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nwind239 發表於 2012-7-24 21:42:36

【小事,蜉蝣樂章】-40 寫作後記

本帖最後由 mnwind239 於 2013-2-6 23:51 編輯

1
【站在雙向道的中間】


  世界為何會如此極端?不是白天,就是黑夜;不是白色,就是黑色;不是雄性,就是雌性;不是男生,就是女生…?

  華麗的小禮服,由白色的絲綢、典雅的裐料縫紉而成,美麗如天使的臉蛋,該要怎麼樣的人來穿它?高貴的黑色緞面西裝,英挺煥發,紳士味濃,又容不容得下一絲一毫的陰柔?柚文看著掛在眼前兩套準備要出席歐陽伶宜大提琴演奏會的正式服裝;白色的長裙禮服充滿氣質,對柚文來說倒像根發光的刺,逼著她而來,直視的話也許會被戳瞎;於是她不多想,拿起掛在左側的黑色西裝,給自己換上。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就是要追求自我嗎?不想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了,這是說服她穿上西裝的理由。穿上後,站在立鏡前整理服裝儀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突然覺得鬆了一口氣,像是靈魂獲得釋放般,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獲得了解脫。
「妳自己決定,妳要穿哪套禮服;給我一個答案。」在衣服送進她房間裡前,母親給了柚文一句話,並沒有抬頭看她。下樓時,皮鞋的根部與樓梯接觸,特有的叩叩聲泛起,柚文母親嘆了一口氣低下頭。
「咦?這妳兒子啊?真帥啊!」說話的是與柚文母親一同坐在客廳的友人,看著西裝筆挺的柚文滿面笑容地說著。
「這是我女兒。」這一秒連空氣都尷尬了。柚文瞄了一眼母親,母親仍然低著頭,沒多說。
「阿姨妳好。」柚文很有禮貌地伸出手,母親的友人很不好意思地也伸出手回握。
「妳好妳好,不好意思啊!因為妳長得很清秀,把妳誤認成男生…」
「阿姨沒關係,我不在意,別放在心上。」
柚文母親站了起來,終於抬頭看柚文,很鄭重的眼神,令柚文有些不適。母親從鼻息間嘆了口長氣,像是安慰自己;接著拍了拍柚文的肩,對著友人說:
「走吧!我們出發了,演奏會可不能遲到。」
三個人很快地出門了,客廳裡離開了人氣,卻還擁著剛剛尷尬過後的氣氛,燈熄了。
    一場正式的音樂會,結合各方音樂家及音樂工作者的聚會,以PARTY方式進行。音樂會進行到中間,才是大提琴家歐陽伶宜的演奏會;安可曲:尼古拉.里姆斯基.科薩科夫的『大黃蜂的飛行』旋律如急流,先湍湧上前至懸崖邊再毫不猶豫地落下。這是一首描述黃蜂飛行的曲子,怎麼用川流來形容呢?柚文在心裡自言自語,誰說描述黃蜂就一定要如同黃蜂,在旋律裡,我跟著感覺走,感受到了川流,所以用急湧來形容,有何不妥呢?
如同急湧的『大黃蜂的飛行』,在歐陽伶宜很精湛的琴技裡完美展現,現場掌聲爆如雷。
「很棒吧!這首安可曲。」
「那不只是要很專注在大提琴上,幾乎是靈魂與大提琴合而為一的感覺才可以如此精準地拉奏出這首曲子。」
母親與友人很開心激昂地談論著,站在她們身後的柚文倒顯露出的不滿意的表情。
另一方面,PARTY的另一個角落,一對母子似乎不是很愉快…「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擺一張臭臉,這是很正式的場合耶!」
「我就跟你說我對古典樂沒有興趣了,妳硬要帶我來!」K川很不耐煩,對於自己沒有興趣的場面,又被硬逼著出席,能有多好看的臉色?
  K川母親其實也沒有多想,只不過對古典樂抱著很大的寄望,寄望它能調正自己兒子的邪惡之氣。很邪惡嗎?自己真的很邪惡嗎?K川時常這樣問自己。他也不懂母親滿腦子的『禮樂前驅,真道後起』思想,是要如何調正在自己身上,母親所謂的邪惡之氣?
演奏結束後,PARTY持續進行著。歐陽伶宜手裡拿著香檳,向柚文她們三人走近。
「好久不見啊!麗芷。」母親的友人與歐陽伶宜熟稔地相擁。
「給妳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友人說。
「妳好!」柚文母親如見到偶像般,興奮地打招呼,但不失禮儀。
「旁邊這位是她女兒…」
歐陽伶宜眼神在柚文身上打量了一秒,笑著說…「真是,一表人才…可以這樣形容妳嗎?」
「可以。」柚文禮貌地回應,雖然從歐陽伶宜的眼神裡接受倒打量的訊息,但感覺得出她不是故意,純粹出於好奇。
「剛剛的演奏還可以吧!」歐陽伶宜對著柚文母親問著,然後喝了一口香檳。
「當然很好啊!這麼精湛的演出…」柚文母親話還沒回完,一旁的柚文倒先插嘴了:「我覺得有點可惜。」
此話一出四個人都安靜了。柚文母親皺起眉頭…「李柚文,妳這是什麼話?」她小聲對柚文嘀咕。
「我是說真的,真的有點可惜…」柚文持續回答。
「好了!」話還沒說完,母親放大了音量喝止。
這可引起歐陽伶宜的興趣了,這還是除了她的恩師外,第一次有人直接當她的面批評她的琴藝呢!「這位一表人才的小姐,是不是對我的琴藝有什麼意見想表達呢?沒關係,說吧!」
一表人才的小姐?一表人才確實是在稱呼柚文沒錯,但『小姐』二字,感覺就不是很舒服了。
「『大黃蜂的飛行』,拉奏起來很急速,旋律像急湍的川流,不應該單純用大提琴來表達,如果能加上小提琴的高音,更能顯出川流的急速感。」柚文說著。
「川流的急速感?可是『大黃蜂的飛行』本來就不是在形容川流的啊!它是在形容黃蜂的蜂湧。」歐陽伶宜可疑惑了,這首曲子要傳遞的感受很清楚明瞭,難道眼前這位一表人才的小姐一點都感受不出?
「感受出一首曲子除了本質表達以外的畫面,才是一個音樂家真正的精髓處吧!」柚文語氣輕鬆,但充滿自信。此話一出,柚文母親恨不得馬上將她帶離現場;在一個音樂家面前如此大肆狂言,已經不知道是哪邊該給哪邊台階下了。
「啊…她是學小提琴的,說這些話沒什麼惡意,不好意思,沒有要出觸犯您的意思。」柚文母親連忙打圓場,但不知這樣是在幫柚文,還是在幫歐陽伶宜。
「妳說的很好,小姐,妳叫什麼名子。」歐陽伶宜內心雖然吃驚,但面不改色,淺略的微笑後,對柚文提問。
「我叫李柚文,叫我小柚就可以。」
「小柚,妳是學小提琴的,那有沒有興趣陪我拉一首呢?重新表現『大黃蜂的飛行』的感受。」
這下柚文母親可難堪了,李柚文的琴藝和眼前名氣如日中天的大提琴家歐陽伶宜怎麼能做比較呢?但大師已開口,女兒又沒有要婉拒的意思,自己此刻只能呆若木雞地站著,等待著一會兒要收拾的殘局。
歐陽伶宜重新站回表演台上,令助理將剛收好的大提琴重新打開,運回台上,此時台下興起一陣歡呼,大家想著也許是另有安排歐陽伶宜的安可表演,這下又可以一飽耳福了。
「各位音樂界的朋友,大家好。再一次站上表演台,是為了幫大家介紹這位年輕的小提琴家,小柚。」歐陽伶宜伸出手請柚文上台。

  此刻的柚文內心有些緊張了,看上去這位大提琴家是真的接受她的說法,並下了挑戰書給自己,但她深呼吸,定了定神後,穩穩地走上台去,此時台下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了。助理捎來一把小提琴,拿到柚文面前。歐陽伶宜用和善的眼神示意她接下。柚文遲疑了一秒,將琴接下,頂在肩上,拿起弓,預備拉琴動作。「三個拍子以後就開始。」歐陽伶宜對柚文說,她也預備好了拉琴動作。

  三個拍子數的很緩慢,當兩人手上的弓劃過琴弦後,馬上反映了剛才三個默拍的龜速;『大黃蜂的飛行』從頭到尾也不過一分多鐘,歐陽伶宜的姿態穩健,大提琴弦音如瀑布底流低鳴,也表現了黃蜂大群體劃過天際的畫面;另一方面,柚文的琴藝表現出年輕氣盛的精湛,小提琴弦的搭配,同時展現了瀑布的急流感,尖銳的高音更似黃蜂薄而透明的雙翼正振翅激飛著。
太精采了,曲子雖如此急速,柚文卻分毫不差地完整拉奏出,與歐陽伶宜完美的配合,將『大黃蜂的飛行』帶到最高境界。
曲子一結束,全場又再次報以如雷的掌聲,還加了好幾聲的尖叫。最意外的大概是柚文母親,一分多鐘的曲子,如暮鼓晨鐘,她使勁地鼓掌著。
「K川你看,那男孩好厲害啊!」K川母親對台上的柚文投以羨慕的眼神。
「哼!那不是男孩,那是個女孩子!」K川表露出極度不削及厭惡的眼神,心頭一把火,在此刻正式燃燒了起來。



by 紀小藍(mnwind239)   2012.07.24

mnwind239 發表於 2012-7-28 17:17:13

本帖最後由 mnwind239 於 2012-7-28 17: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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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與眾不同的童年】

「很厲害嘛妳!」循聲,柚文回過頭一看,K川就站在她身後,倚著羅馬柱,雙手抱胸,看似一派輕鬆,其實骨子裡藏著非良的心思。

這個人是誰?自以為熟稔地這樣跟她說話?柚文內心疑狐著。

「連歐陽伶宜這種神乎其技的大提琴家妳都敢跟她單挑,還真是勇敢啊!」K川邊說著邊挑起眉毛,一臉不削地看著她。柚文收到K川眼神傳遞來不友善的訊息,看了他兩眼後即轉過身繼續收拾自己的小提琴。整理著琴盒時,沒有注意到K川已經靜悄悄地走到她身旁,非常靠近,離她不到兩公分的距離。柚文收拾好琴盒,將它揹在身上,起身準備離開,一個轉身,撞上了K川,K川不動聲色,很顯然,他是故意的。

