向都是如此犀利。

「L,妳有跟朋友提到過妳其實有女朋友嗎?」那一刻,我是緊張的,表情卻被我壓抑成漫不經心。「沒有,提過一次,可是大家都不相信呢,所以就當作單身吶。」我記得那時的失落,和感情出現的裂痕。不,那裂痕其實一直都存在。

是的,L曾經是我唯一想到會心痛的人,我會在夜晚關燈後望著天花板,靜靜的聽著時鐘滴答,靜靜的心痛,靜靜的流著眼淚,靜靜的想著我是如何騙大家說我已經有男朋友,因為女朋友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但是她呢?跟W不會有以後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但其實L也是一樣的,從來不曾為了以後而決定一段感情,但是這樣的深刻,到頭來卻像是笑話一樣。

我從來沒有強迫過L要公開我們的關係,卻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強迫過W要公開我們的關係,她原本答應,卻又馬上後悔了。「公開了就會有很多人跑來跟妳說我的過去,妳的感情世界太乾淨了,或許從來就不該在一起。」其實一直很想很想跟她說,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過去發生過什麼,永遠都無法跟我搶奪現在的妳。但是我始終沒有說出口,或許是太愚昧了吧。我只是說著我相信妳,期望著有天她真的相信,我相信她。但是這也不再重要了。

「L,吻我好嗎?」那天走出台北的家,我問她。「不要呢。」或許永遠只停留在虛幻境界的情感能夠成為一種堅定的信仰,讓人無法移開目光。但是我想要的只是一句主動的『我愛妳』,即使是『我喜歡妳』也沒有關係。作夢了,夢中我在美國,收到了一封簡訊。『我想妳。』發件人是L。我哭著醒來,或許這是我心裡最深的一句期望。一個永遠不會成真的夢,一個終於該畫下句點的等待。
但或許又是可笑的自以為是。


所以我決定為三年的等待畫下句點。「L,為什麼我總是感覺比起情人,我們更像朋友?」

她的回答很正常,並不令人意外,也赤裸的暴露了她的脆弱。卻是我插在胸口的一把刀。
「我很害怕太過沉迷於一樣東西,因為我知道自己就會再也出不來了,這樣的我……還能夠被妳喜歡嗎?」

我知道她在示弱,我知道她期待我的回答,但是不行。對不起,對於妳現在所說出口的我三年前對妳告白前的顧慮,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們還是當朋友吧。」「如果那是妳希望的,好吧,祝妳幸福,心裡應該也有適合的人選了吧?」「並沒有,但是也祝妳幸福。」

或許會對她提出疑問句,是因為終於感受到愛了。胸口的疼痛已經負載了,從三年前就是這樣了。見到她,卻不能減緩我的疼痛。在無數個夜晚,無論孤獨平靜或溫煦,總是會想到她。我們曾經說過,要在一起。曾經說過,長大了,就買個小房子,兩個人住在一起。但是此時說出口的,卻偏偏是分離。

然後思緒拉回了最初的那一句告白。「所以說,我們可以在一起嗎?直到學會喜歡的感覺?」
「嗯。」

呵,真是可悲呢。


一整個暑假,我都在想著L,想著我們曾經的點滴,想著那些看著簡訊微笑入睡的夜晚,想著那些白天,我們牽手走過的街道,想著那些微笑,就像是要溢出嘴角的蜂蜜。最初的悸動,最初的心跳,所謂的青春,所謂的年少,其實就只是圍繞著她而構成的記憶。刪除所有一同聽過的音樂,移除一切一同玩過的社交網路,丟掉所有一起看過的書籍。我突然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依稀只記得疲憊,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像是三年的回憶一瞬間佔滿了心神,卻只讓人感到無限空洞,像是丟了三魂七魄,像是永遠的迷失,然後最終終於跌坐在地,雙眼卻只感到無比乾燥。我忘記自己有沒有哭,但是我記得自己在重複聽著一首歌、喝著只有3%的水果啤酒時,醉了。

我無法容忍看到她的名字,無論是在哪裡。她的特殊性姓氏成為我的夢魘,只要看到同姓的人眼前就會浮現她的臉。無論前一刻在做什麼事,只要一跳入眼簾,心臟的悸動就會喚醒那種深沉的疼痛。最後一次見面,我迴避著她的臉,武裝起最冰冷堅硬的臉。她似是也被我的冷漠給刺痛,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只要她開口,我就無法繼續維持這種隔離。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

然後我見識到自己的可笑。交往三年的對象,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個性是如何呢。然後我卻在這裡維持著強硬裝出的冷淡。

砰的一聲。我坐在床上,新買的對鍊被我狠狠扔到牆上。在那之後短暫的寂靜,我撿起完好的項鍊,打開抽屜,丟了進去。我的初戀,我的愛情,我的自以為是,全部都安息吧。


我跟大家說著自己是如何看不慣W太過注重物質而故意在她說愛我之後把她給甩掉了。或許我只是想讓謊言變成真實,因為這樣才會比較快樂。

謊言,謊言,最終還是只是謊言。


開始的試探句是,「C,或許我們當初應該更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的」

「那妳為什麼當初要答應!?」兩人交往的六天中的第三天,其實是她先提過的分手。「因為我不想再錯過了。」那時的我,眼中閃過的是那些曾經遇過的,卻從未說出口的人,從來都是我蜷縮在角落以漫不經心隔離著所有人,只是這次感覺應該至少要鼓起一次勇氣。「所以我不想錯過妳。」忘記自己是否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但很顯然,我絕對沒說。因為她始終認為我在玩弄她。

同樣的問題在我第六天提出分手時也出現過。「因為妳那個時候沒有那麼喜歡我。」所以才敢跟妳交往,因為深刻的喜歡,是如此痛苦沉重,若妳從來不會深刻的喜歡上我,一同陪伴又有何不可?