查覺到了K川來意不良,充滿挑釁的眼神,柚文也不甘示弱,直盯著K川,揚起無畏懼的氣勢,動也不動地站著;他們倆太靠近,令人分不清這詭異的距離畫面。

「你想怎麼樣?」柚文忍著怒火說。

「怎麼樣?」K川將手臂放在柚文肩上,臉緩慢靠近柚文,柚文一動也不動,一點被這男孩突襲的害羞情境都沒有,就站得穩穩的,這可讓K川心裡有些疑惑,一般女孩子,遇上了這情形不都會躲開或推開他嗎?怎麼眼前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得以文風不動?不過他仍持續著他的挑釁,在柚文耳邊撂了這句話:「你穿得再怎麼樣帥,還不過就是女生一個,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呀?」

「那又怎麼樣?」柚文側著頭看著K川,依然不動如山,穩穩地回這句話。

這可讓K川更無解了,眼前這傢伙是個女生沒錯啊?再怎麼像男孩子都會畏懼他的大膽動作吧!怎麼她絲毫反應也沒有,雖然冷靜,整體氣勢感覺卻比自己更強。

「沒怎樣,我就是看妳這種人不順眼!」侵入女孩心房式的挑釁,看來在柚文身上發揮不了作用,K川收回了身子,開口嗆聲,挑明了就是要找柚文麻煩。

「我怎樣讓你看不順眼了?」柚文更兇了。

「明明是個女孩子穿什麼男人的西裝?妳以為穿了就真的是男人嗎?屁咧!」K川邊回話邊伸出手指著柚文,極為不尊重,超越常人能忍受的範圍,柚文可不是省油的燈,立即揪起K川的衣領,雖然個頭沒有K川來的高,但突如其來的出手讓K川嚇了一跳。

「關你屁事,你想怎樣?」柚文吼了這麼一句。

一旁響起了婦人的呼喊聲:「K川,你們在幹嘛?」K川的母親正好向他們走來,撞見這一幕嚇著了。

「李柚文!妳這是在幹嘛?快放下人家!」跟在K川母親身後的,是柚文的母親及友人麗芷阿姨。三個老朋友原本談天的正愉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著實令她們嚇傻了,由其是柚文的母親,她不明白為何如此粗暴的舉動,會發生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這景象看似兩個男孩正要打架,但其中一個是女兒身呢! 柚文被母親這麼一喊,只好放下K川,同時K川也推開了她。

「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要打起來了呢?」K川母親連忙關心問道。

K川只臭著一張臉不語。他當然不語,因為是他先挑釁的。

「李柚文,妳剛剛為什麼對人家那麼粗魯?快道歉!」柚文的母親羞紅了臉,無法理解自己女兒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愈大愈沒有女孩子的樣子?看來今天讓她穿西裝出來是錯誤的選擇。

「是他先找我麻煩!」被母親這麼一罵,柚文氣極了,指著K川喊冤。

「K川,你是對人家做什麼事了?快道歉!」看柚文如此氣憤,K川母親連忙拉著兒子的手臂,也不問清楚是非就逼著兒子先道歉,這讓K川很不服氣,當場掉頭走人。

「K川!你要去哪?K川…」K川母親想追上兒子,只好衝忙地向柚文的母親和麗芷道個別:「抱歉啊!我們有空再聊。」柚文母親和麗芷都還來不及回應,她已經追上兒子去了,留下氣憤的柚文和尷尬的兩個婦人。

  回程,在計程車上,只剩柚文和母親,兩人都靜默不語。母親偶爾轉頭瞄柚文,柚文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前方。母親回想起三歲時的柚文,穿著小花裙,頭上綁著兩隻小辮子依偎在自己身上的那可愛模樣。她就柚文這麼一個女兒,從小盡全力給她受最好的教育,並給她衣食無缺的生活,為何漸漸長大後,她疼在內心的可愛女兒變得愈來愈像男孩子,也愈來愈沉默?不是以前那個凡事媽媽長媽媽短的小黏人精,而成了令人雌雄莫辨的孩子。

到底是她做錯了什麼?才會導致柚文變成如此?她常自己一個人靜靜地想,最後答案無法得知,只換來濕了衣襟的淚。

到家後,柚文換了鞋子,揹著琴就準備上樓回房,母親攔住了她:「小柚…」

「嗯?」柚文停下腳步。

「心裡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都要告訴媽媽,好嗎?」

柚文愣了一下,點點頭,平淡地答:「嗯!」隨即上樓去了,留下母親既擔心又難過,卻無法對她多說什麼。

  晚餐過後,愜意的優閒時刻,大部分的人都會利用電視打發時間、放鬆心情,但柚文母親沒有這個閒情,內心覺得悶,於是她沖了杯紅茶,端到客廳裡,在沙發上,她靜靜地坐著,想著。

湯匙輕攪著,紅色的茶湯在杯裡迴旋,她盯著淺淺的漩渦出了神,想起了小時候的柚文…


  柚文五歲時,學齡前的年紀,她沒有去上幼稚園,母親為她請了一個家教,以「蒙特梭利」方式教育她自主探索這個世界,想給她建立良好的基礎學習能力。在學習的過程中,老師發現她的音域感強,有學音樂的天份,於是建議母親讓她接觸音樂,母親接受了老師的建議讓她學小提琴,從此,柚文便沉溺在音樂的世界,用小提琴展現她的活躍天份。

十一歲時,柚文得了全國少兒小提琴競賽的冠軍,那是母親覺得最驕傲的時刻;但在那之後,柚文的琴藝如同被逼迫到了極限,從此停滯不前,甚至開始退步。就是這個時候起,母親漸漸感覺到柚文身上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息,那氣息令她覺得不安,但又怕是自己多想…

柚文開始厭惡漂亮的裙子、花俏可愛的衣服及粉色系的鉛筆盒和書包配件,她甚至瞞著媽媽請姑姑帶她去把留了很久的秀麗長髮給剪短了,很短,十足的小男生頭;從此,她沒再留過長頭髮,衣櫥裡的衣服漸漸變換顏色及樣式,多為藍色、黑色等暗色系,樣式也不再秀氣,多為運動款式的中性服裝。

孩子大了,對於穿著打扮漸漸有自己的想法,但怎麼一次又一次,帶回家的衣服都不像是柚文要穿的;柚文母親曾懷疑柚文是否偷將這些中性款式的衣服拿去送給同班的男同學,但當她發現這些衣服不久就會在柚文身上出現,她才知道是她誤會了,但心裡的忐忑卻又更重了。球鞋、運動衣、籃球…怎麼喜歡的及使用的都是男孩子的東西呢?

  上國中後的某天,柚文很罕見的,帶同學來家裡作客;是來和她一起研究電腦應用軟體的。柚文從小不曾帶同學回家裡過,這也曾讓柚文母親擔心她是否在學校沒有朋友,這天她罕見地帶同學回來了,更奇特的是,她帶回來的居然是一個男孩子。柚文母親原以為兩個人是互有好感,她樂天地想著,還好孩子是如她所想的那樣,是個標準的小女孩,長大後會有自己喜歡的男孩子。 她坐在客廳裡,表面上看著電視,轉著遙控器,其實耳朵很專注地接收著柚文和那男孩子的對話;兩個孩子正專心研究電腦,沒有注意到她對他們的觀察與注視。

隨著柚文帶小男孩回家的次數漸漸增多,而且時常帶不同的小男孩回家,主要都是研究電腦為主,也時常討論線上遊戲。柚文母親原以為柚文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正懂得與小男生談起戀愛了,她原以為事情就是這麼表面單純,但她幾次觀察下來後,才漸漸體悟到,她的想法也許是錯了,柚文跟這些小男孩不是在談戀愛,而是像男孩子間的友誼互動,他們的話題不外乎…籃球、模型、及…班上可愛的女孩子?!

柚文很男孩子氣的和男同學們討論班上可愛的女孩子?

?!

那天起,柚文母親禁止柚文再帶同學來家裡玩了。柚文無法理解母親為何如此,追著她直問為什麼、為什麼…?母親無法回答,只問了柚文一句:

「小柚,你在學校,是不是比較少女生的朋友?」

柚文被母親這麼一問,愣住了,低下頭想了一下…

「好像…是。」

「為什麼沒有女生的朋友呢?女孩子們不喜歡跟妳做朋友嗎?」

「嗯?不會啊!我跟很多女生也蠻不錯啊…只是我覺得男生比較好相處。」

「那…妳有喜歡的男孩子嗎?」母親冷不防地冒出了這一句。

柚文隨即露出厭惡的眼神,快速地回答:「沒有!」

見柚文這神態,母親心頭如同被澆了桶冷水;果然,深藏在她心底令她擔心的事,也許就要發生了…

「小柚,媽媽要幫妳轉學。」兩天後,柚文母親平淡地對柚文說,柚文瞪大了眼,無法明白為什麼。

「要…要轉去哪裡?」

「很遠的地方。」

「哪裡是很遠的地方?」

「美國。」

「……」




by 紀小藍 (mnwind239)2012.07.28

sekay 發表於 2012-7-28 21:02:59

感覺蠻好看的!
有小小期待中

因為猜不出來故事的發展

mnwind239 發表於 2012-7-31 21:33:17

本帖最後由 mnwind239 於 2012-7-31 21: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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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隔著木門眼淚】

  一早,母親做好早點,喚了柚文下樓來吃,卻許久不見她房門有動靜。她擔心早餐冷掉,於是直接端上樓,輕敲了柚文的房門。

「小柚,妳起床了嗎?」

此刻的柚文早已起床,並早就梳洗完畢坐在書桌前。聽見母親的呼喚,她先是沒回答,只漠然地盯著她手上的一張A4紙看著。

「小柚,媽媽幫妳拿早餐上來了喔。」母親再次敲敲房門,輕呼著。

柚文轉頭看了看房門,再看看自己手上的A4紙,她低下頭,思考了兩秒即起身上前去開門。母親就站在房門外,手裡端著早餐,對她微笑著。看著此刻的母親,柚文感到鼻酸,但她立刻深呼吸阻止了這鼻酸的感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把手上的A4紙交給母親。

「起床了喔!來,早餐趁熱吃。」母親微笑著將早餐遞上,柚文接過後那張A4紙被壓在餐盤底下,母親沒注意到,給了早餐就準備下樓。

「媽……」在轉身後柚文馬上叫住了母親,母親回過頭。

「怎麼了?」柚文攔住她後又不說話了,母親只好自己先問。

柚文深呼吸,抿了抿嘴,拿著A4紙的手緩慢地從餐盤底下伸出,將紙交給了母親。母親很納悶地接下了……

「這是什麼?」還沒看紙的內容,母親先問。

「妳不是要我給你一個答案嗎。」柚文說。

母親沒回話了,手上的紙突然變得很沉重,她感覺自己似乎有點拿不動它了;她靜靜的,看著柚文,雖然她還不知道這張A4紙裡的內容,但她有預感接下來的事會令她不想面對。

接收了母親的眼神後,柚文靜靜地關上房門。關上後她沒回桌前,仍舊站著不動,手還握著門把,另一隻手還拿著早餐。她站著不動,因為她認真地在聆聽,也可以說是在偷聽,偷聽門外母親的動靜。
柚文母親站在房門外,先讓自己冷靜後,才以最緩慢的速度將紙攤開,面對裡面的內容。

『性別認同障礙』斗大的標題,顯目地映入柚文母親眼裡。

『是指一個人在無法認同自己從娘胎所與生俱來的性別,認為自己應該是屬於另一種性別。此為一種精神上的醫學定義,常用來解釋與變性、跨性別或異性裝扮癖相關的情形。變性人是最常見的其治療方式……』

滿滿一張A4紙冗長對『性別認同障礙』的解釋與相關敘述,柚文母親看到這裡已經無法再看下去……

『變性人是其最常見的治療方式……』
『變性人……』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柚文未來即將會走的路嗎?柚文母親感到一陣揪心,雙手緊緊按住了胸口,手上的A4紙被她捏皺了,她蹲了下來,心痛之餘她感覺到眼裡一股熱流,接著眼淚就無法停止地滑落。突如其來的打擊,她哭到哽咽。
在房裡,柚文貼著房門聽到母親哭得一抽一咽的,她低下頭,看著手中母親為她做的早餐,視線瞬間模糊了。

房門裡房門外,一對傷心的母女,隔道房門卻如相隔千里。哪方比較難過,哪方是承受了多久的懷疑或壓力的痛?有誰能懂?

  十四歲,柚文國中還沒畢業,母親就為她辦了休學,毫不猶豫又迅速地,和長期在國外工作的柚文父親處理好柚文在國外的就學事宜,就把柚文送上飛機,讓她一個人拎著行李,單獨地飛往美國。

「去美國是跟爸爸一起住嗎?」當時看著母親連夜迅速地整理著行李,柚文不解母親做這個決定的動機及用意,她在學校裡生活的好好的,成績也不會太差,為什麼突然要幫她轉學?但她不敢問,只靜靜地接受,母親為她處理護照及當地戶口的問題極為迅速,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奔波忙碌的母親,靜靜的。

「不,妳會住在學校宿舍,爸爸每個禮拜會去看妳一次。」

柚文沒再多問。

  十四歲,青春期的年齡,介於成長間有些尷尬。她想過母親是否因為不想看到她才突然將她送到美國。記憶中,母親小時候非常疼愛自己,但她漸漸長大,母親看她的眼神卻漸漸失落。

『媽媽不是不要我,只是愈來愈不想看到我。』當時坐在飛機上,柚文看著機窗外機翼底下的雲層,靜靜地想著。想得出神了,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翅膀飛翔,飛出眼前的窗外,飛在雲層間,然後瞬間收起翅膀,讓自己往下掉,墜落、再墜落……。

帶著青春年紀對國外世界的好奇心及莫名遠離家鄉的孤獨心,柚文踏上了美國的土地,開始了她在美國的寂寞求學生活。

  柚文的父親很疼她,每個禮拜都會來寄宿學校接她,帶她去吃大餐,但隨著他的職位漸漸爬升,他愈來愈忙碌,也就愈來愈擠不出時間來陪柚文。柚文時常坐在宿舍裡的書桌前發呆,看著立在桌上裝著他們一家三口全家福的相框,尤其時常盯著母親看,看得出神。

母親很常打電話到宿舍來找柚文,想和她說說話,但柚文總是不多話,兩人常在越洋的話筒中靜默無言,母親多半想找話題問柚文『習慣美國嗎?』、『學校漂亮嗎?』、『同學好相處嗎?』、『每天三餐有沒有正常吃、有沒有吃飽?』

柚文多半以『嗯。』、『還好。』、『有。』、『沒有。』簡單的一兩個字,反覆地回答。

  母親仍舊耐心地常打越洋電話給她,但後來柚文常找藉口,假裝不在宿舍或待在學校自習等,漸漸拒接母親的電話。她不想和母親對話,但她開始寄明信片給母親,美國很大,當她有機會到別的城市或別的洲去玩時,她就會在當地寄明信片給母親,明信片上通常沒有寫字,只有簡單的一句『小柚for媽媽』,告訴母親不用擔心太多,她在美國如往常地生活著。於是母親開始學會期待,期待郵差送上門的是一張張對女兒的繫盼。

  十七歲,柚文考上了紐約著名的茱莉亞音樂學院,主修小提琴。這讓柚文的父母非常開心,父親託友人從德國購得一把非常有歷史價值的小提琴送給柚文,柚文像性命般珍惜著它。那年暑假,母親飛來美國陪柚文,但見到柚文的第一眼她傻了……眼前的柚文幾乎像個美國男孩,染了金色的頭髮,穿著T恤及短褲,看起來雖然不會很粗氣,但從骨子底散發就是一個男孩子的樣子,只是因為柚文學音樂的關係,所以她身上多了份較不同的氣質。

『小柚,從茱莉亞音樂學院畢業後,要不要就回來台灣了?』母親要離開美國的前一天,柚文幫母親整理行李時,母親這麼說。

才剛考上,現在就說著未來畢業的事?柚文靜靜的,沒有回答。

『我以為把她送來美國會讓她恢復正常,沒想到是這樣子…』柚文想起了她經過父母房間時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孩子就讓她自然成長,她有她自己的人生,我們不用擔心太多』父親半安慰地回應母親的話。

對於柚文一點都不像女孩子,柚文父親一直都保持大而化之的態度,她只要柚文成長的道路上心靈是健康的,就好了。雖然柚文一直都有些孤僻,但他的觀察,柚文還算是個能和社會接軌的孩子,這就讓他較為放心了。

四年後,柚文以優異的成績從茱麗亞音樂學院畢業,她選擇了母親的建議,放棄了她優渥的研究所獎學金升學條件,回來台灣。

  其實母親應該要有心理準備的不是嗎?柚文年紀愈大,愈脫離她的原始性別,這一切從她小時候不就開始了嗎?為什麼要在看到那份『性別認同障礙』的資料後崩潰呢?

柚文母親將那張A4紙收進自己的抽屜,將它壓在最底層。會發生的事終究會發生,不是她極力阻止就是可以避免的。當她去美國看見思念已久的柚文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原本她希望柚文接觸國外的環境能恢復她本質性別的靈魂,結果,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錯的,她失敗了。

所以她寧可柚文回到台灣,不用再待在遙遠的美國了。

於是,雖然頂著茱麗亞音樂學院優異成績的光環,柚文還是以她一貫的靜默低調姿態,又踏回了台灣這塊土地。

  近午時分,柚文走出房間,輕輕地下樓。母女倆流過相同的淚後,柚文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如何面對母親。

  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鏗鏘聲,母親似乎是在忙碌著午餐,走近餐桌,柚文有些吃驚,整桌好菜母親不知何時早已準備好了,很豐盛;但家裡只有她和母親兩個人啊!準備這麼多菜怎麼吃的完呢?此時柚文母親從廚房走出來,見她傻愣著,輕喊了她一聲…

「小柚……小柚!」

「啊?….」柚文這才回過神來,回應母親。

「來,來幫媽媽個忙。」

「喔……好!」柚文很快地上前幫母親端起剛煮好熱騰騰的玉米濃湯,端到餐桌上後,開始分裝到小碗裡;一共五個小碗。她納悶著,令她納悶的事有兩件,一是母親現在竟能一如往常地和她說話互動?早上她站在柚文的房門外哭得不成聲的那模樣她忘了嗎?二是,餐桌上整齊地擺了五份餐具,代表等下除了她和母親外還有另外三個人要來家裡和她們一起吃午餐?會是誰啊?
「媽……」耐不住心理的疑問,柚文開口了,但她好像不是很確定她想問的是哪件事。

「嗯?」母親回應她,但仍低頭盛著湯。

一會兒,柚文都沒說話;她很想問,但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母親抬起頭看她。

「怎麼了嗎?」母親的眼神一如往常,甚至比往常更令自己覺得親切了些?這樣子,柚文倒不敢問了,不敢問…?

「那個,怎麼這麼多份餐具啊?有誰要來家裡吃飯嗎?」這是她的提問,但並不是內心真正想問的那個問題。
「是啊!媽媽的朋友」
「喔…」問答結束了,但柚文覺得自己還沒問完,她並沒問到自己真正想問的問題……

『性別認同障礙,媽,妳能接受這樣的我嗎?』柚文終究只能靜靜地看著媽媽,沒問出來。任憑這句問句不斷在心裡盤旋、上升到喉嚨,令她覺得快噎著了,但還是將話吞了回去。

「等會兒客人來要有禮貌啊!」

「啊?」

「等下要來我們家的客人妳見過,要記得有禮貌。」母親停下手邊的事嚴肅地叮嚀她。

「喔…喔…」柚文應著,但內心很不明白,怎麼她已經二十好幾歲了還要被母親正經地叮嚀禮儀?難道等下要來家裡的是非凡人物?