「…..C,我真的從頭到尾都被妳play了。」然後她哭泣挽留,然後我說到口舌乾燥,然後我重複著對不起,直到她失去耐性掛掉視頻。那時的我,是鬆了一口氣的。

『因為我一開始沒有那麼喜歡妳,所以妳讓我喜歡上妳最後只是為了把我甩掉,聽到這裡我心都涼了,或許這就像M說的,玩了這麼多次終於被人玩了一次。』

不是的,但這若能讓她死心,那就這樣吧。

我永遠不會跟她承認,把她甩掉是因為我的懦弱。她讓我想到了F,那個我從未喜歡過,卻用自己口中訴說的『愛』把我壓迫到快窒息的人。那種窒息就像關在華麗的房間中,卻永遠找不到出去的門,永遠的囚禁,永遠的一無所有,永遠的漆黑無光,永遠的占有,永遠的只屬於一個人,永遠的鳥籠。就像是永遠停留在溺水窒息前的一秒鐘,而她就是將我滅頂卻微笑著張口傾吐愛語的人。F以永遠的愛在我心裡留下深深的刻痕,那是無法移除的恐懼。她威脅著要對L不利,說著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當時的我轉身離去,強硬得沒有轉圜餘地。

而因為厭惡,因為倔強,因為逞強,我從未直視那道刻痕。直到到到陰影掌控了心神,直到我終於正視了那道疤。

然後,理解,其實對於W的喜歡,從未停止過。記得,那些陽光散落在身側的午後;那些像是永遠不會掛斷的電話;濃的象是永遠不會化去的微笑。但是我卻因為對於F,一個我連喜歡都沒有喜歡過的人,所留給我的恐懼,甩掉了真正喜歡的人。心裡重複了無數次的對不起,但是平行的世界又怎樣才能傳達得到。

Q靜靜的聽完了。「愛人的始終是傷害別人最深的那一方呢。」她是對的。
Q從一開始的譴責,直到後面的靜默。W被退學了,因為那個周末不遵守規定的離校。那個我們最後見面的周末。
"但也是她自己做的事。"說著,Q說著。Q說,不要回去找W。我接受了。

打開skype,看著和W的對話。微笑,無奈,皺眉,微笑,甜蜜,無言,心悸,然後後悔,空虛,絕望。重複了幾次,直到心跳再也承受不住。狠狠的傷害她,讓她不會再回來找我。為了自己都說不清的懦弱。

暑假過後L被我放到心底深處,我會想到她,看到她不再有我的狀態會感到一瞬間的心悸,但是我知道自己正在逐漸放下,放下這種疲憊,放下這種絕望。反正無論如何,她都只讓我感到空曠,更加空洞又如何呢?

但是W卻始終在我心裡閃過,我們至始至終只說過頂多一個月的話,但是我卻無法把對於她的記憶給抹除。我果然是個爛人,不是嗎?我是個徹徹底底的爛人。我對L的懦弱感到絕望,但同時不也讓自己的懦弱使另外一個人絕望?

W說我很像她的初戀女友,她五年以來無法忘記的人。在我們分手之後的暑假,她們復合了,又分手了。分手的理由在某種程度上和我說出口的理由是一樣的。她的狀態說著永遠畫下句點。

這樣也好,或許我只是她對於某人思念的墊腳石。或許惡劣點,我只是她的感情汙點。還記得分手之後的那些天,她說著我們還是當朋友吧,那些對話,和我的那些惡劣傷害。只是想讓她徹底死心,既然都這麼做了,還有什麼資格回頭。

但是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們只是平行線,此生再也不會有交集,就像她之前重複訴說的,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看著她的一切,所有關於我的東西都被刪除得一乾二淨。這樣挺好。

她的狀態上逐漸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段戀情,另外一種甜蜜,全新的生活。這樣很好,真的。
我開始揣摩W,開始模仿。這樣的女孩,或者身為女孩,身為女人,究竟是什麼的一種面像。

那年夏天買了裙子,但終究只再家裡照著鏡子看。


有些話,永遠放在心底就好。那句話,就讓它在心裡重複播放,生根,發芽,綻放,凋謝,腐爛。或許不朽,但是有件事情是確定的。就是永遠不要說出口。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4-17 08:48:11

本帖最後由 redstubasa 於 2015-4-17 15:01 編輯

二, 在那之後兩年
每次看到你上線的提示,都會犯上極短的心律不整之症。
不適合,不能在一起?那些根本就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因為想要在一起所以在一起,無論多適合的都有可能分開。學著資工,開始考慮駭入你電腦的可能性。想要你成為我的。
當時的自己為什麼事後那麼多愁善感?好像一口氣用光了一輩子的情感額度。分不清楚,究竟是毫無感覺還是澎湃至已然超載。沒有多大感覺是其中一個觀點,好像有點崩潰又是另外一個觀點。兩者皆為真實毫不衝突。好奇人類是否都這樣自相矛盾。
但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不再為自身的極端而撕裂,而是完整的接受自我。
然後跳轉到另一個極端,在酒醉之間,看著你的照片一次又一次的說著對不起。好像流淚了,又好像沒有。
那一年,我上大學了。早上的課是八點,路面如此空曠人行道卻很狹小,右手邊寥幾的蒼翠樹木倚在柵欄邊,柵欄後是滿丘的墓碑。
朋友說,她偶爾晚上睡不著,會在墓碑之間遊蕩散步。
學校位處偏僻,雖然幾千人的分校算小,但也足夠人聲鼎沸。一周有一半的天數都會聽到人群的狂歡派對,地板的木頭是假的,單薄的貼紙地板總是鎮不住樓下的節奏。
我們為什麼複合? 不記得了。當時好像看著自己寫過的紀錄,一次又一次。酒精一次又一次灌過這情感激素過剩的身軀。嘔吐過後的馬桶裡,有黑色的血塊。
已經很久不再模仿她了,但有些事物已經成為習慣,只能慢慢割捨掉。當時吸引W的,是我,不是嗎?
為什麼這樣思念?就算只在一起過六天?因為她是唯一愛過我的人?還是她是我唯一感受這麼深刻的人?不知道。
從未刪除的skype連絡人,一旦又開始說話,就演變成沒完沒了。
我不是聖人,自以為能治癒誰。只是妳對我有無可抗拒的吸引力。妳總愛說我優柔寡斷,但我從不這麼認為。"我相信合則來,不合則去。喜歡就在一起,其他都無所謂。"是這麼對妳說的。
妳好像有愣住,現在回想,其實妳想說的,或許是自己的優柔寡斷。人類,總是透過其他事物的反射看到自己。
"娶我嗎?"妳問。"好。"我說。
妳說著自己發生過的無數事情,那個只為了妳財產而接近的女子。妳們的愛衝突而激烈,妳的傷口深刻而穿心。
妳問我,關於目的性的愛。我說,我不在乎,就算妳是為了達到目的與我結婚,妳也必須與我在一起很多年。
妳總說著處女的重要性,對於自己所曾經做過的如何懊悔心痛。"不重要吧,性可以跟任何人,無所謂,只要不是認識的人。"
"我只能跟完全不認識或深愛的人上床。"我說。"那我們可以阿!"妳說。
我看著妳,滿心困惑。但自然的撲克臉似乎只顯示出面無表情。妳看著我頓了一下,我不知道妳的意思,也不知道妳期盼的回應。妳轉開了話題。我不願意與你上床,毫無經驗的自己,並不想在你眼前出糗。但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
然後那個男孩,那個說著願意娶妳的男孩。你們一起吃完路邊的小吃,他便去從軍了。妳說的好像那麼感嘆,那麼沉迷。但是在妳喝醉酒之後問起他,妳只不屑的回答,"誰啊?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
妳說著生活的點滴,考試、準備大學。妳問我,我住的地方是否可以住下兩個人。大陸人的情侶總是交往後就住在一起,我總是無法理解那樣的距離。然後就像所有親近的大陸人一樣,不免都會爭執政治問題。妳有次吵起台灣跟中國,最後我只是不說話,看著妳說話。我喜歡看著妳說話有活力的樣子,無論說什麼都無所謂。反正這種爭吵誰說贏誰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妳說我太過浪漫,不切實際,說著女生到最後都得跟男生結婚的。但這又如何,如果妳鍾情於我不放棄,無論是否多了一個男人與你共組家庭,我們都還是可以走下去吧。那時的我只是這樣困惑著,不懂為什麼與男人結婚就要放棄愛人,那不過是追加上去的名義。
"無聊的時候可以找人玩玩啊。"不知道是說什麼,有次我這樣說。妳的表情愣住,好像有點惶然,或者是恍然。"只有男生是玩玩,女生就認真的。"想到我們的過去,我趕緊補充。不知道你的表情是否相信我了,但你贊同了。是不是某種層面上,妳其實無法對男性認真?但這個,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如果我需要錢,妳會給我嗎?""如果我有,會給妳,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屬於父母的。"她爭辯著,說我如果愛她便什麼都會給她。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忘記自己是什麼表情,記得應該明明是笑著的,她卻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
當時我已不是當年的孩子,但尚未蛻變完全。那時抽的菸是marlboro menthal 和skyline
妳驚訝於我的菸癮,在妳心中,我居然永遠如此純淨。但其實,不是的,我想愛妳也想傷害妳,想將一切給妳,又想毀壞妳的一切。心疼妳的眼淚,卻又移不開目光。"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對你說著,一次又一次。
妳約法三章,說不能像當年那樣,每天都在講電話,好像沒有生活一樣。這次每天講一小時就夠了。我答應了妳,妳卻在第二三天就忘記了。當然不會提醒,因為我只想妳向我此處墜落。
想起來了,搭上話的原因,是詢問申請大學事宜。
妳總是在說著那個女子,那個因妳不再是千金便捨妳而投入男人懷抱的女子。她似乎很漂亮,因為兼職是模特。偶然說起自己的身高,聽妳抱怨過。"妳們這些女的,怎麼一個比一個高啊!真是的!"
妳受傷了,我想陪伴妳。就算痊癒的妳將不屑別人的陪伴。一下軟弱一下堅強,妳一下喝醉哭泣,一下活力謾罵。記憶中如火燃燒的生命,眼前再次鮮活跳動。