正說著,門鈴響了……

「咦!來了,先去開門吧!我把鍋子端進去。」母親收拾著空的鍋碗,將桌面整理乾淨,餐點及餐具整齊地排放好。

柚文沒想太多就直接去開門,這一開可好了,她終於知道為何母親特別囑咐她要有禮貌。

兩位婦人,一個男孩子。

那男孩子正是當時在音樂會和她差點打一架的K川,見著柚文馬上擺出一臉不削的表情,和站在他身後的他母親及麗芷阿姨對柚文滿面笑容的樣子大相逕庭。

於是柚文內心升起了一把火,這頓午餐瞬間令她覺得沒胃口,因為心火迅速延燒到胃裡頭了。



by 紀小藍 (mnwind239 )2012.07.31

mnwind239 發表於 2012-8-5 21:32:52

本帖最後由 mnwind239 於 2012-8-5 21:43 編輯

4



【兩個人,兩份不同的傷痛】

  詭異的飯局,令人無法理解的尷尬氣氛,穿梭在圍著餐桌的五個人之間,感受最深的大概是柚文,她不自在地伸了伸脖子,希望趕快結束這場令她有些無法自然呼吸的午餐時刻。她不理解今天這奇怪的搭配組合是怎麼回事,麗芷阿姨是母親的好朋友,請她來家裡吃個飯閒話家常是理所當然的事,K川的母親阿惠是麗芷阿姨的朋友……被邀請來大家彼此認識也沒什麼不可以,至於K川……就讓柚文覺得很多餘了,他不是看她不順眼嗎?可以不要來啊!不高興可以不要跟著吃飯滾出去啊!擺那一副臭臉外加跩樣,令柚文看了很倒胃口,想離開餐桌回房去但怕失禮,她只好忍著,很努力地扒飯。

氣氛怪並不完全因他們兩個死對頭的關係,從柚文母親開始,內心對他們兩個若有所思的感覺漸漸擴散,擴散到另外兩位婦人身上去了……到底她們是期待著這兩個孩子後續會如何發展?抑或有其他想法?

「來,多吃點,別客氣!」柚文母親突然很熱情地夾了些菜至K川碗裡,其他兩位婦人靜靜的,柚文倒是皺了眉頭,她無法理解母親的熱心舉動是為何?K川又不是小孩子,不會自己夾菜嗎?還要人家夾給他!

「阿姨謝謝,我自己來沒關係。」雖然對柚文態度極差,但對柚文的母親倒是非常禮貌,這點似乎讓柚文母親留下好印象了,一直微笑盯著K川看,看得K川也開始有些不自在;他和柚文一樣,感覺得出這三個婦人好像在暗中計畫著什麼,那詭異的氣氛很明顯,但他也只敢懷疑在心裡不多問。

「阿惠,你兒子叫什麼名字啊?」


「他叫柯…」

「叫我K川就行了。」阿惠還來不及回完柚文母親的話,K川很迅速地先插嘴了。


「K川?是……英文字母的那個『K』嗎?」

「是的!英文字母『K』、川流不息的『川』。」

「喔……」柚文母親才點點頭應和著,一旁的柚文馬上嘀咕了一句: 「哼!什麼怪名字啊?」她表情非常地不削,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飯。

此話一出K川馬上變臉了。

「李柚文妳有禮貌一點!」母親也馬上責備了一句,柚文雖然臉部表情收斂了些,但還是看得出她內心對K川的不滿。

「妳現在是在找我碴嗎?」K川很不爽地放下碗筷直瞪柚文,火氣上升。

「當初可不是我先找碴的喔!」柚文也抬起頭直視K川,聲音放大地回應。

「李柚文妳不要太過分……」 「K川你像樣一點喔!你在人家家裡作客欸!」見兩人將要爆發戰火,兩個母親同時也開口喝止了。

「好啦!好啦!沒事啦!年輕人不要這麼衝動,有誤會好好說清楚就好了……妳們兩個做媽媽的也是,別跟著孩子起舞啊!……」麗芷趕緊打圓場。

「K川,當天本來就是你錯在先,你今天是來跟人家賠罪的你忘了嗎?還這種態度?」阿惠放下筷子,語氣有些嚴厲地指責K川,K川很不情願地低頭不語,在低下頭前他還狠瞪了柚文一下。

「不要說賠罪,沒有這麼嚴重啦!小孩子吵吵架而已……」見阿惠如此正經,柚文母親倒不好意思了起來。

小孩子?這讓柚文聽在耳裡不太服氣。

「媽,我二十幾歲了耶……」

「妳閉嘴!」


柚文只好安靜下來。

「該賠罪該賠罪,K川當天真的太失禮了,一定要向小柚妳賠一下罪……」

「阿姨……」見阿惠如此誠懇,柚文也不好意思起來了。

「小柚,我有聽麗芷說妳剛從國外留學回來,而且還是很頂尖的音樂學院畢業……我希望妳能多帶帶我們家K川,教他學習音樂,看能不能讓他氣質些……」

「媽!我本來就懂音樂好不好,哪需要她來教我啊?」K川很不服氣地伸出手指著柚文,阿惠覺得他很無禮,趕快也伸出手將他的手拍下。

「你只會打打鼓而已,哪懂什麼音樂的真諦,所以才這麼粗俗。」

「玩樂團並不粗俗好嗎……」K川很討厭母親批評他所熱愛的街頭流行音樂。

「票拿出來。」話還沒說完,阿惠伸出手,沒有看K川,倒是直盯著柚文看,雖然眼神很和善,但令柚文有些微的不自在。

「什麼票?」K川似乎有點裝傻。

「少在那邊假裝忘了這件事,你不拿出來我下週就不匯款到MA的戶頭,看你還能去那裡練鼓嗎?」

K川最討厭母親用這件事威脅他,但也沒辦法,他太重視練鼓的環境了,MA是難得他找到覺得品質還不錯又不會吵到別人的專業音樂室,他不想隨便就放棄,況且外頭搶著MA空缺的人多的是!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屁股口袋裡掏出了皮夾,從裡頭抽出兩張「Beauty time - 華人樂團聯合發表會」的搖滾區座位票。阿惠隨即拿走一張遞給柚文……

「小柚啊!這兩張票不易得到,我叫K川請你一起去看三年才舉辦一次的Beauty time,當作是賠罪,好嗎?」

「阿姨沒關係,這麼難得的活動你跟K川一起去看就好了,別這麼客氣……」柚文有些緊張,應該不能說是緊張,而是極力想回掉這個邀請,叫她和K川兩人單獨去看Beauty time,而且還坐在搖滾區,那氣氛豈不是既尷尬又難看嗎?而且也很難避免他們倆有再打起來的可能性,她看到他那一副跩樣就反感至極,上次在音樂會場沒出手給他揍下去實在有點可惜,但眼前K川的母親如此客氣也叫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不斷禮貌推拖著要阿惠把票收回。

一來一往推拖不成,柚文看向坐在一旁的母親,眼神示意求救,沒想到母親卻平靜地開口……「小柚,妳就收下吧!」

什麼?母親要她收下,平常為人客氣的母親,最不喜歡過於受人恩惠,怎麼今天特別不一樣?原本柚文還想繼續推拖下去,但看見母親的眼神後,她卻無法再推拖了。

母親看著柚文的眼睛,散發出綿延千萬谷的深幽感,深沉的憂慮。

「是啊!收下吧!」阿惠見機將票塞進柚文手裡。柚文拿著票默默地坐了下來,沒有再抬頭看母親。

她下意識地瀏覽票面:Beauty time 搖滾區第6號座位,2011年8月18日……8月18日?!柚文立即看一下手錶上的日期,8月18日不就是今天嗎?!

「這上面的日期,是今天欸!」柚文指著票驚訝地問阿惠。

「對啊!是今天……下午四點開始,等會兒吃飽飯你們準備一下就可以出發了」阿惠笑著說,但表情有些尷尬;K川則是在一旁不為所動地吃著飯。

「媽!可是我今天要練琴耶!」柚文對母親說。

「今天就不用練了,去Beauty time吧!」母親依舊冷冷地看著柚文,第二次接收到母親瞳孔裡散發著令她不舒服的訊息,於是她安靜了,沒再多說。

    一個小時後,柚文換好衣服,隨便將手機和錢包收進一個斜背的小揹袋裡,揹上,就下樓準備和K川一起出門。

內心沉悶著,她並不是怕和K川一起出去;自己從小到大都是跟男生相處得比較來的,待在陽剛氣重的男孩世界令她覺得自在不受拘束,所以她並不是不習慣和男生走在一起,而是她真的對K川很反感,這傢伙似乎對她很有成見,不斷表現出想找她麻煩的樣子,尤其他很愛戳探她內心最難以啟齒的傷痕;與其說是傷痕,不如說那是個胎記,一個與生俱來的印記,隨著她的年齡漸增不斷蔓延生長,困擾著她。

  柚文身材不算太矮,肩頭也不會太小,只不過穿了件中性的潮T加牛仔褲,一整個女孩子的氣味全都沒有了,站在K川身旁兩人有點像是相約要去打球的朋友;由於穿著有些類似,兩個人又有點哥哥與弟弟的感覺,這讓送他們出門的三個婦人看得有點傻愣了,也有些糊塗了到底她們希望這兩個孩子發展成什麼樣子?

  公車上,兩人雖並肩坐著,柚文卻臭著臉,很臭的那種,坐他們前後的乘客都感覺得到在他們之間很不悅的氣氛,臭臉的臭味都蔓延到別人身上去了。


K川看了她一眼,說:「不要在那邊擺臉色,這張票本來我是要帶我馬子來看的,現在讓妳爽到了妳最好有笑臉一點。」

「關我屁事啊!你以為我很想去喔!票還你你帶你馬子去就好啦!」小柚態度很差地回,雙手抱胸。


此話一出立即令K川的思緒連結到了他一個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那畫面,腦海裡的自己哭的聲嘶力竭;接著下一秒畫面出現了兩個模糊的人影,只是短暫的出現,那人影卻讓K川爆出含有恨意的怒氣,並莫名地將這份氣怪罪到柚文身上,他有些激動、有些失去理智地突然對她兇了:「像妳這種人根本是禍害,就是出來破壞幸福破壞世界平衡的!」

K川這莫名其妙的一罵,柚文很摸不著頭緒:

「神經病喔!在講什麼聽不懂啦!」

柚文以為K川不想帶他女朋友一起去看Beauty time嗎?這兩張票本來就是為了要慶祝K川和女友在一起三年而買的;票很難搶,他好不容易搶到了,卻在開心地拿著票要去給女友驚喜時,看見了女友的唇吻在另一個人的唇上,那是他這輩子最傷通的一刻,時間再多也很難釋懷,那心情由喜悅倏地轉成悲憤、那椎心刺骨深刻的感受。