"我交女朋友了!"我對X說著,眉飛色舞。"長什麼樣子?"她問。手機微信搜尋你的QQ,你就是這麼傻,不知道我天天偷看你的日誌跟狀態更新。我刷過妳的微博,看過妳幾則炫耀,關於那些為妳而落下的人,妳戲耍著就像遊戲。
"太漂亮了!不適合你!"看了一眼轉頭她說。想了想,"那我適合什麼樣的?""可愛的!"跟隨她進入她上課的教室,踩上木質的台階,清扣的聲音繞過裡面零星複習的學生。疑似被調戲的自己這才反應過來,"你這麼可愛,也沒喜歡我阿!""我當然喜歡你阿!我要不喜歡你,怎麼會讓你一直跟著跑!"被調戲到輸了,我將臉埋入胳膊,逃避燈光的趴下。然後抬頭看一眼X。"遲鈍。"她說。
開學第一天就注意到X,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吸引人。第二三次碰面後就無可自拔的逐漸當上她的跟屁蟲。但除了安靜跟隨跟問說要不要喝咖啡,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很遺憾,X說她是異性戀。真是挫折,感覺第一次出錯。無數次說過"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她只會大方笑笑的答應。
有次放假回來問她去了哪,她去的地方洩漏了並非獨身一人的事實。"喜歡他嗎?"我問。她的表情有點遲疑,但或許只是一無既往的呆萌。"算是喜歡吧。"
後來他們在一起了,她與那個細心體貼的男生。"不錯的選擇。"我說。"謝謝。"她回。謝謝你,至少當我是親近的朋友。
其實她的教授臨時把課取消了。最終我們走出教室,一如既往的去喝咖啡。

然後那是第幾天?不記得了。W又哭了,在電話裡面哽咽。"不要哭,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 要哭也要哭給我看。""…. 你居然是S!"
第四天,妳沮喪的告訴我,妳被我們學校拒絕了。妳稱讚著我的聰明用功,我依舊沉默而面無表情的害羞著。
"C,妳知道嗎,當妳不說話生氣的時候……"不知道為何又有了爭執,睡前的電話中,妳說了這句話。不是的,我不曾對妳生氣過,一次也沒有。妳的一切都是我的,而我又有什麼好生氣的,無論什麼事物的價值,都能讓妳拿去,因為它們都比不過妳。
第五天,妳又崩潰了,或者沒有,但是我崩潰了。你離邊緣很近,搖搖晃晃,跳下或留下,紊亂。
"C,你有什麼沒告訴我?"與妳坦白一半,關於當年的事實,關於從未想要傷害,關於妳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忘了自己是否說出與F的過往,我應該說了,但自己並不是習慣把傷口給別人看的人。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4-17 08:49:41

本帖最後由 redstubasa 於 2015-4-18 08:08 編輯


我厭惡F,因此不想承認她對我造成了影響。但她的確讓我排斥人群。第一次見面時就感到些許厭惡感,說不上是為什麼。但一心想交朋友的自己只是強迫自我,推擠著自己不得對人有任何偏見。之後我們就成為了朋友,甚至是親近的。
朋友說這樣程度的恐慌,是需要尋求醫療協助的。但自己總堅信死不了就會好。
剛上高中的時候,抱持著洗心革面的態度,開始與人交流,試圖惡補從小缺乏的人際技能。情感交流也是最為匱乏的技能之一。我交到了一個朋友,我們十分親近,但是最終的結果,她為了口中的愛,徹底背叛了我們的友誼。那個人就是F。
我厭惡她,唾棄她,鄙視她,因此不願承認她對我的人生造成了任何影響。但事實上,那是無可抹滅的恐懼。一部分是因為威脅到自我領域,一部分是因為自己也有這種潛在因素。
最終,最大的敵人都是自己。
我突然想起來,當時第一次分手的時候,其實有許多理由,我總是重覆訴說。因為性格就是如此,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就會瀕臨崩潰,學不到新鮮知識就會一心尋死,因此同樣也很難喜歡一個人超過一周。 或許父母有所察覺吧,對於待太久的環境所賦予的囚禁感,當時才會說服自己,並且獨排眾議的將自己送出國。
但究竟是真的無法,還是更加喜歡時就會浮現F的陰影,自己從來無法分辨。心理課上的"自我情感認知"顯示著偏於智障的成績。
我忘記自己是否有告訴妳,離開妳之後一年,那邊緣的誘惑。記得次走向邊緣,無光的深淵以安靜包容溫柔呼喚,不是第一次試圖墜落,卻是最堅決的一次。但依然沒有墜落。不記得是否告訴妳那十字型的疤。
"我們錯過了…."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哭,而這就是這句話,引起妳的詢問。
第六天我們分手了。
一樣的輪迴,一樣的場景。不同的在於,第六天提分手的人,是妳。
"我們還是當朋友吧。""好。"
掛斷電話。
一開始就知道,或許妳只是回頭報復,關於當年六天甩掉妳,於是這次妳也六天甩掉我。或許只是無聊,你或許早就不再喜歡我,只是無聊的時候出現了這樣一個人。但我擁有了六天的妳,和終於蓋棺論定的結局。又或許妳察覺了我的真實,在我心口刻下終於可以放下的深痕。
妳的狀態上,不再有隨便找人曖昧上床的消息。
妳說過,因為"無處覓暖陽"聽起來太悲哀了,因此自做主張的改成"何處覓暖陽"。但在那之後,似乎又改成了無處覓暖陽。
對不起,無法成為暖陽,雖然這樣的道歉似乎十分自以為是。
但偶爾,我會記得,在那短暫卻又像永恆的時間裡,那尚未開口就顫抖的牙關,悶燙的心跳,泛酸的眼眶。
然後終於離開這個階段。
在那之後三四個月,我給從未刪除的聯絡人傳了訊息。"是真的做朋友,還是純粹留著名字?"妳沒有回覆,我沒有在意。對於不再重要的角色,妳本就是漫不經心又漠然的。
忘記到底是幾小時後,還是三天後。"是真的做朋友"妳說。我靜默,聽著熟悉的提醒音效,或許已經成為習慣,就算極為短暫。這音效已經成為了妳奪取我心跳規則的隨機電擊。沉默著,看著那幾個字,什麼都沒有回,只是看著。然後一陣子之後,你又打字了。"還是留著名字""有關係嗎?"我動了,伸出手,無法停下顫抖的指尖或許也懷念著你,就如那泛酸的牙關和發熱的後頸。
"我在清理好友列表。"我回。"隨便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想了想,然後將你刪除。
這是我的習慣,每離開ㄧ個地方,就刪光所有不會再講話的人。不知道是否驚嚇到,認定我為優柔寡斷的妳。
其實應該謝謝妳,嚴格來說,妳才算是我的第一任女友。與妳在一起,讓我意識到與L的相處,其實根本算不上交往。謝謝你熱烈如火的感情,就算我還是猶豫著,那是否就是愛情。以前總以為對L那樣就是愛情,但似乎錯的徹底。我與L或許是可以一起老去的人,但身旁會有各自伴侶。我對妳,是愛嗎?我不知道。但能力所及能夠給予的一切,都想獻給妳。
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妳問我,能不能把自己的第一次給妳。一次又一次,妳總是不斷呼喚著我的名字。有種感覺,自己的名字好像被妳賦予了些什麼,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自己的名字。我轉移話題,說暑假來見我父母吧。妳激烈反擊,或者說是反駁,好像有些激動,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麼。"那妳也去見我父母嗎!?"最終妳這麼問。"好阿。"當年的我爽快答應,不知道這為什麼引起妳的激烈反彈。然後妳突然之間就開心了起來。當時只是一如既往的困惑著。
其實蛻變完成,只是成為很久以前的自己。那個在無數失落經歷之後遺失的自己。在還未理解一切之前,在與L牽手之前,自己堅決而果斷。擁有或毀壞,是鮮明的二擇一。不在乎任何人事物,一切都毫無意義,人類這種無法理解的事物,與其苦苦適存,不如過得歡快淋漓。但追根究柢是因為無法理解認知。無法理解別人為什麼有煩惱,為何猶豫,為何無法勇往直前。"人類,只要死不了,多重的傷口都會痊癒。至少我活過。"十歲的我是這樣在日記裡寫的,勾起的活字龍飛鳳舞。然後成為二十歲的自己,臉上鮮明的巴掌,火辣滾燙。
妳說我是浪漫主義,不切實際。但我只是遵從著自己的內心,僅此不過。而這對我而言,再實際不過了。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會陣痛的心。追逐妳,與妳說話,在一起。這樣疼痛便不會加劇,這樣後悔便不會累積,這樣就沒有遺憾。這是我現實不過的選擇。

為什麼我會思念,會放不下妳。或許也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會因為我身為我而跟我在一起的人,不會認定我就應該是如何或身為什麼角色,而是一點一滴的了解並且接受。說喜歡我的人,不少,但他們都只是透過我注視著自己所想要看到的事物。或許是性格不夠強勢,或許是行為太過溫和,或許是這樣的自己本來就不適合被接受。她們口口聲聲,卻連傾聽注視,也不願意。
而我究竟做了什麼被她們喜歡?不過是簡單的傾聽罷了。尋求溫暖的人太多,真正能愛的卻遇不到。
理解之後不斷丟棄的自己,最終蜷縮在安全的角落裡冷眼看著潮起潮落。又或許是無法容忍思念而強行割掉自身血肉,自始至終的不服輸,連自己的軟弱也無法容忍。該站起來了。
於是我走出舒適圈。
暑假偶然與Z談話,Z是F交往多年的前男友,當時看著F一次又一次的劈腿。當F對我熱烈追求時,他們還在一起,而Z也對此事十分清楚,雖然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細節。
我們結論,F不過是個缺愛的人。為了自己的高傲,以愛的名義綁住許多人。表現出深愛卻只是為了讓自己能被深愛。然後不容忍任何人與自己同等,因此當交往的對象裡解她到一個程度的時候,她便會產生"就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能力來理解我!"的扭曲。
Z依然對人性失望。
"因為人性,很黑暗。""但我們也都是人類,生活在人類的社交圈,生存在人類的社會,只要活著就無法逃脫。是啊,人性很黑暗,但我們也是人類。"最終,我說,"走出象牙塔吧。"對他說,也對自己說。
其實這個對話發生於與W復合之前的暑假,但每走一步,都感覺像是新生,都感覺像是跨出無數。無數次的前行。
如果又一次遇到W,或許我會告訴她,或許不會,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旅館房間,當她一邊吹著頭一邊用溫州話講著電話的時候,我仔細而專注的試圖聽懂。
"其實有點像,聽得懂一點。""真的假的!"我喜歡那驚訝的神情。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4-19 14:36:43