吻著自己女友的,是個T,是同性戀……原來自己的女友,也是個同性戀。

他看著女友雙手緊緊環繞在那個T的脖子上,然後眼淚滑落下來。

  失去女友後,K川常在夜深裡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看著好不容易搶來的兩張票放空流淚,無聲地流淚;自從他在女友已經搬空了的套房樓下崩潰嚎啕大哭後,他就沒再如此歇斯底里過了,開始懂得麻木無聲地流淚,取代歇斯底里給他的衝擊。

回憶起難過的畫面,這傷痛發生後一直到現在,才過了一個月而已,此刻看著眼前男性化的柚文,他有些氣瘋了,但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坐正身子後,兩眼無神看著前方,拋了一句話:「我他媽的就是討厭妳們同性戀……」

同性戀對K川來說,如芒刺在背,從小只要看到類似同性戀的人,就令他打從心底升起一股不安感,長大後,更視為敵仇……


by 紀小藍 (mnwind239) 2012.08.05

sekay 發表於 2012-8-6 11:57:20

哇!   好看好看
繼續發文吧! 大大

加油!我等待

mnwind239 發表於 2012-8-8 21:45:58

本帖最後由 mnwind239 於 2012-8-8 21:55 編輯

5

【與世界不太熟悉】

  然後,在公車上,這兩人又差點打起來;柚文總是先出手,她伸出左手抓住K川的衣領,但又想到什麼似的,呆了兩秒後,放下了他。
「我不是同性戀。」柚文將身子坐回,雙手抱胸,持續著原本的姿態,漫不經心地說。
「妳不是同性戀?妳這副德性還不是同性戀?啊不然妳是什麼?」K川誇張地瞪大眼,邊整理剛被柚文抓皺了的衣領。
柚文白了K川一眼,道:
「跟你一樣。」
「什麼跟我一樣?」
「跟你一樣,我是男生。」
「你最好是啦!」K川很不以為然。
「我是。」柚文挺淡定地回答。
「好,不然我們來賭……」K川不耐煩了起來……「脫衣服!裸上半身就好,妳敢裸上半身就可以證明妳是男生。」
此話一出柚文即刻暴怒,雙手很用力地推了K川一下,K川防備不及稍微往後傾倒,但還是坐著。
「妳現在是怎樣?要動手打我是嗎?不怕被妳媽罵喔?」K川奸臉賤嘴地回嗆柚文。
被他這麼一說,柚文倒真的想起了母親,要是她真的動手打了K川,這下母親的面子真不知該往哪裡放,而且也很對不起阿惠阿姨……;柚文有些不明白,明明阿惠阿姨是如此地溫和有禮,怎麼她兒子K川的性格和她的差異如南轅北轍?
她冷靜了下來,身子重新坐正,雙手又一次抱胸,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不想理K川。

  柚文連著兩次想對他出手,自己都沒還手,這令K川忍得很不是滋味,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女孩兒身,他早還手打回去了,還對她客氣什麼?見柚文閉上眼,他也沒戲可唱,但內心突然冒出一些想法,他開始打起如意算盤……
不一會兒,他伸手勾住柚文的脖子,靠近她,柚文有些微的嚇一跳,但她沒表現出來也沒閃躲,他們倆貼得有點近。
「好,既然妳說妳是男生,今天就讓妳當一天男生,那我們就是兄弟啦!……」他勾著她,一副稱兄道弟的樣子,距離如此靠近,柚文依舊文風不動、面無表情地看著K川……這情形跟之前有點像,K川實在不太適應,看來柚文不只對男生沒興趣外,跟男生之間也毫無距離可言,她根本就是個不擇不扣的男孩嘛!有那麼一兩秒K川有些錯亂,他搞不清楚自己現在伸手勾住的到底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今年的Beauty time,舉辦地點在高雄的漢神巨蛋。才剛下公車,馬上看見了巨蛋前大排長龍等待進入會場的群眾們,多半是年輕人及大學生,旁邊還停了幾部SNG車,整個不是柚文原先所想像的,她原以為他們要來參加的只是個小小的發表會而已,但現場看起來像是為天王天后巨星所準備的演唱會般。這情形令柚文有些吃驚,原來Beauty time是如此地火紅且盛大。

  主辦單位很貼心,凡有入場資格即可獲得大支螢光棒,入場前排隊領取,讓所有民眾還沒進入會場就先感染了Beauty time蓄勢待發的氣息;但,發放螢光棒的方式有些怪,螢光棒就只有兩種款式、兩種顏色:粉紅色,愛心形狀的還帶有一對小翅膀、另一種是藍色搭配星星形狀,比較樸素些。主辦單位依照性別發贈,男生拿藍色的,女生理所當然拿粉紅色的,既可愛又華麗。
怎麼如此制式?拿螢光棒還要分男女?不能拿自己喜歡的就好了嗎?
「女生吼!來,粉紅色。」「男生吼!來,藍色。」……看著前面隊伍發螢光棒的情形,柚文皺起了眉頭。
這個世界總講究平和,卻用制式的定義在制恆這個社會,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女就是男,沒有中間可以選。柚文也曾矛盾過,到底自己是女生,還是男生?難道就只有這兩種選擇,不能有中間的嗎?
隊伍入場的速度很快,柚文和K川來到了入口前。穿著工作背心發螢光棒的工作人員,是個中年婦人,她抬起頭,看了柚文兩眼即半發楞地問道:
「你是……男生還是女生?」這問題很常出現,不管走到哪裡,每當有人對她提出這個問題時,都會令柚文尷尬在心裡,但她從不表現出來,常直爽地回答:「女生!」這是事實,但提問的人總是會帶著懷疑的表情再看看她,這令她挺反感的;所以有時候,柚文乾脆回答心靈性別:「男生!」但提問的人還是會無意間投射出不太禮貌的眼光到她身上……這很困擾她。不管答男生或女生都要接收異樣眼光,難道就沒有較為令人心服口服的答案嗎?既然如此,那決定以後都答「男生」了,反正那是符合內心的答案!
「男生!」柚文毫不考慮就回答,但K川在一旁同時幫她答了:「女生!」
場面頓時尷尬又有些好笑,婦人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兩人,柚文頗不悅地回頭瞪了K川一眼,K川裝傻閃避她的眼神。
既然他都說出她的真實性別了,那好吧……
「女生。」柚文無奈地重新答覆婦人,但K川又同時開口了:「男生。」
這下柚文發火了,回過頭罵K川:
「你現在是來亂的是嗎?」
K川覺得有些無辜,第二次回答想說就照柚文的意思,誰知道她會換一個答案。
「麻煩你把身分證拿出來讓我確認一下。」模糊不清眼前這個人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婦人提出了很制式的要求。
「身分證?!」柚文懷疑自己是否聽錯,只不過是領個螢光棒,居然需要動用到身分證?!婦人的臉色已經有些不耐煩,柚文只好掏出身分證給婦人。
「李小姐是吧!來,女生的。」婦人的眼睛很用力地在身分證性別欄上確認後,不慌不忙地遞給柚文粉紅色的螢光棒。
李小姐?這是在稱呼自己嗎?柚文很不習慣,也很無法習慣;這三個字印在自己身上很刺痛,聽在耳裡很刺耳。
接過婦人手中的螢光棒,柚文整個無奈了,漠然地盯著它看,一身男孩兒模樣的她,此刻手上握著特大支的粉紅心型螢光棒,一整個就是怪,不只看起來不搭,還頗有詼諧的味道,這讓一旁的K川樂了起來……
「哈哈哈,妳還蠻適合粉紅色的嘛!」
「關你屁事啊!」
「男生還是要拿男生的螢光棒好,看起來正常多了……」見柚文很不情願地拿著手中的螢光棒,K川更樂了,將自己的藍色螢光棒舉起來,故意在柚文面前打量一番。
知道K川故意在激自己,柚文很懶得跟他計較,白了他一眼就往會場裡走。

  搖滾區的座位,還沒走進就先看到已經坐定的群眾們興奮地尖叫著,開始揮舞著手上粉紅色、藍色的螢光棒。見狀柚文心裡想著:等會兒氣氛無論多High,打死她都不要揮舞手中這支娘味到極點的螢光棒!
走進座位排,他們倆有些辛苦地閃過興奮的群眾們,終於找到位置坐下,柚文內心稍微鬆了一口氣,並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環顧四周。他們的座位非常好,整個舞台看得非常清楚;如此絕佳的位置,難怪K川最後沒有帶心愛的女友來是如此的忿忿不平。柚文轉頭看看坐在一旁已經開始跟著群眾一同興奮尖叫的K川,還揮舞著手中的螢光棒,明明舞台上就沒半個人,到底他們是在興奮什麼的?也許……K川是連同女友的份一起尖叫吧!不對,已經是前女友了……這樣想起來他挺可憐的。
看著面對空蕩蕩的舞台嘶吼的K川,柚文搖了搖頭。
「不知道第一個出來開場的是哪個樂團?」吼叫之餘,K川興奮地說,但眼神仍死盯著舞台,似乎是怕錯過了任何一個即將出場的身影。
「什麼?」現場太吵雜,柚文根本聽不見K川在說什麼。
「我說……」K川轉過頭,本想再重複一次他剛剛的話,但看見柚文的臉後,他止住了;剛剛太興奮,他差點忘了現在坐在身旁的是不男不女的李柚文,一度錯覺以為坐在他身旁的是前女友。他又想起了被劈腿的事,狠狠地瞪了柚文一眼。柚文沒理他,反正她已經有些習慣K川是個會突然變臉的人。
  此時,身旁的群眾開始提高分貝興奮地尖叫了起來,開場的樂團進來了。
「Tizzy Bac!是Tizzy Bac!」才說K川很會莫名變臉,此刻的他見Tizzy Bac進場,馬上又從不悅瞬間轉為興奮,興奮地對柚文吼叫著。
看看K川,再看看台上正在準備的Tizzy Bac,柚文一臉呆住了,她有些懷疑自己今天到底是來看樂團表演的還是來看K川的變臉秀?
台上的Tizzy Bac已經準備就緒,鼓手拿起鼓棒,全場瘋狂嘶吼;K川轉頭見柚文仍靜靜的,他覺得很誇張,大聲問柚文:
「喂!妳不要跟我說妳不認識Tizzy Bac喔!」
「我……我不認識。」柚文搖搖頭,眼神有些呆滯地看著舞台。
「吼!拜託!……」K川覺得很不可置信地,不理她,繼續他的瘋狂吶喊。
「鐵之貝克!鐵之貝克!」前奏才一下,金屬重低音響徹全場,心頭也被震了一下,柚文有些微的嚇著了,但她覺得很新鮮。搭著煙火噴出的舞台效果,一旁的K川已經瘋狂了,整個人站起來,開始跟著台上的Tizzy Bac唱著……
『請再等我久一點,妳卻遺憾地說抱歉,看著妳聳著肩,我想我死在那天……』
看著一旁幾乎整個身軀連帶螢光棒都在跟著節奏扭動的K川,嘴巴張開到極限跟著唱像怕沒人聽見他一樣,柚文覺得挺不可思議的,怎麼這個愛耍酷又愛耍白目的傢伙一進到樂團的世界裡就變了一個人?
『反正沒了妳,我只好燃燒到不能自己……所以我開始一個人過,一個人吃飯健身喝酒……』K川幾乎是用吼的在唱,也許這是他的發洩,他的靈魂猶如隨著歌詞、旋律及節奏被埋沒;這歌詞根本就是唱出他的心情嘛!
看著K川的柚文又呆滯了,K川突然轉過頭,見她冷靜的跟鬼一樣,與四周狂High到不行的群眾們形成強烈的對比,他手肘推了一下柚文:
「喂!妳跟樂團不熟沒關係,但至少也跟著搖吧!」
「啊?喔……」柚文回過神,木訥地舉起手中的螢光棒,跟不上拍地揮舞起來,舞了幾下她才想起手中的螢光棒是娘味到不行的粉紅色,她馬上停了下來,滿腹無奈。