本帖最後由 redstubasa 於 2015-4-20 00:45 編輯

三,回首,已然四年前
不知道W在華盛頓州過得如何,但已經不關我的事了。與她第二次分手之後的那個暑假,我去找了L,驚訝的發現她一直都期待自己去找她,卻始終沒有詢問或對我說話的勇氣。
她說著自己的困擾,問情感情問題時對我表達性向的困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男生,而身旁沒有讓她想嘗試的女性。
我想了想,對她說"等我回國,與我求婚,如何?""怎麼不是你對我求婚!"因為這一次,除非你主動向我踏出,否則我將不再靠近了。但我只是笑笑,我們朋友似的閒聊,談起各種發生過的事物。
當時分手時,好像是憤怒的。我不但跟你提了分手,還傳了一長串的簡訊,教訓著你,下次除非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不然不要隨便答應這種事情。
我跟你道歉了,說著自己其實當時做的不夠好。你也對我道歉了,說著其實當時都專注於自我的世界。
但我知道你在乎我的,你當年聽我回國要約你,馬上推掉了原本與朋友的約。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是交往後兩年多,那是第一次遇到W前的暑假。
現在的我們,面對面坐著,互相檢討當時交往時的對與錯。
最終,我說"我不會再喜歡你了,因為你終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但是也告訴妳,我們在一起之前,也是交往熟識的朋友,需要找人說話的時候,還是可以找我說話。說著說著,你說我對你真瞭解。我也想說,你比我預想的還更加瞭解我。
但是離開之後那學年,你鮮少找我說話。
那學年發生了些什麼?我與一名異女交往之後憤怒而不耐的分手。
然後轉校區了,在學年之間。最大的那一個校區。因為主修的原因,比所有認識的人都還早一個學期轉校區,最大的校區,據說所有學生連同老師以及學校行政人員,人口是驚人的十萬。不過學生好像只有五萬人。成功的正式進入主修沒被刷掉。依照必修的及格率,似乎進主修的人只有三分之一,或者更少。但連那樣容易的課也過不了,也怪不了學校的規則。"為了你好,若你過不了這些科目,或許你就是不適合修這個主修,我們會讓你另行選擇,同時也不會讓你浪費自己跟我們的時間和資源。"學校的規則是這樣寫的。
在我與那名異女交往不久,X與那個男孩在一起了。說沒感覺是騙人的,但說不清究竟到什麼程度的失落。轉校區而暫時看不到她的那個學期,正好能夠安靜想清許多事情。那個學期我滿二十一歲了,放假時獨自跑去賭場待了一周。
至於那名異女,她只是一個在性向上跌跌撞撞的人,上心理課聽到眾人談論感情問題,感到困惑好奇,於是問我嘗試交往。抱持著閒著也是閒著的心態,於是就答應了。她不愛傳訊息,也禁止我傳太多訊息。朋友問起怎麼沒在一塊玩耍,我只是回答她需要個人空間。雖然朋友事後憤怒的拽著我去喝酒,讓學妹告訴我異女其實是在學弟家玩耍留宿的事實。但其實也不關我的事,最後惹怒我的,只是她毫不在意的態度。
至於性向上跌跌撞撞。有些女性,認為男性所賦予女性的角色皆為弱者,因此拒絕一切女性化角色。就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一直堅稱自己肯定是T。身為女性並不代表身為弱者,否定自己的渴望並不會讓自己堅強。朋友總是看到某些女神就驚嘆好想被上,這並不會讓她顯得柔弱。
班上有個想與她說話的金髮女孩,但是在終於說上話之後,看著她,感到緊張。然後轉過頭不理她,與旁邊另一名男生搭話。她好像翻了個白眼。
然後學期結束了,又回家見到了L。每次見到她,都感覺好像放下了許多。"我跟你說過了吧,就算我們交往過,但也改變不了當了更久朋友的事實。你這樣的行為,無論如何,我都是會擔心的。"想了想然後又補ㄧ句"你要敢再藏著不說話,就死定了!"她的反應究竟是害怕還是害羞,我說不清。"好啦!知道了!"然後暑假結束登機前,她傳了訊息。"你等著!我會跟你講很多事情,煩死妳的!""我等著。"
這ㄧ年,我與學姊M搭上話了。"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早分手了。"
"怎麼突然想找我聊天了,受寵若驚。""因為想調戲學姊,可是學姊不害羞。""呃,我會的。"
M跟W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說不清是因為那些相似所帶來的遺憾,還是因為M本身而注視她。但即使相似,也差異迥然。W的吸引力是莫名的,就像某種魔性,即使我們的性格跟背景就像兩個極端,有時候根本不像存在於同個世界的人。M的吸引力只是感覺很真實,我們極度相似,唯一相反的只是床上扮演的角色,而這也讓形成互補。
M就像是認識很久的人,即使我們只是幾天就混熟了。有天我在她床上俯望著她,她說,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熟悉。
M與當時的W一樣,正面對著許多情緒上的問題。我去她家住了ㄧ周,她說睡在我旁邊總是能安靜沉穩的入睡,ㄧ夜無夢,直到早上懶洋洋的賴著床。我們夜裡總是一起依偎在床上看著恐怖電影作為睡前活動,學姊與我都對科學或者恐怖的事物有種深沉的著迷。
那個學期結束前,M驚慌的打來。我們原本約定好那個周末我又會去她家留宿的。"我父母要來了,他們說不管有沒有念完,要把我帶回家。""連學業都沒關係了,他們很愛你吧。""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回去。""你若回去了,我會跟隨你到你所有城市,無論你到哪裡。""嗯。"然後說著說著,她問我是否能與她父母共進晚餐,我一口答應,卻發現她說的時間是期末考之前的那個周末。要是平時更加用功念書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如此了。似是感到我的遲疑,她讓我不許去了,說著學業比較重要。最終考完試後我去探望了,見到她的父母。臨走前,她問我下次何時見面,我說春假吧,去些溫暖的地方。
但是到了下學期,M的態度明顯冷淡很多,雖然還是會說話,但是明顯不一樣。是因為我當時太心急的告訴她,她是我心目中最適合的結婚對象嗎?雖然她似乎感到壓力,但似乎也很感動。對於感情,我似乎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部分。
問她說,如果並不需要我這個朋友,可以直接了當的說,我便不會再吵她。她說不是的,只是有時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唯一困惑的,是她的不願下定決心。當時講得清楚而明白,無論選擇當情人還是朋友,都要直接了當的說。因為就算做不成情人,我們也是很投緣的朋友。
那ㄧ年的冬天異常漫長,綿延到四月還不肯離去。三十年前ㄧ次因雪的停課讓學校因此被告並且索取賠償,所以自那之後,無論怎樣暴雪,學校不曾再放過假。校園的通訊軟體上,同學們取笑著時速無法差過10公里的車子,或者卡在路中間的倒楣鬼。
J說,M是很乾脆明白的人。那天在M家,她直接了當的告訴他"我不會喜歡你。"但是偏偏對我,拉開距離卻也不願講明白。她與另ㄧ名學弟同居了,卻不喜歡那名學弟,只是享受被照顧的感覺。
我不懂M的想法。她也曾崩潰過,說著那些人都不愛她,只是佔她的便宜,她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些什麼,總是不會被人好好珍惜。但是在這樣崩潰過後,卻還是與那些容易上手的對象玩在一起。
我與她談及這些,M聽完好像有恍然大悟。但我知道,她非常不喜歡壓力,遇到壓力總是會下意識逃避遠離。"我知道了,因為我做太多,就變成了理所當然,不被珍惜。"
最後春假,她與學弟去了溫暖如春的地方。
"學姊,為什麼你連玩玩,都不跟我玩呢?""玩了就連朋友都當不成了啊。""但從來沒有人能夠這樣對我理解,為我著想,並且真的注視我。"唯一這麼做過的人,只有W。"妳的玩玩,對我而言,也是很認真的。"她無言以答。
然後春假我與學弟J出去了,去了首都華盛頓,走過無數博物館,看過人類起源,當所謂人類還是原始人的時候,地球上存在著不只ㄧ種類別的人類,最終,我們的祖先滅了另外ㄧ支人類,那支當時已經發展出埋葬習俗並且擁有更多情感連結的人類。注視著詛咒深重的海洋之心,眾說紛紜,關於鐵達尼號沉默的原因。J說,這個旅遊,我們兩個人都可以各自放下。J說,M曾經有天告訴他,不是無法喜歡女生,不是不喜歡,只是無法與我在一起。但這些話,她卻不曾對我說過。為何要拉開距離?
她也對J說過,其實並沒有很喜歡那個住在一起的學弟。我要她講清楚說明白,她閃躲不回,對J說著我很煩。但很煩直接讓我不要吵不就好了嗎?
最後回到J的家,那天晚上他室友的女朋友前來拜訪,坐在沙發上吃著火鍋看著格雷的五十道陰影。J說這女的真心太瘦了,我說不你看明明就有胸,然後格雷推倒安,J隨即說著,"你看!不見了!"晚上不知道為什麼起了爭執,室友ㄧ怒衝出家門,消失於安靜的夜晚之中。J出門尋找,直到ㄧ無所獲的回家,"我不希望你們犯下我當初犯下的錯。"收到室友待在學校圖書館的消息,J對室友的女朋友這樣說,然後走出室友的房間。他走下樓,坐在他家樓梯上,我看著J,問起他正在嘗試放下的女孩,他轉過頭回應,然後最終,我們討論著M的態度。
"或許她只是覺得直接說很傷人吧。""我與她說過,而她也知道。我是ㄧ個直接了當的人。曾經有人跟我分手,掛完電話我便再也沒有聯絡。""那是你不愛她吧。""不,我愛她。但是結束,就是結束了。"學弟好像愣住了,對於我的果斷乾脆,或這無法理解的決然"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最終他這麼說。
等了三天,我刪除與她所有聯繫方式,解除所有好友關係。她對J說她非常的生氣,說她就是不喜歡我這樣的類型,我偏偏還要煩她。
J說,他也不懂M究竟在想些什麼。
或許這也是自己的疏失。不曾特別追過誰,卻也自然而然與許多人曖昧或在一起過。或許,真正能夠在一起的,是舒適的相處,而不是直接了當說明的意圖。
L終於交男朋友了。想了想,祝福是ㄧ般的朋友會說的話,而我們的關係比那超過很多。"喜歡嗎?不要又勉強自己。"L似乎十分喜歡對方,說著想為對方成為更好的人。還記得前陣子聊天的時候,L抱怨過,那些男生好像都只是想要肉體。"… 我可以嗆你嗎?""?""我當時只要你的心,你也馬不給我啊哈哈哈哈哈。""……靠杯。"
與X和X的男朋友出去看電影,他們的交往似乎也滿ㄧ年多了。與X、X的男朋友、以及X的妹妹坐ㄧ桌吃著中餐,看著他們三人手裡玩著同樣的手機遊戲,有些啼笑皆非。其實總有些好奇,X究竟知不知道,我曾經很喜歡她。但至少,X養成了請我喝飲料的習慣。
還記得當年,我對她說著,暑假找到的工作賺了八百美金,可以請她喝好多咖啡。於是我們就這樣度過了無數午後。
我遇到了ㄧ個女孩,但是只想跟她做朋友。
太多本能溫暖的關係,都被情愛燃燒殆盡。
感情什麼的,已經無所謂了。M與我如此契合,或許我已經錯過此生另一半。不過那又如何,我的價值並不需要任何其他事物來定義。生活重心總是專注在課業以及成就上,至於人與人之間,善意對待想要接近認識的人,足矣。
又與H開始說話。我說著不敢相信她又與前女友復合了,她反問我,"但就現階段,能陪伴就夠了,你不也這麼說過嗎?""也是。"我當時怎麼說的?好像是"不論貪你什麼,反正都必須在一起至少兩三年,工讀生還他媽的要要付他薪水咧,就當代價讓她拿去又如何。"
J也交女朋友了,是不同的人,他們一起又去了ㄧ次華盛頓,這次,是看盛開的櫻花。
現在抽的菸是american spirit.