  其實真的不能怪柚文不熱情,從小被送國外學習古典樂的她,已經習慣了在她生活裡的貝多芬、巴赫及莫札特等,就算在紐約這個多元文化融合的城市,她仍有自己與音樂的相處情調;活潑的柴可夫斯基、時而憂鬱的蕭邦抑或溫柔的舒曼……,這是她的世界,她的音樂世界,有著無比自在的感受猶如在森林裡深呼吸,提琴與交響樂,是最清淨的空氣,總給她無比的動力,足以令她逃離這個無法平衡的世界……
「咚滋」幾聲,眼前重金屬的舞台,又把她從內心的古典世界拉回現實。雖然是重金屬音樂,但有鋼琴配樂令她覺得還算熟悉。她其實不討厭今天這個樂團發表會,這讓她對音樂有了新穎的認識;只是,她真的很不熟,跟這狂High的氛圍非常不熟,有些冷冷地這樣坐著,她自己也覺得尷尬,但要她跟著High起來,手上的粉紅色螢光棒又令她倒盡興致,她能怎麼辦?
偶爾轉頭看看一旁的K川,這傢伙現在不知是被什麼上身,開始低著頭瘋狂跟著台上的動力節奏呈現打鼓的樣子,他自以為鼓手瘋狂打著隱形爵士鼓,柚文覺得,比起吃搖頭丸,K川更像是被附身。
K川自己從頭High到尾,也就不太搭理冷冷的柚文了。
三個小時後,發表會接近尾聲,壓軸樂團是令整個巨蛋沸騰到快翻過來的……
五月天!
『丟掉手錶,丟外套,丟掉背包,再丟嘮叨……』音樂歌詞及重金屬直接播送,沸騰的氣氛不間斷。
「哇賽!五月天欸,五月天欸!我要離開地球表面了啦!哇……」K川完全變了一個人,轉頭雙手握住柚文的雙肩大力搖晃,他大概興奮得連柚文是誰都忘記了。
「我覺得……你早就不是地球人了吧!」柚文無言地回,K川不理她轉過頭繼續飛離地球表面。
半晌,K川突然降回地球,問柚文:
「喂!妳不要跟我說妳連五月天都不認識喔!」他瞪大眼,眼球佈滿血絲。
「有……有聽過……」柚文有些嚇到地回。
「呿!」K川不削了一聲,又重新進入離開地球表面的瘋狂狀態。
『離開地球表面』結束後,全場音樂瞬間安靜,所有燈光都熄滅,大家嚇了一跳,但群眾粉絲們馬上反應過來,覺得五月天是有驚喜要給大家;尖叫聲又漸漸回復至熱情,黑暗中一片熱情。
「噓……」五月天的主唱阿信。
所有人很聽話,靜了下來,乖乖等待五月天接下來要呈現的魅力。柚文還以為又是另一波的超級重金屬,一旁K川等會兒又要變身……台上卻響起了柔和輕盈的鋼琴聲,整場燈光隨著鋼琴聲的彈奏速度慢慢回復,一整個呈現很溫馨的狀態。
「是『知足』。這首歌很常在偶像劇聽到,妳總該有聽過吧!」K川終於恢復常人,平靜地問柚文。
「沒聽過。」柚文搖搖頭。
「吼!……拜託……」K川覺得自己快吐血了,這個李柚文是平凡人嗎?是台灣人嗎?連五月天的『知足』如此易引起共鳴的歌都沒聽過。
「我覺得今天帶妳來這裡很浪費欸,妳根本什麼樂團都不認識,也太誇張了吧!」
柚文靜默不語,她自己也有些無奈。

  當阿信停止歌唱後,所有的樂器聲都停止了,只剩下鋼琴聲,這引起柚文的注意了,很專注、很專注地注視著彈鋼琴的女孩……
接著女孩彈出一段曲,這終於是柚文聽過的,耳熟能響的兒歌:「小星星」,透過女孩的手指,輕柔地按在琴鍵上,像羽毛撫過臉頰般,彈出來竟是如此教她動心,她陶醉了,一動也不動地聽著,聽著旋律的美,眼神注視著女孩,那寧靜卻氣質出眾的身影,這瞬間似乎全場近一萬多名群眾都消失了,只剩彈著琴的女孩,也只剩柚文……。

那一剎那,她好像才懂,什麼叫真正音符滲透進骨子裡的感受,就算她學了這麼多年的音樂,她此刻才真實地明白。

那樂曲,太美了;那手指與琴鍵接合的默契,太美了

那女孩,太美了……。




by 紀小藍 (mnwind239) 2012.08.08
祝天下的爸爸父親節快樂^^

mnwind239 發表於 2012-8-12 10:29:23

本帖最後由 mnwind239 於 2012-8-12 10:32 編輯

6

【相遇的機緣】


  當舞台上的光芒,全都從那彈鋼琴的女孩身上釋放,但女孩卻毫不害羞、毫不做作,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幾萬隻眼睛聚焦的舞台上,與世無爭般,輕輕地彈琴,無法形容的自然,柚文整個被迷住了,她感覺到阿信的歌聲愈來愈小,四周人潮尖叫聲也瞬間被琴聲消弭,就只剩女孩,伴隨飄浮著的旋律。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大概就是這樣吧!什麼貌美如仙,什麼嬌豔欲滴都是騙人且多餘的字眼;真實的天使,像寧靜的湖水般,澄明,倒映世界的美景,偶爾泛起微弱的漣漪,那是音符跳動的痕跡。


「這也太故意了吧!看也知道是要幫那女的打知名度,聚光燈都照在她身上……」K川邊說著,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顯然的,他期待五月天亮相的份量勝過彈鋼琴的女孩,邊說著他轉過頭瞧了柚文一眼,即愣住了,柚文整個像被點了穴,動也不動,眼睛也不眨一下,表情挺癡醉的。K川順著柚文的視線回到舞台,才發現原來柚文在注視的是那彈琴的女孩,愈見她如此癡醉K川心裡愈不舒服,為何不舒服?不知道,就是對於這種女人欣賞女人的事很不削,於是,他開始動起腦筋,建立起邪惡的想法,他打算好好整柚文一頓。

才想著而已,鋼琴聲結束,燈光全開,柚文立即站起身和全場的群眾們一起聲嘶力竭地歡呼,大力揮舞著手上粉紅色的螢光棒。見她突然如此熱情,K川傻眼了,這個李柚文不是對樂團表演不怎麼熟也不太感興趣嗎?怎麼現在瘋狂的舉動幾乎不輸自己的熱血?重點是,她居然願意揮舞那支娘砲到爆炸的螢光棒?K川看著粉紅螢光棒上的小翅膀,被柚文急速甩動而飛舞著,像鳥兒振翅般。

半晌,柚文笑得開心,下意識轉頭看K川,一見他的臉,她像額頭上符咒被撕掉的殭屍般,突然驚醒,想起了自己的行為有些誇張且失態,她馬上停止動作,看一眼手上的螢光棒,K川在一旁已經失笑了,她很不悅地將手上的娘砲螢光棒甩給K川,尷尬又臭臉地坐了下來。

散場後,在路上,K川看著走在前面的柚文,腦裡打起了壞主意。
「欸!欸!」他對柚文喊著。

「幹嘛?」柚文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回頭。

「妳剛才一直盯著台上那個彈琴的小妞看,怎樣?妳是對她有意思嗎?」

柚文白了K川一眼,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

「喂!怎樣,妳是不敢承認喔?」K川快步追上前。柚文沒搭理他,開始擺起臭臉。

K川心裡開始有些不是滋味,心想著李柚文這個死不男不女的從頭到尾就是一直擺著一張臉色給他看,她憑什麼?
「欸!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認識那彈琴的女生,妳信不信?」K川腦袋一轉,蹦出了這句,柚文停下腳步了,直視K川,思略一會兒。
「怎麼可能?」雖然她表情不削,但已經讓K川察覺她內心的思緒,這下K川更有把握能好好整她一頓了。

「我有一個朋友,在傳媒公司工作,常有機會接觸到藝人或歌星,今天的發表會他們公司就是承辦商,反正他有辦法讓妳認識妳想認識的人,隨便妳信不信……」

柚文看著K川,猶豫的姿態很明顯,但她卻口是心非:
「我有跟你說我想認識她嗎?」撇下這句話後,柚文走向公車站牌,沒等K川,K川看著柚文的背影,那背影怎麼看都令他覺得不安、不喜歡……為什麼呢?