evef870116 發表於 2015-4-20 00:15:39

讀完你的文心中滿滿的惆悵已經很久沒有碰菸的我
居然想立即的點起一根菸
或許吧
或許最開始的文章與現在的情境有點符合
想問   文章中的c是你本人嗎?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4-20 05:38:40

evef870116 發表於 2015-4-20 00:15
讀完你的文心中滿滿的惆悵已經很久沒有碰菸的我
居然想立即的點起一根菸
或許吧


符合? 想愛就不要退縮. 想讓人見證這樣成長的過程
所以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
不過被猜到的.... 還稍微寫得還比較像小說了(吐舌

evef870116 發表於 2015-4-21 00:05:53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4-20 05:38
符合? 想愛就不要退縮. 想讓人見證這樣成長的過程
所以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
不過被猜到的.... 還稍微寫得 ...

就在昨天
我往前走了哈哈
你寫的真的很棒
真的超級好的

晰,喧擾。 發表於 2015-11-8 20:55:49



以前討論過你的個性,但事實上你自己解剖的更複雜難懂了點。
紀錄下來有更加清楚自己的選擇嗎,因為太愛而傷害跟推離之憾,
面對想要的,反而頓時失去所有力氣去挽留的悵然。


不知道是不是太年輕的關係,或者無關歲月,只是運氣問題。
祝好運。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11-9 09:27:21

晰,喧擾。 發表於 2015-11-8 20:55
以前討論過你的個性,但事實上你自己解剖的更複雜難懂了點。
紀錄下來有更加清楚自己的選擇嗎,因為太愛 ...

真的非常年輕呢.... 其實每個章節都差不多隔了兩年

其實自己也不認得自己. 尤其是看第一個章節的時候覺得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不過大家看完第一章後面就越跳越快, 明明是五年前的我的文字, 卻被當成現在的性格. 這就是日記式記錄的困擾吧(嘆

我只是記錄自己的蛻變. 但表達的不太好.
是ㄧ種從完整變為殘缺又找回自我的過程.

想讓更多人感受, 畢竟始終是要向前走的
不用害怕傷害, 反正總是會好.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7-9-5 20:08:37

本帖最後由 redstubasa 於 2017-9-5 20:10 編輯

redstubasa 發表於 2015-11-9 09:27
真的非常年輕呢.... 其實每個章節都差不多隔了兩年

其實自己也不認得自己. 尤其是看第一個章節的時候覺 ...
後記

自從改成捲菸, 然後抽到天天吐黑痰之後, 徹底戒了菸或菸草.
反正電子菸在台灣不算菸.

H 結婚了.

最後一個章節寫完的隔年三月, 正式診斷為重度憂鬱症
被明確診斷出自己時, 雖有些恍然, 卻又感到可笑. 習慣的模樣, 突然被告知這是需要幫助的?

直到服了藥, 才知道
天氣, 是會影響心情的.
時間感, 不是虛幻的.
說話的時候, 是能夠感受到別人反應的
人類對事物是會喜愛, 厭惡, 憤怒, 悲傷的
而不是被教育出來的

原來世界是真的
原來時間的流逝是感受得到的

原來, 人生這麼容易. 想做什麼就可以去執行, 不會突然恍神, 不會突然無法思考, 不會突然什麼都感覺不到, 像是大腦的總電源突然跳掉一樣.
居然可以遵從意識跟意願就去辦到事情.
好簡單, 卻又很可怕.

對著聊天的對象冷嘲熱諷半天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生氣了. 默默的道歉完解釋了可能的原因, 對方也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有意激怒.
慢慢練習吧, 畢竟. 有15年沒有情緒可以管理.

大學畢業的時候, 我做了個算數. 算上所有短期對象, 大學期間有8個女孩子.
最後一個, 是W.
沒有使用任何手段, 任何心機, 任何算計. 只是陪伴, 開著玩笑, 然後最終坦承
當時要畢業了, 我告訴她, 自己一直等著畢業之後, 要娶她. 因為口說無憑, 有能力才有資格說話.
她拒絕了我. 在那之後, 一直一來說不清的焦慮感也消散了.

有人問我, 為何身邊的女人換得那麼快. 單身不會超過三個月.
我說, 只是被追, 看看對方還可以, 就接受了.
但是心情不好的時候, 抓著筆友, 我說, 因為我欣賞她們.
為什麼? 她問.
因為她們是壞人. 我說, "她們是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的壞人, 而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所以順應一切而被默認的好人."
她不認同, 甚至有些生氣. 可我不知道她為何生氣.

公司的前輩不經意關心起對象.
我率先接過話題, 笑著說
"戀愛大學談一談就夠了, 工作賺錢比較重要."
拒絕三個月前那人之後, 終於邁入單身第六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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