「姊姊,姊姊……」K川還記得,小時候和大她三歲的姊姊總喜歡在放學後的操場上邊玩耍邊等著來接他們回家的媽媽。

「姊姊,姊姊……」K川剛上國小時,很單純內向,總喜歡利用下課十分鐘的時間,跑到姊姊的教室裡去找姊姊,很黏姊姊;
姊姊喜歡捉弄他,常躲起來故意讓他找不著,他就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教室內外來回著急找著,姊姊雖然愛鬧他,但也很疼他、很保護他,不許自己班上的男生欺負K川;不管得了什麼好吃的零食,都要分給K川一份……

坐在書桌前,K川回憶的入神了,眉宇間微皺,眼神渙散,一份在日常生活裡不會出現的感觸,悄悄流入他心間,回憶起童年稚嫩的快樂,他眉頭更鎖緊了;回過神來,他深呼吸,讓思緒別再繼續被回憶佔領,鼻子已經有些酸了,若再不將心收起來一些,只怕淚會不聽使喚。

倏地間,他想起了李柚文在白天的發表會,不斷對他擺著的那張臭臉,心裡總覺得白白看她的臉色很不是滋味,於是,他想做一些事……一些計劃性報仇的事,不管自己能不能整到李柚文,至少也要挫一挫她那一副驕傲又自以為是的銳氣。

他拿起了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喂,阿宏嗎?我K川啦!……」


  一早,柚文和母親兩人圍在餐桌前吃早餐,氣氛靜悄悄的,只有杯盤刀叉的輕微碰撞聲,柚文不時偷瞄了母親幾眼,母親只是很沉靜地吃著荷包蛋,眼神沒離開過桌面。

不知有多久了,柚文覺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母親對她的愛及關懷,母親再也不喜歡和她多說什麼;待在家裡時,兩個人除了吃飯會一起,其他時間則是各過各的。每當心裡悶時,柚文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打開窗戶,對著窗外拉小提琴,小提琴的共鳴聲其實很宏亮,就算她將房門關得緊緊的,母親仍舊能在客廳裡清楚聽見她的琴音。

只是,這避風港原本是溫暖的,不知從何時開始,柚文感受到溫暖的家庭依靠漸漸冷卻,當時,歐陽伶宜的大提琴演奏會,她選擇著英挺的西裝出席,其實已經給了母親答案了,不是嗎?

是這個避風港太弱不禁風,還是柚文這把斧頭太銳利?從她終於向母親坦承自己的內心時,避風港所給她的呵護感逐漸流失,像撞上冰山後的鐵達尼,毫不猶豫地一步步下沉,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小柚……」母親忽然抬起頭喚她。

「嗯?」柚文馬上就和母親的眼神對上了。

四目相交的這瞬間,母親停頓了幾秒,柚文感覺這幾秒是如此的漫長。

「阿惠跟我說,K川他朋友的公司辦了一個慈善巡迴義演,要招募有音樂才藝的人,K川說要邀請妳一起去,我已經幫妳填了報名表,下禮拜開始就和他一起去參加集訓吧!」

「可是我下禮拜要去應徵一個家教工作。」

「家教?」

「對,小提琴教學……。」

「小柚,妳才回台灣沒多久,對台灣也還沒完全適應,先別急著找工作,這個為期三個月的巡迴義演你就去參加吧,剛好可以重新習慣台灣,家教的事就不用去了。」

母親沒詢問過柚文的意見,便自行幫她做了決定,這讓柚文心裡不太舒服,想拒絕卻不敢說出口。

她拿起母親擺在桌上的慈善巡迴義演招募宣傳單,滿腹無奈,但她又能如何?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己的生活自由度感到降低了,母親開始支配著一些事,支配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她想反抗,但每當見到母親那哀默嚴肅如幽谷的眼神,她便開不了口了。

到底,她內心是害怕的,害怕母親漸漸與她疏遠,因為無法接受她的性向。


  心裡的沉悶,不是每次關起房門豪邁地拉小提琴就可以紓解的,偶爾也會有小提琴招架不住憂鬱情緒的時候,這時,柚文就會出門走走,透透氣,暫時遠離家裡給她的無形壓力;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書店。除了音樂以外,最能讓柚文脫離現實生活的苦惱的,就屬文字了。文字,有著和音符相當的魔幻力量,你可以透過它們看見別人不一定能看見的畫面、感受與別人不見得相同的想法,這是文字駕馭人類的力量。

書店裡,柚文揀了一本翻譯小說,才在閱覽著序,突然一個女孩子靜靜地站到她身邊,一開始她沒多去注意,自顧地看書,但眼角餘光裡那女孩站著動也不動的似乎在看她,這讓她不得不分心了,抬頭一看,一個戴著卡其色小牛仔帽、臉上掛了副粗框大眼鏡、穿著打扮有些中性的女孩,正盯著她看,毫不避諱的眼神,柚文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才想起來……

「小樂?妳怎麼在這裡?」突如其來的相遇,柚文驚訝地笑了。

「怎麼樣?想我了嗎?」女孩俏皮地說。

「妳不是在美國嗎?」柚文語氣雖訝異著,但心情上挺開心的,釋放了久違的笑容。

書店裡不宜大聲喧嘩,她們倆走出書店,在街上邊逛邊聊。

「離開台灣太久了,雖然美國的生活很棒,但還是會想念這裡,所以就決定回來啦!」

「可是,我記得,妳的文章……在美國不是有華人出版社要和妳簽約嗎?難道你放棄了?那不是妳的夢想嗎?」柚文關心地問道。

「嗯……我沒放棄夢想啊!回台灣後還是繼續寫作……欸,怎麼都在說我,那妳呢?回台灣一兩個月了,還習慣嗎?」

「就……還好啊!和在美國的生活差不多。」談起自己,柚文倒不知有什麼好說的了。

「妳啊!還是老樣子,我看走到哪裡都不會變,都給人一副冷酷的模樣。」

「是嗎?……」

兩人還沒聊完,經過一個路口轉彎時,突然有個人朝她們的背影喊……
「喂!李柚文!帶妞兒出來逛街啊!」

回頭一看,原來是K川,向她們走來,身旁跟著一個男生,給人到處遊戲人間的感覺,他們停在柚文和小樂面前時,柚文注意到了那男生短袖T恤的袖口露出了一小截的紋身。紋身並不是不好的東西,是門藝術,在美國普遍常見,但在台灣,紋身有些被歸類為不良風俗。

其實紋身本身並非不良,會給人不良的感受,是那男生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一股來者不善的態度,看著柚文時,目光不削的盯著,這眼神跟K川很像。

似乎有紋身男子在一旁的加持,K川的態度更為囂張跋扈了,打量了一下站在柚文身旁的小樂,對柚文說……
「嘖!原來不是個妞,是跟妳一樣男性化的男人婆啊,還真的是物以類聚。」K川完全不顧小樂的感受,態度很嬉皮,小樂在一旁馬上變臉了,死瞪著K川。

「你講話客氣一點喔!她是我朋友。」柚文對K川說。K川很愛觸碰她的底線也就算了,現在無故針對小樂,令她很不悅,果然遇到他就是沒好事。

「噢!……抱歉啊!」K川翻了個白眼,很沒誠意地道歉,手臂順勢搭上了身旁的紋身男的肩膀。

「小樂別理他,我們走。」柚文拉起小樂,轉身就要離開。

「欸!等一下!」K川趕緊攔住她們。

「你又想怎樣?」柚文已經很不耐煩了。

「我上次跟妳說我有一個朋友能讓妳認識妳想認識的人,就是他,阿宏。」K川指著紋身男。

「妳好,我叫陳宏禮。」阿宏的自我介紹方式很江湖,揚起頭撇了個下巴。

「你好。」小柚淡淡回答,不至於失禮。

「他們公司要搞一個慈善義演,那天在發表會上幫五月天彈鋼琴的女孩會參加,妳要不要去?」

小樂有些一頭霧水地看著柚文。


那個彈鋼琴的女孩會去參加慈善義演?

那女孩會去?

柚文遲疑了一下,隨即露出不在乎的態度……
「無聊!」拋下這兩個字她便拉著小樂走了。

「無聊?妳就不要後悔我跟妳講!」K川對著她們的背影喊。

「他們在說的女孩是誰啊?」小樂小聲地問柚文,口氣挺小心翼翼的。

「沒什麼!就只是在一個樂團發表會上幫五月天彈奏鋼琴的女孩。當時我只是很好奇多注意她兩眼,剛才那個死K川就說什麼我對人家有意思,他真的是腦子有問題……」

「K川?這名子怎麼這麼怪?」

「是啊!跟他本人還蠻搭的。」柚文表情有取笑的意味。

「他感覺起來人很差勁又沒禮貌,妳怎麼會跟這種人一起去看樂團發表啊?」

「這說來話有點長,反正不是我願意去的。」

「喔!……」小樂瞄了柚文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小柚,妳下禮拜有空嗎?」

「嗯?怎麼了?」

「下禮拜國際書展開始,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小樂問這句時,雖然是輕鬆的語氣,但帶有些許緊張的味道。

「下禮拜……小樂,不好意思,下禮拜開始,我要去參加慈善義演的集訓。」

「所以……妳會去參加喔……」小樂掩藏不了失望,但她失望的似乎不只一件事。

「嗯!我媽希望我去,我就答應了她……何況義演,本來就是不錯的事啊!」

「嗯……」小樂微微地點點頭,若有所思。


兩人逛了好一陣子,在各自踏上回家的路之前,小樂突然開口對柚文說:
「小柚,妳想不想知道我回台灣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嗯?什麼?」

「為了一個……我一直想念著的人。」




by 紀小藍 (mnwind239) 2012.08.12


sekay 發表於 2012-8-13 16:16:19

大大加油!!
我一直follew妳喔~

等待新文

mnwind239 發表於 2012-8-15 23:04:09

7

【十分之一的靈魂】


  今夜,心情是輕鬆愉悅的,大概是遇見了老朋友的關係,柚文拿起放在桌上只有半個手掌大的相框,那不是普通的相框,是小樂手工雕刻的紙雕相框,被框在裡頭的是柚文拉著小提琴的照片;那是在美國的事,校際弦樂競賽,柚文擔任小提琴獨奏一職,不知是誰拍下了這張照片,照片裡的柚文全神貫注地拉著琴;與其說全神貫注還不如說是陶醉於其中更為符合,她閉上眼,靈魂與提琴合而為一,看上去無懈可擊。


「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妳幫我拍的啊?」小樂小心翼翼地從提袋裡找出相框遞給柚文後,柚文看著覺得很開心,且對小樂精細的刀工覺得不可思議。

「傻瓜,當時我還不認識妳!這張照片是我後來無意間在網路上看到的」小樂說。

「網路?」

「我想找關於音樂家的靈感啊,就找到了妳這張,想說做成相框給妳驚喜,怎麼樣?感動吧!」

「嗯!當然感動啦!謝謝妳啊!」柚文笑著,摸摸小樂的頭,像摸孩子似的故意摸亂了小樂的頭髮,這是她常對小樂做的動作,在美國時,她們倆總是這樣打鬧著,小樂一直沒發覺,自己早習慣於柚文對她的摸頭動作,直到柚文離開美國後,她才發現,自己如同失去了一半的習慣、失去了十分之一的靈魂。

柚文離開美國後的第七天,小樂在塗鴉寫作的筆記本上,寫下了這句話:
『妳不在,我只不過是少了十分之一的靈魂,不多,但沒了那十分之一,不管用多少快樂來填補,心裡的空缺都填不滿。』

當她發現,十分之一的靈魂是隨著柚文的離開而消失時,她才知道,在她心裡柚文早已佔據了重要的位置。
決定離開美國,小樂一點也不後悔,並開始倒數著重逢的那一天。

倒數到最後一天時,她如計畫地終於見到了柚文,兩人分離也才兩個多月,小樂卻覺得柚文和之前有些不同了,雖然熟稔度都還在、她還是一樣親切自然,但眼裡多了份憂鬱,一份深藏的憂鬱,似乎不想被任何人碰觸內心。

然而,重逢的這一天,一直想對柚文說的話,小樂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小柚,妳想不想知道我回台灣的真正原因是什麼?」當時,兩人就站熙來攘往的街上,小樂低下頭,開口對柚文說。

「嗯?什麼?」

「為了一個……我一直想念著的人。」

「妳一直想念著的人?……」柚文的話沒有講完,但也沒句號。兩人靜默地對視著,小樂鼓起勇氣,抬起頭很認真地凝視柚文的眼睛,但柚文的眼神卻有些飄移,傳達出疑惑的訊息,這疑惑裡,小樂感受出柚文一絲絲的不安。

「騙妳的啦!哈哈哈哈哈!」這一絲不安被小樂發現後,它開始墜落,在墜落到地面前,小樂趕緊開口將這份尷尬矇混過去。

她趁機拍了一下柚文的頭,柚文的表情馬上呈現摸不著頭緒的呆滯狀態,看著小樂,傻笑地撫了撫自己的頭。
「我想回台灣發展,在美國自己一個人太無聊了啦……」邊說著,小樂就拿出相框送給柚文,那是補送柚文的生日禮物。



  柚文回想著今天遇見小樂的事,看著相框入了神。

  此刻的小樂,撫摸著手上的鑰匙圈,那鑰匙圈是一把小提琴的造型,這鑰匙圈是在柚文離開美國後,小樂自己買的,當她看見鑰匙圈的第一眼,就想起柚文,於是買下了它,每天攜帶在身上;攜帶著對柚文的思念。


  當初,小樂為了完成遊學夢,獨自一個人飛到美國,沒有任何認識的親人或朋友照應,也沒有任何資源,孤零零的一個人,帶著一顆赤子之心,開始了打工遊學的生活。初到美國時很辛苦,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換了很多不同的工作都適應不來,讓她生活備感壓力,有好幾個夜晚,她睡不著,想著獨自在異鄉的孤單,落下了眼淚。後來輾轉到紐約的某個小咖啡廳打工之後,生活才漸漸穩定下來,就在那時,她遇見了柚文。

柚文時常到咖啡廳光顧,她習慣只點一杯黑咖啡,什麼都不加。

漸漸的小樂記下了柚文會到店裡光顧的時間,在她出現的十分鐘前,先準備好黑咖啡,等柚文一到,不用點單她便馬上端上前去給她;日子久了兩人漸漸熟悉,因彼此都是台灣同鄉,便更有話題可以聊了。小樂和柚文都是待在異鄉感受著孤獨的孩子,彼此有相同之處,很快便成了很要好的朋友,相處在一起總是打打鬧鬧,好不快活。


在小樂心裡,柚文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成了她的心靈依賴,她沒察覺,任憑和柚文相處在一起的日子開心地過著,從沒想過柚文離開後,她的世界會變什麼模樣。


『在美國的小柚,雖然給人感覺有些孤僻,但她心裡是善良的,內心是平靜單純的,如同她拉的提琴旋律,那般潔淨無瑕。但回台灣後,柚文眼神流露出的孤僻感似乎更重了,她不敢多問她什麼,只想默默陪在她身邊。』握著手上的吊飾,小樂在心裡想著。



  柚文打開電腦,瀏覽著自己在美國的生活照及走遍美國各地的旅遊照,大多是一個人,就她自己一個人與所有的名勝背景一起入鏡;對她來說,那些旅行經歷是永恆的紀念,專屬她一個人。

『我來過,停留,將所有眷戀都遺落,經歷過的痕跡,在心裡,只是件永恆的小事而已。』看著照片中的自己,文思泉湧,她感慨地打了這段話在自己塵封已久的部落格留言板上。

十分鐘後,留言板居然有人回覆:
『妳來過,停留,讓期盼的花兒盛開,卻忘了再回頭看看,在心裡,只是件遺憾的小事而已。』

驚訝地看著相同結構的字句回覆,引起了她很大的好奇心,於是,她又在留言板上留下:
『永恆的小事,能不能交換遺憾的小事?』


等了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沒再有人回覆,柚文覺得有些失望,才想著要不要再留些什麼時,聽到母親敲她的房門。


房門開後,母親遞給她一個小盒子。

「這是……」柚文看著小盒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之前送妳的松香,妳不是在美國弄丟了嗎?我又去訂做了一個,好好收著。」

「……嗯,媽,謝謝。」望著手裡的松香,柚文感到整個胸膛都暖了起來;那松香是當初柚文要去美國前,媽媽特別請人用高級松樹脂訂做的,盒子上刻著柚文的英文名字縮寫:『Y.LEE』。許多年來,柚文只習慣用它來給小提琴的琴弓上松香粉,就算那塊松香早已被柚文的琴弓給磨平了,她還是很珍惜著,將盒子保存的很好,放置在琴盒裡陪伴著她的每一次拉奏。


後來在美國不小心弄丟了那個小盒子,令柚文十分懊惱,但怎麼找就是找不到,當時覺得很對不起母親,母親卻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母親其實惦記著這件事,又訂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松香送給她。



  松香,是提琴拉奏的小配角,雖然小,但扮演著極重要的角色;在拉奏提琴前,慣例要為琴弓磨上一些松香,在拉奏時它能輔助琴弓的弓毛和琴弦摩擦出絕美的弦音。松香在普通樂器行即可購得,不同的材質有不同的等級,但這塊刻有『Y.LEE』字樣的松香對柚文來說,是再頂級的極品都無法取代的無價之寶。

「早點睡吧!慈善義演集訓就要開始了,要好好準備。」母親沒多說什麼,轉身就下樓了,但柚文的心還是熱著的,說不出口的感動,她將手心的松香小心翼翼地握著。



  K川的朋友阿宏,他所待的公司『大藝家傳媒公司』,英文名稱:『Music Art』簡稱『MA』,規模不小,在市中心有一棟辦公大樓,地下一樓闢成幾間音樂室,提供專業創作設備,專租給一些音樂創作人或小樂團。K川租了一間,門號『6B』,用來練習爵士鼓;雖然有鼓手的資格,但他的個性不易合群,也沒有想要找人組樂團的興致,所以6B一直都只有他和好友阿宏在進出而已。



  此次MA舉辦的慈善巡迴義演,集訓地點就在MA辦公大樓的地下二樓:一間大型的排演聽,有舞台及觀眾席。

集訓的第一天,柚文揹著小提琴到排演廳時,K川及阿宏早就坐在舞台上等候了,觀眾席上有幾團像是樂團的組合,各自討論著自己的事。K川見柚文進來,馬上跳下舞台,像見著了什麼稀奇的事般走向柚文……
「唷!不是嫌無聊嗎?幹嘛還來啊?」他揚起下巴。

柚文沒搭理他,逕自找地方坐下,打開琴盒,開始整理她的小提琴,K川不死心,湊到柚文旁邊跟著坐下來,柚文看了他一眼,不理他繼續著自己的動作。

K川瞧了瞧琴盒裡的小提琴。
「吼!對喔!差點忘了妳是拉小提琴的,欸?妳不是很厲害嗎?跟那個大提琴高手過招,拉那首叫什麼……大黃蜂與柯博文……」

「是『大黃蜂的飛行』好不好,你是電影看太多喔?」柚文皺起眉頭不削地糾正K川,他實在讓她不知該哭該笑,弦樂與電影變形金剛差這麼多他也可以把它們搞在一起,她搖了搖頭。

被柚文一糾正,K川有些尷尬,耍痞的伸了個懶腰裝沒事。
「隨便啦!啊不就都是黃蜂!義演妳可以表演那首啊!妳心愛的鋼琴女孩一定會注意到妳……」

「關你屁事啊!」還沒說完,柚文不耐煩地打斷。K川白了她一眼,此時,鋼琴女孩開門進來了,肩上揹著個包包,綁了馬尾,很清新脫俗;K川一見她馬上推了一下柚文的肩……
「欸!妳的天使來了啦!」

此時的柚文正在給琴弓上松香,見著了鋼琴女孩,她的動作有些慢了下來,但她馬上收回視線,不想讓K川糗,但K川怎可能放過這個機會,開始酸她……
「啊有人不是嫌義演無聊,無聊就不要來了一直盯著天使看啊!」

「我是有一直盯著她看喔?」柚文小小的被激怒了,轉過頭罵K川。

「我有在說妳嗎?」

這下好了,柚文中計,自己對號入座,這個K川實在叫人不可理喻。她默默地繼續上松香,K川在後頭樂得很。他想著,既然柚文來參加了義演,那他的計畫一定能實現,就等著看好戲吧!


此刻坐在舞台一旁的阿宏站了起來,走到鋼琴女孩旁邊,不知對女孩說了什麼,他伸手指向柚文及K川這裡,女孩轉過頭,正好與柚文的視線對上……


by 紀小藍 (mnwind239) 2012.08.15
最近盯著電腦螢幕時,右眼老覺得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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